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是个破烂王

朱文建

陈大妈盲目投资失败，说起来这事也怪她的表妹刘琴珍。

陈大妈和刘琴珍一直很少来往，那天刘琴珍突然上门来介绍一个投资平台，说得天花乱坠。禁不住诱惑，陈大妈就动了心。可她投下钱才两三个月，平台突然就关闭了，积蓄打了水漂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真是应了那句话——找些虱子在脑壳上爬，心里烦透了。

一说起这事，陈大妈的丈夫老李就一肚子的气：“当时叫你不要做，你就是不听，还说挣大钱，这回挣个弯刀火钳，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陈大妈闷闷地说：“我咋晓得。”本来想找表妹让她赔点损失，可刘琴珍被骗得更惨，陈大妈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偏偏在这时，又遇到了另一件烦心事。那天，陈大妈忽然接到老爸陈老头的电话，说想搬她这里来住。陈大妈的老娘几年前就生病死了，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老爸一直都跟着陈大妈幺弟的，怎么突然要过来住了？她问是不是幺弟对他不好了，陈老头说：“他们对我好，我就是想过来住一阵。”

既然老人想过来住，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来就来吧。大妈和老李还是对老爸细心照料，没半点懈怠。

不过，自从陈老头来了后，屋里就不得清静了，陈老头有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习惯——捡破烂。

陈老头八十岁了，每天没事就在小区里的垃圾桶边转，弯着腰在里面翻找，什么塑料瓶、纸箱纸板都捡了回来。破烂就堆放在屋里阳台，一天一天越堆越多，老李说：“哈，屋里快变成废品收购站了，老爸就是站长。”

陈大妈就没个好脸色，拉下脸来把陈老头子一阵训：“你怎么捡起破烂来了，想当破烂王啊，简直是吃了饭没事干！”并放狠话，“不准再捡破烂回来了，捡回来我给你扔了，不要怪我对你不好！”

陈老头充耳不闻，我行我素，你骂你的，我照样捡我的。隔一阵子，就把废品用小车拉去卖，附近就有一家废品收购点，方便得很，每次也能卖个三四十块钱的，陈老头就高兴得很。

既然说不听，阻止不了，他们也就随他去，老李还十分幽默地对陈大妈说：“就让爸捡吧，他有这个爱好就让他做，再说了，还可对废品再利用做点贡献的嘛。”

这也就算了，陈老头得寸进尺，他还偷偷捡了双鞋子回来，陈大妈和老李都不知道。那天去参加一个婚宴，陈老头特意穿了一双时髦的蓝色鞋子，陈大妈惊奇地问：“爸，你什么时候买了这双鞋子回来？”陈老头吞吞吐吐地说：“才买的……”

婚宴上人多，陈老头喝了两口酒兴致就来了，一个人看着他脚上的鞋子说：“看不出来，陈大爷还赶起时髦来了，买这种鞋子穿。”陈老头指指鞋子得意扬扬地说：“这是我在小区里捡的，好看吧！”话一出口，坐在一旁的陈大妈脸都气青了，回来就一顿骂：“家里没有鞋子穿啊，你是打光脚啊？去捡鞋子穿，简直是丢人现眼！”不管她怎么骂，陈老头就是徐庶进曹营，坐在桌前低着头一言不发。老李看不过去了，说：“算了，别说了。”又说陈老头：“爸，你不要去捡那些破烂回来嘛！”

怕老头再去捡鞋子，陳大妈去给老爸买了两双皮鞋回来，可陈老头舍不得穿，偷偷拿去卖了，气得陈大妈和老李无话可说。这也就算了，没想到陈老头还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陈大妈的孙子上幼儿园，每天都要接送，陈老头有时自告奋勇要去接送孩子，陈大妈都不让。这天，她把孙子接回来，进厨房转了一圈出来，看到孙子拿起一块面包津津有味地吃着，陈大妈问哪来的面包，孙子指指陈老头说是祖爷给的。陈大妈扫了一眼，桌上放着一袋开了的面包，脑壳“嗡”的一声，火气腾地就冒起来了，老爸居然捡了面包回来给孙子吃，真的是丢人，这要是儿媳妇回来看到了，那不吵翻天才怪。

“你怎么把面包都捡回来了？”她一把抓过孙子手里的面包狠狠砸进垃圾桶里，怒气冲冲指着陈老头说，“捡破烂回来也就算了，还捡些烂东西回来给孩子吃，吃坏了娃娃咋办，你这不是在害人吗？家里没有给你吃的呀，饿着你了，冷着你了？简直是不知好歹！”

陈大妈浑身颤抖，骂得天翻地覆，地动山摇，就想把老头骂痛，让他长记性，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来，可陈老头就是不说半句。陈大妈下最后通牒：“从现在起，不准你再捡破烂回来，再不听就回你幺儿那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骂完了，陈老头站起来，提着那袋面包默默出了门。

陈老头走了一阵，老李害怕出事，就出门去找老陈头，可是小区里没有看到人，他走哪去了呢？老李出了小区到处找，还是没见到老头的影子，打手机，陈老头连手机都没带——陈老头失踪了。

陈大妈打来电话问：“爸哪去了，找到人没有？”老李说：“还没有找到。”一听这话，陈大妈也急了，匆匆忙忙跑出来找，两个人会了面，这老头能去哪呢？老李说会不会去他幺儿那里了？陈大妈打电话问小兄弟：“爸过来没有？”小兄弟说：“没有啊？出什么事了？”陈大妈就把事情经过说了，小兄弟也埋怨说：“哪晓得，他在这边都不捡破烂的，在你那边去就当起破烂王来了，还捡吃的？”

陈大妈又打电话问表妹刘琴珍，问她见过陈老头没有？刘琴珍说：“没有啊！”问出了什么事，陈大妈又把事情复述了一遍，说：“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对老爸照顾得不好，他没这么高兴了。”

刘琴珍说：“姐，都是我不好，把你们害了。”陈大妈说：“你就别说了，都是我自己没头脑。”

老李说：“还是报警吧。”刚要打电话报警，派出所就打来了电话，说陈老头在派出所。两个人一阵欣喜，赶忙赶了过去。

在派出所里看到老人，两个人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警察说，当时有人报警说一个老头坐在河边发呆，怕出什么事，所以警察赶去把老人接进了派出所。开始老人不说话，劝了他半天，才说出了原委，他心里委屈……警察对陈大妈和老李说：“你们冤枉老人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陈老头晓得他们欠了账，就想捡破烂来帮他们还账。他把社保金全都存起来舍不得用，积少成多，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两万块了，等攒够了两万就交给他们。警察还说，那袋面包真的不是捡来的，而是老人花八块钱买的。

陈大妈愣了好一阵，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愧疚地说：

“爸，是我们的事让你操心了。你不要走，我们没有一点嫌弃你的意思。”老李也叫他别走，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陈老头面露尴尬，叹了一口气说：“唉，说起来这事也怪我，是我听刘琴珍说起这事，才叫她来跟你们说的。”“爸，是你叫她劝我投资的？”陈大妈瞪起了眼睛，难怪之前很少来往的表妹会主动登门。

这时，刘琴珍接到电话也匆匆赶了过来，喊了一声：“大舅，你没事吧，吓死人了！”刘琴珍承认，她本来是不想给陈大妈说这事，是大舅提醒，她才来给陈大妈说的。陈老头心里愧疚，这才搬过来想帮一把，虽然他的那一点钱微不足道。

原来是这样！陈老头十分懊悔说：“都怪我多嘴，害了你们，我这是好心办了坏事！”老李叹一声，说：“其实谁都怪不着，要怪只怪自己缺乏头脑，才会上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