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散记(组章节选)
2024-01-06冯金彦
冯金彦
尊闻堂
门前石阶上,两个老人在下棋。风吹动,斑驳的发在风中飞。楚河与汉界,一面是历史,一面是现实。
游客进进出出。
从一个故事的封面进去,从一个故事的封底出来。两个老人是故事的一部分,誰是作者无所谓。楚河的浪花落在棋子之上,马的蹄印敲打汉界的界碑。
棋起棋落,他们专注与宁静,仿佛世界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与世界无关。即便辉煌的建筑,文化悠久的房子,对于他们,只是一座房子。
只是家。
只是温暖,只是回忆。
与堂相比,我是一个空瓶子,怎么涂抹,也没有堂的沧桑。如果不能装满西塘的水声回去,西塘之行没有意义,生命也没有意义。
房檐上,一只鸟儿与我商量。
谁先离去。
廊 棚
瓦片寂寞。
透过瓦片,能够看清历史的脉络,生命的脉络。雨透明,一滴滴雨,踩在瓦上的声音,是朴素与善良的灵魂从世界上走过的声音,从西塘走过的声音。
雨很轻,声音很轻。
岁月斑驳,谁的心能像瓦片一样,素面朝天,素面朝地,不被世俗生活打上欲望的补丁。
瓦片从不谈生。
廊棚也不论死。
生与死,对于瓦片,只是换了一个睡眠的姿势。生与死,对于人,只是换了一个睡眠的方式。每天晚上,我们都练习死去一次,就是为了死亡真正敲门时,平静面对。
雨不敲生死之门。
雨只敲廊棚。
从雨滴声里伸出一双手,把我们的灵魂提着走了。顷刻之间,我们成为枯萎的杜鹃花瓣,成为空空的壳子,风一吹,就轻飘而起。
化蝶而去。
明清建筑
谁使用明朝户口,谁是清朝户籍。
不用风去打听。
相同的木料与相同的砖石,明朝用月光做剪刀,清朝用阳光做剪刀,两个朝代使用完全不同的剪裁方式,做文化的外衣。在西塘,我们一眼就能从二十五万平方米的斑驳中,把明朝的灰找出来,把清朝的蓝找出来。
一只小小的蚂蚁,穿着月光在明朝与清朝建筑的影子下行走着。
我也是。
坐在石皮弄,我把六十八米的巷拎起来,用二百一十六块石板的笛孔,为西塘二十五万平方米明清古建筑吹一曲天上人间。
此曲只应西塘有。
云是一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