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水浒传》里的世情与人性
2024-01-05主编连中国
□主编/连中国
《水浒传》之所以成为名著,数百年来为人们所喜爱,是因人们可以通过这字字句句,了解那数百年前的社会,洞察那古已有之、至今仍存的世情与人性。
世情
何为世情?即在一个社会中运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法则。《水浒传》通过众多的细节,给我们展示了北宋末期社会各阶层的生存现状。
对于当权者,我们看到的是他们一有权力便无法无天,任性妄为,如第一回中洪太尉只因真人不给他开“伏魔之殿”的殿门,便威胁说要“奏你们众道士阻当宣诏,违别圣旨”;是只要你讨得统治者欢心,无才也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如第二回中高俅的发迹史,“后来没半年之间,直抬举高俅做到殿帅府太尉职事”。这样黑暗的社会现实,《水浒传》给我们实实在在地展现出来。
对于底层小吏,我们看到的是长官让他们如何,他们便如何的唯唯诺诺。如第八回中小吏有言“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从这一细节,便可想见当时高太尉势力之盛。小官小吏都变成了不敢有自己的主意,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应声虫,这种唯命是从、随声附和的无能之人,在《水浒传》中比比皆是。
对于升斗小民,我们看到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隐忍与无奈。如第二回王进口中所言的“不怕官,只怕管”,只要是能辖制住你的顶头上司,哪怕只是一个小官,也能决定你的前程。这样的情形,现在是否仍然存在呢?我们读《水浒传》时,是在看过去发生的事情,而实际上,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到一些由过去绵延至今的仍未改变的东西。又如鲁提辖拳打郑屠一回,郑屠一开始见到鲁提辖时,一口一个“提辖恕罪”“提辖请坐”,与他人口中的恶霸形象判若两人,这难道是郑屠的伪装吗?并不是,郑屠的行为反映了其对当权者的仰视及对下位者的蔑视,正如鲁迅所言,是见了狼是羊、见了羊是狼的两面派。
对于芸芸众生,我们看到的是他们置身于残酷世道之中的如煎如熬。如第六回,瓦罐寺被强人所占,寺中的几个面黄肌瘦的老和尚已经饿了三天。他们刚用化得的米煮点儿粥,粥就被鲁智深抢了,而他们却只敢抢过碗、碟、水桶等,坐等吃智深剩下的。对饥饿的描写,带有残酷意味,非经历者不可知也,正如《许三观卖血记》中对红烧肉的描绘。后来他们如何了呢?老和尚们看鲁智深被强人打败了,怕强人来杀他们,已自都吊死了,而被强人掳来的妇人,也自投井了。在《水浒传》中,有非常多的生命逝去,作者往往只是寥寥几笔。这种轻描淡写地写死亡,更显出当时的当权者不把人命当命的残忍至极,更显出百姓已无力维持自己生命的绝望至极。因为平常,所以平淡;因为平淡,所以残酷。
在《水浒传》的世界中,活着的人也非常辛苦。如第三回中和鲁智深、史进相遇的李忠,他是想和这二人一起去喝酒的。但是正如他所言,他得卖了膏药,讨回了钱,才能有银子。这些东西,是他的衣饭,他无可奈何。在鲁智深的不满中,他敢怒不敢言,只能赔笑。当鲁智深向他借钱为金老父女凑盘缠时,李忠不得已“摸出二两来银子”,有着与孔乙己喝酒时“排出九文大钱”一样的况味。这样的情节,让人想到菲茨杰拉德的经典名著《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一句话:“当你想要指责他人之时,要想想,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你所拥有的有利条件。”对李忠而言,他所付出的,已是全部。这样为了生计而在这世间艰难地辗转腾挪的人,古今亦皆有。
人性
上文说完世情,便来说说人性。何为人性?人之为人,所拥有的感情和理性即为人性。在《水浒传》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古今皆通的人性碎片,足以引发我们思考。
如鲁智深看到不相识的人,只有当他觉得对方像条好汉时,才来施礼,只有他看得上眼,才叫阿哥。这个细节,不正体现了第一印象在人际交往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吗?
如第七回,林冲见调戏娘子的是高衙内,先自手软了。这是懦弱还是无可奈何?当我们面对强权时,又会如何做呢?
如武松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为他想着“我回去时,须吃他耻笑,不是好汉,难以转去”。这想法的背后是什么呢?是他对声名的看重。打虎后,武松则一直以打虎这一事迹为荣。声名之于人,究竟有怎样的作用?它是束缚人的条条框框,还是促使人前进的不竭动力,又或是影响一个人自我定位的重要因素?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我们读《水浒传》,第一遍觉得遍地是好汉,个个有真情;第二遍觉得他们无法无天,怎么处事如此张狂;第三遍便觉得,到底是怎样的世道,会让人们期待出现水浒英雄这样的人来打破这个不公的世界; 第四遍便觉得,对水浒英雄们的描绘,已是作者笔下最深的悲悯。
我们读《水浒传》,要读出当时的世情,读出作者对人的命运的关注、对人拼命挣扎的哀怜、对人挣扎无望的同情。
我们读《水浒传》,读的是文字背后的一个个人,他们有他们的欢欣,有他们的不得已,有他们的挣扎,有他们的善与恶。
了解世情,洞见人性,实际上就看见了一个更为深远永恒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