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原体，何方神圣

李威君

2023年11月24日，天津，医生查看支原体肺炎的X光片

近日，全国各地陆续入冬，多地医院出现较多的肺炎支原体感染患者，多以儿童为主，让无数家长奔波不休。卫健委紧急发布称，近期我国急性呼吸道疾病持续上升，与多种呼吸道病原体叠加有关。那么，肆虐儿童的肺炎支原体到底是何方神圣？

揭秘“伊顿因子”

说到肺炎支原体之前，我们要先提到一种临床综合征“非典型肺炎”（Atypical Pneumonia）。上世纪40年代，临床医生们发现了一些得了肺炎的患者，有头痛、发热、咳嗽等肺炎的临床表现，但是临床样本无法用常规的细菌革兰氏染色以及培养的方法进行检测和鉴定。

鉴于当时无法明确究竟是什么病原引发的，为了将其与传统典型的细菌性肺炎相区别，故将其命名为“非典型肺炎”。

1942年，美国科学家伊顿等人用收集自78例非典型肺炎患者的呼吸道样本感染大鼠，发现大鼠出现了肺炎的表现，他将致病的罪魁祸首命名为“伊顿因子”。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临床医生和科学家们都认为，伊顿因子是一种流感样病毒，虽然科学家们发明了很多方法来检测这种非典型病原体，但是伊顿因子的神秘面纱一直没有被揭开。

肺炎支原体自测盒、肺炎支原体

直至1961年，美国科学家在含有马血清和酵母的培养基上培养出了这种病原体，这种长得像“油煎蛋”菌落的病原，终于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在1962年，多年来被误认为是流感样病毒的“伊顿因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名称—肺炎支原体。

尖端吸盘侵蚀呼吸道

自1962年肺炎支原体被发现以来，国内外的学者对其做了大量的研究，它的真实面貌也逐渐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众所周知，细菌一般都有典型的细胞壁、细胞膜和细胞核的结构—但令人惊讶的是，虽然肺炎支原体也是细菌，但它的结构中却没有最外层的细胞壁。而且它的细胞大小只有0.1—0.2um，相当于一根头发直径的1/600。

由于它的大小比正常的细菌小得多，很难用普通光学显微镜观察到，如果将它放在电镜下进行观察，就会发现，这种病原体具有一个典型的尖端样的结构，我们将其称之为“粘附细胞器”。

不要小看這个结构，这可是肺炎支原体致病的重要武器。它通过这种吸盘样的尖端样结构，牢牢粘附在人体的呼吸道表面，还可以像蚯蚓一样在呼吸道细胞表面进行滑行，从细胞摄取营养，进而对呼吸道细胞造成损伤，同时也让其很难被清除，继而导致慢性感染。

因此，与有症状患者密切接触，会通过飞沫传染肺炎支原体。肺炎支原体可引起任何年龄人群的感染，是儿童社区获得性肺炎的重要病原体。

病原体都要通过生长和繁殖来不断壮大和扩散自己，肺炎支原体也不例外。这种狡猾的微生物有自己独特的生存方式。

科学家们在1996年完成了肺炎支原体的基因组测序工作，发现它的基因组大小只有大肠杆菌的1/5。在进化的过程中，肺炎支原体把自己的基因组精简到了极致，仅仅保留了维持基础生命代谢所需的基因，这也导致了这种小巧的病原体无法独立在体外生存，必须要寄生在人体的细胞上。

科学家们需要提供营养非常丰富的培养基，才能在体外对它进行培养，这也是肺炎支原体体外生长极为缓慢的原因—普通的细菌15分钟就可以繁殖一代，肺炎支原体1～6小时才繁殖一代。

这种苛刻的培养条件和缓慢的生长速度，令广大临床医生们也深感无奈，这也是其在被发现后的20年，才被人工培养出来的重要原因。

每种病原菌都有自己的“利器”来进行攻击，肺炎支原体在粘附在人类的呼吸道上皮细胞后，首先与呼吸道的细胞膜发生融合，通过自己的各种水解酶、核酸酶对细胞造成损伤；同时，肺炎支原体可以产生一些毒素类蛋白或者细胞因子，如一种叫作CARDS的社区获得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毒素等，直接对细胞造成损伤导致肺炎。

阿奇霉素

与有症状患者密切接触，会通过飞沫传染肺炎支原体。

支原体肺炎（MPP）多见于5岁及以上儿童及成人，但5岁以下儿童也可发病。那么，感染肺炎支原体后的临床表现有哪些？典型的临床表现有发热（中高热）和咳嗽等，可伴有头痛、流涕、咽痛、耳痛等。持续高热者预示病情重；且咳嗽较为剧烈，可类似百日咳样咳嗽。

部分患者有喘息表现，以婴幼儿多见。肺部早期体征可不明显，随病情进展可出现呼吸音降低和干、湿性啰音。

检测与应对

在临床病症之外，更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对肺炎支原体进行检测？实验室检测能帮助我们判断是否有肺炎支原体感染。对于细菌来讲，培养法是检测的“金标准”，能在培养基上看到菌落，是最直接的证据—但如上所说，肺炎支原体的生长速度极为缓慢，通常临床标本从培养到看到细菌的生长，需要2—3周甚至更长的时间，因此，这种方法虽然是金标准，但是在临床检测上是无法应用的，目前大多数仅供科学家开展研究使用。

目前在大多数的基层医院，开展的肺炎支原体的检测方法是血清学检测方法，也就是我们在检测报告单上经常看到的“肺炎支原体IgM阳性/阴性”的检测结果了。

这种检测方法主要是针对肺炎支原体感染后产生的抗体进行检测，由于操作简便，采集指尖血就可以检测，是目前肺炎支原体主要的检测方法。由于IgM抗体的产生通常需要两周左右，所以在感染后的前两周内，许多肺炎支原体感染的病例还没有产生足够高的抗体水平，这个时候检测抗体的时候容易出现阴性结果，导致许多病例没有被正确检出。

四环素类、喹诺酮类抗生素大部分是通过肝脏代谢，如果儿童盲目使用，可能会损伤肝、肾功能。

而核酸检测是目前肺炎支原体更为推荐的检测方法。这种检测方法我们在新冠感染期间已经非常熟悉了，采集口咽或鼻咽拭子即可用于检测。随着科学的发展，核酸检测的操作方法也变得较为简单，加之检测的敏感性和特异性较好，其已成为临床上广泛使用的诊断方法。

前面我们提到，由于肺炎支原体缺乏细胞壁成分，这也就导致了目前市场上针对细胞壁的治疗药物无法发挥作用，例如β内酰胺类抗生素（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头孢类抗生素）等是无效的。

大环内酯类（阿奇霉素）、四环素类（多西环素等）和喹诺酮类抗生素（氧氟沙星类）可以用于本病的治疗。但这三类抗生素中，四环素类、喹诺酮类抗生素大部分是通过肝脏代谢，并通过肾脏排出体外，如果儿童盲目使用，可能会加重肝、肾负担，损伤肝、肾功能。

同时，这些药物成分可沉积在牙齿和骨的钙质区间，会阻碍软骨正常发育，对儿童的牙齿和骨骼造成影响，副作用非常大，故18岁以下未成年人禁用。

此外，相对安全且有治疗效果的抗生素还有阿奇霉素。但副作用也不可忽视，最常见的不良反应在于消化系统，比如腹痛、腹胀、腹泻、恶心呕吐、消化不良等。对于成长阶段的幼儿，使用了该药物后，会导致消化吸收能力变差，出现了“脾胃虚损”的状态—虽然肺部炎症控制了，但是消化系统的问题却出现了，这会直接影响身体的恢复。

我们提倡坚持戴口罩、多通风、勤洗手的卫生习惯，倡导“一老一小”等重点人群积极接种相关疫苗；有呼吸道症状時，要做好防护，保持社交距离，避免家庭、单位内交叉传染。

并且，大医院人员密集、等候时间长，交叉感染风险较高，家里如有儿童患病而症状较轻，建议首选到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或综合医院儿科就诊。

（作者系主治中医师）

责任编辑吴阳煜 wy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