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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研究
——基于农户微观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4-01-17吴诗嫚李卓凡

中国土地科学 2023年11期
关键词:耕地整治农户

吴诗嫚,丁 如,匡 兵,程 鹏,祝 浩,李卓凡

(1.武汉工程大学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205;2.华中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3.伦敦大学学院地球科学系,英国 伦敦 WC1H0AH)

耕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不仅具有保障粮食自给自足的生产功能,还具有水土保持、涵养水源、固碳制氧、维护生物多样性等生态功能,对于国家粮食安全、生态文明建设等中国式现代化战略目标的实现至关重要[1-2]。长期追求粮食生产经济效益,依赖高投入高消耗的生产方式,导致耕地系统环境破坏和发展失衡问题凸显,主要表现为耕地数量减少、土壤质量退化、水土流失严重、面源污染加剧等,严重制约中国粮食安全和生态安全[3]。耕地利用生态效率将生态负外部性纳入投入产出分析框架,追求要素投入的最小化和经济产出的最大化,并最大限度地减少资源消耗和环境污染,实现耕地利用系统的经济效益提升与生态环境保护的双赢目标,为深入观察耕地可持续利用提供全新视角[1,4]。

国内外学者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研究高度重视,初始研究主要关注区域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尺度、内容、方法等内在特征。研究尺度从宏、中观向微观演进,以分析全国[4]、省域[5]、不同的地理区域[1,6-7]的统计数据向刻画耕地利用主体的行为转变[8]。研究内容包括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动态演进[9]、空间演进[7,10]和时空演进[1,4-6,11]规律等。度量方法包括生态足迹法[12]、随机前沿模型[8]和数据包络分析(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3,5,9-10,13]等,其中以DEA为基础衍生的DEA-SBM模型最为常用[1,4,6-7,13-14]。随着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内在特征了解的逐渐深入,国内外学者开始借助耕地利用生态效率这一工具变量,评价当前农村发展政策的实施效果,比如耕地细碎化治理[8,14]、农业绿色转型[9]、农业适度规模经营[8]、农地流转[15]等。

为了保障农业高质量发展,近二十多年来,中共中央多次提出加大土地整治力度。中国土地整治逐步由农业生产功能为核心、实现耕地增量提质为目标的土地整理向系统优化农业生产、生活、生态空间格局,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土地综合整治转化[16],对于保障粮食安全[17]、保护农田景观[18]、促进农户生态生产行为[19]、提升耕地生态系统服务价值[20]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耕地利用生态效率是目前理论界考察农村发展政策“经济—生态”实施效应的重要切入点。作为一项保资源、保建设的农村发展政策,土地综合整治具有提升农村土地生产、生活、生态功能的内在特征[21-22],必然与耕地利用“经济—生态”效益方面存在紧密关联,迫切需要从耕地利用生态效率视角综合审视土地综合整治的实施效果。鉴于此,本文尝试从以下方面对现有文献进行拓展:其一,现有研究单方面聚焦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生产效率或生态效应的影响,本文将土地综合整治与“经济—生态”效益纳入统一分析框架,有助于系统把握二者的逻辑关联,加强土地综合整治与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研究深度。其二,农户作为耕地利用主体,其耕地利用行为直接关系到国家粮食安全和生态安全,尤其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发挥着关键作用。然而多数研究基于宏、中观统计数据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特征进行分析,本文则从农户微观层面进行探索,为深刻把握土地综合整治与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真实图景提供农户微观资料支持。

1 理论分析

1.1 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内涵

根据系统论,系统由不同要素按照一定的结构组合而成,要素结构的变化会引起系统功能的变化,其中,要素是系统的构成基础,结构是系统内在要素的组合方式,功能是特定结构的系统与环境相互作用所表现的特性和能力[22-23]。耕地利用系统同样按照“要素—结构—功能”的逻辑运行,其中,耕地投入要素包括农业生产过程中耕地、劳动力、资本、技术等生产要素;耕地利用结构是为了获得耕地产出或收益,对各类生产要素进行组合和配置的经营方式,包括耕地粗放经营与集约经营等;耕地利用功能则是耕地系统的各生产要素在经济活动中与外在环境相互关联,为人类生存与发展提供必要的生产能力和生态支撑等[22-23]。耕地利用生态效率遵循可持续发展、人地和谐共生的原则,刻画耕地利用系统的良性发展规律,主要表现为合理配置各类生产要素,促进耕地利用结构和空间布局的优化重组,确保耕地数量不减少、质量有提升、生态有改善,以最小的资源消耗和环境损害实现最高的经济产出,即达到期望产出最大化与非期望产出最小化的核心目标[1,5,7-11]。

1.2 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机理

在新时代国家粮食安全与生态文明战略指导下,中国土地整治事业正经历从耕地数量保护的简单整理向“数量、质量、生态”三位一体保护的综合整治递进[24-26]。土地综合整治立足区域整体,以土地平整工程、灌溉与排水工程、田间道路工程、农田防护与生态环境保持工程为抓手,推动耕地利用传统要素向现代要素转型,促进耕地粗放经营向集约经营升级,实现耕地生产与生态功能的协同优化,以提升耕地利用生态效率[16,19-20,24]。因此,本文基于系统论的“要素—结构—功能”逻辑,剖析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机理(图1)。

图1 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机理Fig.1 Impact mechanism of comprehensive land consolidation on farmers’ ecological efficiency of cultivated land use

从耕地投入要素来看,土地综合整治推动“零碎分散、劳动密集、高碳排放”的传统要素投入方式向“集中连片、技术密集、绿色环保”的现代要素投入方式转型。一是,以耕作地块为基本单位,依据自然地理特性,对零散、异形、坡度较大的田块进行工程技术改造,促进小块并大块、分散变集中、零碎变连片[27]。二是,辅以灌溉与排水工程和田间道路工程,改善农业基础设施条件,建设“田成方、路成网、渠相连”的现代高效农田,提高农田宜机化水平,促进农户对农业机械化生产技术的采纳行为,推动农业由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变[19-20,24]。三是,通过治理耕地细碎化塑造农户生态生产行为。一方面地块之间距离的缩短可以降低农药、化肥、灌溉等生产成本的运输耗损,减少农业碳排放量[28];另一方面有利于减碳增汇型农业技术的推广与应用,推动农户从追求化肥、农药施用数量向使用质量和效益提升转变,促进化肥、农药减量增效[19]。

从耕地利用结构来看,以农业生产要素转型为依托,土地综合整治促进耕地利用方式由粗放经营向集约经营升级。具体而言,土地综合整治加速技术和资本等现代生产要素在耕地空间的集聚,实现耕地、劳动力、技术、资本等多种要素的优化配置,通过科学技术和工程技术的结合改变农户的传统耕作方式,将“低效率、高消耗、技术含量低”的传统农业逐步转变为“高效率、低消耗、机械化”的现代农业[16],促进农业组织经营方式从传统农户分散经营向家庭农场经营、社企经营和多主体协作经营转型,有利于耕地粗放经营向集约经营升级,推动农业规模化、机械化、组织化、绿色化协调发展[27]。

从耕地利用功能来看,在耕地集约化经营的基础上,土地综合整治促进耕地生产与生态功能耦合协调。一方面,推进耕地集约化、规模化利用,提高耕地生产能力的同时,塑造农户生态生产行为,加速耕地利用绿色转型,提升农产品的品质和产量,促进农业绿色发展和生态价值实现[19]。另一方面,通过农田防护与生态环境保持工程,建设农田防护林形成农田天然生态屏障,优化土壤修复和减缓土地退化,提升植物光合作用固碳速率和土壤碳储量,强化自然生态系统碳汇能力,增强农田生态系统的抗逆性和缓冲性[24,27];重塑农田生态景观系统,将农业生产与田园观光农业、农耕文化体验、生态康养旅游等新业态相融合[16,21-22,25-26],促进耕地生产和生态功能的协调与发展。

2 研究区域与数据来源

2.1 研究区域

湖北省作为全国13个粮食主产区之一,同时也是中国重要的粮棉油生产基地,在中国粮食生产格局中占有重要地位。湖北省土地综合整治项目起步早、数量多、成效显著,是土地综合整治机制体制创新的先行示范区,据统计,2022年湖北省已安排土地综合整治项目49个,覆盖行政村310个,总规模430万亩,总投资345亿元①数据来源于《湖北日报》,https://epaper.hubeidaily.net/pc/content/202208/30/content_187482.html。,对于推动耕地生态化利用、提升农业农村现代化水平与可持续发展能力至关重要,在全国范围内形成积极的示范效应。根据本文的目的,研究对象的选择应满足以下条件[19-20,27]:(1)土地综合整治项目包含土地平整工程、灌溉与排水工程、田间道路工程、农田防护与生态环境保持工程等内容,且项目实施情况良好,以规避工程质量差异带来的影响。(2)土地综合整治项目在近3~5年内完成,主要建设内容相似,耕地经营模式相近,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发展有机衔接,以保证调查数据的可比性。(3)研究区域应反映自然资源禀赋和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差异,以满足异质性分析的需求。基于以上条件,本文选取6个实施了土地综合整治项目的行政村作为实验组的调研区(以下简称“整治区”)(表1):荆州市松滋市街河市镇新星村、荆州市洪湖市峰口镇洪卫村、荆州市公安县孟家溪镇青龙村、荆门市京山市新市镇白谷洞村、仙桃市排湖风景区密塘渔村、潜江市老新镇秀河村,并在上述每个行政村周边区域按耕地毗邻的原则随机抽选2~3个未实施土地综合整治的行政村作为控制组的调研区[29](以下简称“未整治区”)。

表1 土地综合整治项目具体建设情况Tab.1 The specific construction of comprehensive land consolidation projects

2.2 数据来源

课题组于2021年12月前往上述调查区域进行田野调查,采用随机抽样方法,从每个行政村随机挑选若干名户主进行访谈式问卷调查。调查内容主要包括:受访者的性别、年龄、健康状况、受教育程度等个体特征;受访者家庭承包地与经营面积、农业劳动力数量、技术投入、流动资本投入和农业产量、产值等家庭经营情况。剔除无效问卷后,最终获得有效问卷466份,其中整治区334份,未整治区132份。由于各项目区开展土地综合整治的时间存在一定差异,但主要集中于2016—2019年,因此,本文以2016年数据来反映土地综合整治前的情况,以2021年数据来反映土地综合整治后的情况。在数据处理前先对样本进行信度和效度检验,结果显示,信度检验Cronbach’s Alpha值为0.577,效度检验的KMO值为0.761,且Bartlett’s球形检验显著性水平为0.000,说明样本具有较好的可靠性和有效性。

3 研究方法与变量设置

3.1 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测度

数据包络分析(DEA)是评价生产前沿面相对效率的非参数方法,是评价具有多投入多产出同类决策单元绩效值的重要工具。本文计算耕地利用生态效率时,需要考察生产要素投入、非期望产出和期望产出三部分,采用DEA为基础衍生的DEA-SBM模型进行模拟,其中SBM-Undesirable模型不仅可以直接将投入产出松弛变量纳入目标函数,也有效解决了包含非期望产出的效率评价问题,同时也避免了径向和角度问题带来的偏差[1,4,6-7,13-14]。由于在规模报酬不变和规模报酬可变假设下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实测值存在差异,本文选用基于可变规模报酬的假设条件设定SBM-Undesirable模型[4,7,11],其基本原理如下:

假设耕地利用系统中有n个决策单元,均有m个投入指标xio,有s1个期望产出指标和s2个非期望产出指标,其中i代表投入变量的个数,i=1,2,…,m;r代表期望产出变量的个数,r=1,2,…,s1;h代表非期望产出变量的个数,h=1,2,…,s2;o代表决策单元的个数,o=1,2,…,n。则可定义矩阵X、Yg、Yb分别为X=[x1,x2,…,xn] ∈Rm×n>0,Yg=[y1g,y2g,…,yng]∈>0,Yb=[y1b,y2b,…,ynb]∈>0,则生产可能性集可定义为P={(x,yg,yb)|x≥Xλ,yg≤Ygλ,yb≥Ybλ,λ≥0},包含非期望产出的SBM-Undesirable模型表达为式(1)[4,7,11]。

式(1)中:S-、Sg、Sb分别代表投入、期望产出及非期望产出的松弛变量,λ为权重向量,目标函数ρ*表示耕地利用生态效率,且0≤ρ*≤1,如果ρ*=1,表示评价单元处于效率前沿;如果ρ*<1,表示评价单元存在效率损失,投入产出有待优化。

本文构建的耕地利用生态效率评价指标体系如表2。(1)生产要素投入:选取耕地实际经营面积,从事农业生产的劳动力数量,农机购买、租赁和服务等费用,化肥、农药和农膜投入量分别作为耕地、劳动力、技术和流动资本投入。(2)期望产出:选取农业产值表征耕地利用中的期望产出;(3)非期望产出:目前用于量化耕地利用生态效率负外部性影响的非期望产出指标主要有农业生产过程中的面源污染和碳排放两类[3,4,8-9],碳排放相较于面源污染所覆盖的范围更大,指标更具典型性,因此,本文选取碳排放量表征耕地利用中的非期望产出[1,7,11]。碳排放量是耕地利用主要碳源的量与碳排放系数乘积的总和,依据前人研究成果[10],选取化肥使用量、农药使用量、农用薄膜使用量、有效灌溉面积等指标进行测算。耕地利用碳排放量计算公式为:

表2 耕地利用生态效率评价指标Tab.2 Evaluation index on ecological efficiency ofcultivated land use

式(2)中:E为耕地利用碳排放总量;Ei为各类碳源的碳排放量;Ti为各碳源的量;δi为各碳源的碳排放系数。依据吕添贵等[9]的研究,化肥的碳排放系数为0.896 kg/kg、农药的碳排放系数为4.934 kg/kg、农膜的碳排放系数为5.180 kg/kg、灌溉的碳排放系数为266.480 kg/hm2。

3.2 双重差分模型

双重差分模型(Difference-in-Differences,DID)通常用于定量评估公共政策的实施效果,本文将土地综合整治视为一项公共政策试验,测算实验组和控制组在土地综合整治前后耕地利用生态效率变化值的差值,以揭示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效应,具体模型如下:

式(3)中:i表示第i个农户;t表示第t年;Yit为被解释变量,表示耕地利用生态效率;AitBit为解释变量,是虚拟变量Ait与Bit的交互项,其中Ait表示政策实施时点的时间虚拟变量,Bit表示是否实施土地综合整治的组别虚拟变量;Xit为控制变量,选取户主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是否为村干部、健康状况和耕地质量作为控制变量[30];λ0为常数项;λ1为重点关注系数,是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效应;γ为控制变量相应的系数;αi为个体固定效应;βt为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误差项。变量说明和描述性统计见表3。

表3 变量说明和描述性统计Tab.3 Variable description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4 实证分析

4.1 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效应

4.1.1 描述性分析

土地综合整治前后耕地投入产出的描述性统计如表4所示。从整治区来看,土地综合整治实施后,耕地投入、技术投入、期望产出均有所增加,劳动力投入、流动资本投入和非期望产出均有所减少,耕地利用生态效率估计值增加了0.025,一定程度上说明土地综合整治的实施推动农业机械化发展,技术进步对部分务农劳动力具有替代与挤出效应,减少了流动资本的耗损与施用量,增加了耕地系统的固碳减排潜力,有利于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从未整治区来看,耕地投入、劳动力投入、技术投入、期望产出均有所增加,流动资本投入和非期望产出有所减少,但耕地利用生态效率估计值降低了0.039,说明传统的耕作方式更多地依赖过密化劳动力投入来提高耕地生产率。

表4 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影响的描述性统计Tab.4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n the impact of comprehensive land consolidation on farmers’ ecological efficiency of cultivated land use

4.1.2 基准回归结果

本文在DID的基础上,控制时间固定效应和个体固定效应,得到基准回归结果(表5)。固定效应模型分为4个步骤进行:列(1)为仅控制了时间固定效应,未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列(2)为仅控制了时间固定效应,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列(3)为同时控制了时间固定效应和个体固定效应,未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列(4)为同时控制了时间固定效应和个体固定效应,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基准回归结果表明,所有被解释变量的政策交乘项均在1%统计水平上显著,且系数方向为正,表明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具有显著的提升效应。

表5 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影响的基准回归结果Tab.5 The baseline regression results of comprehensive land consolidation on farmers’ ecological efficiency of cultivated land use

4.2 稳健性检验

4.2.1 基于缩尾处理的稳健性检验

为了消除极端异常值对回归结果的影响,本文对各连续变量进行上下1%的双侧缩尾处理后,重新进行计量检验。表6列(1)结果显示,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系数为0.057,系数大小、符号与表5列(4)一致,且通过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显著性水平未发生改变,这表明样本中不存在明显影响结论的异常值,基准回归结果具备一定的稳健性。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Tab.6 The results of robustness tests

4.2.2 基于一阶差分模型的稳健性检验

满足随机性和共同趋势的先验性条件是运用DID的前提,由于项目区的选择并非随机,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导致估计有偏且不一致。因此,为了消除变量的内生性和共线性问题,假定遗漏变量不随时间变化,采用一阶差分模型重新进行计量检验[20]。表6列(2)结果显示,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系数为0.057,系数大小、符号与表5列(4)一致;通过5%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仅显著性水平略有变化,变更模型后估计结果与基准结果较为一致。

4.2.3 基于双重差分倾向得分匹配法(PSM-DID)的稳健性检验

为克服整治区和未整治区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变动趋势存在的系统性差异,本文利用PSM-DID进行稳健性检验,根据多维检测变量计算倾向得分并进行匹配,使实验组和控制组的观测变量最大限度相似,有效消除选择性偏差。首先,通过PSM构建反事实框架,在未整治区筛选出与实验组具有可比性的控制组,运用Logit回归获取倾向得分,再采用核函数进行倾向得分匹配,得出实验组和控制组各个协变量之间没有明显差异。其次,运用DID对匹配后处于共同支撑域的样本重新进行计量检验[31]。表6列(3)结果显示,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系数为0.058,通过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系数符号和显著性水平未发生改变,仅系数大小略有变化,估计结果与基准结果没有明显差异。

4.2.4 安慰剂检验

为了排除未观测到的农户样本特征对回归结果的干扰,本文采取虚拟实验组的方式,在样本总量中随机抽取334个样本组成虚拟实验组进行安慰剂检验,并重复随机抽样500次,将其与时间虚拟变量的乘积作为解释变量重新进行计量检验[31]。结果显示虚拟政策交乘项的估计系数均为接近于均值为0的标准正态分布,说明随机抽样后的样本组合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未产生影响,由此得出按照土地综合整治进行实验分组的基准回归结果是稳健的。

4.3 异质性分析

4.3.1 农户类型维度

为了检验农户类型差异下,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差异,本文根据农户耕地经营规模的大小[32],将农户划分为两种类型:小规模农户(<0.5 hm2)和适度规模农户(≥0.5 hm2)。表7汇报了两种农户类型下,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差异:小规模农户和适度规模农户主导下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048和0.051,均通过了5%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两类农户对比的DID估计值为0.009,通过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表明适度规模农户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作用显著优于小规模农户。可能的原因在于:对于小规模农户而言,经过整治集中归并后的耕地交付后依旧按照一家一户进行经营,耕地细碎化容易重现;且整治后耕地仍以自发、分散的农村内部要素流动为主,促进农业适度规模化经营的作用有限。因规模小、成本高而收益低且技术进步的内生动力不足,农业生产效率较低,农业机械化、绿色化转型困难,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空间也较小。对于适度规模农户而言,将土地综合整治的耕地空间重组功能与农地流转的要素市场化配置功能相结合,促进城乡农业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有效改善耕地细碎化,形成耕地集约化经营格局,有利于发挥规模经济效应,促进农业机械化和先进绿色生产技术的推广和应用,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空间也较大。

表7 农户类型差异的异质性分析结果Tab.7 The result of heterogeneity analysis of farmer type differences

4.3.2 地貌类型维度

为了检验地貌类型差异下,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差异,本文将地貌类型分为丘陵地区和平原地区两类。表8汇报了两种地貌类型下,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差异,丘陵地区和平原地区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013和0.110,丘陵地区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平原地区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两类地貌对比的DID估计值为0.060,通过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表明平原地区对提高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作用显著优于丘陵地区。可能的原因在于:平原地区地势平坦、地形开阔、耕地分布集中,适宜开展大规模的土地平整工程,打破长期以来耕地分散化、碎片化不利于现代农业发展的限制,更有利于农户开展农业适度规模经营活动,打造绿色农业、特色农业、观光农业、休闲农业等,延长农业产业链,提升价值链,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潜力也较大。丘陵地区地形复杂、田块分布分散、耕地高差大,实施“小田并大田”的土地平整工程难度较大,不利于连片耕作,难以实现规模经营效益;且土层浅薄、质量贫瘠、水土流失严重,土地生态环境脆弱,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作用有限。

表8 地貌类型差异的异质性分析结果Tab.8 The result of heterogeneity analysis of landform type differences

5 结论、讨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基于系统论的“要素—结构—功能”逻辑主线,剖析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机理,并利用湖北省荆门市、潜江市、荆州市和仙桃市的农户调查数据,采用SBM-Undesirable模型测度耕地利用生态效率,运用DID探讨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效应,得到相应结论,在此基础上与已有研究进行讨论,并提出针对性的政策建议。

5.1 结论

(1)在当前耕地系统环境破坏和发展失衡的背景下,土地综合整治通过推动“零碎分散、劳动密集、高碳排放”的传统要素向“集中连片、技术密集、绿色环保”的现代要素转型,促进耕地粗放利用向集约利用升级,实现耕地生产与生态功能耦合协调,成为提升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重要途径。基准回归结果表明,土地综合整治可促使耕地利用生态效率显著提升5.7%,通过缩尾处理、一阶差分模型、PSM-DID、安慰剂检验进行稳健性检验后,土地综合整治显著提升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基本结论仍然成立。

(2)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存在农户类型差异和地貌类型差异。在农户类型维度,小规模经营主要以农村内部要素流动为主,规模小、成本高且收益低,绿色农业新技术的推广普及困难,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空间较小;而适度规模经营能够促进城乡农业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发挥规模经济效应优势,加快农业机械化转型升级和绿色发展,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空间也较大。在地貌类型维度,平原地区更有利于实现耕地集中连片和适度规模经营,促进农业绿色可持续发展,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潜力也较大。丘陵地区囿于自然地理特征,农地集中连片经营难度较大,且生态本底脆弱,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效果受限。

5.2 讨论

(1)土地综合整治可以显著提升耕地利用生态效率,这与前人研究耕地细碎化治理[8,14]、农业绿色转型[9]、农业适度规模经营[8]、农地流转[15]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研究结论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农地流转是治理细碎化的重要途径之一[15],有利于推进耕地由小农分散经营向种植大户、家庭农场、合作社、农业企业等集约经营方式转变,促进农业生产效率和生态效率的双向提升,最终提高耕地利用生态效率[8,14]。而土地综合整治以土地功能优化、空间结构重组和要素资源整合为核心[22],在降低耕地细碎化的同时[27],进一步推动农业技术装备、组织化管理、绿色生产行为、农业产业融合的现代化变革[21-22,25-26],促进农业生产向规模化、产业化、绿色化升级,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2)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影响存在农户类型差异和地貌类型差异,这与文高辉等[32]和刘蒙罢等[11]的研究结论相近。文高辉等[32]认为处于规模报酬递增阶段的农户应该逐步扩大经营规模,可以有效实现生产资源的合理化配置,提升水稻生产生态效率。刘蒙罢等[11]研究表明,与平原地区相比,山地丘陵地区耕地细碎化现象严重、耕地利用方式粗放,实施土地综合整治困难较大,难以弥补耕地资源先天不足及后天乏力的缺陷,其耕地利用生态效率偏低。

本文仍存在需要改善的空间:第一,主要在中国中部地区的湖北省仙桃市、潜江市、荆州市和荆门市进行农户调查,样本的覆盖性和代表性上可能不足,但本文的目的在于说明和解释问题,通过系统的理论分析与实证检验,理清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复杂影响机理,为深入探索耕地利用生态效率的提升路径增添新的理论元素,后续还应该通过调查更多区域的土地综合整治项目做进一步验证。第二,在量化耕地利用生态效率负外部性影响时,选取碳排放量这一指标表征耕地利用的非期望产出,因研究主题聚焦于揭示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利用生态效率整体的作用机理,未详细阐释土地综合整治对耕地碳排放的影响,未来可就此方向展开有益探索。

5.3 政策建议

(1)土地综合整治应在新时代国家粮食安全与生态文明战略指导下,以加强耕地“三位一体”保护为目标,遵循要素整合、结构优化、功能提升的治理逻辑,全方位夯实粮食安全和生态安全“耕”基。首先,发挥农田改造的基础性作用,以治理耕地细碎化为核心,加快农田基础设施建设和面源污染防治,全方位提升耕地质量和风险抵御能力,打造适应现代农业发展的高标准农田,促进人力资本、技术、资金等现代生产要素在耕地空间配置中的集聚效应,增强耕地资源的发展潜能。其次,以激活耕地要素为纽带,促进以“高效率、低消耗、机械化”为特征的耕地集约化利用转型,通过技术升级、组织管理、绿色生产、产业融合对传统农业进行更新,推动农业生产向规模化、集约化、绿色化升级,全面提升农业现代化水平。再次,优化耕地现代化农业空间与高质量生态空间格局,实现耕地产能与生态产品价值增值,提升耕地生态系统服务的产出供给能力,改善农田生态环境并赓续农耕文明,促进耕地多功能协同发展。

(2)土地综合整治需密切关注农户的利益诉求和发展需要,既要发挥适度规模经营农户的引领作用,又要激活小规模农户的内生发展动力,才能确保耕地的产能和生态“双安全”。首先,土地综合整治应有效破除细碎、分散的耕地利用格局对农业生产的困囿,实现有组织的连片耕种,提升农业机械化装备能力和农业社会化服务水平,逐步实现作物种植、田间管理、农药肥料使用、收获翻耕等生产技术的标准化,促进农业节本增效和绿色化生产,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其次,大力推广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主导的土地综合整治模式,树立低碳农业发展意识,完善奖补激励机制,鼓励规模化经营主体引入绿色农业环保技术,形成土地综合整治项目可复制、可推广的“生态农业发展范本”,发挥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对小农户的带动作用,打造乡村绿色农业产业化、集群化共生体,让更多农户共享现代农业发展红利。

(3)土地综合整治应依据区域资源禀赋和农业生产特征,因地制宜走好差异化、特色化、生态化的农业发展道路。首先,平原地区应以现代农业高质量发展为目标,积极开展高标准农田建设,提高耕地集中连片度与机械化程度,全面提升耕地综合产能,同时坚持生态优先、绿色低碳发展,提高农田生态系统的质量和稳定性,为实现粮食稳产保供、农民增收致富、耕地可持续利用提供坚实支撑。其次,丘陵地区应推进土地综合整治与生态保护修复相衔接,因地制宜开展低丘缓坡耕地宜机化改造,形成独特的、错落有致的“低丘缓坡”和“梯田”景观,深耕绿色、特色优势产业,实现绿脉、文脉的持续传承与发展,绘就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和美乡村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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