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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场

2024-01-15王萌

诗选刊 2023年9期
关键词:浪头向海席子

王萌

真容

深秋海上的风比你们那儿高,云层滚动不定

岸边芦苇的温度,要比你看到的花草低

还在坚持发出声音的,是昆虫,海浪

水下的涡轮,有惊人的加速度

你不要埋怨我,很久没有写信,我这里

信,信封,是早年消失的奢侈品。当我

贸然把给你的话放进邮筒,我怕忘记

像海水对海堤的侵蚀,结晶出盐

潮起潮落,浮起大船,一些人要尾随暗流

到宿命里,见识海水的颠覆和重生

这时候的火,是渔船的马达点燃的

携带淡水、谷物和盐,冲出海岸

仿佛海上有另一片疆土,另一种野性

那是你看不到的。所以当我对你说起大海

我已经省略了生活的一大部分

像大海的一次结冰,陆地看不到这样的膨胀

海水淹死的人,分解的生命,都在

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但在遥远的海面上,可以看见星星、月亮

我们谈论的荒凉。仿佛生活,容忍了

我们的无知,缓慢释放的网

海岸上,芦苇的花努力开着,渐渐蓬松

露出了真容

苇场

芦苇荡偏安一隅,仍是人间的屋顶

浩瀚,稠密,接纳来自各方的候鸟,与好汉

我想在这样的草场里,生一对翅膀,和鸟

群居

脚下踩着泥,喉咙里吐着空气,偶尔尖利

为不知所云的祝词

我承认对于宁静的事物缺少持久的关注

拨开苇丛,会遇见一只白鹭的沉默

对一片生满芦苇的水看不透,听不懂

才能靠近鸟,人在近处才能保存芦苇荡的神秘

那年冬天,我看见一群渴饮冰雪的鸟

结伴飞离散落的苇花,才知道,生而为人

不能做候鸟。守着苇场,收割苇秆

风来时,喝一口身下的水,亦苦,亦甜

像谁的醉酒,摇摇晃晃,却不倒

芦苇荡教会我在水中潜伏

游出芦苇丛,却不被天敌发现

水面微凉时,月光照亮了席子

能不能长成这样的一方席子,要看

你的心情和渴意,奔向泥淖的行程

太远,它就是一塊铺向渤海的冰

你只有让马车跑起来,车轮发出嘎吱声

高高的芦苇垛在车上,偶尔震颤,闪着银光

海鸥

渤海西岸,用淤泥完成歌唱的,只有海鸥

脚印是它的音符,鱼虾是它的潜伏

一片潮涌,拍出的,是人间的退却

与我相比,海鸥更像是一个老练的渔夫

起起落落,漫无目的,却比风更快

常常是,一个浪头埋下去,小虾已被叼走

根据咸淡,分辨着人间的河水与海水

沟坎避风,桅杆起落,跟着大船,就可以

脱离苦海

这让我感到羞愧,远远看着,大风举起了

云朵,送走锈蚀的渔船

却不能向海,前进一步

我只有,把内心的浪头,留给自己

把父亲,交给海水。雨滴踩着海边的泥沙

向海逼近

这么多的水,包围了一个小村庄

只有一个堤坝阻拦。坝上长满红荆,酸枣

负重而行的贝壳

遥远的海平面刮起了大风,没完没了的怒吼

这时候鸥群从浅滩上突然飞起,散乱,无序

像受到谁的惊扰

而在海岸更远的地方,河道纵横,人烟滚烫

海天之际并不清晰

仿佛埋伏着暗箭、追兵。让我想起,当年

项王和他胯下的乌骓,奔跑,就有河水一

样的翻腾

刀剑一样的锐利

(选自《绿风》2022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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