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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移民文学《劳燕》在英语世界的译介与传播
——基于社会翻译学视角的考察

2024-01-09邵平宇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 2023年4期

邵平宇

(浙江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提升“文化自信”作为中国文化和文学界的时代使命, 直接影响世界文学格局的角力和国家软实力竞争。在此过程中,“走向世界”成为中国文化和文学的必然要求和必经之路[1]。近年来,学界掀起了中国文学外译研究的浪潮,学者从不同角度切入,对莫言、曹文轩、麦家等中国作家作品的海外传播进行研究,希冀推动更多优秀中国文学“走出去”。而新移民文学作为“中国当代文学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2],与中国本土文学“同中有异, 异中有同, 双向刺激并双向互补”[3],在传递中国声音、展现中国文化的过程中亦扮演着重要角色,其海外传播同样值得学界关注。

张翎是旅居加拿大的海外华文作家,与严歌苓、虹影并称新移民文学的“三驾马车”。其作品屡获文学界重要奖项,并被翻译成多国文字于海外发行。《劳燕》是张翎力作之一,曾入选新浪网中国年度好书榜,其英译本一出版,销量可观且好评如潮。目前学界针对《劳燕》英译的研究较少,与该作品在英语世界的走红之势并不相称。《劳燕》是华语文学“走出去”的成功典范,以其为个案开展研究对推进华语文学海外传播大有裨益。傅琳凌、陈嘉欢分析了《劳燕》译者补偿文化缺省的策略与方法[4];孙云等人利用亚马逊相关读者评论构建文本数据库,探究英语读者对《劳燕》的情感态度[5]。近年来,随着翻译研究“社会转向”的兴起,从社会学视角研究翻译活动,关注翻译行为背后的社会性因素,探讨翻译与社会之间的双向互动关系,成为翻译研究的热门话题[6]。本文基于《劳燕》英译本在英语世界的译介与传播情况,以及《劳燕》作者、译者和编辑之间的访谈和相关报道,运用拉图尔和布迪厄等人的社会学理论,调查《劳燕》英译本的生产与传播过程,探析《劳燕》英译与传播行动者网络的运行效度,以期为中国文学外译提供借鉴。

一、《劳燕》在英语世界译介与传播情况

《劳燕》经白雪丽(Shelly Bryant)译成英文,由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于2020年分别以精装本、平装本和Kindle电子书3种形式出版。此外,辉煌音频(Brilliance Audio)于2020年以有声CD和有声书形式出版了《劳燕》英译本。《劳燕》英译本的有声书荣膺AudioFile杂志颁发的耳机奖(Earphones Award)。

《劳燕》一经译介至英语世界便成功走红,其在英语世界的传播态势令大部分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难以望其项背。在《劳燕》英译本正式发行前的预售中,其Kindle电子书就荣登美国亚马逊电子书畅销榜“二战小说”和“华语文学”类别榜首,精装版则位列美国亚马逊华语文学畅销榜第六位。

《劳燕》英译本销量可观,真正实现了“走出去”,但其是否实现了“走进去”,还需要考察英语读者对它的接受程度。专业英语读者的书评或意见是衡量文学作品接受效果的重要尺度。权威学术期刊WorldLiteratureToday褒扬《劳燕》的叙事艺术,称性别、记忆和伤痕交织构成了这本书的叙事主题[7]。英国严肃文学书评网站Historical Novel Society称赞《劳燕》推动情节发展的方式十分巧妙,且十分有趣[8]。美国知名在线文学交流社区Narrative Muse的评论者认为张翎是讲故事能手,《劳燕》是一部优美又悲怆的小说,读者读完后会久久不能释怀[9]。

此外,普通读者作为文学作品最大的受众群体,其接受程度亦是衡量文学作品传播效果的重要尺度。笔者通过爬取美国亚马逊网站中《劳燕》英译本的打分及评论数据,考察《劳燕》在普通英语读者中的接受程度。从打分情况来看,截至2023年3月1日,共有12 734名普通英语读者参与打分,其中,有58%的读者给予5星满分,28%的读者给予4星高分。从书评情况来看,《劳燕》英译本共收获948条书评,但考虑到亚马逊网站对读者评论设置的门槛较低,书评质量无法保证,因此笔者去除了与作品质量或内容无关的书评,最后实得书评863条,书评数量仍相当可观。此外,据亚马逊网站所展示的《劳燕》书评“内容概要”,《劳燕》书评的关键词为“质量上乘”“语言优美”“极力推荐”和“阅读体验舒适”等。结合上述两个方面来看,《劳燕》不仅引起了普通英语读者的关注与热议,更是广受其褒扬与推崇。

二、《劳燕》在英语世界译介与传播的社会学探析

翻译不单是语际的转换,更是发生于特定社会、服务于特定社会对象、受制于特定社会语境的一种“社会现象”[10]。自20世纪90年代起,中外学界借助社会学理论来解释分析翻译现象,其中布迪厄的社会实践论学界最为熟悉,相关成果也最为丰厚。布迪厄的社会实践论以惯习(habitus)、场域(field)、资本(capital)为核心概念。惯习指的是人在成长、家庭教育、学校学习、工作、交际等社会化过程中所塑造的思维和行为特点;场域指的是社会空间根据作用和功能分成各种不同类型的结构系统;资本则可细分为文化资本(如著作、译作、学历等)、经济资本(如财富实力)、社会资本(如人际与社会关系)和符号资本(如地位名声)[11]。借助布迪厄的社会实践论来开展翻译研究克服了主客二分的僵化模式[12],且更关注翻译行为的个人及社会文化因素,但对整个翻译过程及非人类因素的考量不够全面[13],暴露出一定缺陷。

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等提出的行动者网络理论(Action Network Theory,以下简称ANT)是另一个被引进翻译研究领域的社会学理论。ANT以行动者(actor)、转译(translation)、网络(network)为核心概念,将所有行动的发出者都纳入行动者范畴,既包括作者、译者、出版社与发行商等人类行动者,也涵盖原作、译作、媒体等非人类行动者,注重不同行动者在互动联结过程中留下的一系列动态痕迹[14],探究行动者之间如何通过转译构建运作网络。借助ANT来开展翻译研究不仅注重对译本的整个生产过程进行考察,且对称、动态地看待人、非人、自然、社会、科学、文化[15],从而弥补了布迪厄理论的不足。

二者相结合的社会翻译学研究模式已受到海内外学者一定的关注。加拿大学者Buzelin认为ANT与布迪厄的理论是“意外的盟友”,二者相辅相成,有助于我们更加全面系统地开展翻译研究[16]。刘红华和刘毓容认为,二者相结合的社会翻译学视角同时关注宏观、中观与微观研究,可以为社会翻译学提供更广阔的研究视野及更科学的研究方法[17]。汪宝荣则将上述两个社会学理论的核心概念有机结合,描述了运作于项目发起、翻译生产、译作传播这3个过程的“译介与传播行动者网络”[18]。

本文将以ANT为主要理论框架,搜集《劳燕》作者、译者和编辑之间的访谈和相关报道,对《劳燕》的英译与传播全过程展开细致的调查,考察《劳燕》英译与传播行动者网络的运行效度。鉴于《劳燕》的英译传播并非一蹴而就,其过程具有长期性和复杂性,因此本文按照行动开展的先后顺序,将《劳燕》英译与传播行动者网络划分为“译作生产网络”和“译作传播网络”2个子网络加以分述。但是行动者网络中制定的行动方案必须基于行动者的职业惯习和资本的运作才能实施[19],因此本文还将结合布迪厄的社会实践论,探析各大行动者如何基于其资本与惯习以构建运作《劳燕》“英译与传播行动者网络”,进而管窥《劳燕》英译与传播的成功之道。

(一)译作生产网络

1.译作生产网络的初期发起

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劳燕》不但拥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及优美动人的语言,而且出自在中国文学场域中屡获重要奖项的作家张翎之手,遂有意在英语世界出版《劳燕》。《劳燕》原作充当初始行动者,吸引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发起《劳燕》译作生产网络。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在西方出版场域拥有雄厚的社会资本和符号资本,是顺利招募其他行动者的重要前提和《劳燕》英译本出版与传播的重要保障。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随即同张翎签署合同,购买了《劳燕》的版权,招募作者张翎加入该网络。

随后,张翎向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推荐她的好友白雪丽(Shelly Bryant)作为译者。彼时,白雪丽在翻译场域中处于资本积累期,其名气虽未及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韩斌(Nicky Harman)等汉学家,但在此之前她已译作颇丰,其中有几部更是取得了不俗的译介效果。例如湖南作家盛可以的《北妹》经她译介至英语世界后,不仅提名英仕曼亚洲文学奖(Man Asian Literary Prize),且受到《纽约时报》《环球时报》等媒体的好评。由此可见,白雪丽在翻译场域中已积累了一定的文化资本,能够胜任《劳燕》的英译工作,被顺利招募进《劳燕》的译作生产网络。

此外,白雪丽在接受利兹大学采访时说道,“大多数情况下,我只翻译出版商给我的东西。这其中的缘由很多,其中一个关键原因是我不了解作者的版权问题,这很容易导致作者和译者之间的误解”[20]。在张翎与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达成版权协议之后,白雪丽作为译者加入译作生产网络,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随即告知其翻译事宜和预期的翻译效果。由此白雪丽的疑虑得以消弭,其译者惯习得到满足,并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各大行动者之间在后期网络运作中的利益冲突。

至此,出版社、作者和译者作为关键行动者,在确保“《劳燕》译作得以顺利生产并在英语世界传播”这一共同利益的驱使下,均已加入《劳燕》译作生产网络。

2.译作生产网络的中后期运作

白雪丽作为译者,无疑是译作生产网络中至关重要的行动者。然而一个行动者无论多强大, 也不可能独自完成一项行动, 而是需要与网络中其他行动者共同完成该项行动。ANT观照下的翻译研究就是要找出其他行动者,并分析他们对译者以及译本的影响[21]。

译作生产网络的中期运作,主要依赖于白雪丽和原作者张翎的双向互动。白雪丽早年移居新加坡,成年之后还常到中国生活,长时间在华语世界的离散经历赋予她独特的译者惯习,使其在面对《劳燕》跨文化故事情节时可以游刃有余地译成英文。正如她本人所言,“《劳燕》跨文化冲突的故事情节在我生活中是真实发生的”[22]。她与同样有着离散经历的原作者张翎达成共识:“在面对原作的跨文化情节时,直译不可取,中文中优美的语言要是直译成英文的话会显得很尴尬,此外译作还要体现英语优美的特征。”[22]白雪丽通过和原作者张翎的双向互动,对翻译策略作了取舍,确保了译作语言之美。

在译稿初步完成后,译作生产网络便运作到后期,行动者的数量也随之增加,译者白雪丽与他们的联结也更为紧密。首先,白雪丽会邀请她的一位同事充当“内部编辑”,对译作初稿提出意见。而后,白雪丽会把译作初稿递交给原作者张翎,张翎通读一遍后并给出建议。张翎先后于复旦大学和卡尔加利大学取得英语学士与硕士学位,英语能力出众,可以为白雪丽的译作提出真知灼见。最后,《劳燕》译作初稿递交给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的编辑丽莎·达顿(Lisa Darton)。

丽莎曾是企鹅出版集团(Ponguin Press)的编辑,姜戎的《狼图腾》英译本正是由她操刀。《狼图腾》在英语世界一出版便大获成功,丽莎因此在出版场域中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从而在编辑出版《劳燕》时熟门熟路,并能够确保《劳燕》能如同《狼图腾》一样被英语世界读者所接受。以丽莎为核心的编辑团队十分重视《劳燕》原作中的“中国文化韵味”,正如丽莎所言,“翻译作品的价值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它的源语国,出版商经常悄悄地出售这些翻译作品,因为他们不想过于明显地表明作品并非由母语所写,从而吓跑读者。但我们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与之相反,我们毫不掩饰地展现我们对翻译的兴趣,并努力不让原作的魅力流失”[23]。

丽莎及其编辑团队在收到译稿后,便和白雪丽一起逐字逐句地多次校对译稿,确保不出纰漏,此外还会就译稿中的个别表达进行修改,以使其符合目的语诗学规范。原作者张翎也凭借出色的英文能力加入译稿审校,以求译作精益求精。编辑丽莎直言:“通常情况下,译稿最后的审校阶段都是编辑和译者负责,译者代表作者,但所幸张翎英文能力十分出色,因此我们几个可以作为一个团队共同商讨《劳燕》英译细节。”[24]

例如,3人曾就作品名称的英译深入交换了意见。《劳燕》书名是双关语,蕴含双重寓意。一方面,该书名与书中的女主人公“阿燕”呼应;另一方面,该书名与汉语成语“劳燕分飞”息息相关,暗指阿燕在战火纷飞中形单影只,被迫与爱人相分离。在翻译书名时,丽莎说道:“‘燕子’这一事物在汉语语境中有着丰富的意蕴,而这种意蕴在英语语境中是缺失的。我们3人反复思考作品名称英译的办法,甚至考虑过采用‘加脚注’的方式,但这样会破坏音韵。我们最终还是决定译为‘A Single Swallow’,英语读者或许不明白‘燕子’的含义,但这也无伤大雅。”[24]此处采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和头韵的修辞手法,虽不易为英语读者理解,但保留了源语的文化意味,使译作名称富有音韵美。3人还就译者人物名称的英译各抒己见,白雪丽回忆道:“张翎建议将原作中的主人公‘阿燕’译为‘swallow’,‘刘照虎’则译为‘tiger’,我个人不建议这种译法,而是倾向于音译,即分别译为‘Ah Yan’和‘Liu Zhaohu’。编辑持有的看法与我相同。经过我们的协商,张翎做出了让步,把决定权交给我和编辑,因为她认为我和编辑在译作出版时最有发言权。”[24]最终译者采用音译的翻译策略来处理作品中的人名,保留了原作人名的异质性,为英语读者创造了异域阅读体验。

在《劳燕》译作生产网络中,各大行动者基于资本与惯习,紧密联结,从而确保《劳燕》译作不仅存续了原作优美的语言,更沿袭了原作的风韵。

(二) 译作传播网络

作者、译者、编辑及背后的出版商作为《劳燕》译作的“切身利益者”,是译作传播网络中的主要行动者。张翎、白雪丽、编辑丽莎接受了各大书评网站邀约,漫谈《劳燕》英译本在编辑出版过程中的趣事,宣传《劳燕》英译本。此举一定程度上可以提高《劳燕》英译本知名度,从而促进其传播。发行商亚马逊出版集团在2021年“世界读书日”之际,精心遴选了10本小说,以电子书形式供全球读者免费下载阅读,《劳燕》英译本正是其中一本。亚马逊出版集团凭借其雄厚的经济资本,不惜将《劳燕》英译本免费供读者阅读,此外,亚马逊出版集团还以Kindle电子书和有声书等多模态途径出版《劳燕》英译本,丰富了《劳燕》英译本的承载媒体,扩大了《劳燕》英译本的读者群体。

此外,非人类行动者的作用也逐渐凸显,首先是诸类媒体。《纽约时报》(TheNewYorkTimes)将《劳燕》英译本纳入全球新书推广(Globetrotting),推荐广大读者阅读。纽约时报作为普及性媒体,其推介一定程度上充当“风向标”,引导读者的购书选择;《今日世界文学》和英国专业书评网站历史小说协会相继刊登了《劳燕》英译本的书评,罗彻斯特大学和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官网则转载了张翎畅叙《劳燕》创作背景与创作心得的英文访谈,以此来推介《劳燕》英译本。这些学术类媒体的推介与评价,可信度高,颇具权威性和专业性,亦是普通英语读者购书的重要参考,可以有效促进《劳燕》英译本的传播。另外,好读网(Goodreads)、脸书(Facebook)、个人博客这类社交媒体的宣传作用也不可小觑。大众英语读者可以在上述社交媒体中跟帖交流,阐述自己的阅读心得,大大提升了《劳燕》英译本的热度。

其次是源语与译入语国家共同经历的历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美两国结为同盟并肩抗日,而《劳燕》的故事情节恰恰基于这一历史事实。World war(世界大战)也是《劳燕》书评的一大关键词,此段历史无形之中成为《劳燕》联结英语读者的纽带,吸引英语读者购买该书,从而大大促进其传播。

最后是译入语境下的社会文化需求。《劳燕》英译本发行之际,恰逢新冠肺炎疫情于全球肆虐。受疫情的影响,无数人的生活秩序被打乱,甚至与亲朋好友阴阳两隔。《劳燕》一书的故事背景基于战争和灾难,却播撒了大爱与真情,对于广大受疫情所困的人而言,无疑是宝贵的“精神慰藉”,迎合了疫情笼罩下英语读者的阅读需求。编辑丽莎在与英语读者在线交流中也提及,《劳燕》十分适合广大因疫情而隔离在家的读者阅读[22]。

三、《劳燕》英译与传播对中国文学外译的启示

在译作生产网络的初期发起阶段,中国文学作品要想受到西方主流商业出版社的青睐,首先,作品本身质量上乘,口碑良好。《劳燕》作为新移民文学中的佼佼者,其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和细腻唯美的语言是其得以译介至英语世界的首要因素。其次,文学奖项等符号资本的加持也是重要因素,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在其官网的声明“我们出版在各国荣膺奖项的文学作品”就是佐证。《劳燕》得以经亚马逊跨文化出版事业部译介至英语世界,亦受惠于其作者张翎在中国文学场域中所积累的符号资本。故笔者建议,国内的各大文学奖项在维持其一贯的遴选标准基础上,多挖掘、嘉奖一些非传统文学作品,或年轻作家的作品,让更多质量上乘但遭到冷落的中国文学作品走进海外商业出版社的视野。

在译作生产网络的中期运作阶段,译者往往是主体,负责译作初稿的完成。然而即便译者在源语文学场域中积累了充足的文化资本,并具有优秀的双语能力,在面对源语作品棘手的文化负载词时,难免会捉襟见肘。因此,原作者应积极发挥主体性,凭借资本和惯习介入译作生产过程,弥补译者对源语文化的认知空缺。作者积极介入翻译生产可以避免文化失语,确保译作质量。

在译作生产网络的后期运作阶段,即译作的修改审校至最终出版,编辑与出版社的作用至关重要。编辑与出版社往往凭借其在西方出版场域的经验和对西方文学场域中读者阅读偏好的了解,对译本语言进行适当的修改,以使其符合目的语诗学规范。而文学是一种具有审美属性的语言艺术,若以易于读者理解与接受为首要目标, 弱化或删减文学文本中带有审美特质的表达,则与再现作品艺术风格、彰显作品文学魅力这一文学翻译的追求相背离[25]。故此编辑与出版社在调整译作语言时,还应保持原作的文学性及其审美特质,在保证译作可读性和流畅性的同时,保留原作的异域风情。

在译作传播网络中,由于中国文学在西方文学场域中仍位居边缘位置,加之翻译文学在西方图书销售市场中处于劣势,大部分西方读者对中国文学作品所知甚少。邵璐和李伟[26]在分析刘震云作品在英语世界遇冷时,认为其或多或少归咎于英语读者对刘震云及其作品缺乏了解。在这种情形下,作者、译者、编辑作为译作切身利益拥有者,应主动参与译作的宣传推广,加强与读者的互动,提高译作在西方文学场域中的知名度。

四、结语

《劳燕》译介与传播网络的顺利运行,是各大行动者合力协作的结果,不但归功于译者白雪丽准确生动的翻译,更得益于原作者张翎的积极介入、编辑丽莎对译稿的反复审校与调整、出版商亚马逊多种方式的宣传推动和各大媒体的积极推介等。诚如汪宝荣和周恩奇所言,“中国文学译介与传播是一个依靠网络运作的系统工程,其效果不光取决于翻译质量及风格”[27]。然而,行动者的异质性决定其行动出发点和所追求的利益往往不一致,因此各大行动者还需通过对话协商,积极解决利益争执,以实现合力协作。中国文学外译中的行动者冲突焦点常体现在译者或海外出版社对译作的操纵有悖于作者意愿,因此作者、译者和出版社应对译作生产出版过程中的诸多细节加强沟通,避免不必要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