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的影响因素研究
——基于典型案例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
2024-01-17朱晨
朱 晨
桂林理工大学,广西 桂林 541000
0 引言
自2013年起,我国针对移风易俗问题已经连续10年在中央一号文件中作出部署。当下移风易俗的内容与历史上移风易俗的内容一以贯之,如在婚俗、丧葬、信仰等方面经过反复移易依然顽强存在的劣习仍是当下重要的移易对象,移风易俗陷入“治理—反弹—治理”的怪圈[1]。2022 年8 月,农业农村部等8 部门联合印发的《开展高价彩礼、大操大办等农村移风易俗重点领域突出问题专项治理工作方案》指出,要深入评估专项治理成效及乡风、民风变化情况,并将治理成效作为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实绩考核的内容。在该背景下,各地积极推进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工作,并取得了一定成效。
当前,较多学者对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工作进行了研究。例如,杨增岽[2]探讨了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中移风易俗面临的突出问题,并提出移风易俗多元主体文化治理格局的打造及其保障对策。陈永亮等[3]基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J、Y两县的实际调查,对影响民族地区移风易俗行动的主要因素进行剖析,提出乡村振兴背景下民族地区移风易俗行动应在尊重各民族风俗习惯的基础上,通过提升教育质量、发挥“关键少数”作用、多语言(方言)语音科普推广等方式积极推进。王慧娟[4]以甘肃省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高额彩礼为切入点,对高额彩礼的表现、形成的原因、衍生的社会问题和地方政府采取的措施等进行全面分析,以此为西北欠发达地区推进移风易俗工作提供借鉴。但是,鲜有学者建立完整的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评价指标体系,对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进行分析。鉴于此,笔者遵循理性抽样的原则,从2020—2023 年农业农村部公开推介的84 个全国村级“文明乡风建设”典型案例中筛选出24 个案例作为研究对象,通过文献梳理构建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评估指标体系,运用组态分析的方法探讨影响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的因素及作用路径。
1 理论基础与分析框架
1.1 公共价值理论
1995 年,穆尔率先提出公共价值的概念,将政府管理工作的目的定义为创造公共价值,并提出经典的公共部门战略三角模型,包括价值、合法性和支持、运作能力3 个维度[5]。学者对公共价值的定义不一,包括公民对政府期望的集合[6],政府通过服务、法律规制和其他行为创造的价值[7],公民集体偏好的政治协调表达[8],公民决定的价值[9],关于权利、义务和规范形成的共识[10]等。移风易俗治理的突出特征在于其公共性和社会性,是公共价值产生的重要领域,其绩效实现的前提在于公共价值的实现。在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过程中,当政府供给符合居民实际需求、治理工作得到足够支持且长效机制持续运转有效时,治理绩效才得以实现。
1.2 以公共价值为基础的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的分析框架
笔者在梳理相关文献的基础上,试图从制度设计、资源保障、价值建构、主体协同4 个维度分析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的内在逻辑和优化路径,具体如图1所示。
图1 分析框架图
2 研究方法与变量设定
2.1 研究方法的选取
美国社会学者查尔斯·拉金最早提出定性比较分析(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QCA)的研究方法,并将定性比较分析定义为结合质化与量化的方法[11],识别多重复杂现象背后的原因组态与影响因素。笔者以组态视角分析多因素组合对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的影响。但是,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实现的复杂性使研究者不能单用0或1直接赋值界定和测度指标,故笔者采取变量在0(不隶属)和1(完全隶属)之间任意取值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fsQCA)[12],对变量进行细致划分,增强解释力度,进一步分析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的内在逻辑和运行机制,以及多重因素间的关系和对结果变量的影响程度。
2.2 案例样本的选择
根据经验性估计,fsQCA 依据所选取的因素数量来决定相应的样本数量,4 个因素条件所对应的样本数量为10个及以上[13]。因此,笔者遵循理性抽样的原则,分别从首批(21 个)、第二批(25 个)和第三批(38个)全国村级“文明乡风建设”典型案例中,围绕地理位置、结构特征、治理效果等,有目的地抽取了24 个具有权威性和代表性的案例(见表1)。选取的案例在实践过程中存在治理差异,满足定性比较分析中案例样本需要呈现出最大限度的异质性要求。同时,笔者通过官方媒体和网站平台等对选取的案例做进一步的细节性信息补充。
表1 案例汇总
2.3 变量的设定与赋值
2.3.1 条件变量
2.3.1.1 制度设计
国家指导方针是一切工作的前提条件,地方政府的重视程度、执行能力、自身偏好等影响政策的落实情况,乡村场域下的村规民约具有独特价值和作用,故笔者将国家战略、地方政策、村规民约作为制度设计维度的衡量指标。
2.3.1.2 资源保障
在资源保障方面,具体以农村地区开展移风易俗专项治理过程中是否得到人才、资金、基础设施3 大类资源支持为衡量指标。
2.3.1.3 价值构建
政策宣传是村民接收信息的主要渠道,村民认知是政策落实的关键,村民政治信任能有效提升乡村治理绩效[14],故将这3项作为价值建构维度的衡量指标。其中,政策宣传以基层群众公共文化建设为主,包括文化阵地、文化活动、文化资源等具体形式;村民认知以村级公共事务的覆盖范围和表决情况为主。
2.3.1.4 主体协同
在主体协同维度,具体以党组织、村民自治组织、社会组织的参与情况作为衡量指标。其中,以基层政府、村“两委”、乡村精英和普通村民等为代表的多元主体协同治理是实现乡村治理有效的治本之策[15]。
2.3.2 结果变量
笔者从制度有效、运转有效、社会动员有效3 个方面衡量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制度有效体现在示范效应上,主要表现为案例所在地的治理经验是否被列为示范典型;运转有效体现在可持续性上,通过案例所在地从入选为典型案例到此研究数据收集前是否出现相关社会问题为衡量标准;社会动员有效以案例所在地村民参与情况为测量标准。
笔者采用四值模糊集[0(完全不隶属),0.33(偏不隶属),0.67(偏隶属),1(完全隶属)]来校准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各测量指标及赋值规则如表2所示。
3 数据分析与实证结果
3.1 单变量必要条件分析
对每个变量进行必要条件分析是为了检验当结果变量发生时,该条件是否存在,即是否为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必要性检测有两个重要衡量指标,分别是一致性和覆盖率。当某项条件变量的一致性指标≥0.9时,则证明其是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该研究变量的必要条件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由表3可知,制度设计(0.948)和主体协同(0.955)的一致性均≥0.9,故这两个条件变量是农村移风易俗高治理绩效实现的必要条件。
表3 必要条件分析
3.2 条件组态分析
条件组态分析是以组态视角观察多个条件变量组合在一起会对结果变量产生何种影响。该研究所涉及的案例为24 个,属于中小样本。根据相关学者的建议,笔者将一致性阈值设置为0.8,案例频数阈值设置为1。该研究的条件组态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组态分析
由表4 可知,所有组态的单个解与总体解的一致性水平均大于等于0.8,其中总体解的一致性为0.935,总体解的覆盖率为0.982,说明4 种组态均可视为农村移风易俗高治理绩效的充分条件组合。
组态2 中3 项条件变量均为边缘条件,通过对24个案例进行再次梳理,为避免组态逻辑重复,故将组态2 与组态3 合并为一种,最终共梳理出3 种组态路径,即政府主导型、资源引导型和多元主体协同型。
3.2.1 组态1:政府主导型
组态1 是一个覆盖了制度设计、资源保障、价值建构等3 个因素的高治理绩效模式。其中,制度设计和价值建构是核心条件,资源保障为缺失条件。该条路径强调避免过度依赖资源保障,要求政府通过制定科学的政策等措施发挥组织领导作用,实现政策保障的同时确保组织保障,并借助自身完备的制度体系同步整合和调动乡村资源,进一步有效提升乡村治理能力,积极引导治理目标的实现。由表4 可知,该路径的一致性为0.900,原始覆盖度为0.826,唯一覆盖度为0.141,说明该路径可以解释大约82.6%的农村移风易俗治理的案例。该组态以广西壮族自治区、湖南省、四川省等地典型案例为代表。例如,广西壮族自治区武宣县通过党建聚力移风易俗文明助推乡村振兴,大力发展“合作社+村集体+党员”“合作社+农户”模式,吸引大量人才返乡创业,拉动区域经济发展。组态1 的解释案例如图2所示。
图2 组态1的解释案例
3.2.2 组态2和组态3:资源引导型
组态2 是一个覆盖制度设计、资源保障、价值建构等3 个因素的高治理绩效模式,3 个因素均为边缘条件;组态3 是一个覆盖制度设计、资源保障、主体协同等3 个因素的高治理绩效模式,其中资源保障和主体协同是核心条件,且不需要制度设计。这两个组态均强调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需要丰富的资源保障。该组态以浙江省、北京市、湖北省等地典型案例为代表。例如,浙江省下姜村依托生态环境资源,持续打造“深绿产业”,开展移风易俗治理工作,以助力专项治理绩效提升。组态2 和组态3 的解释案例如图3所示。
图3 组态2和组态3的解释案例
3.2.3 组态4:多元主体协同型
组态4 是一个覆盖了制度设计、资源保障、价值建构、主体协同等4 个因素的高治理绩效模式。其中,主体协同是核心条件,资源保障是边缘条件,且不需要依赖制度设计和价值建构。由表4 可知,该路径的一致性为1.000,原始覆盖度为0.430,唯一覆盖度为0.100,说明该路径可以解释大约43.0%的农村移风易俗治理案例。
该组态以安徽省、江西省、内蒙古自治区等地典型案例为代表。例如,内蒙古自治区合发村,以“红灰黑榜”评议活动为抓手,以全面提升新时代农牧民素质为目标,调动农民群众的内生动力,成立由村“两委”班子成员、村民议事会、道德评议会、禁赌禁毒会、红白理事会等组织代表和村民代表组成的“红灰黑榜”评议工作小组,通过逐户评榜、道德评议、审议公示、张榜公布4个环节对村中常住居民进行评议,表彰奖励新时代优秀农牧民,激励和带动后进农牧民。组态4 的解释案例如图4所示。
图4 组态4的解释案例
3.3 我国东、中、西部地区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差异化路径
根据国家统计局对我国东、中、西部地区省(自治区、直辖市)的划分,对24个案例样本进行区域分类,并对各地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做进一步比较和分析。我国东、中、西部地区的组态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我国东、中、西部地区的组态分析
由表5可知,我国东部、中部、西部地区均存在2种组态。
第一,东部地区。组态1:制度设计和价值建构为核心条件,资源保障为边缘条件。组态2:制度设计、价值建构、主体协同均为边缘条件,同时不需要依赖资源保障。由此可见,我国东部地区更多依靠制度设计和价值建构实现农村移风易俗高效治理。
第二,中部地区。组态3:资源保障和主体协同为核心条件,同时不需要依赖价值建构。组态4:主体协同为核心条件,资源保障为边缘条件,同时不需要依赖制度设计。由此可见,我国中部地区更多依靠资源保障和主体协同实现农村移风易俗高效治理。
第三,西部地区。组态5:主体协同为核心条件,制度设计和资源保障为边缘条件,且不需要依赖价值建构。组态6:资源保障为核心条件,价值建构和主体协同为边缘条件,同时不需要依赖制度设计。由此可见,我国西部地区更多依靠资源保障和主体协同实现农村移风易俗高效治理。
综上所述,我国东、中、西部农村地区移风易俗实现高效治理的路径存在较大差异。
4 结论与建议
4.1 研究结论笔者选取2020—2023年24个全国村级“文明乡风
建设”典型案例,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探究影响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的核心要素和具体作用路径,最终得出以下结论。
①农村移风易俗专项治理绩效受制度设计、资源保障、价值建构和主体协同多因素影响,资源保障和主体协同是农村移风易俗高治理绩效实现的必要条件。
②多组态分析的作用路径主要有3 条,分别为政府主导、资源引导和多元主体协同。
③我国东、中、西部农村地区移风易俗实现高效治理的路径存在较大差异。
4.2 建议
我国东、中、西部农村地区移风易俗实现高效治理的路径存在较大差异。因此,各地政府应充分发挥当地的资源禀赋优势,因地制宜开展移风易俗治理工作,并根据自身现状,有针对性地探索适合当地的移风易俗治理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