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分层模型的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研究

徐立峰

(中共辽宁省委党校,辽宁 沈阳 110004)

近年来,以猪肉为主的肉类消费总量大幅增加,养殖规模化程度不断提高,促使环境污染问题日益严峻[1]。养殖户实施环保技术是解决养殖污染问题的关键所在,但环境的外部性和养殖户的经济理性使得实施环保技术必须考虑养殖个体需求偏好的差异。不同养殖规模和收入水平的养殖户越来越表现出差异明显的个体行为偏好[2]。因此,从养殖户特征差异视角出发,注重养殖户需求意愿的表达,进而审视养殖环保技术的推广问题,有利于矫正环保技术推广的路径偏差,加速中国畜禽养殖的绿色发展。

学术界关于养殖技术需求的研究较多,影响养殖户技术选择的因素包括性别、教育水平、养殖规模、家庭禀赋、养殖收益、技术认知和是否加入合作社等[3]。然而,养殖户个体差异体现的同时,外部环境规制也是环保技术实施与否的重要因素之一[4]。而纵观已有研究,学者仅仅指出了规制监督和补贴刺激等外部约束对不同规模养殖户废弃物利用技术的需求意愿具有影响[5],而将外部约束差异和养殖户个体差异相结合的研究鲜有。另外,现有研究常用Logit、Probit和线性非效率等模型,未能考虑影响因素层次性带来的差异问题[6]。因此,本文采用分层模型,从村级和养殖户2个层面探索影响环保技术实施的因素,丰富了环保技术推广的研究内容,为解决中国养殖污染问题提供一定的理论参考。

1 理论基础及模型构建

根据有限理性行为理论,经营主体的行为决定于意识,而意识不仅受个人禀赋的影响,也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7]。从经济学角度出发,生猪养殖面源污染问题主要由环境外部不经济造成。理性养殖户是否实施环保技术取决于行为的成本和经济效益。养殖户家庭禀赋和生产经营特征均是其环保技术需求意愿的影响因素。养殖决策者的受教育程度、环境认知以及养殖收入占比等方面的提高,会增强养殖户环保需求的意愿和实施;随着养殖规模的扩大,受环境规制的压力逐渐增加,且废弃物处理单位成本降低,进而促使养殖户进行环保投入,环保技术需求度则相对较高。从生态保护角度思考,生态环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社会公众及地方政府对环境的重视程度决定着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需求意愿的强度。例如环保制度、改善计划和环境检查等方面的实施,对生猪养殖户环保行为具有督促和监督作用,会促使其对环保技术需求程度的提高;周围居民对环境的态度和投诉与否,也使得养殖户更加关注环境保护、加大环保技术投入。因此,分析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需求意愿,不仅需要考虑养殖户特征差异的影响,而且需要关注生猪养殖政策和周围居民态度等外界环境影响。

由于数据获取往往采取分步骤、多层次的设计,为了减少高层数据被低层数据掩盖而形成的估计偏差,分层模型在社会科学研究中的应用已然成熟[8]。分层模型将因变量中的变异分为组内变异和组间变异2个部分,通过分析不同层次变量间的相互关系,达到区分个体效果和群体效果的目的,能够解释群体与个体的关系及两者如何影响因变量。本研究中生猪养殖户的环保技术采纳同时受到外界因素和个体因素的双重影响,因此采用分层模型,进而将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的变异分为个体差异和村级差异,探讨村级与养殖户2个层面因素对环保技术需求的影响效应。考虑到环保技术采纳为离散型变量,需要通过非线性连接函数引入分层模型的方式,建立因变量和自变量之间的关系。最终,选择Logit连接函数构建分层模型,对系数进行估计。

首先,为了判断分析模型的适用性,构建各层均不含解释变量的零模型,进而将因变量的总方差分解到不同层次[9]。如果不同层次因变量影响差异显著,则分层模型适用。结合生猪养殖实际情况,本研究选择2层模型进行检验,模型如下:

养殖户层:P(effectij=1)=θij

(1)

(2)

Yij=α0j+πij

(3)

村级层:α0j=λ0+μ0j

(4)

2层结合后:Yij=λ0+πij+μ0j

(5)

其中,生猪养殖户为第1层,村级为第2层。effectij表示第i个村庄第j个生猪养殖户的环保技术采纳(0代表不采纳,1代表采纳),θij表示采纳环保技术的概率,Logit连接函数的值由Yij表示,α0j表示第i个村庄的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的均值,λ0为总截距;πij和μ0j为随机效应项。

另外,随机截距模型假定因变量总均值随群体而异,各群体回归模型的斜率是固定的,即2个层面的因素对因变量的影响是独立的。模型构建如下:

(6)

(7)

(8)

其中:Xpij表示生猪养殖户自变量,Z0mj表示村级自变量,ωpij和κoqj分别表示各自变量的影响系数,λ0表示截距,πij和μoj表示随机效应项。

2 数据获得、描述及变量确定

2.1 数据来源

2018年,课题组随机选择山东、河南、云南和黑龙江4省作为调研区域,采用分层随机抽样方法,每省选择5个县,每县选择4个村庄,每个村庄访问10个生猪养殖户,通过面对面访谈方式进行问卷获取(村级层面由村干部完成问卷;养殖户由户主或养殖决策者完成问卷)。剔除缺失数据后,共计获得有效问卷736份,有效率为92.00%。

2.2 描述统计

通过对调查样本整理统计可知,受访者的平均年龄为45.56岁,年龄在55岁以上的受访者占26.77%;受访者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的受访者占70.92%;养殖规模为低于年出栏量499头的养殖户占比38.31%。从养殖收入来看,中等收入组所占比例最大,为25.27%。详见表1。

表1 样本养殖户情况统计Table 1 Statistics on sampled farmers

2.3 变量选择

通过文献整理发现,关于农业生产技术需求的研究较多[10-11],研究方法成熟[12-13],然而从群体和个体2个部分进行养殖环保技术采纳的研究较少。根据多重行动者决策理论和公共选择理论,研究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需要考虑养殖户和村级2个层面因素的双重影响。首先,由于各区域经济发展状况的差异,不同村庄生猪养殖规模、废弃物处理基础设施建设、消纳废弃物土地面积、村民环保意识和政策规定等方面显著不同。其次,不同生猪养殖户的养殖规模、收入水平、经营观念、环保认知和家庭禀赋等也存在显著差异。因此,在总结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本研究选择4个村级层面的变量和12个养殖户层面的变量[14],进行环保技术需求意愿的探讨。

因变量为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行为,本研究将“不采纳”赋值为“0”,代表养殖户未使用环保技术;将“采纳”赋值为“1”,代表养殖户使用了环保技术。主要变量详见表2。

表2 变量定义及描述统计Table 2 Variable definition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3 模型估计与分析

3.1 零模型估计结果

本研究采用极大似然估计方法进行估计。如表3所示,LR=120.51>χ2(2)=5.99,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的村级差异(组间差异)为0.2438,远远大于其误差,表明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在一定程度上因村级因素不同而异;养殖个体差异(组内差异)为0.4032,组间相关系数为0.3768,说明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差异中约38%由村庄特征差异导致,剩余的62%差异来自于生猪养殖个体。综上,运用分层模型进行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影响因素分析,有助于提高估计结果的精确性。

表3 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影响因素的零模型估计结果Table 3 Zero model estimation on influencing factors of pig farmers adopting the environment protection technology

3.2 随机截距模型估计结果

对不同养殖规模环保技术实施进行随机截距模型估计,结果显示:村级层面因素对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变异具有重要作用,不同养殖规模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差异的影响因素不同。其中,养殖规模为年出栏量2 000头以上的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主要受环境管理制度、受访者年龄和区域内环境状况,以及政府环保检查严格程度等因素的影响;年出栏量1 000～1 999头的养殖户主要受环境管理制度、是否为村干部、受访者环境认知和政府环保检查严格程度等因素影响;年出栏量为500～999头的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受村级专人检查废弃物处理、受教育程度、是否为村干部、养殖收入占比,以及是否获得养殖补贴等因素的影响;村级层面因素对养殖规模为年出栏量为200～499头的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无影响,年龄、养殖收入占比、环境认知和政策了解程度是影响养殖规模为200～499头养殖户的关键因素;周围居民对养殖污染的投诉、年龄、环保政策了解程度、获得养殖补贴和政府检查严格程度是显著影响养殖规模为0～199头养殖户的主要因素。粪污处理项目实施、种植面积、与农田距离,以及是否知道养殖存在污染对不同规模养殖户的环保技术实施均无影响。

村级环境管理制度对规模为1 000头以上的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具有显著影响。由于规模较大的养殖户成本投入较多,难于转变养殖经营状况,更难于放弃生猪养殖行业,对环境规制的反应愈强烈。周围居民对养殖污染的投诉仅仅影响小规模养殖户,原因在于小规模养殖户环保设备投入不足,造成的污染问题比较分散,难于控制,且政府环保监管缺乏,当周围居民对其养殖污染进行反馈时,环保技术实施行为增强。受访者年龄对小规模和大规模养殖户的影响存在差异,小规模养殖主要以家庭经营为主,大部分养殖者年龄为50岁以上,趋于老龄化,养殖者年龄越大,环保意识相对较差,环保技术实施越少;而大规模养殖户的平均年龄仅为45岁,养殖积极性较高,随着年龄的增加,养殖经验逐渐丰富,且更能掌握国家养殖环保政策的趋向,为了持续开展生猪养殖经营活动,则更需要环保技术的支持。养殖收入占比对中等规模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具有负向影响,原因在于中等规模养殖收入占比越高,说明养殖投入成本占比也较大,环保投入需要的大量资金成为该类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制约因素。养殖者的环境认知(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和环境保护态度)和环保政策认知越高,其环保技术实施行为发生的概率越大。是否获得养殖补贴对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呈现显著的正向影响,养殖补贴能够激励并引导生猪养殖户进行绿色可持续的经营活动,则其环保技术投入较多。环保检查严格程度对养殖规模为1 000～1 999头的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呈现负向影响,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可能是调研样本不足,有待进一步验证。详见表4。

表4 不同规模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模型估计结果Table 4 Estimation results of farmers of different scales conducting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technology

对不同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随机截距模型估计结果显示:环境管理制度、受访者年龄、获得养殖补贴是影响不同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共同因素,而其他影响因素则存在差异;周围居民对养殖污染的投诉、种植面积、养殖收入占比、与农田距离、是否知道养殖会造成污染和环保检查严格程度对不同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无影响。

低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影响因素有环境管理制度、年龄、村干部身份、种植面积、对待环境保护的态度、环保政策了解程度和是否获得养殖补贴。村级环境管理制度作为一种环境规制手段,能够促使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提升;年龄较大的生猪养殖者相对保守,环保技术需求意愿较低;相较于普通养殖者,村干部的环保意识和责任更强;养殖者的环境认知和环保政策认知越高,对环保技术的需求意愿越强。中低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影响因素包括村级专人检查废弃物处理、粪污处理项目实施、年龄、受教育程度。影响中等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村级因素包括环境管理制度、专人检查废弃物处理和粪污处理项目实施。养殖户层因素有受教育程度、是否为村干部、环境认知和获得养殖补贴;村级层面因素对中高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影响不显著。高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的影响因素由村级层面的环境管理制度实施、年龄、是否为村干部和对周边环境的感知。详见表5。

表5 不同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模型估计结果Table 5 Estimation results of farmers of different income adopting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technology

4 讨 论

生猪养殖户积极采取环保技术,不仅从根本上降低了养殖污染程度,而且对养殖产业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以生猪养殖户为研究对象,对养殖户环保技术采纳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并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

4.1 注重环境规制和社会规范功效

注重环境规制和社会规范功效,积极发挥村庄层的影响作用。村庄作为规范管理养殖户环保行为的基层组织,如何做好村规村约等相关制度的建立尤为重要,这与徐立峰等[4]关于外部约束能够促进养殖者亲环境行为的结论相符,充分证明了社会规范和政府环保政策实施的重要意义。与此同时,应该注重乡村居民环保意识的提升,可通过强化环保宣传的途径,促进养殖户环保行为过程中的社会规范作用。

4.2 强化个体和整体多元化管制

个体差异和整体政策双重并举,全面保证不同规模养殖户实施环保行为。与现有赵丹丹等[11]和朱玉春等[12]研究相比,本文提出不仅提出重视个体差异对养殖者环保技术采纳的重要性,而且也强调了整体政策在推进环保技术采纳中的作用,这是在已有文献单一化分析基础上的进一步探索[15]。因此,在中国生猪养殖规模逐渐扩大的趋势下,应根据不同经营特征,积极完善环保政策,加强养殖环境污染检测,进而促进环保技术的推广[16]。

4.3 加快养殖粪污处理技术研发

技术是产业发展的重要支撑,如何提高养殖粪污处理技术,影响着养殖者实施环保技术的投入成本,直接关系到环保技术的实施概率,这与现有文献研究结论相符[10]。除此之外,本文在现有文献得出种养结合有助于解决养殖污染的基础上[17],进一步拓展了养殖污染治理的新思路、新挑战。生猪养殖污染是一种多渠道、多类型、多分散的面源污染,种养结合对生猪养殖污染的减缓作用有限,应积极创新治污技术,改善治污方法,才能全面、彻底地解决生猪养殖面源污染问题。

5 结 论

在中国生猪养殖规模和市场不断变化、环境约束逐渐加强的背景下,本研究基于全国4省份80个村集体736个生猪养殖户的微观调查数据,从不同养殖规模和不同收入水平2个视角,进行了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影响因素的分析,表明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同时受到村级层面因素和养殖户层面因素的影响;不同生猪养殖规模和收入水平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影响因素存在差异;生猪养殖户环保技术实施与农田特征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