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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经济、农村劳动力就业与农民农村共同富裕

2024-01-11张广辉李玖玲

学习与探索 2023年12期
关键词:共同富裕劳动力基础设施

张广辉,李玖玲

(辽宁大学 经济学院,沈阳 100036)

一、引言

当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对实现共同富裕、使全体人民共享发展成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而“促进共同富裕,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1]。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任务之所以艰巨繁重,农民缺少致富机会是重要的原因之一[2]。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不仅要解决农民收入水平这一“鱼”的问题,更要解决农民收入机会和收入能力这一“渔”的问题[3]。无论是“鱼”还是“渔”,其本质都在于改善农村劳动力就业状况。农村劳动力就业状况的改善与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密切相关,而数字经济与农村生产生活的全方位融合为农民农村生产关系的变化和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注入了新的动力,对农村劳动力就业产生深刻影响。数字经济通过提升农村劳动力就业数量和质量,增加农民收入机会、提升农民收入能力和提高农民收入水平,从而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

对于数字经济与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之间的关系,现有研究已经关注到数字经济对共同富裕的促进作用[4][5]。有学者从生产力发展、社会财富创造和积累[6],以及收入分配[7][8]等角度进行了理论阐释,也有学者针对数字经济中的数字金融[9][10][11]和居民数字技术采纳[12][13]等具体方面对共同富裕的影响机制进行了研究,但鲜有文献从数字经济通过改善农村劳动力就业推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角度进行分析。深入探讨数字经济、农村劳动力就业和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三者之间的关系,对发展适应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目标的数字经济具有重要意义。有鉴于此,本文具体分析数字经济通过不同途径改善农村劳动力就业状况进而推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作用机制,并剖析在此过程中所面临的现实困境,以探寻数字经济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

二、数字经济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作用机制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既强调“共同”,也强调“富裕”。“共同”要求全体人民共享发展成果,而“富裕”则要求财富水平的提高。因此,要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从微观层面而言关键在于提高农民收入水平,既要做大蛋糕,也要分好蛋糕,以期缩小城乡居民之间和农民内部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使农民群体生活水平得到普遍提升。由于农村家庭通常财富积累水平较低,收入更多取决于就业状况,因此提升农村劳动力就业数量和质量对于提高农民收入水平、增加农民收入机会、提升农民收入能力而言至关重要。伴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数字经济形成了新的生产力,农村资源配置和生产关系发生全新变革,对农村劳动力就业产生了深远影响。

图 数字经济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作用机制

(一)数字经济增加就业数量,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夯实基础

农村居民富裕程度较低很大程度上是源于未能实现就业或就业稳定性较差,缺乏收入机会。农村居民拥有的土地、资金等资产较少,且非农部门工资水平一般高于农业部门收入水平,因此非农就业是增加农民收入的重要动力。有学者认为,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非农部门转移带来的增收作用出现瓶颈,现有优质劳动力已经基本完成转移,难以继续通过非农就业提高农村劳动力就业水平[14]。但实际上农村劳动力非农转移仍有潜力有待挖掘,截至2021年我国农业劳动力占比22.87%,而发达国家平均水平仅为3%[15],农村地区仍有大量剩余劳动力可以向非农部门转移[16]。农村劳动力难以实现稳定非农就业主要是受就业机会、就业成本和就业形态三方面制约。数字经济发展促使就业市场产生变革,打破以上约束,使农村劳动力得以实现更加充分的就业,更多农村劳动力参与创造财富的过程,从而推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

从就业机会的角度而言,数字经济能够为农村劳动力创造大量非农就业岗位。首先,随着数字经济发展,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迅速崛起,催生了大量新职业。以电子商务为例,《2022全国县域数字农业农村电子商务发展报告》显示,2021年我国县域农产品网络零售额3895.5亿元,同比增幅达到7.2%。电商产业带动了电子商务服务、冷链运输服务、物联网服务等相关职业的兴起,使农村劳动力获得更多就业机会。其次,数字经济促使城市非农产业向农村转移。传统商业模式下,企业进行区位选择时更倾向于市场潜力大的地区,农村地区由于人口密度低市场规模较小往往不是企业的优先选择。基于数字经济的销售活动受到的时空限制大大减少,市场所在地区对企业区位选择的影响相应弱化,这增强了农村对非农产业的吸引力。城市的土地、工资等生产要素价格水平都远高于农村,企业在城市内布局需要支付高昂的生产成本,并且随着城市的发展生产成本水平将持续增高。数字经济使得企业能够通过虚拟交易平台实现供需精准对接,互联网、物联网等技术的兴起大大降低了从生产地到销售市场的贸易成本。此消彼长之下,企业由城市转移到农村有效降低了生产成本,而贸易成本增长有限,农村的区位劣势转化为区位优势,产生大量面向农村劳动力的就业岗位。最后,数字经济下,生产服务过程可以借由数字技术细化分解为大批“去技能化”的工作任务[17],技能水平较低的农村劳动力也能够胜任,农村劳动力实现非农就业的机会大大增加。就业机会的大量增加,能够吸纳更多农村劳动力,一方面使部分原本无法就业的农民取得劳动报酬,另一方面缩减农村劳动力非农就业“空窗期”,有效增加和稳定收入来源,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

从就业成本的角度而言,数字经济降低了农村劳动力就业过程中的信息成本和维权成本。劳动力是否就业与获取就业信息的难度息息相关。农村劳动力的社会资本往往依赖亲缘关系,但乡村积累的社会资本对他们在城市非农部门就业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18],搜寻就业信息面临着空间障碍和资源障碍,需要付出大量的信息成本,严重影响劳动力供需匹配效率和农村劳动力非农就业意愿。数字技术的及时性和便利性为信息传播与获取提供了条件,网络招聘、线上求职等形式的出现使农民工可以通过数字平台搜集就业信息和完成实时交流沟通,提高了信息获取的速度和数量,降低就业市场信息不对称程度,削减信息成本。农民工是劳动力市场中的弱势群体,就业歧视、讨薪难等问题的长期存在严重损害了农村劳动力非农就业的意愿,也阻碍了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虽然国家出台了《保障农民工工资支付条例》等法律法规,但由于农民工维权意识较弱、对维权渠道缺少了解、出于成本考虑放弃维权等因素,其权益保障水平仍有待提高。数字经济下农村劳动力拥有更多发声渠道,借由互联网平台形成对劳动市场的舆论监督,对于改善外出务工农民工就业环境具有积极意义。数字技术加强了信息传播的渗透性,有助于农村劳动力增强维权意识、了解维权途径。同时,数字化治理为维护劳动者权益提供了更多有效手段,如2022年1月1日起实施的《拖欠农民工工资失信联合惩戒对象名单管理暂行办法》,利用大数据等技术多部门联动对损害外出务工农民工权益的主体实施行政性约束和联合惩戒,形成较传统治理手段更强大的威慑作用。就成本效益而言,信息成本和维权成本的下降促使农村劳动力更倾向于做出就业决策,有利于提高就业水平,增加具有收入来源的农村劳动力数量,提升农民富裕程度。

从就业形态的角度而言,数字经济推动了新型组织关系和劳动关系发展,更加丰富和灵活的用工方式迅速兴起,使原本就业困难的农村劳动力也能进入劳动力市场。在传统的工业经济就业范式下,劳动关系通常是长期稳定的,对劳动时间和劳动场所有固定要求,部分农民由于家庭照护压力等原因无法实现非农就业。数字经济条件下,劳动力可以使用数字化生产资料开展生产活动,进行远程对接和实时信息反馈。劳动力和企业工作任务的迅速匹配不再依赖于稳定的雇佣关系,用工模式由“人岗匹配”逐渐向“人工匹配”转变[19],工作时间和场所的灵活性大大提高。多元化的就业形态有助于进一步发掘农村劳动力非农就业潜力,增加农民收入机会和提高农民生活水平,推进共同富裕的实现。

(二)数字经济提升生产效率,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创造条件

效率提升直接带来生产力的提高,是促进社会富裕的重要动力。数字经济中由于数字技术具有共享性、连通性和渗透性特征,从人力资本角度能够提高农村劳动力的劳动技能,增强其收入能力,从生产经营角度能够通过优化创新提高产品服务价值、降低生产经营成本,大幅提升生产效率。效率提升改善了农村劳动力就业质量,创造了更多的社会财富,构成了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物质条件。

数字经济变革人力资本积累方式。我国城乡之间和农村不同地区之间教育资源差距较大,尤其是贫困、边远的农村地区信息闭塞、教学知识更新缓慢、师资力量薄弱,导致当地劳动力受教育水平普遍偏低,缺乏专业劳动技能。农村劳动力在劳动力市场中缺少竞争力,能够胜任的就业岗位数量少且工资水平低,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农村劳动力的就业选择和收入提升,不利于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数字经济时代,知识的传播成本大幅降低,空间环境对文化教育的限制被打破。农村地区可以通过网络共享优质的师资和教学内容,通过智慧教育平台等技术丰富教学形式。数字经济对知识共享的促进作用能够有效提升农村劳动力的专业技能,积累人力资本[20]。人力资本积累方式的变革有效提高农村劳动力工作技能,促进农村分工深化,形成新型分工结构,改善农村劳动力生产效率,提高农村劳动力的收入能力和就业质量。

数字经济加快产品服务优化。首先,生产过程逐步趋于数字化、智能化、精细化,物联网、无人机、区块链等技术的应用能够有效提高产品服务数量和质量。以Blue River公司研发的See &Spray除草机为例,该机器使用智能模型区分农作物和杂草,仅对杂草施用除草剂,解决了传统除草方式下农作物产量受到除草剂影响和杂草清除效果差的问题[21]。其次,数字经济提高了供需匹配的有效性。通过互联网平台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信息和消费体验能够被迅速识别和反馈给位于农村的生产者,生产者据此安排生产,市场供需匹配程度空前提高。在此条件下最大程度地降低了供需结构性失衡带来的浪费,消费者客观需求和主观需求同时得到了满足。最后,数字经济提升了创新的速度和范围。数字经济下新技术扩散成本大幅降低、速度加快,协同开发和渗透融合成为常态,科技更新迭代加速。同时,数字技术与生产要素、产业组织、生产管理、商业营销等环节密切融合,使创新形式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数字技术应用于生产过程提高了产品与服务的附加值,社会财富的蛋糕做大,农村劳动力就业质量提升,有利于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推进。

数字经济降低生产经营成本。数字经济重塑了生产要素结构,从传统的以劳动力、土地、资本为主转向以数据为核心。数据要素的高速流动性和广泛聚合性带动生产经营成本下降,提高了农村劳动力经营效益,从而提升就业质量。第一,数字经济能够降低农民融资成本。数字经济主要从拓宽非正规融资渠道和强化正规融资渠道两方面为农民提供信贷支持。数字经济开放、合作的特性降低了信息不对称程度,众筹融资、大数据金融等拓宽了农村劳动力非正规融资渠道。数字经济也提高了正规融资可及性和金融机构放贷意愿。金融机构信息化的发展带动农村金融产品和服务模式创新,通过大数据技术获取农户征信状况则有助于提升金融机构向农民提供信用融资服务的意愿。第二,数字经济能够减少农业生产要素成本。数字技术应用于农业领域极大地提高了农业管理效率和生产要素利用效率,数字化、智慧化、精细化的生产方式减少了对劳动力、种肥药、水资源等生产要素的消耗。以水稻播种为例,30亩稻田人工播种需要10个人劳作一天,而无人机直播仅需40分钟,节省了大量时间和人力[21]。第三,数字经济降低了农业生产风险。长久以来农业生产“看天吃饭”,各类自然灾害给农业生产经营带来巨大损失。利用卫星遥感、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对气象灾害进行预警、研判病虫鼠害的发生概率和传播趋势后,农民可以借助数字化生产技术提前进行防控。数字经济使农业生产的不确定性大大降低,遏制或减缓灾情跨区域、跨作物种类蔓延,大幅降低了自然灾害造成的农业减产和农业基础设施损坏风险。

(三)数字经济改善分配结构,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提供支持

要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除了要做大蛋糕,还要分好蛋糕。长期以来我国农业产业链利益分配不均衡,从事农业经营的劳动力就业质量差、利润率过低,农村劳动力缺乏从事农业生产的积极性和扩大生产的能力,农业产业链运行效率低。农民在利益分配中处于弱势地位的主要原因是农产品市场信息不对称、产业链中间环节繁多、农户缺乏组织力量。数字技术作为一种全新的生产力,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过程中必然引起生产关系的改变,重构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关系和分配关系。数字经济重塑农业产业链,通过缓解信息不对称、减少中间环节、加强组织联系提高农民在议价过程中的话语权,使利益分配更加公平,从而推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

数字经济缓解农产品产销过程中的信息不对称。一是缓解农产品生产者与中间商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在传统农业模式下,农民获取信息的渠道有限,接收信息的速度、准确度、精细度都较低[22]。与之相对应的是农产品中间商掌握着丰富的实时市场信息,占据信息优势。根据信息经济学理论,信息不对称会诱发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问题,造成交易主体之间利益失衡。农民通常被动地接受中间商报价,在利益驱使下中间商有动机压低收购价,串通压价、压级压价的情况时有发生,农民为生产投入越多越可能遭受损失,从而使高质量农产品的生产者退出交易甚至不再生产。位于供给端的农民获得的利益份额远低于中间商,但农民投入的资金和时间却远超中间商,利润分配不公平也不合理。数字经济条件下农民一方面能够通过互联网、电商平台等获得及时、准确、详尽的农业信息和市场信息,了解农产品价格走势,对市场容量、消费者偏好动向等形成预判;另一方面可以通过社交平台、电商平台取得更多农产品收购信息,扩大中间商选择范围,一定程度上打破买方垄断。二是缓解农产品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在传统商业模式下农产品相关信息只能被生产者详细掌握,消费者无法准确判断农产品质量。借助区块链技术可实现农产品全程可溯源,增进消费者信任程度,农民为产品质量进行的投入能够反映在价格中,利润在生产不同质量农产品的农村劳动力之间分配更加合理。信息不对称程度降低可有效增强农民的议价能力,激励农民提高生产质量,增强农业经营者就业质量,提高农业经营利润率。

数字经济减少农产品交易环节。农产品从田间到餐桌需要经历收购商、加工企业、批发商、零售商等一系列环节,各个环节层层加价,最终形成消费者面对的价格。由于交易环节众多,除每个环节留存的利润外,冗长的交易过程还导致了大量运输和仓储损耗,压低了农民分得的利润。数字经济具有去中心化和去中介化的特点,通过虚拟平台供需双方可以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直接对接而不必经过其他中间环节。与此同时,数字技术应用于流通领域,智慧物流大大提高了农产品流通效率,降低了储运损耗。交易链条缩短令利润分配结构发生变革,生产端在农业产业链的地位提高。从事农业经营的农村劳动力就业质量提升,农业部门收入与非农部门工资差距缩小,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

数字经济增强农民组织化程度。农民向市场中介销售农产品主要包括中间商收购和企业订单两种模式。前者农民分散地将农产品销售给中间商,在市场中处于弱势地位,农产品收购价格通常被中间商大幅压低。后者形成了企业为农民提供农资、技术支持而农民负责生产的“共生”模式。这一模式下虽然企业为了确保达到一定的产品质量标准而向农民让渡一部分利益,但相对于企业,分散的小农户仍然是弱势的市场主体,缺乏话语权和谈判技能[23]。农民组织化程度对于增强农民在农产品市场中的议价能力至关重要。农业合作社等形式一方面能够将分散的农户组织起来,提高农业生产经营者的市场地位,另一方面这些组织在管理、销售等方面专业性更强,能够代表农民争取更多利益。农民组织化程度越强,议价能力和自信程度越高[24],越能够在农业产业链利润分配中获得更多份额。由于数字技术突破了时间和空间上的障碍,组织成员共享信息,结成了更加紧密的同盟,进而增强农民讨价还价的能力,解决农民农产品销售“最后一公里”的问题。数字经济发展通过增强农民组织化程度改善农业产业链分配结构,提高农业生产经营领域就业质量,有助于农民共享经济发展成果。

三、数字经济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现实困境

数字经济通过提高就业水平、提升生产效率和优化分配结构改善农村劳动力就业数量和质量,既有助于做大蛋糕又有助于分好蛋糕,促进农民收入水平、收入机会和收入能力的普遍提升,从而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但发挥这一作用的前提是数字经济充分融入农村生产生活,数字技术对于农民农村来说要“有得用”“用得上”“懂得用”。就数字科技创新而言,当前我国数字技术研发尚不能很好地满足农村生产生活需求,存在不适用、不够用的问题。就数字接入条件而言,农村地区数字基础设施在数量和质量上与城市之间还存在明显差距。就数字技术应用而言,农民群体数字素养较低,利用数字技术进行生产生活的能力不足。数字经济要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进程中发挥作用,还面临着研发端技术创新、接入端数字设施、应用端应用能力三方面问题。

(一)农村适用数字技术创新不足

数字技术以数据作为主要载体,技术扩散和技术融合演进发生得极其频繁,科技创新迭代的速度提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在数字技术日新月异的同时,我国适应农村生产生活需求的数字技术却相对匮乏,与国外先进水平存在较大差距。农村使用数字技术创新不足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创新活动缺乏统筹协调。数字技术研发周期长,需要大量技术、人才、资金支持。依靠科技企业、科研院所和高校各自为战的研发模式缺少分工协作,立项内容互相重复、互有交叉、方向分散,既影响了研发速度,又造成了资源浪费,不利于数字技术的发展。其次,核心技术自主研发不足。目前,我国在数字技术尤其是数字农业核心技术的自主研发上与国外差距明显,关键技术、核心设备进口依赖程度高,传感器、农作物生长模型、大数据育种、智能芯片等方面落后于国际先进水平。以生猪育种为例,我国至今仍以从国外引进核心种猪为主,且种猪性能和利用效率均落后于国外[25]。对进口的依赖导致国内科技企业在产品和服务市场上处于劣势地位,缺乏研发动力。核心技术如不能取得突破将被国外垄断,农民利用数字技术需要支付高昂的成本,并且面临“卡脖子”风险。最后,研发方向与农村应用场景脱节。我国农村地理环境、社会文化、人口分布、产业结构不仅与城市差异巨大,不同地区农村之间也情况迥异,因此面向农村的数字技术也需要因地制宜,满足多样化、个性化需求。同时,由于农民收入水平普遍不高,对数字化成本的承受能力有限,研发技术还需要考虑农民的接受度。但是从事研发的科研人员很多对农村生产生活实际应用场景缺乏深入了解,研发内容并非需求导向,与实际应用发生脱节。一方面表现为过于追求技术的先进性而忽视了应用成本,致使农民无力引进数字技术,不利于数字经济在农村的普及;另一方面表现为研发成果停留在实验室层面,或者未能实现市场化,在实际生产中实用性不强,无法为农民所接受。研发端创新不足对农业农村数字化进程形成阻碍,导致数字经济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缺少必要的科技基础。

(二)农村地区数字基础设施薄弱

2021年中央网信办、农业农村部等10部门印发的《数字乡村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年)》中提出将数字基础设施升级行动作为数字乡村发展的重点任务,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要“加强农村信息基础设施建设”。数字基础设施在数字经济发展中发挥着基础性、先导性作用,是数字技术应用的前提条件,农村地区数字基础设施薄弱严重限制了数字经济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进程。目前,我国在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已取得了一定的成就,第5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6月已实现“县县通5G、村村通宽带”,但城乡数字基础设施的巨大差距仍然存在,农村不同地区间数字基础设施发展不均衡,已建成农村数字基础设施与农村生产生活应用场景的适配度仍然偏低。第一,城乡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水平迥异。农村地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起步较晚,人口密度低,交通条件差,数字基础设施建设难度高,收回成本周期长,造成农村数字基础设施水平落后于城市。以网络基础设施为例,农村地区网络质量较差,部分地区资费水平高于城市,限制了农村居民接入网络的积极性。截至2023年6月,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60.5%,低于城镇互联网普及率24.6个百分点。第二,农村地区之间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差距大。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在农村不同地区间也存在明显差异,经济发展较好的地区农村数字基础设施较为完善,而边远地区、经济欠发达地区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在数量和质量上都较为落后。《2021年全国县域农业农村信息化发展评价报告》显示,2020年我国农业农村现代化财政投入有18.5%的县超过1000万元,而45.5%的县则低于10万元甚至没有投入。农村不同地区间数字基础设施发展不均衡会导致“马太效应”,即农民收入更高的农村地区数字基础设施更完善,数字经济对农村劳动力就业的改善作用更强,对农民增收的促进作用更强,反而扩大农民不同群体间的贫富差距,不利于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第三,现有数字基础设施布局与农村实际应用适配度不足。与城市情况不同,除电信基础设施外,农民对农业生产和流通领域数字基础设施的需求尤为迫切,但目前我国农村相关设施在数量和质量上都难以满足农民农村日益增长的需要。传统农业基础设施如水利、电力、交通数字化改造,以及新型基础设施如智慧物流、智能仓储等布局缺失,制约了数字技术与农村生产生活的融合。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不均衡、不充分难以发挥数字经济的普惠性,抑制了数字经济在改善农村劳动力就业方面的作用,不利于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

(三)农民群体数字素养水平较低

农民数字素养是影响数字经济对农村劳动力就业改善成效的关键因素。中国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2021年3月发布的《乡村振兴背景下中国乡村数字素养调查分析报告》显示,农村居民数字素养平均得分较城市居民低37.5%,可见现阶段我国农民数字素养水平普遍偏低,因此缺乏利用数字技术改善就业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一是农民数字意识淡薄。传统农业技术革新缓慢、要素需求和供给缺乏变化,由此形成的意识观念使农民对采纳新技术的态度较为排斥。同时,农村劳动力受教育水平偏低,接受能力较弱[26],对数字经济缺乏认识和了解,对数字技术往往还停留在娱乐化应用上,缺少利用数字技术改善自身就业的意识。二是农民数字知识不足。数字知识获取主要源于教育和社会两种途径,囿于条件限制农村居民难以获取数字知识。从教育方面来看,农村基础教育更看重传统文化知识,对数字知识的重视程度较低,数字知识教育教学资源欠缺,农村教师队伍本身数字知识储备也较为薄弱,教学设备数量不足且老化落后。从社会方面来看,农村社会数字技术渗透率较低,日常生活数字化、智能化、网络化程度低,居民较少接受数字知识宣传普及。三是农民数字能力欠缺。农村劳动力通过数字经济改善自身就业状况面临着数字设备使用、软件操作、数据收集与分析等一系列技术门槛,其数字能力的欠缺成为阻碍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现实障碍。农村居民在数字设备使用方面获取的培训和指导较少,数字设备保有量和文化程度较低[27],影响其数字能力的提高。

四、数字经济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

数字经济为改善农村劳动力就业带来了强大的变革力量,有助于农民收入水平、收入机会和收入能力普遍提高,为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提供了新的驱动力。然而数字技术创新不足、数字基础设施薄弱和农民数字素养较低制约了农村地区数字经济普及和数字技术应用,抑制了数字经济对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推动作用的发挥。由此可见,加强数字技术创新、完善数字基础设施、提高农民数字素养已成为数字经济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迫切要求。

(一)加强数字技术创新,加快数字红利释放速度

农村适用数字技术创新是数字时代解放和发展农村生产力的关键所在,是数字经济做大蛋糕的源头活水,应从技术创新顶层设计、核心技术自主创新和促进科研成果转化三个方面着手推动。第一,加强技术创新顶层设计。从国家层面加强数字技术创新的顶层设计对于建设数字经济体系、抢占数字技术高地至关重要。根据我国数字农业发展中的技术需求方向和紧迫程度划定技术攻关的“时间表”和“路线图”,对各科技企业、科研院所和高校进行统筹协调,鼓励开展联合攻关,避免科研方向分散和课题交叉;畅通创新要素流动渠道,实现资金、技术、人才等要素的合理配置,提高研发效率;制定关键技术标准,推动行业规范化发展,为技术创新提供更有利条件。第二,鼓励核心技术自主创新。面对核心技术相对落后的形势,应加大鼓励支持自主创新力度,早日实现核心技术赶超。一方面,对承担核心技术攻关任务的企业、高校、科研院所提供税费减免等政策优惠,了解各单位自主创新面临的实际困难、具体障碍,及时进行帮扶和政策调整;另一方面,积极培养和引进数字技术高端人才,对在核心技术领域取得重大突破的研发人员和单位给予表彰奖励。第三,促进科研成果实际转化。一方面,提高对科研成果市场化的重视程度,充分考虑小农户的知识水平和价格接受程度,引导企业提供更具吸引力的产品设计和定价,从而扩大农村数字市场规模,提高企业创新驱动力;另一方面,鼓励高校、科研机构与农业经营主体合作,对接技术供给端与需求端,按照实际生产经营的需要进行针对性研发创新,根据农民的建议反馈改进技术优化产品,提高科研成果转化率。

(二)完善数字基础设施,保障数字红利公平普惠

数字基础设施是数字经济运行和发展的前提条件,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均衡、完善才能使农民公平地共享数字经济带来的就业改善,促进农民收入普遍提高,进而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首先,加大财政投入,弥合数字鸿沟。农村地区特别是边远农村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普遍较为落后,财政收入水平较低,且受制于地形、交通、人口密度等因素,数字基础设施建设难度更大,要弥合数字基础设施方面的接入性“数字鸿沟”,靠其自身难以破解困局,需要国家在财政投入方面给予强有力的支持。国家应加大财政投入,专款专用于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促进数字基础设施城乡一体化,缩小地区间差距,使农村居民平等享受数字基础设施带来的福利改善。其次,支持引导企业,推动数字建设。我国农村地区地域广阔,布局数字基础设施规模巨大,除公益性部分应依靠财政投入外,对数字基础设施的可盈利性部分应充分调动社会力量参与建设,扩大资金来源,加快建设速度。国家和地方政府应对参与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运营企业提供税收优惠等政策支持,鼓励引导企业针对农村具体需求和农民负担能力制定更有吸引力的资费方案,打通农村居民利用数字基础设施的“最后一公里”,形成企业和农村居民双赢的局面,使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进入良性循环。最后,适应农村需要,适当超前部署。数字基础设施与农村生产生活密切结合,才能充分发挥作用。因此,在布局数字基础设施方面,应优先建设农村生产生活中需求更加迫切的设施,除通信类基础设施外,还应加快对传统农业基础设施的数字化改造。另外,数字技术更新迭代十分迅速,而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成本高,如果投入时间较短就面临过时淘汰会造成大量资源浪费。同时考虑到未来农村对数字基础设施需求的预期变化,可以适当超前部署5G基站、遥感卫星、云计算中心等先进基础设施。

(三)提高农民数字素养,提高数字经济参与主动性

数字经济促进农村劳动力就业的成效受农民数字素养水平的影响,需要农民拥有自主运用数字技术的意识、知识和能力。全方位提升农民数字素养水平,可通过宣传示范、教育培训和人才带动来实现。第一,宣传示范,强化数字意识。数字意识从根本上影响着农村劳动力对数字经济的接受度和参与度,而农村劳动力接触数字技术较少,因此需要通过宣传示范强化其数字意识。政府有关部门应加强数字政务、电子商务、远程教育、远程医疗等方面的宣传,使农村劳动力认识到数字经济的重要性和便利性,提升其参与数字经济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同时使其了解和警惕数字风险,增强防范意识。在农村劳动力接触数字经济初期,可由政府主导联合相关企业和科研院所在地建立数字农业示范基地和农村电商示范基地等项目,对项目运营过程和成本收益进行公开公示,形成示范作用,提升农村劳动力融入数字经济的信心,使其能够直观感受到数字经济带来的效益。第二,教育培训,积累数字知识。应对农村劳动力数字知识的匮乏,需要多渠道全方位进行教育培训,使其掌握参与数字经济所应具备的数字知识。国家应从财政方面给予支持,补齐农村地区数字知识教育硬件设备短板,淘汰更换老旧设备;组织各学校整合数字教育资源,完善资源共享机制,提升教育公平;加强教师队伍建设,提高农村教师数字知识储备和应用数字技术教学的能力;面向农村劳动力提供数字培训服务,鼓励引导社会资本参与农村数字培训,帮助农村劳动力积累数字知识。第三,人才带动,提升数字能力。人才带动作用对于提升农村劳动力数字能力十分关键,因此应加强农村数字技术人才队伍建设。一方面,提高农村基层干部数字素养,增强数字管理水平,以带动当地群众利用数字技术;另一方面,制定人才引进政策,完善人才评价机制,鼓励更多有意愿投身农村建设的数字人才向农村流动,为农民农村带来源头活水,促进农村地区数字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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