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得起的面子，填不满的里子

◎文／黄小邪

黄小邪：青年作家、编剧，著有《等不到的日落》等。

中国有句老话叫“死要面子活受罪”，言外之意就是，什么都可以将就，面子却不能丢。

我的一个表妹找了个对象，两人处了大半年，彼此都觉得还不错，于是开始谈婚论嫁。今年表妹带男友回家认亲，家里却不认这个女婿。理由很简单，那个男孩家拿不出像样儿的彩礼钱，如果彩礼钱给少了，女方会让人看不起，没有面子。男友和她一样刚毕业，没有什么积蓄，男方家里也不富裕，一时拿不出这么多彩礼钱，但表示以后会补贴女方日常家用。表叔不同意，他认为补贴家用没什么意义，因为别人看不到你们一日三餐吃的是什么，但是在结婚、生孩子这样的事情上，一定要万众瞩目，要有排场，一分钱不能少。

后来，经过表妹的恳求，表叔松口降低了标准，但是酒席必须隆重。婚礼如期举行，为了表叔所谓的面子，表妹两口子步入了负债累累的婚姻。

结婚彩礼动辄十几万元，房和车是标配，还不加上其他费用……这种现象并不罕见。婚姻幸不幸福不重要，只要婚礼够奢华；自己家里有没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别人眼里彩礼要够分量。然后呢，一场喧哗热闹后，将父母置于半生辛劳一朝倾的境地，将自己的新家庭置于举债度日的窘境。

我的一个同学早些年已小有成就，听说在法国还拥有自己的酒庄。去年同学聚会上，他依然穿着朴素，开着那辆开了很多年的旧车。席间，有人调侃他：“你混得那么好，怎么还开这辆破车？也不整一身名牌把自己拾掇拾掇，白有这么多钱，搞得跟工薪阶层一样，走出去多没面子啊！”他笑答：“我没有什么面子要证明给别人看，车开着顺手就行，衣服穿着舒服就好。一个人的吃穿用度，代表一个人的生活方式，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才是对自己最好的犒劳。我没有必要为了所谓的面子委屈自己吧？”在场的人不以为然。

今年到法国游玩，有幸被他邀请去家里做客。原来，私底下他是个非常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喝咖啡用的是顶级骨瓷杯，书房里藏书已经破万卷，他酷爱文玩，每一样把件都非同凡响。我感慨：“原来你喜欢的是这些啊！”他说了一句话，让我膜拜至今：“强装出来的面子，并不会为我的生活增光添彩。在这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花费金钱、精力，可比撑面子舒服。”而那个在同学聚会上调侃他的人，据说负债累累还贷款买了辆跑车，说什么“车是一个男人的脸，出去谈生意看的就是这张脸”。

后来我发现，那些常把面子挂在嘴边的，都是一些内心自卑、没有底气的人，他们一定要去证明自己，而且一定要用别人能看得到的方式。在他们眼里，外衣的品牌比内衣的舒适更重要，婚礼的排场比子女的幸福更重要，伪装的表象比实在的生活更重要。总之，在他们看来，面子比内涵重要，面子比情谊重要，面子大过一切。

我们常讲，要做个层次高的人，可层次高并不代表金钱和社会地位高，更不能代表要把面子看得比一切重要。有没有面子，说到底跟一个人的格局和内心充盈度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