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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留学:一种值得警惕的现象

2024-01-11杨敏

留学 2024年1期
关键词:家庭家长专业

杨敏

留学越来越成为一项大众化的教育选择。但在日盛的留学之风下,中国留学生群体的困境也愈加凸显,如较高的退学率、难以承受的学业压力、文化心理上的冲突导致的无法适应等。探究这些困境产生的原因,不难发现,留学决策中存在一些非理性因素,如为了逃避高考留学、为了缓解焦虑跟风留学、盲目选择热门学校和专业等,而没有考虑学生本身的兴趣、志向和能力特征。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这些非理性因素,在许多家庭的留学决策中广泛存在,值得社会的普遍关注和警惕。

享受国际高水平的教育、出国体验他国文化、开阔视野是大部分学生的主要留学动力,但仍有一些学生出国留学是为了逃避国内的高考压力。

来自上海师范大学的一项数据显示,在参与调研的上海某大学剑桥国际交流中心上百名学生中,32.32%的学生选择出国的动因,是可以不参加国内高考,10.1%的学生选择出国是因为国内好的大学太难考。

另一个数据来自华东师范大学的某项调研,调研者曾实地走访了全国15个城市的27所公立高中,选取在校学生、教师、学校管理人员、家长、已出国留学的学长、留学中介六大群体(共140余人)进行了问卷调查和访谈。前期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学业成绩在国内进不了好大学,去国外能读比国内好的大学”“国内高考升学压力大”这两项因素对学生的留学动机有非常显著的影响。

曾经留学美国、现在从事自由撰稿职业的温雅(化名)对此很有共鸣。她身边有个朋友,虽家境殷实,但有厌学倾向,经常逃课、早退,因此在高中阶段选择了出国留学,但后来衍生出更多问题。“他的语言能力、综合素质在适应异国文化和学校要求时都非常吃力。因为听不懂国外学校的课程,也无法适应当地生活,半年后他就回国了。”在温雅看来,高中生正处于青春期,心理发展不稳定,出国之后要面临语言、社交、学业上的多重压力,如果没有极强的自我管理能力、学习能力和沟通能力,在海外就读高中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挑战,这时家长的理性决策就非常关键。

没有明确目标的跟风留学,是非理性留学的一个突出表现。前述上海师大的调研数据显示,24.5%计划留学的高中生及其家庭,并没有明确的留学目标,对目标国家、学校和专业没有进行过详细了解。而那些看似有明确留学目标的学生中,也有部分并非出于自己内在成长和发展的需要,基本是师长的选择,或者亲友的建议。

教育顾问丁婉宁硕士毕业于哈佛大学教育系,回国之后创办了自己的教育咨询机构。她跟踪服务过的众多学生中,不乏“跟风留学”者。

“有一些家长通过各种渠道,看到英、美寄宿校园里完善的设施以及良好的运转秩序,就动了要把孩子送出国读书的心思。曾经有一位家长决定将孩子送去美国读寄宿初中,原因是一次去国外访校,在进入教学楼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一个学生微笑着、很有礼貌地给后面进来的人留门。就这么一个细节,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也能够这么优雅、有风度,就把孩子的初中、高中和大学都转到了国际教育的赛道,哪怕之前没有想过这么早出去读书。”丁婉宁介绍。

还有一种情况,是看到别人的孩子都出国了,于是自己也想把孩子送出去,而不考虑留学是否对孩子的成长有积极影响。“事实上,申请的过程对孩子平时的学习和生活有很大影響,因为涉及准备面试、准备申请材料、准备作品集,这些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因此,丁婉宁建议,孩子是否一定要留学、什么时候留学、什么时候申请、需要做什么准备等问题,都需要根据家庭和孩子的具体情况来规划。

贵阳一中国际教育处主任王妤提到了她曾接触过的一个学生。这位学生初中毕业之后,就被家长送出国读高中,但仅过了半个学期,就因为语言文化的不适应,以及个人能力不足以应对学校的要求,退学回到了国内。“尴尬的地方在于,他没有参加中考,因此没有高中学籍,也不能再到我们公立高中国际部就读,最后只能去了一所费用昂贵的私立高中。其实他的初中成绩还挺不错的。就因为家长的非理性规划,孩子走了很长的弯路,对家庭经济而言也是很大的损失。”

很多学生对自身的学术目标和志向并不清晰,因而在选择留学国家、学校和专业时,更多地考虑国家是否热门、学校排名是否靠前,以及专业是否容易找工作。这一趋势随着越来越多的留学生考虑回国就业而愈发凸显。根据新东方发布的《2023中国留学白皮书》,随着国内就业市场的竞争日益激烈,更多的学生希望通过就读名校为自己镀金,以提升职场竞争力。

据在韩国启明大学攻读美术学硕士的Syaohan Mo观察,在留学目标国方面,类似于“欧美高于亚洲”这样的鄙视链在留学生群体里是共识;在选专业方面,很多学生对各个专业并不了解,主要是家长代劳,因此家长视野里的好专业,比如旅游管理、经营学、会计等,学生申请会比较集中。

黄诗嘉本、硕均就读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会计学专业,目前已完成学业,即将毕业。在申请美本时,她听从了父亲的安排,攻读据说好找工作的会计学专业。这让她的留学生涯几乎都是hard(困难)模式。尤其留学中途因新冠肺炎疫情回国,一直到大三才返校,难度可想而知。

“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我完全听不懂教授在说什么。疫情期间在ZOOM上听课,你听不懂的内容可以倒回去再听一遍,但是线下课教授语速会非常快,也不像大一大二时会照顾到每一个学生的母语环境。我记得有一门课,每个人都要举手发言,但是整个学期我都没有举过手,最后教授含蓄地点我名,说在这个班上还有一位同学从来没有举手发言过,希望她可以多发言。但是,我不是不想发言,而是完全听不懂。”

黄诗嘉就读的是本硕五年的项目,学习进度非常快,有时候一门课程8周就结束。她几乎每天从早上八点,一直学到第二天凌晨三点。有时候看不懂的PPT,会全家总动员一起翻译,以跟上学校的进度。如今站在学业的终点,回顾这五年的留学生涯,黄诗嘉认为,除了疫情的影响、本硕连读项目本身的难度,自己所遭遇的这些挑战,或许也与当初的专业选择相关。

“可能还是不太适合这个专业吧,难度太大了,要记忆的东西很多,我基本上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如果重读一次大学,我会选医学,可能会更有兴趣一点。”黄诗嘉说。

除了父母的安排,还有一些留学生对专业的选择过于随意,在对专业没有详细了解的情况下,盲目报考。王妤回忆,有个学生因为看了一些心理学的综艺节目,对心理学萌生了兴趣,就盲目报了心理学专业。“我们就给他提了建议,告知他报考的这个心理学方向涉及很多神经科学、脑科学等认知方面的内容,但这个又不是他的强项。但学生还是对这个学科存在幻想,结果到大二就读不下去了,只好换到了经济学专业,从头学起,也是走了很长的弯路。”

在上海师大的调研中,有一个问题是“如果对所录取大学的专业不满意,是否仍会去就读”,选择“仍然就读”的高中生及其家庭占比25.25%。这意味着,部分学生和家长很容易在专业问题上做出让步。这种非理性的选择,也会给学生日后的留学生涯造成许多可以想见的困扰。

英、美、澳、加的学费高昂,加上不菲的生活费,以及一些诸如社交、约会、过节、旅行等隐形成本,对于任何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都不啻于一笔巨型开支,因此,留学成本相对较低的亚洲国家成为许多家庭的目标留学地,尤其是日、韩、马来西亚等。据统计,2020年在韩中国籍留学生为67030人,占韩国国际学生总人数的43.6%。但如果只是出于留学成本低的考虑而申请亚洲的学校,也绝非理性的选择。

“韩国的消费水平和北上广基本持平,生活成本是欧美的三分之一。包含生活费、房租在内,每个月1万元在首尔就能过得还不错,所以有一些同学会图成本低来韩国留学,然后一边上学,一边兼职三四份工作来维持生活。但打工付出的时间和精神成本会严重侵占学习的时间和精力,”在韩国汉阳大学留学生姜昱汐看来,“这实际上已经违背了留学的初衷。况且,韩国高校的大多数课程都采用韩语教学,要学好韩语,最后拿到学位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首尔、釜山等对语言要求高的学校,如果韩语没有过关,很可能会面临学业无法为继的风险。

在上海师大的调研中,有一个问题是“如被国外学校录取,但费用会超出预算不少,是否继续就读”,数据显示,选择继续就读的学生和家庭占总数的49.5%。这一方面反映学生和家庭对留学的期待,另一方面,罔顾经济基础去留学也显示了家庭决策里的非理性成分。

但也有一部分家庭为了帮孩子申请到心仪的学校,会产生一些非理性消费行为,比如盲目做背景提升,将简历塑造得更亮眼,或者找大咖写推荐信,以为这样可以“加分”。但根据丁婉宁多年从事留学规划的经验,这些对拿到offer的作用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大,“即便请了某位大人物写推荐信,但是这个人如果跟学生没有过深入接触,他在推荐信中也无法提供更有意义的、可以打动招生官的细節”。

留学是学生和家庭的一项重要决策,只有立足于学生的兴趣、志向和能力特点,理性考虑自身发展的需求和家庭的具体情况,才不会枉走弯路,真正发挥留学的价值,实现学生的自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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