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符号学语义在陶瓷设计中的运用

许惠斌

（江苏省丹阳中等专业学校，丹阳，212300）

0 引言

广义上的符号学是研究符号传意的科学，属于人文科学，同时为当代社会人文科学的认识论和方法论的探讨的重要组成，并逐渐影响和涉及多种社会人文科学。符号学的方法目前已经被应用到医学、法学、以及多种综合艺术门类如艺术设计、电影、戏剧等领域的研究。尤其是设计领域的平面设计、建筑设计、工业设计、产品设计等方面的理论也有所涉及。但是在陶瓷设计方面的理论研究还留有很大的空白,亟待我们去填补，而且少量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具体设计符号语言的分析以及设计符号的表达形式上,研究符号语义的生成及转换的论文及著作相对较少。

陶瓷设计中符号学的应用研究是符号学方法在艺术设计的理论探索和实践尝试，目的是理清符号学语义的相关概念，并寻找符号学语义与陶瓷设计之间的关系为陶瓷艺术设计研究开拓更为广阔的思想空间，以对陶瓷艺术设计提供更加新颖的方法指导。本文试图在前人的研究的理论基础上运用符号学中的相关基本理论与方法，对陶瓷设计中设计符号学语义的生成规律作一些粗略的研究，并且对在陶瓷设计中经常涉及的方法进行了简单的梳理，期望对当下陶瓷设计的设计思路做一些粗浅的尝试。

目前，符号学作为一个交叉学科在艺术设计的领域上有着广泛的运用，尤其是在平面设计和产品设计当中的运用尤为凸显，而作为多项设计融合的陶瓷设计，符号学还可以帮助我们梳理在陶瓷设计中陶瓷语言的表达脉络，并为陶瓷设计提供相应的理论支持。此外，从符号学语义的角度来分析和了解陶瓷设计中的设计语言，不仅扩大了符号学的研究范围和领域，而且为陶瓷设计提了方法和思路探求出更究竟的设计美学规律。

1 符号学的语义

德国哲学家卡西尔认为“人是符号的动物”，早先人们通过语言符号来交流意见从而有别于其他的动物。符号的思考方式又和其他的思考方式不同，它是人类特有的思考方式。符号学的开端始于“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的语言符号学理论，他认为“符号”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能指”，另一个是“所指”，所谓“能指”是表示成分，即图像直接指代的物体本身。“所指”是被表示成分，即图像所象征的内容或者抽象的图像本身。“能指” 和“所指”是由于某种关联而联系在一起的，而这种关联不是固定的，会随着关联的变化而变化。此外他把设计符号学语义分成三个部分，即图像符号语义的生成和图像符号语义的转变以及图像符号语义的表达。

1.1 符号学语义的生成

通常来讲图形图像语义的生成，是把图形图像按照一定的规律构成符号图像系统，从而传达特定的语义。而图像语义的表达方式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直义”另一种是“转义”。“直义”是用“所指”表达“能指”所表达的含义，例如植物园的宣传海报设计中玫瑰花的图像就直接表达玫瑰花这个物质本身。“转义”是用“所指”和 “能指”通过某种关系联系在一起，用两类无直接关系的事物来相互指代，这种关联系是一直被大家所认同的，约定成俗的事物。例如我们提到或者看到“玫瑰”自然会联想到“爱情”一样，说到“能指”的鸽子便会想到“所指”的和平含义，又由于关联的不确定性又会联想到其他的东西像橄榄枝等。从某种意义上讲“能指”和“所指”之间关联的不确定性丰富了符号学在设计中所体现的趣味和意义。

1.2 符号学语义的转换

日本设计大师田中一光认为“广告设计艺术实际上是将一种文学语言转换成图像语言的艺术，在转换过程中必须构建一整套与内容相适应的视觉代码，从而完成叙事从文学表意到图像表意的语言变异”。他所说的“视觉代码”是指一系列的符号学代码，这代码可以让观者清楚地了解到符号学背后所隐藏的深层含义。之前讲过，在符号学中的“所指”并不是指代事物的本身，而是物体本身所象征的内容或者抽象的图像本身意义。在陶瓷设计中“所指”一般是指设计者想要表达的主题，而这种主题需要“能指”的具体事物来体现。

1.3 符号学语义的表达

其实在艺术设计中的图像系统就是一种“符号”表现系统，都是通过符号学的方法来传达的，是一种符号学的作用与内容的传递。艺术设计中常常以这种设计符号学的超强说服力来完成设计的“所指”。并且有效地将所指的信息和情感内容与观者产生共鸣，从而达到宣传的目的。著名的符号论的美学代表苏珊·朗格曾说“艺术就是人类情感符号的创造，将人类情感通过一种可见可听可感的形式呈现出来的符号手段，也可称为表现符号体系”，同时他认为人类的情感是可以通过可感的符号形式来表达的。

总之，符号学作为一门交叉边缘学科为艺术设计提供了许多理论和研究方法上的支持，进而促进和丰富了艺术设计的设计方法和研究领域。而符号学中的语义生成、转换和表达阐明了艺术设计中符号的传达逻辑和更深层次的含义。

2 陶瓷设计中的符号学语义

美国哲学家威廉莫里斯在《符号理论基础》中将符号学分成语义学、语构学、语用学，其中语义学是对符号含义的研究说明，而在语义学维度下的陶瓷设计中主要包含装饰图形符号、色彩符号、造型符号、材料符号等；通过对符号学语义层面的整理与分析，可以帮助我们对陶瓷的设计语言有一个相对全面的了解，并为今后的陶瓷设计提供理论基础。

2.1 装饰图形符号在陶瓷设计中的运用

装饰图形符号作为符号学语义的主要方面在陶瓷的设计中有着重要的意义，如果说造型符号是陶瓷的骨骼，那么装饰图形符号就可以说是陶瓷的皮肤。一般来讲陶瓷设计中图形符号大致可以分成传统的图形符号和现代的图形符号，其实图形符号中的传统的图形符号和现代的图形符号，并没有一个严格的界限，只能说传统的图形符号在制定时经过层层的推敲和取舍最终得到一个完整的图案图形，它更趋向于装饰性且更加严谨和理性，而相比之下现代图形符号显得更加自由和新颖，且又与传统的图形符号有着一定的传承和发展。

在传统的陶瓷装饰图形符号中，主要有动物植物图形纹样、花鸟人物图形纹样以及几何和吉祥图形等，前文也说过这些传统图形符号大多比较整体，形成的过程符合特定的逻辑，并且蕴藏深厚的传统文化的韵味，比如传统的吉祥图形“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①，每一种图形符号都代表特定的吉祥寓意，皆是人们美好的向往。这种传统的吉祥图形符号从语义的生成角度上来讲，它让图形符号“所指”图形的本意和图形符号“能指”人们期望的吉祥含义，将这两者在本质上看似毫无联系的事物进行关联，这种关联使得在人与人的传承的过程中渐渐形成了约定成俗的吉祥符号，而这种约定成俗的吉祥符号就通过语义的转成相应的“视觉代码”，人们通过这种“视觉代码”，又重新获知图形符号的语义所表达的特定吉祥含义。如下图，故宫博物院藏品——粉彩描金云蝠纹赏瓶，陶瓷中吉祥符号中的“蝙蝠”寓意“五福”，而两者在本质上是没有太大联系的，但在中国人的心中蝙蝠图形符号已经是“五福”的“视觉代码”了，人们只要通过“蝙蝠”这种“视觉代码”又可以再次获得“蝙蝠”的符号语义表达的含义从而产生共鸣。

图1 粉彩描金云蝠纹赏瓶及其局部

随着时间的推移，陶瓷设计中的图形符号出现了与传统图形不一样的符号形式，特别是受新潮流新思想的影响，新的陶瓷设计已经不局限于对传统图形符号的改变，从而迸发出更多极具创造力和张力的新形式。此外，这类的图形符号在展示上还不同于常见的平面的二维图形，它在陶瓷产品中显得更加的立体和多维，即便是传统的有刻和划的浮雕立体的呈现，这也是陶瓷图形符号在呈现上的一大特点。即便新型的现代陶瓷图形符号的含义已经与传统的陶瓷图形符号有着很大的区别，如图2 和图3 的现代陶瓷器皿，但究其根本图形符号语义生成和转化的方式没有改变，只是图形符号语义的表达的内容是新的思想和新的寓意了。

图2 现代陶瓷器皿

图3 现代陶瓷器皿

当然，在陶瓷设计中图形符号往往并不局限于图形符号本身，它通常根据陶瓷的造型和功能需要的变化而变化，所以说完整的陶瓷设计一定是图形符号和陶瓷造型的有机融合，使得图形符号的语义在陶瓷设计中发挥出最大的限度。

2.2 造型符号在陶瓷设计中的运用

历来中国陶瓷的造型变幻无穷，大小器型应有尽有，特别是技术成熟的时代，陶瓷以其独特的外形诠释着中式的造型之美。造型是陶瓷设计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承载着陶瓷的功能和形式、审美和气韵，是陶瓷设计中的灵魂符号。陶瓷的功能简单来讲就是陶瓷的用途，陶瓷的形式是其外在的形态和大小；陶瓷的审美和气韵则是陶瓷造型所传达的整体的气质和精神。同样的，从符号学的角度来看，造型符号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功能和形式方面，另一个是审美和气韵方面。

在陶瓷的造型中往往以主体造型为主，即陶瓷的大小、结构和形态决定了其主要的功能和用途，比如：瓶，碗，盘，壶等这些造型符号，这些造型符号在大小、结构和形态上面都有其独特的点。此外，瓶子与瓶子之间和碗与碗之间在造型和用途上虽然都有所区别，但大致的用途都是差不多的，比如说瓶，不管是赏瓶、梅瓶、玉壶春瓶等都可以用作盛水、插花以及作为观赏使用等。从符号学语义的角度来说，当我看到陶瓷造型为“瓶”型时，我们根据之前经验的累积不自觉地将该造型符号“所指”的造型符号和“能指”的功能内容通过语义的转义来相联系，从而就知道“瓶”这种造型符号的大致用途。当然，除了通过主体的造型符号可以帮助我们了解陶瓷主要功能外，有些陶瓷配件造型符号也是细化功能的重要方面，比如说陶瓷中的把、耳、孔洞甚至一些内部的小机关，像古代的阴阳壶只要发动机关就能根据需要倒出不同的液体的功能，使得造型符号的功能传达和发挥得更加细致和完整。从审美的角度来看，陶瓷造型一直是属于形式美的范畴，比如中国传统的“对称之美”以及陶瓷外形呈现出来的“曲线之美”都会给人带来一种审美的愉悦感。从符号学的语义上来看，这类的造型语言比较通俗易懂，我们往往只要通过陶瓷的对称和曲线相应的造型符号，就能直接感受到陶瓷造型符号语义所传达出来的造型美感。如图4 故宫博物院藏品——雍正霁红釉胆式瓶，此胆式瓶既有对称美又有曲线美，其造型特征为长颈，小口，圆腹，圈足，造型符号主要以圆弧对称为特点富有平衡感，从它的造型符号中传达出一种简洁内敛又舒适的审美感受。所以，造型是陶瓷设计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往往决定着陶瓷器的第一印象。此外，陶瓷作为产品在注重传统的同时，“也要加大科技内涵，而且造型也要具有时代感，以适应人们的价值取向和生活方式的变革”②。而设计师应该要更好地了解造型符号在时下陶瓷设计的含义和作用，以及造型符号语义在陶瓷器功能中的产生、转化和表达的过程，才能更好地诠释设计者想要表达的内涵。

图4 雍正霁红釉胆式瓶及其局部

2.3 色彩符号在陶瓷设计中的运用

色彩是情感的符号，不同的色彩符号往往可以带给人们不一样的心理上以及生理上的体验，比如红色一般让人感受到热烈和温暖，而蓝色却总给我们一种凉爽和青春的感觉。同样的，陶瓷设计中的不一样的色彩符号也会给我们传达出不一样的信息，人们往往可以通过颜色的变化直观地反映在自身内部的情感上。在陶瓷设计中，色彩符号一方面有自己本身的语义，另一方面色彩符号在陶瓷这样的载体中也有其独特的语义。

色彩符号就其本身的语义来讲，色彩符号在语义的产生中是可以直接影响人的情绪和调动人的情感的，而在色彩符号转化的过程中，不一样的受众面对同种色彩符号会有不一样的理解和感受，不同的人对同种色彩符号转换成不同的“视觉代码”即视觉感受，比如中国红，对于中国受众来讲是吉祥和喜庆的意思是积极向上的色彩符号，而对于其他文化的人来讲可能就是暴力和邪恶的象征，所以往往红色的产品在东方的喜爱程度和远超过西方的地域。当然，同样的红色在不同纯度和明度上会传达出不一样的感受和情感信息，往往纯度越低给人的感觉越沉闷和肮脏，而纯度越高则显得鲜活和活泼。所以说，色彩不仅是感性的情感符号，同时它语义所传达的结果也受主观文化和思想以及色彩本身的影响。

色彩符号在陶瓷这个载体中除了自身的语义外，色彩符号与瓷器之间的搭配和融合所产生的独特语义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种搭配和融合往往和时代以及陶瓷的制作技艺紧密联系。例如图5 唐三彩，它作为唐朝时期的一个符号标志，以黄色、绿色、褐色等颜色与陶瓷之间的大胆交融和搭配产生出斑驳淋漓的特点与以往不一样的陶瓷器，才会有后来唐三彩的美誉，同样的有绞胎瓷器、粉彩、斗彩等它们都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再如，青花瓷，青色虽然只是简单的一种色彩，但在与瓷器结合后以其清新淡雅的特点，却在世界上迸发出夺目的光彩，它俨然已经是中国的一个鲜明的代名词了。所以，色彩符号在经过与陶瓷之间的结合后，产生出不同的语义特点，同时转化出鲜明的独特的“视觉代码”符号，从而传达出色彩本身所不能传达的信息和含义。

图5 唐代三彩马及其局部

总之，色彩符号在陶瓷设计中是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它往往体现着陶瓷器的气质。我们需要深入的了解色彩符号在陶瓷设计中的融合和搭配的作用，以及色彩符号语义在陶瓷设计中的产生、转化和表达的过程，才能更完整的传达陶瓷设计的意义和目的进而满足大众的需求。

2.4 材料符号在陶瓷设计中的运用

材料是陶瓷存在的物质基础，可以说没有材料就没有陶瓷器的存在，《考工记》有云：“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和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可见古人对材料的重视。在陶瓷设计中，材料的使用是不可缺少的，陶瓷材料一般可以分成传统的陶瓷材料和随着科技的发展衍生出的新型材料。

传统的陶瓷材料常见的有坯料和釉料，虽然传统材料没有如今陶瓷材料的科技含量高，但传统材料在表现上依然精彩纷呈，并且有些经典的材料配比和运用经久不衰往往还是一个时代的象征。首先从坯料的角度出发，不同的坯料和不同时期的坯料呈现出的色泽和光滑度都不一样，粗糙的坯料和洁白的坯料都传达给我们不一样的语义和符号信息。而就釉这种材料符号的使用上来讲，如中国陶瓷史上第一次发现施釉的陶器，相比较虽没有后面施釉技术的成熟，但这种釉面材料符号的使用无疑是划时代的象征，它的出现打破了原来陶器表面的粗糙局面，以及为后面的青花和釉里红以及玲珑瓷的运用等等做好了铺垫。这些釉料的运用使得当时对材料符号的语义产生了新的转化，并且传达出新的语义信息，于后面的陶瓷材料的发掘和使用有着重大意义。

而随着工业和科技的发展，如今的陶瓷设计可运用的材料变得越来越丰富，科技含量也越来越高，如陶瓷基连续纤维材料的运用，使得陶瓷在耐热度、韧度等方面有更新的突破和优化，为陶瓷设计提供了更多的可能。现代的陶瓷材料也往往和其他材质，如玻璃，金属，木头，纸张等相结合，打破了传统陶瓷材料的束缚，带给大家不一样的视觉感受和体验。如图6 现代简约北欧陶瓷花瓶，就是由陶瓷结合木质、金属材料来形成的，其中木制的上半身刚好与陶瓷的下半身的材料质感相结合，二者相互呼应，共同强调整体质朴的设计语言，丰富视觉表现力的同时也强化了设计风格。

图6 现代简约北欧陶瓷花瓶及其局部

3 结语

本文主要从符号学语义的角度出发，对在陶瓷设计中的图形装饰符号，色彩符号，造型符号和材料符号四个方面来进行探讨研究。可以说，在陶瓷的设计中图形装饰符号给予它皮肤，让陶瓷在同样的胚质上有了自身的面貌；造型符号给了其骨骼，让它在动静之间彰显了各自的气质；而色彩符号赋予它情感，让陶瓷设计的表现显得更加生动和真实；材料符号给它提供了存在的载体，让其在现实空间里有了基本的物质支撑。可见，不同的符号在不同方面赋予了陶瓷不一样的生命面貌，而不同的符号语义又传达出不同的语言层次和内涵。

此外，符号学语义的研究对陶瓷设计有重要意义：首先，陶瓷作为中国传统的器物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将符号学的内容与陶瓷设计相融合，对传统以及现代陶瓷设计的符号语言进行分析，能帮助我们从更多维的角度去了解陶瓷设计的过程。其次，目前我国的陶瓷设计存在诸多的问题，而对陶瓷的符号学语义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厘清问题出现的原因，并且对原因进行更深层次的剖析。最后，符号学语义在陶瓷设计中的运用有其逻辑性和科学性，而对陶瓷设计中的符号语义的研究，能够尽可能地将陶瓷设计中的信息准确传达，同时对设计过程中的问题解决有着重要的意义。此外，希望本文对陶瓷符号语义的探讨和研究，能够对陶瓷设计中的语言表达有所启发和价值。

注释

① 郑裕晓、胡小兵.论中国民间艺术形式对陶瓷艺术的启示中国陶瓷[J].2008(11):81.

② 徐 恒 醇 著.设 计 美 学[M].北 京： 清 华 大 学 出 版社.2006: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