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巴厘岛的圣洁与平凡
2024-01-18编辑刘尚AnnaDorotheaKer摄影Zissou
编辑:刘尚 文:Anna Dorothea Ker 摄影:Zissou
尽管摄影师Zissou将摄影视作讲故事的媒介,他的作品却并不执着于叙事。它们既清晰又空灵,带着一种模棱两可的不确定性——这种张力使得观者得以从中发掘独属于自身的故事体验。它们描绘了日常琐事与神圣的节庆活动、外来者和本地人的面孔,反映了摄影师Zissou在十年时间里,将自己融入巴厘岛风物和当地社区,通过存在和参与赢得岛民尊重,并见证这一切的自称“长期旅客”者的视角。在他的户外竹屋里,这位自学成才的摄影师提出他对图像制作的看法、相机作为讲故事的工具以及在摄影表达中真正重要的东西。
这个故事初看并不陌生:一位三十余岁、画家出身的网页设计师,认识到自己是时候远离企业界去做些不同的事。他跟随自己的直觉来到印度尼西亚巴厘岛,没有太多财物傍身也并无计划。他打破樊篱的故事便发生在此。
与“革新之绿”学校的联合创始人约翰·哈迪(John Hardy)的邂逅成为他的关键转折点,约翰在巴厘岛丛林的露天竹林校园里,建立了一种整体的、注重可持续发展的教育方式。Zissou被其理念所吸引,报名加入志愿者,并在不久后协助哈迪撰写TED演讲稿,而这一次成功开启两人之后长久的友谊。
随着Zissou在潮湿热带气候中适应安顿,为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经历长达十个月的寻觅,最终他幸运地在乌布附近俯瞰阿勇河的悬崖上租下一块土地。在种满菠萝、生姜、辣椒和柠檬草的花园中,他运用在当地学到的建筑技术,在村里工匠的帮助下,建造出两座露天竹屋。
Zissou的父亲是一名战地摄影师。他从小就在父亲的暗室和精心制作的家庭相册中长大,他自童年以来第一次拿起相机,开始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记录他最喜欢的两个主题:人和大自然中的人。一切由此开始。
初到巴厘岛
“我从科技行业脱身,便踏上这片土地。我有一位在岛上生活了五年、认识这里每个人的澳大利亚朋友。是他帮我打开局面,他说:‘我有个朋友明天要去乌布,和她同去吧。她知道一个叫‘革新之绿’的地方。这是一所丛林里的生态学校,一切都很有设计感,你会喜欢的。’我说:‘随便吧。’我到了那里,甚至在我见到孩子或老师,目睹课程之前,仅就建筑而言,我完全被他们的所作所为震撼。他们在那里做的事情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我主动提出帮助他们。
那时我刚刚完结一个技术项目。我在几个月的假期里,思考我为什么要回到美国或英国?有什么益处?我确实短暂地回到英国,那时住在老街附近。我在家附近走着,注意到一个邻居朝这边走来。我挥手致意,他们却好像我要打他们似的躲开了。我想,我无法生活在一个害怕邻居的社区里,便返回楼上的住处订了机票,回到了巴厘岛。当时,学校联合创始人约翰·哈迪并不了解我,但他赌了一把,让我作为志愿者住下。他把我安排在学校音乐室的一间小屋的顶层。在小小的开放式竹结构房间,他在地板上铺好垫子。我能清楚地记得置身丛林中央的第一个夜晚。我低下头,听到猴子的咯咯声、蝉的鸣叫,仿佛置身天堂。”
关于摄影创作的点滴
“我的摄影方法非常单纯:百分之百的本能。就如我以前画画一样,都是自然而然地作画,让手在纸上移动,而后寻找形状。摄影同样如此,我拍下一张照片,之后再看它是否符合需要。90%的作品并不出彩,因此要接受失败才是常态。平心而论,我的直觉来自于多年来对图片的观察、绘画、与我父亲和作为体育摄影师叔叔作品的观摩、对艺术史的研究以及对他人过去成功经验的了解。这些深深根植在我的生活中,哪怕我从未真正学习过摄影。”
在我的孩童时期人们会跑来问我父亲“哪里最适合学习摄影?”他会说:“别等着别人教你相机的门道。你不妨马上开始,在工作中学习。”想成为摄影师的一条原则就是相机傍身。如果你不拍摄,就永远把握不住关键的一刹那。终日追寻留影,细致检视。我看着多年前拍摄的照片会想,哇!我甚至从未意识到,那一刻我与那些不可思议的人共处,和那些美丽的自然风光并存,而这些景色如今已被砍伐,不复存在。每当我拍摄照片时,我都在为自己的历程添砖加瓦。
要素
“摄影首要的是练习,其后是速度和流畅性。如果你的速度够快,就能拍到其他人拍不到的照片,或者你能够看到一些东西并捕捉到它,而不是胡乱摆弄相机。速度是抓拍的关键,相机只是工具。人们常浪费过多时间谈论相机,却没有留给构图和故事,而故事更为重要。其次,是对你所拍摄的人表现出友善和开放的态度。我观察到父亲给他不认识的人拍照,他会很快让他们放松下来——要么是通过冷笑话,要么是自己滑稽地扭动着笨拙的身体。对于摄影师而言,让被拍摄对象感到舒适是一个有效方法。如果我为你拍照,你却感到不自在,照片上便会有所反映。如果你想捕捉到真正自然的瞬间,你必须非常迅速,让世界在你手中的相机前保持放松。”
取景
“最近我被问及为何常拍摄特写。我也很想拍宽广的远景,但很多地方都充斥着不美观的塑料、商标、电线和混凝土。这是在巴厘岛经常出现的一种困境——很多人对西方,或者至少是现代世界的发展所造成的污染感到沮丧,因为这种发展使大自然中充满杂物。我们被交通和混乱困扰,但当地人却说:‘稍等,流通带来了金钱和资源,如果没有发展,我们现在的生活就无从谈起。难道你宁愿我们经济拮据、生活艰难,只为让你们欣赏到我们落后生活的“美景”吗?’我认为这种想法比自然风景中碍事的要素更值得深究,如果我们去询问大量游客来此的目的,至少是像我这样的人,因对此地自然和文化的热爱与欣赏,也是希望找到另一种投资方式,让当地人意识到他们拥有之物的可贵,不应该为赚快钱而破坏环境,而是在寻得更积极、更有意义的方式来获利的同时,还能维持自然的美丽和文化的完整。”
故事
“纵观人类的整个发展历程,讲故事的方式能更好地传达信息,触及听众心灵。如果你能创造出贴近生活的故事,人们就会接受。这也是我一直追求的目标。我在西方教育体系里通过各种教育形式看到这一点。而原住民讲故事的过程,是通过歌曲和社会活动来完成的。对于我而言,相机是讲故事的工具。在创作时,我喜欢美学的一面,但后来我陷入困境:我为什么要创作这个?目的是什么?更宏大的图景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贴在墙上,让买得起它的人发出赞叹并觉得值得?还是说我想讲一些更重要的故事?”
“在我父亲的摄影生涯中,他常被派去拍摄各种事物,或是战争,或是名人,或是任何能讲述令报纸得以畅销的故事,但他的个人作品却被他分开保管。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非常简单的建议:‘找到你的爱好,让别人付钱给你去做。’多年后,我听到另一个版本——找到两个爱好,一个是有人付钱给你的,另一个是无关收入和花费,只为热爱而做的。它们可以相似,但一定要有区别,这样你就有了两手准备,当你在其中一样上遇到瓶颈时,尤其当它是具有创造性的,你就可以随时回到另一样上。”
图像
“构图技巧是掌控的过程。在上世纪90年代和本世纪初,通过Photoshop和Lightroom完成摄影作品的后期处理,给所有人带来震撼。现在我们面临着另一个挑战——你必须确定自己制作图像的目标是什么?如果你是创作者,目标是创造某种图像,可以使用你所掌握的一切工具来制作图像,又或是准确描绘你所经历的一切,我认为这都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你诚实面对自己的创作方式。这便是故事,顺着它前进。只要你讲的是你想讲的故事,是什么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