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教育对劳模认同的作用机制
——基于江苏四所高职院校的实证研究
2024-01-17王晓莹彭维锋
王晓莹 彭维锋
(1.南京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南京市,210023;2.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北京市,100048)
每个社会、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典范人物,典范人物是青年一代认同、学习与模仿的对象。高职院校主要培养“高素质劳动者和技术技能人才”[1],而劳模作为技术技能人才的主要典范,是高职院校学生向往、学习的主要目标。学习、模仿并成为典范人物的内在前提是认同,社会认同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社会过程,社会身份认同理论(social identity theory)为群体行为和内群体关系、偏见和歧视提供普遍的解释。亨利·泰弗尔(Henri Tajfel)最早提出了“社会身份认同”的概念,他认为社会身份认同是个体对自己属于某种社会群体的认识,以及这种群体成员身份对他的某种情感和价值意义[2]。社会认同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在以集体主义为价值观的东亚社会,人际关系网络也影响社会认同[3]。
具体地说,认同是一种身份区别或自我身份归类。劳模认同就是认同者将自我与被认同者(劳模)比较之后的身份归类,即认同者认为自己将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被认同者。劳模认同属于社会认同中的职业认同,它对于认同者今后的职业生涯具有重要意义。一般来说,劳模认同不会自动产生,就像职业技能不会自动形成一样,劳动教育是产生劳模认同的有效途径。
劳动教育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它关系到受教育者的“劳动精神面貌,劳动价值取向和劳动技能水平”[4],并且中小学、职业院校和普通高等学校都要开展劳动教育,但职业院校直接培养技术技能人才,劳动教育尤为重要。高职院校的青年学生接受了学校多种形式的劳动教育,其中包含劳动精神、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的专题教育,这些劳动教育是否有效?其中什么类型的劳动教育最为有效?通过学校劳动教育,学生们是否认同劳模?如果认同的话,其中具有什么样的作用机制?我们将通过数据分析(尤其是中介模型分析)来回答这些问题。研究高职院校学生对于劳模认同的问题,从理论上可以在一个具体领域细化和加深对社会认同作用机制的认识,并进一步深化对劳模再生产机制的认识;在实践上可以帮助学生树立科学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并有助于他们培养劳动精神、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
一、文献回顾和研究假设
劳动教育是学校教育的一部分,尤其是职业院校教育中不可或缺的一环。1931年,黄炎培在《中华职业教育社宣言》中提倡:“各级教育,应于训练上一律励行劳动化,俾青年心理上确立尊重职业之基础,且使获得较正确之人生观。”[5]具体而言,劳动教育是以促进学生形成劳动价值观(即确立正确的劳动观点、积极的劳动态度,热爱劳动和劳动人民等) 和养成良好劳动素养 (形成劳动习惯、有一定劳动知识与技能、有能力开展创造性劳动等)为目的的教育活动[6]。本文研究的是职业院校的劳动教育对劳模认同的作用,这方面的文献主要涉及以下三个方面的主题:
(一)劳动教育
学者们从含义、目标与功能等诸多方面进行了讨论。在内涵方面,劳动教育被认为应该是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结合,但主要是体力劳动教育[7];此外,劳动教育还应该与创造性劳动相结合[8];更为具体的说法是,劳动教育本质上是生产劳动与教育结合的实践活动[9]。在目标方面,劳动教育应该学习劳动基础知识,培养学生劳动精神、劳动观念、劳动习惯与品质、劳动能力等,应该提高学生创业、创新能力[10],可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11]。在价值观方面,劳动教育要培养劳动态度、情感和行为意向,树立劳动信念、劳动信仰和劳动理想[12];与今后的职业相关联,劳动教育要涵养工匠精神,培养学生职业认同感和责任感;更进一步,劳动教育要塑造职业精神和职业理想[13]。
(二)劳模
学界关于劳模示范作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劳模作为道德教育目标对象。张婧从社会学的视角对作为典型道德教育制度的劳模制度进行了解读和反思,并分析了劳模的三种不同话语体系[14]。巴特菲尔德(Butterfield)研究了中国劳模表彰如何通过党的法案的道德化和党的理念的传播演变成一种稳定党的权力的修辞策略,即中国劳模表彰中象征表征的演变[15]。姚力研究了新中国成立初期两次全国劳模表彰,认为劳模表彰是社会风气的引向标,同时在客观上强化了民众对国家的忠诚和对党的热爱[16]。二是劳模所彰显的劳模精神。彭维锋认为,劳模精神是劳模在本职工作中塑造的精神品格,是一种自由自觉劳动的美德情怀[17],并提出弘扬劳模工匠精神的路径是深化教育改革,充分利用新媒体宣传和健全激励机制等[18]。三是由劳模示范影响作用所引发的劳模认同。吴沛东在调查上海本科大学生的劳模认同状况时,将劳模认同操作化为“你会不会以实际行动向劳模学习”,有61%的同学做出肯定回答[19]。王晓慧基于对六位国企劳模的深度访谈,探讨了社会转型期国有企业工人劳模的自我认同状况:他们的内心充满矛盾与困惑,自我认同出现了无方向感[20]。
(三)劳动教育与劳模及劳模精神的关系
学者们认为,劳模精神、劳动精神、工匠精神是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的生动体现,劳模精神是社会主义本质属性的文化投射,要以劳模精神引领劳动教育[21]。劳模精神融入高校劳动教育要以课堂为核心 ,融入文化素质教育和教育教学全过程[22];劳模走进大学校园,讲授劳动教育课,提升了劳动教育的实效性[23];劳模精神融入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路径是坚持“双主体”育人原则,重视劳模精神的教育价值和加强校园文化建设等[24]。
上述关于劳动教育、劳模与它们之间关系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概念界定、理论探讨、逻辑思辨和对策建议,其中也有部分定量分析的调查研究,如徐潇潇对重庆的职业院校学生进行了类似调查,发现学生劳动意识薄弱、劳动价值观有所偏颇[25];吴沛东基于上海的调查发现,大学生对劳模认同的态度和所学专业相关,工科专业学生学习劳模的意愿最强而文学类专业的学生意愿较低。这些定量研究主要集中于现象的描述,对于其中的因果关系探讨不足,即现有文献中对于使用数据来揭示劳动教育与劳模认同之间关系的研究还较为缺乏,因此本文试图在此方面做出一些有益的尝试和探索。
本文研究的理论立足点或核心概念是作为社会认同之一的劳模认同,如前所述,劳模认同是一种职业认同,即某一种职业是由一群人所从事的相同或类似的工作,大多在一个企业或组织中进行。劳模作为个体是集体(群体或组织)中的一员,是集体中的典范。劳模认同有利于理解集体,产生集体认同和集体意识,其认知意义在于认同者对自己的身份角色有明确的理解并区别于其他类型,它是一种积极的自我界定;其价值意义在于对劳模人生价值的尊重、认可并寻找到自身的价值所在;其伦理意义则在于在认同对象中赋予其行为或人格特质的正当性并反射自身;其情感意义在于劳模认同使得认同者对劳模产生归属感。本文研究的主要目的是使用问卷调查数据来探讨劳动教育对劳模认同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尽可能揭示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本文的劳动教育主要是指学校劳动教育,包括听劳模报告、参加劳动教育课程的理论学习和实践活动。因此,本文提出假设1:接受学校劳动教育的高职大学生更易于产生劳模认同。
在学校的劳动教育中,无论是教材,还是实际的课程教学都会提及劳模及其事迹,也会请劳模来学校做报告,这会增进学生对劳模事迹的了解。据此,本文提出假设2:接受学校劳动教育的高职大学生对劳模人物事迹更熟悉。
认同的前提是熟悉,只有熟悉劳模人物事迹,才有可能对劳模产生认同。学校劳动教育可以增进学生对劳模的熟悉程度,对劳模人物事迹越熟悉就越有可能认同劳模。据此,本文提出假设3: 学校劳动教育对高职大学生的劳模认同产生正向影响,劳模熟悉程度是劳动教育影响劳模认同的中介变量。
本文的研究假设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研究假设模型
二、数据、变量和方法
(一)数据
江苏职业教育水平一直处于全国前列,本研究选取江苏作为调查点进行重点调查。本文选取南京(省会城市,2 所)、无锡(苏南,1 所)和盐城(苏北,1 所)的四所高职院校的大一、大二和大三的学生,通过问卷网平台发放调查问卷。共有1001 名高职生参加了本次问卷调查,回收整理后得到有效问卷970 份,问卷有效率为96.9%。
(二)变量
1.因变量和中介变量
本文使用的因变量是高职生的劳模认同,该变量通过询问高职生成为劳模式职业人的意愿来测量。问卷的问题是“你愿意成为一个劳模式的职业人吗?”选项分别是:“1 非常愿意”,“2 比较愿意”,“3 一般”,“4 不太愿意”,“ 5 很不愿意”。我们赋分如下:非常愿意=5,比较愿意=4,一般=3,不太愿意=2,很不愿意=1,分值越高表示劳模认同感越强烈。
本文使用的中介变量是高职生对劳模的熟悉程度,通过询问高职生是否了解不同历史时期劳模人物的事迹进行测量。问卷中列举了吴满有、赵占魁、吴运铎、王进喜、时传祥、张秉贵、巨晓林、黄大发、郭明义和许振超这些不同历史时期的劳模人物。高职生了解的劳模人物越多,则代表对劳模越熟悉,该变量通过计数获得。
2.关键自变量
本文的关键自变量或解释变量是高职生的学校劳动教育,其内容主要通过三个指标来测量,即是否在学校听劳模报告,是否参加劳动教育课程的理论学习以及是否参加劳动教育课程的实践活动。
3.控制变量
本文使用的控制变量有:性别、年级、专业、家庭来源地、独生子女和了解劳模事迹途径。具体来说,年级包括大一、大二和大三;专业包括人文社科类、理工农医类、艺术体育类和其他,本文将其处理成一个二分类变量,即理工农医类和非理工农医类;家庭来源地包括省会城市、地级市、县级市、乡镇和农村,将其处理成一个二分类变量,即县级及以上城市和村镇;独生子女是一个二分类变量,即是否为独生子女家庭。问卷测量了高职生了解劳模事迹的途径,选项包括:“1 媒体宣传、网络报道”,“2 学校教育”,“3 父母、亲友、同学谈及”,“4阅读相关报刊书籍”,“5其他途径”,“6 没有了解劳模事迹”,高职生了解劳模事迹的途径数量通过计数获得。
(三)统计分析方法
为了探索学校劳动教育和劳模认同之间的发生机制,寻求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本文使用因果逐步回归改良法研究中介效应[26],该方法融合了因果逐步回归检验法和Bootstrap 抽样法,并使用Bootstrap 抽样法进行中介效应检验,检验效度相对较高。
图2 是中介效应的基本理论模型,其中X 是关键自变量,代表学校劳动教育;M 是可能的中介变量,代表高职生对劳模的熟悉度;Y 是因变量,代表高职生的劳模认同。在模型1 中,c 表示没有中介变量M 时,X 对Y 的总效应,如图2(a)所示。在模型2 中, M 是因变量,a 表示X 对M的效应。在模型3 中,如图2(b)所示,c"表示模型在控制了中介变量M 的影响后,X 对Y 的直接效应;b 表示模型在控制了X 的影响后,中介变量M 对Y 的效应,而中介效应可通过a*b 计算获得。Bootstrap 抽样法检验就是判断a*b 的95%Bootstrap 置信区间是否包括数字0,如果不包括0,说明存在中介效应,否则没有中介效应。
图2 中介效应基本理论模型
三、实证分析
(一)学校劳动教育、劳模熟悉度和劳模认同
1.学校劳动教育
学校劳动教育的情况如表1 所示,高职生无论是听劳模报告还是参加劳动教育的理论学习和实践活动,其比重均在六成以上。
表1 学校劳动教育内容
2.劳模熟悉度
高职生对劳模人物事迹的熟悉程度如表2 所示,吴满有、赵占魁和吴运铎是革命战争年代的劳模,大学生对他们事迹的了解程度总体不高,仅占三成左右;王进喜、时传祥和张秉贵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出现的劳模,八成以上的人了解王进喜,对时传祥和张秉贵的了解仅占三成左右;巨晓林、黄大发、郭明义和许振超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时期的劳模,了解其事迹的人占二到四成。
表2 劳模事迹熟悉程度
3.劳模认同
劳模认同的回答结果见表3。从“很不愿意”到“非常愿意”,依次赋值为1-5。高职生劳模认同得分的平均值为4.39,标准差为0.83。近57%的高职生非常愿意成为劳模式的职业人,如果将回答“比较愿意者”统计在内,则85%的高职生愿意成为劳模式职业人。
表3 劳模认同程度
4.控制变量
如表4 所示,在控制变量中,男生624 人,占64.33%;大一385人,占39.69%,大二420人,占43.30%;理工农医类的高职生611人,占62.99%;来自县级市及以上者527人,占54.33%;出生在独生子女家庭的370人,占38.14%。高职生主要通过4 种途径了解劳模事迹,其中,超过80%以上的人通过媒体宣传、网络报道了解劳模事迹,有四分之三的人则通过学校教育,阅读相关书籍者超过了一半,仅有不到6%的没有了解劳模事迹。对不同途径的加总发现,高职生了解劳模事迹的途径数平均为2.79(标准差为1.44),最大值为5,最小值为0。
表4 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N =970)
(二)回归结果分析
为了检验学校劳动教育和高职生劳模认同之间的关系以及劳模熟悉度的中介效应,分别构建学校劳动教育对劳模认同(模型1)、学校劳动教育对劳模熟悉度(模型2)以及学校劳动教育和劳模熟悉度对劳模认同的OLS 模型(模型3),回归结果如表5 所示。
表5 学校劳动教育影响劳模认同的OLS 模型
模型1 的结果表明:在控制了性别、年级等人口学特征变量后,相比于没有听劳模报告的高职生,听劳模报告者的劳模认同得分高出0.359 个单位(p<0.001);相比于没有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的高职生,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者的劳模认同得分高出0.354 个单位(p<0.001);相比于没有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的高职生,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者的劳模认同得分高出0.173 个单位(p<0.05)。因此假设1 得到数据支持。在控制变量中,性别、年级、专业、家庭来源地和是否独生子女对高职生的劳模认同均没有显著性影响。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条件下,了解劳模事迹的途径越多,高职生的劳模认同度越高。
模型2 分析了学校劳动教育对高职生劳模熟悉度的影响,回归结果发现: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听劳模报告的高职生比没有听劳模报告者认识劳模的数量多1.017 个(p<0.001);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的高职生比没有参加者认识劳模的数量多0.640 个(p<0.01);是否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对高职生的劳模熟悉度并没有显著性影响,因此假设2 部分得到数据支持。在控制变量方面,年级、来源地和了解劳模事迹的途径数量对高职生的劳模熟悉度有显著性影响。
(三)作用机制:模型的中介效应检验
在表5 中,模型3 在模型1 的基础上加入了高职生对劳模熟悉度这一可能的中介变量,结果表明: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条件下,高职生的劳模熟悉度每提高一个单位,其劳模认同得分就提高0.029 个单位(p<0.001)。在学校劳动教育方面,与模型1 相比,在模型3 中,听劳模报告的系数从0.359 降至0.329(p<0.001),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的系数从0.354 降至0.336(p<0.001),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的系数从0.173 降至0.161(p<0.05),这说明,学校劳动教育部分通过劳模熟悉度这一可能的中介变量影响高职生的劳模认同,即劳模熟悉度在学校劳动教育和劳模认同之间发挥中介效应。
为了检验和估计中介作用的大小,本文采用Bootstrap 抽样法对劳模熟悉度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表6 显示了学校劳动教育对高职生劳模认同影响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其中c 表示未加入劳模熟悉度时,听劳模报告、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和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这三项在模型1 中的回归系数;c"表示加入劳模熟悉度变量后,学校劳动教育在模型3 中的回归系数;a 表示学校劳动教育在模型2 中的回归系数,b 表示劳模熟悉度在模型3 中的回归系数;a*b 为中介效应,描述了加入劳模熟悉度前后,学校劳动教育回归系数的变化大小(a*b=c- c");95%BootCI 是根据Bootstrap 抽样计算得到的a*b 的95%置信区间,Bootstrap抽样法检验的原则是如果区间不包括0,则说明存在中介效应,反之则说明没有中介效应。表6 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表明,在听劳模报告→劳模熟悉度→劳模认同的路径中,a*b 的95%置信区间(0.007~0.030)不包括0,而且a、b、c 和c"都显著,说明劳模熟悉度在听劳模报告影响高职生劳模认同中发挥着部分中介的作用,中介效应占比(a*b/c)是8.239%,也就是说,劳模熟悉度解释了听劳模报告8.239%的影响。在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劳模熟悉度→劳模认同的路径中,a*b 的95%置信区间(0.002~0.019)不包括0,而且a、b、c 和c"都显著,说明劳模熟悉度在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影响高职生劳模认同中发挥着部分中介的作用,中介效应占比(a*b/c)是5.253%,也就是说,劳模熟悉度解释了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5.253%的影响。在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劳模熟悉度→劳模认同的路径中,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对劳模熟悉度的影响(a=0.403)是不显著的,且a*b 的95%置信区间(-0.001~0.015)包括0,说明劳模熟悉度在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对高职生劳模认同的影响中没有发挥中介效应。综上所述,学校劳动教育不仅直接影响劳模认同,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劳模熟悉度进而影响劳模认同,即劳模熟悉度能够部分解释学校劳动教育对高职生劳模认同的影响,在其中发挥着一定的中介效应,假设3 基本得到数据支持。
表6 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优势分析可以根据自变量对模型拟合度的贡献比例和减少预测误差的程度来确定模型中不同自变量的相对重要性大小[27],本文采用优势分析(dominance analysis)来检验关键自变量和中介变量对因变量的相对重要性大小[28]。表7列出了学校劳动教育和劳模熟悉度对高职生劳模认同的贡献度和等级排序,结果显示,控制其他变量以后,听劳模报告对拟合优度R2的边际贡献为0.056,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的贡献度为0.053,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的贡献度为0.039,劳模熟悉度的贡献度为0.026,这意味着与其他变量相比,听劳模报告对高职生劳模认同的方差变化的解释力度更强,在劳模认同中起着相对更重要的作用。上述变量的相对重要性排序为:听劳模报告>参加劳动教育理论学习>参加劳动教育实践活动>劳模熟悉度。
表7 学校劳动教育和劳模熟悉度的优势比较
四、结论与讨论
本文通过回归分析得出的基本结论是:学校劳动教育对劳模认同具有显著作用,这种作用部分通过劳模熟悉度这一中介变量而发挥作用。这个结论揭示了劳模认同是一种特殊的社会认同,这种特殊性就在于:其一,高职院校学生的劳模认同并没有受到个体差异的显著影响,这与有些学者所强调的个体差异影响社会认同的认知不同;其二,高职学生大多愿意成长为劳模式的职业人。这种对于劳模的认同不是自发产生的,也不是通过人际关系网络产生的,而是通过教育产生的。
这个结论揭示了劳动教育对劳模认同的作用机制,本文的中介变量测量了高职生对不同历史时期劳模人物事迹的熟悉度,数据分析表明,高职生接触到的劳模人物事迹越多,其劳模认同度也越高。劳模熟悉度这一中介效应的存在说明了高职生在学校听劳模报告、接受劳动教育理论学习为其了解更多的劳模人物事迹提供了正反馈,进一步增强了其劳模认同。这充分肯定了我国建立劳模表彰制度和开展选树典型工作的重要意义和价值,促使更多的高职生成长为具有劳模精神的职业人。本文更深层的意义在于更好地理解劳模的再生产机制,劳模认同要通过教育实现,在新一代劳动者中,要产生新的劳模也必须通过教育,学校劳动教育对于新一代劳模的产生至关重要。
本文对影响高职生劳模认同的因素进行优势分析发现,听劳模报告的作用最大。2010年教育部决定在各级各类学校广泛开展劳模进校园活动,本文的发现肯定了开展劳模进校园活动的成效。我们认为,劳模进校园作报告,使得学生可以面对面与劳模交流,感受劳模风采,具有现场感,比单纯的书本学习更为直接、鲜活,易于产生较好的效果。
本文的回归分析发现(见表5):是否独生子女家庭对劳模认同并无显著影响。这说明无论是独生子女家庭还是非独生子女家庭,重在教育而不是说多子女家庭会自然形成劳动观念、产生劳模认同。家庭是孩子的第一课堂,家庭劳动教育对子女良好劳动习惯养成有重要作用。通过对中国劳动关系学院2016-2018 级的劳模本科班学员的口述史资料研究发现,49 位劳模均来自一线生产和服务领域,其父母也基本是工人或农民,其中32 位劳模提到自己年幼时参加生产劳动(占65%),帮父母做家务、农活,如做饭、喂家禽、放羊、割草、犁地、插秧、打麦子等,正是年少时的劳动锻炼培养了他们吃苦耐劳的品质,为日后成长为劳模奠定了基础。同时,他们也认为劳模荣誉的获得与父母的言传身教是分不开的,49 位劳模中有29 位提到了父母对自身发展的影响(占比59%)。当然,家庭劳动教育并不只是言传身教,而应该进行更有目的性和系统性的劳动教育,树立劳动观念,培养家务劳动技能,从小就参加力所能及的劳动。
我们认为,劳动教育的内容也要与时俱进,尤其要重视数字劳动教育。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物联网等现代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数字劳动作为一种新型的劳动形式应运而生,它涉及领域广泛,包括有关数字媒体存在、生产、传播和使用的所有形式的劳动[29],也是未来吸纳青年大学生就业的主要领域。在数字时代,重视对大学生的数字劳动教育尤为必要,对于新时代知识型和创新型劳模的养成具有重要意义,也有利于数字强国和智慧社会的建设。据麦肯锡全球研究院最新报告显示:到2030年,中国对高技能的前沿创新劳动者的需求较目前可能增长46%,对制造业劳动者和建筑、农业劳动者的需求较目前可能分别降低27%和28%,而对制造业工人的技术技能需求或将增加58%。AR、VR 和物联网设备凭借其能带来沉浸式体验在职业技能发展中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同样具有广阔应用前景的还有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30]。而高职生当前的数字劳动水平还不能满足劳动力市场对数字技能人才的需求,数字劳动教育势在必行,实现由传统的基于教材的教学模式向现代的基于数字化技术的教学模式的转变是必要手段,比如为高职生学习未来就业所需的职业技能提供更多的数字化平台,线上线下相结合的个性化课程以及融技能培训、实习、就业和创业等为一体的一站式服务平台。
劳动不仅是谋生的手段,也是成就事业的必要途径。劳动可以获得社会认可,被评为劳模就是一种制度性认可。加强劳动教育增进大学生对劳模的熟悉程度,进而产生劳模认同感,使他们更愿意成长为劳模式的职业人,不好高骛远,努力工作,这既是培养职业精神的基本要求,也是社会发展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