GLP-1受体激动剂对2型糖尿病患者胰岛β细胞保护机制的研究进展
2024-01-24吴梦梦周迪夷
吴梦梦 周迪夷
2 型糖尿病(type 2 diabetes mellitus,T2DM)是一种以慢性高血糖为特征的代谢性疾病,β 细胞功能障碍和胰岛素抵抗是其发病的主要机制[1]。T2DM易合并多种并发症,对患者的身心健康造成严重损害,并给医疗系统带来巨大的经济负担。近几十年,由于人们生活方式的转变,T2DM 发病率显著增高,尤其是超重和肥胖患者[2]。胰高血糖素样肽-1(glucagon like peptide-1,GLP-1)是一种肠促胰岛素激素,由肠L 细胞分泌,具有促进胰岛素分泌、抑制胰高血糖素分泌、延缓胃排空、减少胰岛素介导的葡萄糖摄取等功效[3],其在体内主要通过激活胰高糖素样肽-1 受体(glucagon like peptide-1 receptor,GLP-1R)发挥作用。胰高血糖素样肽-1 受体激动剂(glucagon like peptide-1 receptor agonist,GLP-1RA)作为一种兼具减重、降低糖化血红蛋白、心血管保护作用的新型降糖药物,已广泛应用于T2DM 的治疗。本文就GLP-1RA 对胰岛β 细胞发挥保护作用的相关机制作一综述。
1 对胰岛β 细胞产生保护作用的4 条通路
T2DM 患者除血糖水平升高外,堆积的脂肪组织还会将大量的游离脂肪酸(free fatty acid,FFA)释放到血液中。研究表明,高糖、高脂环境会导致胰岛素抵抗和胰岛β 细胞衰竭,这个过程被称为“糖脂毒性”[4]。糖脂毒性导致胰岛β 细胞凋亡的主要原因在于其可以触发线粒体功能障碍、内质网应激、氧化应激等多种应激途径。而超氧化物歧化酶(superoxide dismutase,SOD)、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glutathione peroxidases,GPx)和过氧化氢酶(catalase,CAT)在胰岛β 细胞中的表达远低于其他胰腺细胞,这导致β 细胞抗氧化能力严重不足,因此胰岛β 细胞极易受氧化应激的影响而发生功能障碍甚至凋亡。反之,内质网应激、线粒体功能障碍又可导致活性氧(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生成过多,进一步加剧氧化应激,由此表明这些应激途径可相互影响,共同作用于胰岛β 细胞,导致胰岛β 细胞功能障碍甚至衰竭[5]。已有研究表明,GLP-1RA 能促进胰腺组织胆固醇外排并增强胰岛β 细胞抗氧化能力,减少内质网应激,促进胰岛β 细胞增殖,进而对胰岛β 细胞产生保护作用,相关通路有以下4 条。
1.1 核因子红系2 相关因子2(nuclear factor erythroid-2-related factor 2,Nrf2)/抗氧化反应元件(anti-oxidant response element,ARE)通路 ROS 对细胞信号转导起着重要作用,但高糖、高脂水平引起的ROS 过度累积会导致“氧化应激”反应,破坏正常的细胞功能,甚至引起细胞凋亡[6]。研究表明,GLP-1RA 可增强胰岛β 细胞抗氧化能力,其主要机制是对Nrf2/ARE 通路的激活。Nrf2 是调节细胞抗氧化反应的关键分子,在正常情况下,Nrf2 通过Kelch 样ECH 相关蛋白1(kelch-like ECH associated protein 1,Keap1)不断泛素化,并在蛋白酶体中降解。而GLP-1RA 可促进Nrf2 磷酸化,磷酸化的Nrf2 积聚在细胞核中并与抗氧化蛋白的ARE 位点结合,调节其下游许多抗氧化基因的转录,包括血红素加氧酶-1(heme oxygenase-1,HO-1)、NAD(P)H 脱氢酶、醌氧化还原酶(quinone oxidoreductase 1,NQO1)、c-谷氨酰半胱氨酸合成酶、GPx1、谷胱甘肽S-转移酶(glutathione-S-transferase,GST)、谷胱甘肽还原酶(gluathione reductase,GR)和SOD 等,从而使胰岛β 细胞抗氧化应激能力大大增强[7]。
临床研究发现,经GLP-1RA 治疗12 个月后,糖尿病患者氧化应激的生物标志物硫代巴比妥酸反应物质(thiobarbituric acid reactive substances,TBARS)、丙二醛(malondialdehyde,MDA)水平显著降低[8]。研究表明,GLP-1RA 可显著降低各种不利因素诱导的氧化应激标志物水平,包括SOD、GR、CAT、GPx、谷胱甘肽(glutathione,GSH),减少脂质过氧化和非酶糖基化蛋白水平[9]。Min 等[10]通过细胞实验发现100 nmmol/L 利拉鲁肽可使高糖诱导的大鼠胰岛细胞瘤细胞凋亡减少63.1%,并且降低瘤细胞ROS 表达。由此可见,GLP-1RA 对增强β 细胞抗氧化能力有确切作用。
1.2 AMPK/聚ADP-核糖聚合酶(poly ADP-ribose polymerase,PARP)通路 胆固醇代谢紊乱是导致胰岛β细胞功能障碍的重要机制,维持胆固醇稳态有助于改善胰岛β 细胞的功能。ATP 结合盒转运蛋白A1(ATPbinding cassette transporter A1,ABCA1)可使巨噬细胞中的胆固醇外排,并使之转变成高密度脂蛋白(highdensity lipoprotein,HDL)颗粒,肝脏X 受体(liver X receptor,LXR)可以转录和转录后调节ABCA1 表达[11]。PARP 是诱导糖尿病胰岛细胞损伤的基因之一,其活性受GLP-1 下游信号AMPK 的抑制[12],PARP 与ABCA1表达呈负相关,其可通过抑制LXR 介导的ABCA1 表达来调节巨噬细胞中的胆固醇外排[13]。在胰岛β 细胞中,PARP 表达出同样的效应:GLP-1 及其下游信号AMPK 激活后抑制PARP,PARP 活性的下调增加了LXR 转录活性,促使ABCA1 表达增加,促进胆固醇流出并降低胆固醇诱导的细胞毒性[14]。
研究表明,GLP-1RA 可降低正在接受他汀类药物治疗的T2DM 患者的血清LDL-C[15];动物实验发现,肥胖糖尿病大鼠体内ABCA1 表达明显降低,与注射0.9%氯化钠溶液相比,向肥胖糖尿病大鼠的胰岛组织中注射艾塞那肽可明显提高ABCA1 表达,且可显著减少大鼠胰腺组织中的脂质沉积和胆固醇含量[16];皮下注射利拉鲁肽(8 μg/kg)连续8 周、2 次/d 可显著降低高糖、高脂喂养的db/db 小鼠血糖、TC、TG 和LDL-C 水平,减少肝脏脂质沉积。此外,腹腔注射利拉鲁肽后,小鼠巨噬细胞、血浆和粪便中的胆固醇标志物水平显著增高[17]。这表明,GLP-1RA 可通过促进胆固醇外排,进而减少脂质对胰岛β 细胞的损害,但GLP-1RA 能否使脂质谱发生改变尚不明确。
1.3 哺乳动物雷帕霉素靶蛋白(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mTOR)通路 mTOR 是一种丝氨酸和苏氨酸蛋白激酶,由雷帕霉素敏感的mTORC1 和雷帕霉素不敏感的mTORC2 两个复合物组成,GLP-1 和Ex4 均可促进mTOR 途径组分的磷酸化[18],而β 细胞中mTOR1 的激活可以促进细胞增长和增殖[19]。真核翻译起始因子4E 结合蛋白(eIF4E-binding proteins,4EBPs)和核糖体蛋白S6 激酶1(S6 kinase 1,S6K1)是mTORC1 信号传导的主要效应子,前者控制细胞增殖,后者及其下游靶标调节细胞大小。4E-BPs 主要通过调节细胞周期实现对细胞增殖的影响:一方面4E-BPs 能选择性地抑制调控细胞增殖的蛋白,另一方面其可调控影响细胞分裂周期的相关蛋白质的信使RNA 来抑制细胞增殖。S6K1 的磷酸化可激活真核翻译起始因子4A1(eukaryotic translation initiation factor 4A,eIF4A)解旋酶活性,进而磷酸化各种核糖体蛋白并促进翻译[20]。两个效应子的激活可共同促进β 细胞增殖、增长。
另有研究表明,艾塞那肽可完全逆转氯氮平给药导致的小鼠急性高血糖,并且随着艾塞那肽的使用,由氯氮平引起胰岛β 细胞凋亡增加、细胞增殖受抑制、细胞质量损失完全恢复[21]。
1.4 AMPK/ULK1/2 通路 自噬是一种高度保守的细胞内循环途径,可在营养缺乏时回收受损的细胞器、蛋白质或多余的营养物质,为维持细胞内稳态和维持核心代谢功能提供能量[22]。营养过剩时,自噬可去除有毒的聚集体,或在蛋白质合成增加的情况下清除未折叠的蛋白质,以改善慢性炎症反应和内质网应激,进而促使细胞存活[23]。β 细胞自噬可通过防止内质网应激、炎症和氧化应激来预防β 细胞损伤和死亡,已有研究证明β 细胞自噬受GLP-1RA 的影响[24]。GLP-1RA 的应用会增加胰岛β 细胞内的Ca2+,使细胞内钙调蛋白依赖性蛋白激酶(Ca2+/Calmodulin-dependent protein kinase kinase,CaMKK)激活,进而磷酸化AMPK[25-26]。AMPK 进一步磷酸化由ULK-1/2、Atg13、Atg101 和FIP200 组成的ULK 复合体,其激活标志着自噬的开始。活化的ULK-1/2 复合体依次激活由Beclin1、Vsp15、Vsp34、Atg14L 和Ambra1 组成的PtdIns3K复合体。激活的PtdIns3K 复合体转运到吞噬体组装位点并在那里产生PI3P,将PI3P 结合蛋白如DFCP1 和WIPI2b 招募到PIP3 富集区,进一步形成自噬体,开始自噬过程[27-28]。
LC3B-Ⅱ是一种自噬体膜标志蛋白,已被确定为自噬标志物,p62 则是自噬活性受到抑制的标志,1-甲基-4-苯基-1,2,3,6-四氢吡啶(1-Methyl-4-phenyl-1,2,3,6-t etrahydro pyridine,MPTP)处理可导致小鼠自噬受损,表现为LC3B-Ⅱ/LC3B-Ⅰ比值降低,p62 积累。而GLP-1RA 给药能够降低组织中p62 的积累,并增加自噬通量,改善LC3B-Ⅱ/LC3B-Ⅰ比值[29]。另有实验证实,皮下注射利拉鲁肽0.3 kg/mg,2 次/d,连续16 周可增加血浆中GLP-1 水平和组织GLP-1R 的表达[30]。细胞实验表明,GLP-1RA 可使自噬诱导信号ULK1 磷酸化水平增加,内质网中自噬体数量增加,且自噬标志物LC3 含量显著增高[31]。
2 小结
GLP-1RA 能够通过Nrf2/ARE、AMPK/PARP、mTOR1、AMPK/ULK1/2 等通路发挥作用,提高胰岛β 细胞抗氧化能力、降低糖脂毒性对β 细胞的损害、促进β 细胞功能性自噬和细胞增殖等,以提高胰岛β 细胞的功能及存活率,延缓T2DM 进展。因此GLP-1RA 作为新型降糖药物,在发挥胰岛β 细胞保护作用方面具有重要作用。但上述相关实验多为动物和细胞实验,人体研究数据较少,并且这些通路的长期激活是否仍对胰岛β 细胞产生保护作用尚不能完全明确,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