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
2024-01-22项宏
项宏
酒是辣的,也是苦的。
那时候,父亲的脸色也很苦,我以为是满桌客人都爱喝酒,只有父亲不爱喝酒的缘故,后来慢慢知道,一桌客人座位的安排背后有家境的原因在内。我家和其他几个亲戚相比,家境略差,所以,坐在酒桌上的父亲很不自在,往往是找了个理由先下桌,打声招呼,扛起我沿老桂花树前的台阶到了新月湖岸堤,湖中有月影浮动,月光碎片涌动如鳞,再沿田埂下行,到了河滩,沿河而上,就是我家了。河两岸是山,淡月下,远山如黛,河水清浅。父亲的脸色缓和起来,开始和我说话,有时候提醒我:“不要乱吃别人东西,更不能向别人要東西吃。”
同样场景,不同时间,我曾经观察过父亲座位的变化,从末座到副座,后来到主座,一是父亲年龄变化,另外一个和家境转化也有关系,但是无论父亲座位怎么变化,一成不变的是父亲依然不饮酒。父亲偶尔饮酒都是在我们自己家里。喝的是桂花酿,那种加了桂花的酒,度数不高,甘甜。这是母亲准备的,用家里陈年放下的酒加了桂花密闭后放在阴凉的地方。桂花是个好东西,在枝头可以香飘十里,摘下来可以做成月饼馅、炒茶、酿酒。但是我更觉得长在枝头的桂花香,摘下来就干枯凋零,也失去了香味,比如桂花茶就毫无桂花的香味,唯有在酒里,放个几年,才淡淡有一些。
我开始喝酒应该是毕业后的事情,那时候年轻气盛,不管自己酒量如何,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谁都不服输,喝到后来,前仰后倒,个个醉状难看,确实是小子无知的年月,不过,那时候喝的好像是啤酒居多,醉了也就是醉了,留下来的酒味不够醇正。
第一次喝白酒醉了,应该是准备离开故土的那一年,恰逢外甥出世,生了个男孩,大家都很高兴,唯有我有点杞人忧天。因为外甥之前是外甥女,我怕姐家有了男孩,对外甥女不再像以前那样宠爱。当然,最终没有出现这个结果。那一次喝的是安徽当地的一种名酒,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沙河特曲,特曲酒比特酿酒好,味道醇正不少。我记得大概喝了半斤左右,后来有人说喝了八两,反正喝完之后我自己走到河滩就睡着了,头枕大青石,双脚放在河水里,被人叫醒后,已经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时候。
我的酒量在那一次被传开,传说那天中午,我喝倒了两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前辈以海量著称,三乡五里只有被他喝趴下来的,从来没有别人把他喝倒,这一次,被我一个后生在酒桌上喝趴下了。他很不服气,要找机会报仇,结果我离乡背井二十多年,再回乡里,这个前辈已经入土了,这个“仇”,他再也报不得啰!
有时候我也想,可否约一两个好友在自家院落,就着月光,靠着湖水,做几个小菜,上一瓶好酒,浅酌低吟,也是一种乐趣。
可是想来想去,我除了会做一盆嫩姜芽,别的菜都做不来。
责任编辑:蒋建伟
美术插图:曲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