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强省建设:基础成效、现实困囿与政策选择
2024-01-08牟锦毅赵颖文许钰莎
◆牟锦毅 赵颖文 许钰莎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强调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从实施乡村振兴到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意味着我国“三农”工作由此站到了新的历史起点上。与此同时,党的二十大和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就加快建设农业强国作出重大部署,向全党全社会发出了持续重农强农的强烈信号。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农业强国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根基,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实现高质量发展、夯实国家安全基础,都离不开农业发展。”[1]
四川是我国重要的农业大省和人口大省,自古就享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乡村地域广阔、农业资源丰富、农耕文明底蕴丰厚。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四川“三农”发展高度重视,多次发表重要讲话、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四川擦亮农业大省金字招牌,打造新时代更高水平的“天府粮仓”,加快推动由农业大省向农业强省跨越[2]。随着绝对贫困的全面消除,以及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任务的如期实现,四川“三农”工作正式迈入了由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从农业大省向农业强省跨越的关键阶段。也正是导源于这种宏观形势的转变,四川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强省建设被摆在了更加突出的位置,这既是针对当前“三农”发展形势和城乡关系调整的重大战略部署,也是事关我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和农业强国建设的大省责任和重要担当。
二、基础成效
党的十八大以来,四川立足现实省情农情,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的总方针,提出一系列新理念,采取一系列新措施,农业农村经济社会总体呈现稳中向好的发展态势。当前,四川农业现代化全方位展开、乡村产业结构和经营方式深刻变化、农业农村全面绿色发展、农村居民收入持续提升,一系列现代要素正在不断渗透与重塑着乡村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推动乡村振兴迭代升级,助力四川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开局良好。
(一)农业综合生产能力迈上新台阶,农业基础性地位进一步夯实
党的十八大以来,四川粮食和重要农产品供给稳定,农业综合生产能力不断迈上新台阶。2021 年,四川农林牧渔业增加值5818.1 亿元,占全国比重的6.69%,仅次于山东省和河南省,列居全国第3 位;全省粮食产量3582.14 万吨,列居全国第9 位,人均粮食占有量427.9 千克,稳稳高于国际公认的400 千克粮食安全线;粮食单产水平从2012 年的5229.35 千克/ 公顷增至2021 年的5634.32 千克/ 公顷,增长7.74%;大豆玉米带状复合种植示范推广成效显著,是我国落实任务最多的省份。在粮食安全基本得到保障的同时,四川“菜篮子”产品也日渐充裕丰盈,肉、蛋、果、菜等重要农产品产量均位居全国前列,其中,生猪出栏量常年居全国第1 位,顺延了历史上“川猪安天下”的美誉。2021 年,四川猪肉、牛羊肉、油料、禽蛋、蔬菜(含食用菌)、水果产量在全国的占比分比为8.70%、5.28%、11.53%、4.96%、6.50%和4.31%,仓廪充实,其中,猪肉人均占有量55 千克,牛羊肉人均占有量7.64 千克,油料人均占有量49.76 千克,禽蛋人均占有量20.22 千克,蔬菜(含食用菌)人均占有量601.90 千克,水果人均占有量154.19 千克,较好地满足了居民不断增长的对吃得好、吃得多样、吃得营养的食物消费需求。随着四川粮食等重要农产品生产在全国地位不断巩固抬升,庞大的农业生产规模和丰富的农产品品类为推动四川由农业大省向农业强省跨越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二)农业产业和产品结构不断优化,乡村产业链正朝着纵深拓展
党的十八大以来,四川农业产业结构持续优化,农业总体迈入了高质量发展阶段。2012~2021 年,四川农林牧渔业总产值的年均增速为6.26%,超出全国6.09%的平均增速水平。其中,四川农业产值比重稳定在5 成以上,农业产值增长对全省农林牧渔业总产值的增长贡献率达到58.85%;农林牧渔专业及辅助性活动产值的年增速最快,为11.72%,表明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进程不断加速;林业和渔业总产值的年增速分别为11.65%和8.02%,农林牧渔产业结构不断趋于优化调整。与此同时,四川农业产业附加值大幅提升,农业生产方式逐步从“传统种养”渐进转向“链式融合”。在技术创新与制度创新双重驱动下,乡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迈出了坚实步伐,农业产业内部整合、农业产业链延伸、农业与关联产业交叉融合等模式纷纷涌现,乡村传统产业形态不断发生“裂变”[3]。目前,以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农村电商、康养文旅、民宿经济等为代表的新产业新业态在四川各地蓬勃兴起,成为拓展农业功能和促农增收的重要经济业态。2021 年,四川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业综合经营性收入达到3637.43 亿元,接待游客4.66 亿人次,规模效益居全国前列;四川农产品网络零售额达385.9 亿元,位居全国第9、西部第1,在推动农民创新就业、开拓农村消费市场和推动乡村经济新增长等方面成效显著。
(三)农业农村绿色化水平持续提升,生态文明建设取得显著成效
党的十八大以来,四川秉承“科学施肥、保护耕地、经济低碳”的绿色发展理念,农业农村发展更加绿色环保,更具可持续性。据四川统计年鉴数据,2021 年,四川化肥施用量207.16 万吨(折纯量),较2012 年减少18.12%;农药使用量4.10 万吨,较2012 年减少32%,二者施用量均连续9 年实现负增长,且四川单位面积的化肥、农药施用量也都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畜禽粪污综合利用率达76%、秸秆综合利用率在90%以上、农膜残留回收率突破80%、农药包装废弃物回收利用率达74%,农业产地环境治理保护效果显著提升。随着绿色发展理念日益深入人心,四川绿色优质农产品安全供给能力明显增强。据农业农村部数据,2021 年,四川绿色食品、有机农产品和地理标志农产品数量合计2367 个,产品涵盖了粮油、蔬菜、水果、畜禽等各个品类及其加工品,为塑造具有区域特色的品牌体系和促成优势产业集群奠定了良好基础。另一方面,四川乡村生态环境也展现出新气象,截至2021 年末,四川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达到87%,农村生活垃圾进行收运处理的行政村比例达到96%,农村生活污水乱排现象基本得到管控,乡村人居环境整治工作扎实推进、成效突出。
(四)消除绝对贫困和促农稳定增收,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扎实推进
四川脱贫人口基数大,是全国扶贫开发攻坚任务最为繁重的6 个省份之一。随着我国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四川同步消除了绝对贫困和区域性整体贫困。党的十八大以来,四川启动实施“四大片区扶贫攻坚行动”,着力抓好“五大扶贫工程”,各地基于现实条件创造了生态扶贫、旅游扶贫、电商扶贫、金融扶贫、资产收益扶贫和产权改革扶贫等多样化扶贫模式。历经八年的持续奋斗,截至2020 年末,四川724 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8 个贫困县全部摘帽,11051 个贫困村全部出列,绝对贫困全面消除,为我国脱贫攻坚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据国家统计局贫困监测报告数据,四川贫困地区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2013 年的2740 元增至2020 年的9480 元,年均增长19.40%,超出同期全国贫困地区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1.0%的增速水平。2021 年,四川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7575 元,比2012 年增长了136.48%,年均增速10.04%;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为16444 元,比2012 年增长了162.47%,年均增速11.32%(见表1)。由此可见,无论从人均可支配收入还是人均消费支出来看,四川农村居民的增幅及其增速均明显超出城镇居民,也超出了同期全国农村居民人均收入与消费的增速水平。2012~2021 年,四川城乡居民收入比从2.72∶1 降至2.36∶1,城乡居民消费比从2.37∶1 降至1.64∶1,农民获得感和幸福感显著增强,减贫战略也从消除绝对贫困转向了缓解相对贫困。
表1 四川城乡居民收入、消费水平变化及其与全国比较 单位:元;%
三、四川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和农业强省建设中面临的现实挑战
四川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地貌气候多样,各地农业农村情况千差万别,一定程度而言,相比浙江、江苏、山东、黑龙江等传统农业大省,四川更贴合于中国农业“微观缩影”的形容。伴随着“三农”发展的全面转型,四川人均资源禀赋不足、农业劳动力供需结构性矛盾突出、农业生产效率效益偏低、乡村产业竞争力不强等现实挑战更为突出,亟需置于四川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和加快农业强省建设的新的历史阶段和环境中予以深刻再审视。
(一)农业资源环境刚性约束加剧,粮食等重要农产品总量供给压力趋增
耕地是农业生产的命根,水利是农业生产的命脉。四川耕地质量总体不高,数量持续减少,水资源分布与农业生产存在空间错配特征,水资源利用效率偏低,侵蚀着四川农业生产系统的韧性。一是耕地数量持续减少。据第二次和第三次全国国土调查数据,四川耕地面积从2009 年的10080 万亩降至2019 年的7840.75 万亩,年均减少224 万亩,耕地减幅列居全国各省份之最,人均耕地面积从1.23 亩降至0.94 亩。即便在2020、2021 年耕地备受关注的情况下,四川耕地面积依然相继减少了68 万亩和23 万亩,人地矛盾进一步加剧,并且这种趋势在短时期内难以扭转。二是耕地保护和质量提升面临严峻挑战。四川地形复杂多样、整体耕地质量不高。目前,全省7800 万亩耕地中有7 成位于6°以上的坡地,“一平二坡七分田”严重阻滞了农业规模化发展;中低产田面积占比61.8%,地块细碎零散、坡多台多梗多,有利于水土资源集约高效利用的优质耕地资源十分缺乏。为确保粮食等重要农产品稳产增产,农业生产中依然需要大量使用化学品,容易造成土壤板结酸化、有机质含量下降和土壤污染等环境问题。三是农业灌溉用水得不到有效保障。四川水资源丰富,但水资源与耕地资源不相匹配,农业灌溉用水需要依靠农田水利工程来实现空间均衡配置。然而,四川大中型灌区建设进度缓慢,骨干水网尚未形成、渠系配套建设滞后,影响了农田灌溉作用的发挥;而作为丘陵山区供水主力的山坪塘、蓄水池、提灌站等小微水利工程,不仅总量不足且年久失修,成为四川农业生产的重要阻碍。
(二)农村劳动力持续非农化转移,农业劳动力供需结构性矛盾日益突出
2015~2021 年,四川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从47.7%升至57.82%,年均增加1.69 个百分点,在既有农业技术难以跟进的情况下,城镇化推动农村劳动力非农化转移的趋势仍在持续,给农业发展带来了多方面冲击。一是粮食等重要农产品需求仍在刚性增长。一方面,城镇化推动居民膳食消费结构不断朝着高蛋白、高营养方向转型升级,显著提升了居民对畜产品的需求。2015~2021 年,四川居民人均肉(猪牛羊)、禽、蛋、水产品及奶类的年消费量总和从76.09 千克增至86.93 千克,年均增速2.24%,拉动饲料粮消费需求刚性增长。另一方面,近年来,受疫情及宏观经济形势影响,大量川籍农民工从省外返乡,但绝大多数未回归农业生产,选择留在城镇或在乡村从事非农产业活动,加重了农产品供给压力。二是农业用工难问题得不到有效破解。据统计年鉴数据,2010~2021 年,四川农业从业人员数量从2044 万人降至1506 万人,减少了26.32%。目前,四川农村常住人口已不足户籍人口的一半,老人农业和妇女农业成为客观事实。农村劳动力的持续外流促使四川农业“用工难、用工贵”问题日臻突出,特别是季节性用工短缺问题普遍,严重制约了农业可持续生产。随着农业产业化发展,机械化运用、科学育苗、精准施肥、疾病防控等对农业用工也提出了更多技术需求,而留守的弱能型劳动力很难满足其要求。三是土地生产功能不断趋于弱化。随着越来越多的农民将农业当成兼业或副业,在农村实际生活和愿意从事农业的人数越来越少。加之农户退出土地承包缺乏合理机制,一些农民外出打工期间宁可暂时荒废土地也不愿流转出去,致使土地流转面积增速持续趋缓,农村土地精耕细作的传统慢慢淡化,部分地区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复种指数下降和耕地撂荒现象。
(三)科技赋能现代农业效果不强,农业生产率与生产效益难以有效提升
党的十八大以来,四川农业科技加快发展,新品种、新技术、新装备、新模式不断创新和突破。但相比于农业现代化的客观需求,农业科技支撑依然不足,目前,四川农业劳动生产率分别仅相当于二、三产业劳动生产率的1/5 和1/4。以粮食生产为例,2021 年,四川粮食单产5634.32 千克/公顷,尚达不到全国平均水平;其中,水稻作为四川传统优势作物,单产7964.8 千克/公顷,仅略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为国内最高单产水平(上海)的84.67%;四川小麦单产4208.12 千克/公顷,比全国平均低27.73%,为国内最高水平(上海)的62.46%;玉米单产5865.15 千克/公顷,比全国平均水平低6.77%,为国内最高水平(新疆)的64.30%;大豆单产2354.5 千克/公顷,虽高出全国平均水平,却仅为国内最高水平(新疆)的79.39%(见表2)。同时,作为国内典型的山丘区农业大省,四川农业机械化明显滞后,农机装备总量不足、结构不优、质量不高的问题突出。据相关统计,2021 年,四川主要农作物耕种收综合机械化率为65%,比全国平均低6个百分点;而且四川不同区域间农机化发展很不平衡,如成都平原粮食综合机械化水平为79%,丘陵地区为59%,而攀西地区仅36%。正因此,四川农业机械对人工的替代效应不显著,对农业降本增效的作用也不明显。以水稻生产为例,2015~2021 年,全国亩均人工成本从620 元降至534 元,但与之相悖的是,四川亩均人工成本不降反升,从708.28 元升至808.82 元。此外,大数据、互联网、云计算、物联网等现代生产要素在农业领域中的应用不足,交叠着农业劳动力减量化和老龄化问题,四川依靠科技赋能农业高质量发展的格局远未形成[4]。
表2 2021 年四川主要粮食作物单产与全国平均水平比较 单位:千克/公顷
(四)小农户结构性分化趋于加速,难以有效嵌入现代农业产业分工体系
据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公报,截至2016 年末,四川小农户数量占农户总数的99.25%,户均耕地面积4.35 亩,比全国平均还低了44 个百分点。经过多年市场化发展,四川小农户群体内部已形成鲜明的分化,家庭劳动力表现出兼业化、离农化、去农化等多向发展格局。同时,受代际分工等影响,乡村人口老龄化现象突出,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2020 年四川农村60 岁及以上人口占农村总人口数的27.32%,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21.92%,分别超出全国平均3.5 和4.2 个百分点。可见,四川农村劳动力兼业化、老龄化相比全国更为严峻,既有的人力条件完全不具备与农业农村现代化进程相匹配的素质能力,还在不断地削弱农业强省建设的人力资本基础。在高度开放的市场经济环境中,四川小农户结构性分化进程还在不断提速,旧有的土地经营方式、农业生产服务模式已难以适应规模化、标准化、科技化的现代农业,分散的、弱能的小农越来越难以依靠自身力量打破农业生产的“低水平均衡”,特别在贫困地区、边远山区,囿于资源环境恶劣、区域经济水平偏低,小农户生产生活极易再次返贫[5]。因此,亟待构建起能够契合四川小农户分化趋势的新型农业经营服务体系,确保小农户在农业强省建设中不掉队,这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和农业强省建设中必须直面的现实问题。
(五)乡村产业质效和竞争力不高,内生动能不足抑制产业能级进阶提档
近年来,乡村振兴战略提出的“产业兴旺”,极大激发了四川各地乡村产业发展动能,但从总体发展来看,乡村产业层次与产业能级依然偏低。一是乡村产业同质化竞争严重。不少地方在推动乡村产业发展过程中,始终未能跳出规模扩张和数量增长的思维局限,部分农产品生产从适宜区转向了次适宜区甚至不适宜区,带来产能过剩、产品低端化等问题,很容易陷入价格战困局。并且,产业的无序扩张还会在无形中抬高产业的准入门槛,使得一些原本就处于弱势地位的农民失去参与产业并从中获益的机会。二是乡村产业发展韧性不强。尽管四川乡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全面开花,但各地三产融合路径较为混乱,产业间分割明显、融合程度低。受乡村用地刚性约束较多、农产品加工技术滞后、物流交通受阻、农用物资供应不足及价格波动等影响,四川多地乡村产业融合的叠加效应释放不足;同时,乡村产业发展未能较好地“楔入”乡土实际,尤其表现在产业对小农户的包容性和吸附性不强,甚至进一步加剧了小农户群体的内部分化。三是农业品牌建设面临挑战。当前,四川农产品品质分层和优质优价的实现机制未能有效构建,在生产环节就普遍缺乏质量分级的思想观念和技术标准,市场环节也就缺失了以质量分级为基础的价格形成机制,造成市面上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恶意压价的现象屡见不鲜,绿色优质农产品溢价水平低,农产品品牌建设面临严峻挑战。
四、在全面乡村振兴中实现四川农业强省建设的内在要求
当前,四川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强省建设已然有了良好的成效基础。然而,推动四川由农业大省向农业强省跨越是一项具有高度前瞻性、复杂性和系统性的实践活动,必须深刻认知新发展阶段四川“三农”工作的历史方位和战略定位,准确把握四川农业强省建设的内在要求,切实走出一条四川特色的农业强省之路。
一是要走彰显四川特色与个性的农业强省之路。一方面,四川具有明显的农业大省优势,横跨五大地貌单元、涵盖六个气候梯度,得天独厚的农业资源和多类型的自然生态系统孕育着特色农业发展的巨大潜势,不仅造就了丰富的农产品品类,也为农业多种功能拓展和乡村多元价值的发掘创造了利好条件,境内不同地区均可立足自身独特的禀赋优势选择别具特色的发展路径;另一方面,四川具有明显的市场规模优势,人口众多、消费体量庞大。随着城乡融合加速发展,市场对优质、个性、高端农产品的需求以及多元化农业功能的诉求与日俱增,这也成为四川特色农业强省建设的重要突破口。因此,四川农业强省建设需在兼备国内农业强省共性特征的基础上,进一步立足四川农情、彰显四川特色。
二是要走压实粮食和重要农产品安全保供的大省强农之路。四川地理位置特殊,处于中国内陆中心地带,是我国最重要、最优先考虑的战略后方基地之一。早在4500 年前,成都平原就开始种植水稻,是我国稻作文明的发源地之一。2000 多年前,秦国蜀郡守李冰父子组织建成都江堰,成都平原从此成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的“天府之国”,奠定了成都平原作为国家层面“天府粮仓”的重要地位。历史上,川粮多次外调支援,既是平定天下的军粮,也是赈灾救急的救命粮,在稳固大后方支撑国家战略需求方面功不可没[6]。时至今日,无论现代化程度有多高,确保粮食和重要农产品安全供给始终是首要目标和底线任务,对于支撑农业强省建设和各方面发展具有极端重要意义。只有食物充足、人心安定,稳大局、应变局、开新局才有更大底气和回旋余地,四川才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应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作出更大贡献,展现更大担当。
三是要走贯穿增进农民根本利益和促进农民共同富裕的农业强省之路。四川是一个富有小农传统的农业大省,千千万万的小农共同构筑了农业强省的基石。截至2021 年末,四川仍有户籍小农户1700 余万户,他们承担了大部分粮食生产和重要农产品供给任务,在农业生产经营中的绝对主体地位难以撼动。但从目前来看,尽管四川现已消除绝对贫困,但农民收入不高、产业基础不牢、就业不稳定,特别是脱贫地区小农户自我发展能力不强的问题依然存在。由此决定了要从“三农”全局高度把握新时代小农发展问题,要更多地在增强脱贫地区和脱贫群众内生动力上下功夫,目标旨在推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要以让广大农民过上富裕幸福生活作为农业强省建设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
四是要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农业强省之路。四川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在传统农业时代就非常重视“人”与“天”“地”的关系,农耕文明有着悠久而厚重的历史底蕴,在深学细悟中较好地汲取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以自然之道,养万物之生”的农业哲学思想和生态智慧,继承和发扬着“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生命共同体理念。同时,作为长江上游生态屏障,守护绿水青山、保护生物多样性是四川一以贯之的历史责任,也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四川的内在要求。因此,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强省之路,这既是省情所系、民之所盼,也是四川农业强省建设的文化滋养和力量之源。
五、新时期四川农业强省建设的政策选择
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是中央在新时代对“三农”工作的新部署与新战略,农业强省则是乡村全面振兴的省域表现。新时代新征程推动四川全面乡村振兴和农业强省建设,需在科学把握四川农情实际、历史使命和发展阶段的基础上,坚持问题导向,明确目标定位,找准突破重点。
(一)锚定供给保障强,增强粮食和重要农产品供给保障能力
践行新时代打造更高水平“天府粮仓”的时代使命,是四川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基础,也是加快农业强省建设的头等大事。必须强化底线思维和忧患意识,要做到:一是完善耕地保护机制。严守耕地红线和加强高标准农田建设,分类明确四川平原、丘陵、山地建设的技术标准,确保“粮田”为“良田”。着力解决土地撂荒问题,鼓励本地合作社、经营大户、社会化服务组织从事撂荒地的租赁经营。加强耕地用途管控,严格规范“占补平衡”和“进出平衡”,落实耕地利用优先序。二是优化调整种植业结构。随着居民膳食结构不断优化,肉蛋奶水产品等营养丰富的食物消费将保持持续增长势头,并促使饲料粮消费取代口粮消费成为居民重要食物来源[7]。因此,为更好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在保障口粮前提下推行种植业结构的调整势在必行。三是深入践行大食物观。面向四川全域,充分发挥耕地、森林、草原和江河湖等自然生态系统的生产功能,全方位、多途径、立体式开发获取食物资源,加快构建起粮经饲统筹、农林牧渔结合、植物动物微生物并举的多元化食物供给体系,在增强食物供给韧性的基础上实现区域特色赋能[8]。四是推进粮食和重要农产品全链条减损。树立减损就是增产理念,让广大民众充分理解粮食和重要农产品减损的现实意义。系统梳理生产、加工、储藏、运输、消费等方面可能存在的风险点,在技术上加强各个环节基础性科学研究,将减损技术推广应用在粮食和重要农产品全产业链条中。
(二)锚定科技装备强,全面提升科技赋能现代农业发展质效
对于四川这样一个人均资源禀赋不足但市场需求庞大的省份而言,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必须要向科技要增量、挖潜能、拓边界。一是加强农业产业关键技术和共性技术攻关。面向农业高质量绿色发展,聚焦生物育种、丘陵山区农机装备、生态低碳农业、节水灌溉、数字农业等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强化农业科技原始创新和精准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增强有效科技供给[9]。二是提升农业全产业链技术创新效能。更加强调依赖技术创新打破农业产业内部以及农业和关联产业融合的壁垒,着力突破农业产业化发展的技术瓶颈,加强技术集成应用于农业全产业链建设,拓展和深化农业农村领域高新技术的应用场景,孵化新业态、衍生新产业。三是探索农业科技协同攻关与转化应用的创新机制。强化科技创新资源“一体化”配置,构建起政府、科研机构、企业、农户、社会力量等多方参与、多级联动、供需双向互动的农业科技创新协同体系,缩短技术创新与转化产业化的周期[10]。鼓励发展多元化农业科技服务组织,支持社会化农业科技服务力量承担可量化、易监管的农技服务,打通科技进村入户的“最后一公里”。
(三)锚定经营服务强,构建具有包容性的新型农业经营体系
四川“人多地少”的省情农情决定了小农户存在的长期性,随着小农户分化加速、农村老龄化趋势加剧,特别是伴随着农业市场对外开放程度的不断加深,小农户分散经营的局限性日益凸显,亟需构建起对于小农户包容性强的新型农业经营体系。一是积极培育壮大多元化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引导和支持农业企业、家庭农场、合作社、种养大户等多元化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发展壮大,注重提升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对小农户的示范引领和带动作用,鼓励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与小农户共建农业产业化联合体。二是引导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与小农户建立多种合作关系。推动小农户与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农业企业等新型经营主体之间形成资源共用、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高效组织经营模式,遵循互惠共赢原则,推动多元农业经营主体在产业链上优势互补、分工合作、利益共享,提升资源配置率和农业生产率。三是着力完善农业社会化服务业体系。以扩大社会化服务来弥补农户耕地规模不足的局限性。支持供销社、合作社、农业服务公司、村集体组织等各类主体通过订单作业、跨区作业、生产托管等多种形式,提供全面、方便的社会化服务,让老人农业和妇女农业有存续发展的空间。顺应乡村产业发展趋势,将社会化服务范围从生产领域拓展到全产业链,培育能够将政府、企业与农户连接起来实现一二三产业融合的新型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
(四)锚定产业韧性强,推动农业全产业链与全价值链升级
产业振兴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重中之重,也是农业强省建设的重要切入点。当前,乡村价值功能已悄然发生变化,推动乡村产业振兴必须跳出“就农业论农业”的旧有思路,积极谋划新思路。一是发展优势特色农业产业。四川地形地貌复杂多样、自然资源条件迥异,造就了“土特产”农产品生产的特殊优势。特色农业发展要依托地方独特的物候条件、风土人情和民俗文化,以农业生产的区域分工为前提,以优质优价的质量分级为导向,以农产品区域公共品牌为引领,推动特色农业由规模化生产向品牌化经营转变,培植一批有认可度、有识别度和有竞争力的“川字号”品牌。二是注重产业结构优化和产品品质提档升级。在确保粮食安全供给的前提下,加大农业结构调整优化力度,形成数量供给充足、品质更加优良、结构更加合理、保障更加有力的农业产业供给体系。在农产品加工、冷链流通、品质提升、品牌打造等方面深耕细作,提升产业全链条升级的“硬核实力”。推进典型县域农业产业链拓展与集群式发展,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地打造地域特色鲜明、业态类型丰富的乡村产业链体系[11]。三是完善产业链利益联结机制。提升乡村产业韧性,推动新产业新业态健康可持续发展,必须要突出农民的主体性地位,要让农民更多分享农业产业增值收益。围绕小农户与现代农业有机衔接,构建生产联动、利益共享的联农带农机制,打造多种形式的产业共同体,创新“订单收购+分红”“入股+保底收益+按股分红”的多种利益联结方式,形成多元主体协作分工、集约经营和利益共享的现代经营体系,实现小农户在现代农业产业链、价值链、创新链和服务链中充分融入,让农民更多分享产业增值收益。
(五)锚定竞争能力强,让广大农民在改革中分享更多成果
提升农业农村竞争力须顺应当前深化改革的大背景,用改革视角和创新思维,在做大市场上下更大功夫,增强乡村产业发展后劲与市场竞争力。针对当前四川乡村产业市场规模小、布局分散、生产经营成本偏高等突出问题,一是强化乡村产业振兴的要素支撑。在全面乡村振兴中推动农业强省建设,以城乡融合发展导向,积极破除妨碍城乡要素平等交换、双向流通的制度壁垒,畅通劳动力、资本、技术等要素下乡进村路径。盘活、激活、放活各类农村集体资源,探索资源发包、物业出租、居间服务、资产参股等多样化途径发展新型农村集体经济,搞好农村集体资源资产的权利分置和权能完善,让农民在改革中分享更多成果[12]。二是拓展农村集体经济发展新路径。推动“家庭经营为基础、集体经济组织引领”的统分结合的渐进的农业现代化实践模式加速形成。推动政府、市场主体、金融机构等外部资源和土地、劳动力、生态等农村内部集体资源有机捆绑,实现资源的外引内聚,因村制宜地发展现代农业、生产性和生活性服务业、配套服务经济、乡村旅游等,不断拓展农村集体经济发展新路径,走培育内生动力的发展道路[13]。三是全面激发广大农民的主体性。小农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在地者,是长期与土地打交道的直接生产者和受益者,他们最了解乡村的优势和需求。政府要充分尊重农民在乡村振兴中的主体地位,让农民参与到乡村的规划和建设中来。另外,要注重提升农民自我发展能力,切实将小农群体的庞大人力资源转化为支撑乡村振兴的雄厚人力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