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解俊逸 也识庐山真面目
——谈解俊逸的写真艺术
2024-01-15曹毕冉安徽池州
◆曹毕冉( 安徽 池州 )
在中国画的诸多领域中,人物画曾获得过长足的发展与繁荣,也诞生过一批令人顶礼的名作。然而,在人物画的范畴里,“写真”这一门类虽然于明清两代热闹非凡,受到过上至文人士大夫、下至市民阶层的追捧,但清末以来,日益凋敝,成了中国画中的“冷门”。真庐解俊逸是我所知的唯一一位在这“冷门”中坚持坐“冷板凳”的人。
因为一种奇妙的缘分,我于壬寅年初与真庐兄相识。自那开始,我俩常常讨论作画的一些事宜,几次下来,我才知道他原来只潜心于“写真”并颇有一番自己的心得。虽然因地域的隔绝,现实会面不易,但凭着一份“气味相投”,承他青目,于是他每有画成,常常示我,时间一长,我也就对他的艺术门径略知一二了。粗粗想来,大约有这样几点。
首先,他接续了曾波臣以后凋敝的“墨骨”画风血脉。我们知道,肖像画在两宋时期主要是依靠线条来表现形象,而曾波臣开创的“墨骨”画法,则在于用墨“助笔意之不能到耳”,他用皴擦及层层晕染的方法,丰富了一直以来较为单一的勾染技法。波臣之后,追随者众,于是“波臣派”对后世画风产生了极大影响。然而,入清以后,因为对西洋画法的过分吸收和整体审美水平的下降,“墨骨”画法日渐衰落,到民国以后几乎不存。真庐兄初探写真时,受现代工笔的影响,融合了西方画法,也出了一些不错的作品,但以传统审美来看,唯独缺少了中国画里最重要的气质。所谓“取法乎中,仅得其下”,真庐兄开始做出改变,从曾波臣入手,潜心研究“墨骨”画法,再由此临摹经典宋明写真,于是画风为之一变,神韵自来,气息妙达。对比他在宗法波臣前后的两幅写真,一幅是为友所作大影,一幅是自写小像。前者身著明人衣冠,端坐于椅,衣纹和面部上色结合了西方的透视画法,运用冷暖对比来烘托体积感,显得过分饱满,整体看来,气息不贯通,虽可观然无古意;而后者微微侧立,右手置于身后,左手执铁如意,衣着用淡青色,面部先以淡墨勾出轮廓,再用墨晕染出五官,最后用粉、用色层层旋起,显得双目炯炯有神,整体清秀,色彩柔和,气韵完足。通过这两幅作品,我大概可以知晓真庐兄在宗法波臣上所花的气力,然而最重要的是,他接续了波臣以后日益衰微的“墨骨”画法,并坚定不移地准备走下去,这对于我们今天的传统文化复兴来说,是极有意义的。
其次,师古而非泥古,写真却不唯真。真庐兄在宗法波臣以后,临摹了许多宋明经典写真,可以说是“浸淫日久”。在线条上,他努力追求流畅与自然,在染色方面也争取达到古人的水平。然而这只是他学习的途径,画家最终的目的是化成自己的东西。有人曾问,当代人的衣裳发饰都和古人相去甚远,为今人写真也只不过是找个古人的样子抄一遍,改头换面罢了,哪里谈得上创作?其实不然。为今人写真更加不易,这需要将风物、衣着、心境全不相同的今人带进古人的世界中去,再为其造像,最不易处是神韵的表现。真庐兄每写一图,总是从“神韵”出发,再著以衣冠,履以鞋屐,定以姿势,或立或坐,或侧或正,不一而同。这种种的考量,都是对写真传统中最重要的文化气息的继承与表达,因此在他的画作中,我们常常可以一眼知晓这虽是为今人所作,但气息贯通而高古,毫无违和扭捏之感,这正是他师古而不泥古的表现。
画家同作家对于作品的理解方式总是相通的,虽然写真的材料来源于现实,但又不可局限于现实,画家总应该将自己的独特理解放进作品中。苏轼曾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在中国古代绘画史中,写真之所以容易被轻视,一个原因是画家过于“唯真”,从而忽视了最应该表达的一些东西。写真固然是为对方写照图影,但正如文学所要表达的意象一样,直白总是一种失败的手法。真庐兄的作品,大都先根据自己对人物的理解和想要表达的内容,进行一番大胆的取舍与想象,而后再仔细推敲定稿。比如他曾为佛门居士杨太夫人追容,杨太夫人面白而润,慈眉微笑,目光恬静,身著秋香色海青,酱色袈裟,盘腿而坐于禅椅,手持念珠,若有所悟,佛门弟子所特有的慈悲之感油然而生。真庐兄在追容时,将居士之福相同佛门之悲悯结合,从而构出此图,这种求真却不唯真的追求由此可略知一二。
姚先生像(局部)国画 解俊逸
在艺术世界里,真庐兄摒弃了“赶热潮”,于“求新求变”的今天选择“写真”这个从未热闹过的“冷门”,并饶有兴致地默默学习和探索,不得不让人敬佩,这或许与他现实中沉默寡言、心地单纯的性格有关,又或许是他想在“冷门”中做出一点成就。总之,画家的心境我们无法直接知晓,只是可以通过他的作品管窥一二罢了。
程先生像(局部) 国画 解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