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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特的“画师”

2024-01-20史全伟

湘潮 2023年11期
关键词:任弼时画师房东

史全伟

1930年4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让任弼时担任湖北省委书记。5月初,任弼时化装成封建世家的年轻子弟,携妻子陈琮英沿长江逆流而上,前往武汉。

任弼时是大革命失败后离开武汉去上海的,两年多来,无数革命烈士的鲜血换来了革命的复兴,此时此刻,他重返武汉,蒋介石的鹰犬遍布三镇的车站码头、茶馆酒肆。1930年3月,蒋介石任命国民党第十三军军长夏斗寅为武汉警备司令,这个刽子手于4月5日屠杀了中共湖北省委常委毛春芳、秘书邓斌,21日,又逮捕了省互济会(即济难会)党团书记陈贯一等。任弼时和陈琮英刚登上汉口码头,就被反动军警盘查了好几次,任弼时立刻感受到此地紧张的气氛。

任弼时夫妇到武汉后,中共湖北省委的同志打算为他们物色一处僻静的住所,任弼时说:“越是热闹的地方越能避过敌人的耳目。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几天后,汉口法租界内一条热闹的街上,新开了一家“画像馆”。任弼时就住在这里,以画师的身份开展工作。

当任弼时和陈琮英刚搬进这所房子时,房东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从湖南来。”陈琮英一口长沙腔。

“你们是做什么的?”房东比较好奇。

“我们是画像的。”说话间,任弼时笑呵呵地把一堆刚买到的毛笔、铅笔、画纸等东西搬进来摆满了一桌子。房东蛮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便不再问了。

任弼时为什么会选择画师的身份呢?因为他从小喜欢绘画,在中小学时代就已经画得很好了。当年还在长郡中学读书时,有一天,任弼时和肖劲光经过一家画像馆,任弼时指着挂在画像馆墙上的作品,胸有成竹地说:“这样的像我们也可以画得出来。”在莫斯科,任弼时画过列宁的遗像;五卅运动时,他画过刊物的漫画;现在,在白色恐怖的武汉,他又以画师的身份来掩护湖北省委书记的政治身份。一手丹青术,在革命者身上发挥了多种功能!

任弼时到武汉后,工作非常繁忙,“画像馆”的事情都交由陈琮英打理。每天早晨,陈琮英都要清扫悬挂在墙上的画,然后将桌子上正在进行但还未完成——当然也不会完成的一幅肖像画重新摆放位置,让整个“画像馆”看上去随时可以开门迎客。虽然每天精心打理,但还是露出了破绽。房东看到“画像馆”生意冷清,连一个顾客都没有,好生奇怪,有次忍不住问:“做生意为什么不挂个牌子出来?你们还怕招揽顾客吗?”陈琮英一听,机智地解释说:“我们才学画不久,怕画不好,想过一段时间再正式挂牌创号,免得先把坏名声传出去,影响以后的生意。”

虽然房东相信了,但陈琮英意识到这是个漏洞,有可能出问题,危及中共地下组织和任弼时等人的安全。当晚,她就和任弼时一起讨论这个问题。任弼时皱着眉头说:“你看,连房东都觉得不对劲,如果我们长久不开业,不也会引起特务暗探的注意吗?那就把招牌挂出去吧。”陈琮英立刻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如果真有客人光临怎么办呢?”任弼时爽朗地笑着说:“那就让客人来吧。来了后,你就漫天要价,把价抬得高高的,‘九头鸟还是听得出来是敲竹杠的,不会画的……”陈琮英听后也放心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画像馆”的招牌就挂了出去。此后几天,吸引了一些顾客来店里,小楼门口一下就热闹起来。但顾客们进店了解后,便有人嚷起来:“怎么画一张像这么贵?就是大画像馆的价格也比这便宜呀!”在一片抱怨声甚至诅咒声中,顾客们纷纷散去。此后,任弼时照旧用大量的时间来从事革命工作。多年后,陈琮英回忆起在汉口的那段岁月,仍然清晰地记得闹市区那个名不副实的“画像馆”,含着笑意轻轻念叨:“我老头啊,画得好,但就是不画,漫天要价喽!”

任弼时因工作繁忙,经常外出,白天基本上没时间在“画像馆”待。一天中午,任弼时还没回家,两个伪警察来巡查,四处打量后,其中一个警察问:“老板呢?”

“出去了。”陈琮英应答说。

“又出去了?上次来就不在家,做生意怎么一天到晚不守店?”

“他呀,有什么法子呢!天天不好好赚钱,净知道泡茶馆。”

“去茶馆?”那个警察半信半疑,盯着陈琮英,想从中嗅出点什么味道来,磨蹭了半天也不离开。

正在这时,任弼时回来了。陈琮英忙冲上前去,急中生智地指着他的鼻子嚷道:“好呀!要吃午饭你倒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你何不在茶馆里待到天黑?你心里还有这个家没有?家里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都揭不开锅了,你晓得么?!”

任弼时顿时明白了,摆出一副吵架的姿态:“你这婆娘,懂得什么!我要进茶馆进戏院,你管得了?你不搞饭,我也饿不着!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叉腰顿足,真的来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对骂”。那两个警察夹在中间很是尴尬,嘀咕了几句,便索然无味地离开了。

这件事引起了任弼时的警觉,看来以后白天经常外出是容易引起怀疑的。于是,他就改成白天守店,晚上出门。有时,任弼时很晚才回家,揉揉眼皮,倒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下肚去,然后倒头便睡,往往还没睡上两三个小时,窗外放明,他又起身,披着衣服去开店门。陈琮英实在不忍心,心疼地说:“你受刑的伤还没好,再这样劳累下去怎么行?就是再刚强的身体,总这样也要累垮的啊!”任弼时拍拍妻子的肩膀,说:“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省市委的机关被破坏得厉害,好多同志失去了联系,我能安心休息吗?我们这一辈子,是要过苦日子的,有什么办法呢?好在白天我还可以打打瞌睡。”每每入夜,任弼时仍旧披着一件旧棉袍,迎着寒风,消失在夜色中……

一天,好事的房东又过来问陈琮英:“你家先生晚上又到哪里去了?”

“他呀!”陈琮英故作一脸的愤懑,“还不是往茶馆、戏院里跑,几个钱都被他折腾光了!唉!”

房东自然不会像警察那樣刨根问底,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一直到任弼时离开武汉,房东也不知道这对夫妇的真实身份。

(本文选自湖南人民出版社《乱云飞渡仍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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