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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西安唐华清宫朝元阁遗址发掘简报

2024-01-03陕西省考古研究院

考古与文物 2023年5期
关键词:夯土峰顶陡坡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

朝元阁遗址位于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骊山西绣岭第三峰之巅,地处唐代华清宫禁苑之内,是禁苑内迄今发现的规模最大的建筑遗址。朝元阁被视为道教始祖老子现真容地,建筑群内供奉老子玉像。

华清宫作为唐代皇家温泉离宫,西距都城长安约30千米,因唐玄宗在天宝年间的长期驻跸而闻名史籍(图一[1])。华清宫由宫城和禁苑两个部分组成(图二[2])。宫城北侧紧邻唐代昭应县城(即今西安市临潼区老城)。禁苑从宫城南侧向骊山上延伸,将海拔697米的西绣岭第三峰包围在缭墙之内。

朝元阁遗址坐落于西绣岭第三峰峰顶平台的北端,南侧地势平坦,东、西、北三侧与山体陡坡相接。北侧向下直对华清宫城,垂直高差约240米。

图一 唐华清宫遗址地理位置示意图

1978年,在骊山西绣岭第三峰顶西侧平整土地时,朝元阁遗址被首次发现[3]。1988~1990年和2002~2003年,唐华清宫考古队在朝元阁遗址开展了两次考古发掘,揭露出唐代夯土高台下方的唐代廊屋和踏道遗迹,以及高台上方的后代殿宇遗迹[4]。2018~2020年,为了配合朝元阁遗址保护展示项目,经国家文物局批准,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对朝元阁遗址开展了第三次发掘。此次发掘面积约1700平方米,除了遗址东端、南端局部分别因现代宗教场所及古树占用未予发掘外,建筑遗迹基本得到全面揭露。现将此次发掘的情况简报如下。

一、地层堆积

此次发掘在西绣岭第三峰峰顶平台的北端分两期布10×10米探方23个,探沟4条(图三)。遗址的地层堆积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南部位于峰顶平台,地层较薄,仅中部保存晚期堆积。东、西、北三侧位于山体陡坡下方,因山体坡土不断向下滑落,地层较厚,各层堆积均呈斜坡状。

南部峰顶平台中部的地层堆积,以探方ⅠT5北壁为例,分为五层(图四)。

第①层,回填土,厚0.1~0.15米,土质较疏松,内含大量植物根系。

第②层,建筑废弃堆积层,厚0.08~0.1米,浅灰褐色土,土质稍硬,内含大量白灰渣。

图二 唐华清宫遗址分布图

第③层,建筑废弃堆积层,厚0.3~0.4米,黄灰褐色土,土质较密,内含大量白灰渣,出土瓦件残块、陶瓷器皿残片。

第④层,建筑基础垫土层,厚0.25~0.3米,深灰褐色砂土,土质较纯净,内含大量砂砾,仅见少量人工制品。

第⑤层,建筑基础夯土层,厚1~1.2米,土质稍硬,较纯净,未见包含物。

图三 朝元阁遗址探方分布图

第⑤层下方即峰顶生土。

北、东、西侧山体陡坡下方的地层堆积,以探方ⅡT2西壁为例,分为六层(图五)。

第①层,表土层,厚0.2~0.65米,深褐色土,土质疏松,内含大量植物根系,下方出土用于加固坡土的现代网布。

第②层,厚0.4~1.35米,浅灰褐色土,土质稍硬,内含少量木炭颗粒、草木灰,人工制品较少。

第③层,建筑废弃堆积层,厚0.2~1.1米,深褐色土,土质稍硬,出土大量石刻残块和少量瓦件残块、红烧土块、灰陶器皿残片。

第④层,建筑基础填土层,厚0.2~0.55米,浅黄褐色土,土质较硬,上部土质较纯净,下部出土瓦件残块、石刻残块、陶瓷器皿残片。

图四 探方ⅠT5 北壁剖面图

图五 探方ⅡT2 西壁剖面图

第⑤层,建筑废弃堆积层,厚0.2~0.5米,由大量砖瓦残块和石刻残块堆积形成,内含少量灰陶器皿残片。

第⑥层,建筑夯土基础层,土质密实、纯净,未见包含物。

第⑥层下即为山体基岩。

二、出土遗迹

(一)早期遗迹

早期遗迹以峰顶平台⑤层和山体陡坡⑥层的两层夯土台为基础,由两条踏道、两座廊屋和一座亭榭构成一组形制复杂的高台建筑群,方向北偏西10°(封三,图六、七)。

1.夯土基础

由两层夯土台在峰顶生土坡上一体夯筑而成。上层夯土台南侧与峰顶平台相接,下层夯土台北、东、西三侧即山体陡坡。以此次揭露的夯土外轮廓线计,两层夯土台东西总长60.04、南北总进深51.76、高差最大处达5.72米。从下层夯土台顶向南仰望,可见上层夯土台壁耸峙挺拔,异常雄伟(图八)。

上层夯土台仅台壁底边保留了早期原貌。北台壁底边的平面轮廓呈凸字形,中间部分向北侧外凸。西台壁底边与北台壁底边垂直,东台壁仅揭露出一小段夯土轮廓线。台壁壁面呈垂直状,仅在局部贴补灰砖和土坯砖,表面刷饰草拌泥和白灰。

因台壁上部遭到多次重建破坏,台顶外轮廓的原貌已无法探明。残存的台顶外轮廓线与台顶内侧的三条夯土轮廓线围合成一块门字形平面的夯土基础,中部进深最大,平面接近矩形,东、西两侧平面呈曲尺形。夯土基础表面未发现阶基和散水,残存面以西北角最高、东南角最低,垂直高差达1.23米。西北角嵌置一块普通板瓦,是上层夯土基础表面残存的唯一建筑材料(图九)。

上层夯土台残存的东北角出土了两块石础、一个立柱槽和一个水平方孔(图一〇)。根据石础、立柱槽、方孔与夯土之间的嵌置关系,可以推断这些遗迹与夯土基础共存,均属于早期遗迹。

下层夯土台顶完整保存早期夯土踩踏面,表面可见大片红烧土和黑色炭灰。台顶北侧和西侧的外轮廓遭到破坏,残存的北缘呈凹凸不平的折线,西缘北端与上层台壁相交,西北角接近圆弧形。

此次发掘的一项重要收获,是通过探沟和探孔基本厘清了两层夯土台的结构。从探沟和探孔揭露的遗迹现象来看,早期夯土基础依附于峰顶生土坡,对生土坡加以整修之后,局部加筑夯土形成两层台。下层夯土台直接夯筑在山体陡坡上,外缘残厚2.7米,土质密实纯净,夯层厚0.1~0.15米。上层台将山体陡坡削为凸字形平面的生土直壁,在峰顶和外凸北壁以北分别加筑夯土。由于峰顶生土坡以西北角最低,此处加筑的夯土最厚,与下层台相连,二者一体夯筑而成,夯土质量较高,夯层厚0.12~0.15米(图一一)。峰顶中部生土坡南高北低,故加筑的夯土基础由南至北逐渐增厚,北端残厚2.1米,分三次粗夯而成,未见明显夯层。外凸北壁将生土修整为直壁后,北侧加筑夯土台壁,进深1.67~2.22米,用于埋置中段廊屋北檐内侧的两层暗柱。

两层夯土台充分利用峰顶自然地形,仅在结构所需之处加筑夯土,有效减少了夯土工程总量,体现出早期营造者在处理建筑基础方面的灵活性和技巧性。

图七 早期遗迹示意图

图九 早期上层夯土台顶西北角残存的板瓦(东南—西北)

2.东踏道与西踏道

上层夯土台外凸部分的东、西两侧分别出土一条踏道基址,北低南高,作为连接两层夯土台的竖向通道。两条踏道形制对称,平面均呈曲尺形,由两段踏步和转角平台组成。踏道台基在生土坡上修整而成,上部加筑夯土,外侧修整为直壁,内侧与上层夯土台壁相接,表面砖砌台阶和副子。西踏道第一段踏步和东踏道第二段踏步的底部砌砖保存完整,砌法颇工整(图一二)。第一段踏步各级由一层条砖和一层方砖垒砌而成,两侧砖砌副子。第二段踏步砌法相同,惟不设副子(图一三)。

第一段踏步和转角平台两侧均出土柱础。第一段踏步和转角平台分别构成面阔一间、进深一间的柱网(表一)。第二段踏步上部遭到破坏,未见柱础遗迹。

踏道两侧出土的柱础形制非常特殊。内侧柱础采用暗柱的形制,柱洞在生土台壁内凿出或在夯筑台壁时预留,底部埋设方形石础,标高与踏步齐平,柱洞外侧垒砌土坯砖,表面粉刷草拌泥和白灰。方形石础边长0.36~0.41米,个别柱洞内残存焚烧后的木结构柱,直径0.2~0.3米。第一段踏步外侧柱础采用壁柱的形制,嵌置在台壁表面(图一四)。底部的方形石础与台壁底边齐平,边长0.45~0.51米。石础之间残存焚烧后的木地栿,地栿上方垒砌土坯砖和灰砖残块。砖壁表面明显可见立柱槽的凹痕,石础上方的立柱槽较大,平面尺寸约0.3×0.2米。大立柱槽之间另外出土了3个等距的小立柱槽,平面尺寸约0.2×0.1米。这种密集排列在地栿上方的小立柱,与城门道排叉柱的形制非常相似,很可能因该列柱缝由踏道与中段廊屋共用,故而采用这一特殊形制以增大柱缝的承载力。

图一〇 早期上层夯土台东北角出土的石础、立柱槽、水平方孔

图一一 早期上层夯土台北壁西侧(北—南)

图一二 西踏道第一段踏步(北—南)

表一 早期遗迹踏道柱网数据表(单位:毫米)[5]

3.中段廊屋

图一三 东踏道第二段踏步(西北—东南)

下层夯土台顶中部出土一座廊屋基址,环绕在上层夯土台外凸部分和两条踏道的外侧,平面呈门字形。廊屋台基夯筑于下层台顶,北端直抵下层夯土台外缘,与下层夯土台同时遭到破坏。东、西两端残存台基包砖,局部采用手印纹条砖。台基顶面和底部均保存夯土踩踏面,未见散水和踏道。台基中部暴露出一块山体基岩,顶面錾凿平整,高于台顶踩踏面约1米。推测基岩因对山体生土坡的斩削深度过大而意外露出。

廊屋出土规则柱网,呈进深一间的门字形折廊。北檐面阔九间,东檐和西檐面阔各三间,柱网数据详见表格(表二)。此外,在东、西檐的踩踏面上出土了焚烧后的木地栿和地栿槽,分别位于当心间和南次间的外檐,以及当心间北侧的内外柱之间。

图一五 TG10 出土的石础和木地栿(东—西)

图一六 中段廊屋北檐5 号内柱的两层暗柱(北—南)

此次发掘为了探明下层夯土台的结构,在残存的台顶北缘布置了探沟TG10,意外揭露出一块方形石础和两条木地栿(图一五)。石础恰好位于中段廊屋西檐的外檐柱缝上,距离西檐北角柱5.144米,顶面低于中段廊屋踩踏面1.4米,边长0.58~0.6米。从石础与地栿的叠压关系、地栿与夯土基础的嵌置关系可以推断:石础、地栿在夯筑基础时埋设,均属于早期遗迹。此次另在石础东西轴线与中段廊屋南北柱缝的各个交点处做了钻探,但未发现其它石础,由于下层夯土台北缘破坏严重,不排除其它石础滑落遗失的可能。

中段廊屋北檐内侧采用暗柱的形制,东、西檐内侧与第一段踏道共用一列壁柱,外檐柱采用明础独立柱。其中,北檐当心间和次间的四个内柱埋设两层暗柱,是早期遗迹现象中最特殊的部分(图一六)。北檐次间的2号和5号柱础在夯筑台壁时预埋,第一层石础与廊屋踩踏面基本齐平,第二层石础位于南侧夯土台壁上。当心间的3号和4号柱础直接在山体基岩上凿成。四个上层石础基本等高,且在东西方向基本对齐,柱缝比下层石础向南偏移0.55米,高于廊屋踩踏面1.55米。两层石础边长均在0.48~0.6米,个别柱洞内残存焚烧后的木结构柱,直径0.31米。中段廊屋外檐明础边长0.5~0.59米,个别明础表面保留圆形立柱磨痕,直径0.37~0.38米。

4.西段廊屋

在下层夯土台上方,紧贴上层台西壁出土了另一座南北向廊屋的基址。廊屋北端随下层夯土台塌毁,仅南侧保留完整台基。台基形制与中段廊屋相似,在下层台上夯筑而成,外缘顺砌一排方砖。

表二 中段廊屋柱网数据表(单位:毫米)

图一七 西段廊屋南端出土的影作木构彩画残片(西—东)

图一八 东踏道转角平台西南角的柱础坑(东北—西南)

廊屋内侧在上层台西壁内埋置7个暗础,外侧仅存南端的2个明础(表三)。暗础和明础均采用方砖或条砖拼砌而成,边长0.32米。

廊屋南端与另一座东西向廊屋相接。此次发掘仅揭露了该座廊屋的东端,形制与西段廊屋相同,南侧在夯土台壁内埋置暗柱,北侧采用明础独立柱,进深4.35米。明础尺寸0.3×0.35米,暗础采用方砖。从台基走势来看,该座廊屋在考古发掘范围以外很可能继续向西延伸。

两座廊屋的内侧台壁在白灰墙皮上涂绘出鲜艳的红色影作木构彩画。台壁底部刷饰宽约0.13米的踢脚线,暗柱外侧涂绘宽约0.3米的影作木结构柱。尤为幸运的是,在南段廊屋东壁下方残存一块墙皮残片,绘制出半个斗和枋木的彩画,边缘可见清晰的起稿刻痕(图一七)。其中,斗平高55、斗欹高95、斗底内杀50、枋木上红道宽100、白道宽40毫米。从起稿刻痕来看,影作木构彩画的尺度应当经过精细测量,很可能反映了木构架的实际尺寸。

表三 西段廊道柱网数据表(单位:毫米)

5.西亭

中段廊屋西端在台基下方出土了一座亭榭基址。亭榭直接建于下层夯土台顶,未夯筑台基。南侧在上层台北壁内埋置两个暗柱,北侧出土一个明础和一个础坑(表四)。明础边长0.34米,暗柱洞内残存直径0.22~0.23米的碳化结构柱。亭内靠近台壁处出土一条东西向地栿槽,截面尺寸0.19×0.06米。

中段廊屋东端台基下方因叠压在现代景点下方未发掘。从堆积层底部叠压的大量白灰墙皮和瓦件残块推测,该处很可能原本建有与西亭对称的东亭。

6.改建遗迹

早期遗迹存在多处叠压打破的现象,推测为建筑使用期间的改建遗迹。其中三处改建痕迹最明显,改变了原有的柱网布局。

表四 西亭柱网数据表(单位:毫米)

图一九 西段廊道内侧台壁的6 号柱洞及其南侧小柱洞(西—东)

图二〇 西亭西侧的方形石础和铺地方砖(北—南)

东踏道转角平台内侧在夯土踩踏面上出土两个柱础坑,打破了与西踏道柱网布局的对称性。南侧础坑底部可见方形石础一角,其它部分叠压在夯土台壁内。柱础坑周围的夯土踩踏面及其上方的白灰墙皮,叠压在柱础坑内壁的下层墙皮之上(图一八)。推测转角平台始建时在西南角的夯土台壁内埋设暗柱,柱网布局与西踏道对称。后期改建时将西侧柱缝更换为两个独立柱,并重新夯筑踩踏面,粉刷白灰墙皮。

西段廊屋内侧台壁残存二层台,下层台顶在4号和6号柱洞南侧另外出土了三个小柱洞,平面尺寸和深度有所缩小(图一九)。值得注意的是,9号明础南侧的廊屋踩踏面上可见一个小础痕,与6号柱洞南侧的小柱洞东西对位。考虑到廊屋台壁顶面较平整,推测整个台壁经过切削修整,小柱洞和小础坑均是改建时增加的间柱遗迹。

西亭外檐柱缝向西的延长线上出土了一个柱础坑和一个方形石础,但在内侧台壁上未发现对应的暗柱。方形石础由两块碎石拼接而成,周围散乱铺设数块方砖(图二〇)。考虑到柱网不规则,且施工粗糙,推测柱础坑、石础、方砖均属于改建遗迹。

(二)上层的晚期遗迹

此次发掘在峰顶平台中部的晚期堆积层内出土了四层遗迹,在山体陡坡北侧的晚期堆积层内出土一层遗迹。各层晚期遗迹的规模比早期遗迹显著缩小,加上自然和人为破坏,仅存基础部分,布局均不完整,形制难以复原(图二一)。

峰顶平台④层下方出土一座方形夯土台和五个柱础坑。

峰顶平台③层下方出土一条东西向砖壁、两块铺砖地面和一条东西向夯土墙。

峰顶平台②层下方的遗迹保存较完整,出土四条南北向地栿槽及其南端的东西向台壁。东侧第二条地栿槽保存较好,底部垫土上方出土了四块方形石础,石础上铺设木地栿。地栿槽南端用条砖垒砌台壁。地栿上残存两个方形木结构柱,经过焚烧均呈炭黑色(图二二)。

峰顶平台①层下方出土一条南北向夯土墙、两条东西向台基砌砖、一条东西向木地栿、一条南北向砖砌慢道。

山体陡坡的晚期遗迹出土于探方ⅡT2、ⅡT3的③层下方,由一块台基踩踏面、一条东西向夯土墙、两块方形石础组成。此外,早期遗迹的上层夯土台北壁残存两块方形石础,与该层遗迹西端的石础南北对位且标高相同,应属共时遗迹。

三、出土遗物

此次出土遗物以建筑材料为主,陶瓷器皿次之,按照出土层位简报如下。

(一)山体陡坡⑤层出土遗物

该层出土了大量陶质建筑材料和石雕,仅见少量陶瓷器皿。石雕和陶瓷器皿均为残片。陶质建筑材料包括瓦当、板瓦、筒瓦、鸱吻、兽面瓦、条砖、方砖七类,其中瓦当和板瓦的纹样变化丰富,鸱吻形制特殊,详述如下。

图二一 晚期遗迹平面图

1.瓦当 出土数量最多,均为莲花纹,但花纹样式、陶色等特征较丰富。尺寸分为大小两等,平均直径分别为12.73、14.45厘米。莲花纹构图统一,当心由两圈凸弦纹划分为花蕊、花瓣、联珠纹,外周环绕素面边轮。根据花瓣样式分为二型。

A型 花瓣为两个一组的复瓣。根据花瓣形状、间瓣形状、陶色,分为两式。

A型Ⅰ式 花瓣呈纵长水滴形,复瓣以三角形间瓣分隔,陶色青黑,属于青掍瓦。标本ⅠT9H21坑内74:2,花蕊呈莲蓬形,复瓣外侧无廓线。背面残存筒瓦,接合划痕的分布范围略长于接合部位。直径14.6~15.0、当心厚2.2、边轮外缘厚1.2厘米(图二三,1)。

A型Ⅱ式 花瓣呈小水滴形,复瓣以小乳钉形间瓣分隔,陶色浅灰。标本ⅠT1③:134,花蕊呈莲蓬形,复瓣外侧勾勒心形细廓线,瓣间无廓线。背面接合划痕的分布范围长于接合部位。直径12.2~12.5、当心厚2.0、边轮外缘厚1.1~1.2厘米(图二三,2)。

B型 花瓣为单瓣。根据边轮厚度、背面接合划痕、陶色,分为三式。

B型Ⅰ式 当心厚度略大于边轮,背面接合划痕仅分布于接合部位。陶色青黑,属于青掍瓦。标本ⅡT4H33坑内:88,花蕊呈莲蓬形,单瓣呈椭圆形,以Y形间瓣分隔,单瓣外侧勾勒连续粗廓线。直径13.9~14.4、当心厚2.4、边轮外缘厚1.1~1.6厘米(图二四,1)。

图二二 峰顶平台②层下方出土的东侧地栿槽(南—北)

图二三 山体陡坡⑤层出土A 型瓦当

B型Ⅱ式 当心厚度略大于边轮,背面接合划痕长于接合部位。陶色浅灰。标本ⅡT4H33坑内:14,花蕊呈莲蓬形,单瓣呈椭圆形,以Y形间瓣分隔,无廓线。直径11.89~12.3、当心厚1.63、边轮外缘厚1.1~1.4厘米(图二四,3)。

B型Ⅲ式 厚度自当心至边轮明显减薄。背面接合划痕明显长于接合部位。陶色呈浅灰绿色,推测烧制温度较低。标本ⅡT1⑤:27,花蕊呈莲蓬形,单瓣呈尖叶形,以小乳钉形间瓣分隔,单瓣两侧分别勾勒粗直廓线。外周联珠纹与边轮相接,轮廓不清晰。直径13、当心厚2.1、边轮外缘厚0.5~0.6厘米(图二四,2)。

2.板瓦 数量仅次于瓦当。大量板瓦凸面戳印“北六官泉”或“六官泉南”铭文,另出土少量下缘刻划弦纹的重唇板瓦。两类板瓦几乎均为残片。根据残存上、下缘的弦高和弦长可以复原出板瓦的截面内径,分为四等。

尺寸较大的两等铭文板瓦凹面磨光,较小的两等铭文板瓦凹面保留布纹,其它制法痕迹相同:正投影呈梯形,凸面素面,凹面两侧可见合瓦粘结痕迹,左、右侧缘内侧保留四个切割定位凹痕和分瓦切痕,上缘抹成圆弧形,下缘未修整,凸面靠近上缘戳印“北六官泉”或“六官泉南”铭文。标本ⅡT5⑤:65,长45.29、上缘复原内径29.72、下缘复原内径33[6]、厚1.6~2.3厘米,尺寸属于第二等。陶色青黑。凹面靠近下缘处残存布纹,凸面戳印“北六官泉”铭文(图二四,4)。

图二四 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瓦当、板瓦拓片

图二五 山体陡坡⑤层、④层、③层出土的鸱吻、兽头、套兽、板瓦

重唇板瓦的尺寸均属于四等中较大的第二等,制法痕迹与大尺寸铭文板瓦相同,惟在下缘刻划四道弦纹。靠近凸面的第一道和第三道弦纹上等距刻划齿纹。根据纹样的制作工艺,分为二型。

A型 弦纹刻痕深且基本等距,制作工艺严谨。标本ⅡT5⑤:64,靠近凸面的第一道弦纹残损,残长23、下缘复原内径32.54、厚1.8~2.2厘米。陶色青黑(图二四,5)。

B型 弦纹刻痕浅且间距不等,制作工艺粗糙。标本ⅡT12⑤39:3,残长8.1、下缘复原内径33.1、厚1.8~2厘米。陶色青黑(图二四,6)。

3.鸱吻 未发现完整件。根据残存各部分,可以复原出鸱吻的完整形制:由鳍部、纵带、胴部三个部分组成,鳍部贴塑平行凸棱,胴部与正脊相接处贴塑咬脊吻兽,顶端反弧塑出尖喙鸟头,鳍部与胴部之间以凸棱形纵带分隔,纵带内侧贴塑一排乳钉。标本ⅡT1⑤:28,仅存胴部,表面贴塑咬脊吻兽,兽口大张,圆目俯视,大耳竖挑,嘴角环绕月形腮肉,口内仅见上排齿,眉毛和髭须为刻划密集的平行弧线。陶色青黑。残高30、眼球直径8.16厘米(图二五,1)。标本ⅡT12⑤:51,仅存胴部顶端反弧,在中空的圆柱形陶筒表面贴塑尖喙鸟头,咧口无齿,圆目俯视,小耳竖挑,头顶鬣毛,鬃毛纵长飘逸,嘴角环绕月形腮肉,眉毛、髭须、鬣毛、鬃毛均为刻划的密集平行弧线。陶色青黑。残长28.13、眼球直径2.85厘米(图二五,3)。

图二六 朝元阁遗址出土的瓷器

鳍部残件的出土数量最多。根据鳍部凸棱的截面形状可以分为三型:A型凸棱呈连续低矮的钝角三角形,B型凸棱呈独立凸起的锐角三角形,C型凸棱介于二者之间。三型鳍部残块的凸棱间距进一步分为三等。结合凸棱型式和间距来看,此次出土的鳍部残块至少来自12件鸱吻原件,其中一等尺寸3件、二等尺寸5件、三等尺寸4件。

(二)山体陡坡④层出土遗物

该层出土了大量陶瓷器皿残片,2件可以修复。陶质建筑材料大部分与山体陡坡⑤层的出土遗物形制相同,反1件鸱吻、1件兽头、1件套兽有所区别。

1.青瓷碗 标本ⅡT12④:6,可修复。侈口,斜腹中部略弧,小圈足。内外施釉,釉色青黄,灰胎。内底有凹圈。口径10.2、底径3、高4.8厘米(图二六,1)。标本ⅡT5④:152,可修复。敞口,斜腹,圈足,足内墙外斜,足径较大。内外施釉,釉色青黄略白,灰胎。内腹印缠枝菊花,有沙圈。口径12.4、底径4.8、高5.1厘米(图二六,2)。

2.鸱吻 标本ⅡT2④26:1,仅存胴部,表面贴塑咬脊吻兽,兽口大张,圆目俯视,眉毛轮廓呈内凹的多卷瓣,形似蝙蝠翼。头板由侧板外缘向内收进。陶色浅灰。残高30.7、眼球直径4.56厘米(图二五,2)。

3.兽头 标本ⅡT12④35:1,残存耳部、髭须和底板,底板外弧,耳部和髭须表面阴刻平行弧线,贴塑在一块侧板上,侧板与底板接近垂直。陶色浅灰。残高14.5厘米(图二五,5)。

4.套兽 标本ⅠT1④:138,仅存开口套兽的下颚部分,端头捏塑出两颗下门齿和两片髭须。陶色深灰。残长13.7、残宽10.6厘米(图二五,4)。

(三)山体陡坡③层出土遗物

该层出土遗物数量明显少于上述两层。陶瓷器皿残片和大部分陶质建筑材料分别与山体陡坡④层、⑤层的同类遗物形制相同,惟有3件普通板瓦形制较特殊。

板瓦 标本ⅠT1③86:1,正投影接近矩形,凸面光洁,凹面保留布纹,明显可见泥条盘筑的横向接痕。侧缘未见切割定位凹痕,仅在内侧保留分瓦切痕,其中右侧分瓦切痕将内侧瓦棱切割为斜面。下缘外侈,底部修整为斜面。上缘抹成圆弧形,陶色桔红,未经灌水封窑。身长31.6、上缘复原内径22.2、下缘复原内径24.8、厚1.6~2.3厘米,尺寸小于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最小板瓦(图二五,6)。

(四)峰顶平台⑤层出土遗物

图二七 峰顶平台④层、③层出土的板瓦、兽头、脊筒

该层仅在早期夯土基础顶面残存1件板瓦。为了标示夯土基础顶面的标高,该件板瓦保留在原位未清理(图九)。该件板瓦与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板瓦制法痕迹完全相同:正投影呈梯形,凸面光洁,凹面嵌置在夯土表面,纹样不明。上缘抹成圆弧形,下缘未修整。瓦身长42、上缘弦长17.9、下缘复原弦长21.4厘米,弦高、厚度不明。弦长与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最小板瓦相同,身长超过该等板瓦均值2.4厘米。陶色浅灰。

(五)峰顶平台④层出土遗物

该层仅出土1件瓦当、1件板瓦和数件陶瓷器皿残片。瓦当与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瓦当型式相同。

板瓦 标本ⅠT3④18:1,形制特殊。正投影接近矩形,仅存下半部。凸面光洁,靠近下缘处可见重叠的斜向印痕,由绳纹拍板拍印而成。凹面保留布纹,靠近下缘处残存四排圆形凹痕。侧缘仅在右侧靠近下缘处残存一个切割定位凹痕,右缘内侧可见分瓦切痕,左缘分瓦痕迹从凸面切入,切痕自下而上逐渐变浅,靠近下缘处直接切透瓦身。下缘未修整。残长26、下缘复原内径24.8、厚1.3~1.4厘米,内径远大于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最大板瓦。陶色浅灰(图二七,1)。

(六)峰顶平台③层出土遗物

该层出土数十件陶瓷器皿残片、陶质建筑材料和石雕。其中,兽头和脊筒的形制未见于上述各层。

1.兽头 标本ⅠT5③78:1,仅存兽首前部,在两片底板表面捏塑对称的口、眼、眉毛、髭须。闭口龇牙,上颚伸长向内反卷。陶色青黑。残长19.7厘米(图二七,2)。

2.脊筒 由两块底板及其间的侧板组成,底板表面模印纹样,为模制化的屋脊构件。标本ⅠT5③78:1,底板上部贴塑如意头,下部饰以连续的水波纹。高17.3~17.7厘米。陶色浅灰(图二七,3)。

(七)峰顶平台②层出土遗物

图二八 峰顶平台②层出土的瓦当、滴水拓片

该层在峰顶平台各层堆积中出土遗物数量最多,包括大量陶瓷器皿残片,少量石雕、铁质建筑构件,以及瓦当、滴水、垂尖花头、板瓦、兽面瓦、兽头六类陶质建筑构件。其中,龙纹瓦当和滴水形制特殊,未见于上述各层。另有1件青瓷盏可以修复。

1.青瓷盏 标本ⅠT6Q1:147,可修复。敛口,弧形深腹,平底微内凹。内外施釉,外底露胎,施釉底部粘沙。釉色天青,灰胎。口径11.6、底径3.8、高3.6厘米(图二六,3)。

2.龙纹瓦当 标本ⅠT4②80:1,残存瓦当下半部及筒瓦一角。正面当心模印奔龙,躯体无鳞,缠绕一条带形云纹,外缘环绕三圈凸弦纹。背面与筒瓦相接处可见篦子刮痕,隐见附加泥条的痕迹。筒瓦左、右侧缘将瓦棱内侧修整为斜面。陶色灰绿。复原直径12.7~13、当心厚2.3、外缘厚1~1.4厘米(图二八,1)。

3.滴水与仰板瓦相接,用于檐头。出土的10件残件可以拼合出完整纹样:上缘下弯,下缘由8朵卷云组成八卷瓣形。正面中心模印一个侧身回首的人像,手持一条弯曲长枝。背面与板瓦呈钝角相接,相接处附加泥条,有时可见篦子刮痕。复原高度9.17厘米。其中,3件出土于探方ⅠT8②层下开口的灰坑H26,其它7件均为采集品。标本ⅠT8H26坑内19:4,残宽10.33、厚2.07厘米。陶色灰绿(图二八,2)。

四、结语

1.遗址名称的确定

朝元阁遗址此前曾开展过一次调查和两次发掘,均未发现直接表明遗址名称的文字信息。考古工作者依据北宋《唐骊山宫图》、清代《(乾隆)临潼县志》,结合出土的唐代建筑材料,判定此建筑遗址原为唐代华清宫禁苑建筑朝元阁[7]。

我们认为已有考证结论是可信的。在此基础上,另有三种史料能够为遗址名称的考证结论提供一些补充。

首先,此次发掘中,在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瓦当、板瓦、鸱吻等建筑材料,与唐代华清宫、唐玄宗泰陵出土的同类遗物型式相同[8],属于典型的唐代皇家建筑材料,能够证明早期建筑遗迹的性质属于唐代皇家建筑。

其次,骊山西绣岭第三峰的老君殿与唐代老子玉像,标明了唐代朝元阁的地望,正与遗址的地理位置相符。1963年陕西省博物馆从骊山老君殿迁入一尊汉白玉老子像[9]。这尊老子玉像连同供奉玉像的老君殿,自北宋以来流传情况记载清晰。老君殿位于朝元阁以南,作为老子玉像的供奉处,历代以来虽经重修,但从未迁址,一直坐落于骊山西绣岭第三峰顶直至2002年迁建[10]。老子玉像供奉于骊山老君殿内,1963年迁入陕西省博物馆,是骊山上仅存的唐代地上文物[11]。以老君殿和老子玉像标定的地望来看,遗址紧邻老君殿北侧,与文献记载的朝元阁地理位置相符。

最后,比对唐代正史和诗赋记载,此次发掘出土的早期遗迹无论在地理位置还是建筑规模上,均符合朝元阁的典型特征。朝元阁作为唐代华清宫骊山禁苑内的重要皇家建筑,唐代正史和诗赋均有记载。朝元阁位于华清宫骊山禁苑之巅,位置突耸、视野开阔、规模高大,唐玄宗驻跸华清宫期间多次亲临朝元阁,其地位相当于骊山禁苑的主体建筑[12]。此次发掘出土的早期遗迹位于骊山西绣岭第三峰顶,北侧视野开阔,在迄今发现的唐代禁苑建筑基址中规模最大,各项特征均与文献记载的朝元阁相符。

基于以上史料,联系已有考证结论,我们认为此次发掘出土的早期建筑遗迹符合朝元阁的性质、地望、特征,应即唐代华清宫骊山禁苑的主体建筑—朝元阁。

2.遗迹和遗物年代推断

此次发掘基本厘清了朝元阁遗址的各层遗迹与遗物。根据遗物的年代特征,初步判定最下层的早期建筑遗迹始建于唐代,上层的晚期遗迹分别属于宋金、元代、明代、清代四个时期。

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瓦当和板瓦与唐代华清宫城遗址出土的同类遗物相近,如B型Ⅰ式莲花纹瓦当ⅡT4H33坑内:88与华清宫Ⅰ区莲花纹瓦当IT41④:43纹样相同,重唇板瓦ⅡT5⑤:64与华清宫梨园花头板瓦ⅡLYT1④A:25纹样相同,“北六官泉”铭文板瓦则广泛出土于华清宫星辰汤、梨园等遗迹单元[13]。尖喙鸟头型鸱吻的完整件见于唐泰陵东南角阙鸱吻G1:27[14]。上述遗物均为典型的唐代皇家建筑材料。据此推断,山体陡坡⑤层属于唐代文化层,下方出土的早期建筑遗迹原属唐代皇家建筑。

山体陡坡④层出土的鸱吻ⅡT2④26:1头板由侧板外缘向内收进,与北宋洛阳宫出土的鸱吻GT47②:66相似,在其基础上进一步取消了圆形穿孔[15]。套兽ⅠT1④:138与河南开封北宋东京顺天门遗址出土的套兽嘴眼部1119H118:15非常相似[16]。兽头ⅡT12④35:1的侧板从弧形底板垂直伸出,具有高浮雕兽头的典型特征,同型遗物以晋阳古城一号建筑址出土的五代兽头T10403④a:23年代最早,宋、金时期仍然沿用[17]。青瓷碗ⅡT12④:6与宋代耀州窑出土的Ec型Ⅲ式青釉碗型式相近,应属宋代晚期遗物[18]。青瓷碗ⅡT5④:152内的沙圈属于金代耀州窑瓷器的典型特征[19]。据此推断,山体陡坡④层属于宋金文化层。

山体陡坡③层出土的板瓦ⅠT1③86:1正投影为矩形,下缘和右侧缘的内侧瓦棱修整为斜面,且尺寸较小,明显不同于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唐代铭文板瓦。该种瓦棱修整做法,另见于陕西华阴西岳庙出土的金元时期板瓦F2B:3和板瓦F2B:10[20]。考虑到该层堆积晚于山体陡坡④层宋金文化层,暂定其为元代文化层,下方出土的台基踩踏面等遗迹为元代建筑。

峰顶平台⑤层顶面残存的唯一板瓦与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板瓦制法相同,推测同样为唐代皇家建筑板瓦。加之该层夯土基础与山体陡坡⑤层下方出土的夯土基础一体夯成,可以将该层遗迹的年代判定为唐代。

峰顶平台④层出土的板瓦ⅠT3④18:1正投影为矩形,凸面和凹面分别拍印绳纹和圆形凹痕,且尺寸较大,与山体陡坡⑤层出土的唐代铭文板瓦明显有别。本简报撰写过程中未发现相同形制的板瓦,考虑到峰顶平台⑤层和③层分别为唐代和元代文化层,暂定该层的年代在宋金时期。山体陡坡④层的宋金文化层下方未发现建筑遗迹,推测其中出土的宋金建筑材料很可能滑落自峰顶平台④层。

峰顶平台③层出土的兽头ⅠT5③78:1与元上都宫城1号基址出土的鸱吻LYD1M:202非常相似[21]。脊筒最早见于宁夏固原元代开城安西王府遗址标本124~127,年代在至元九年至大德十年(1272~1306年)[22]。据此推断,峰顶平台③层为元代文化层,下方出土的砖壁等遗迹为元代建筑。

峰顶平台②层出土龙纹瓦当ⅠT4②80:1的外缘形制与西岳庙明代灰陶龙纹瓦当G6①:3相同[23]。滴水纹样同样见于西岳庙明代遗物,后者工艺更加精美,可见童子手持莲叶的图像,寓意“莲得贵子”[24]。据此推断峰顶平台②层为明代文化层,下方出土的地栿槽建于明代。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该层出土的青瓷盏ⅠT6Q1:147具有五代黄堡窑A型Ⅱ式盏的典型特征,说明朝元阁在五代时期有居止活动[25]。

峰顶平台①层为第二次发掘后的回填土,出土遗物极少,未发现年代晚于上述各层的晚期遗物。考虑到该层下方出土的夯土墙等遗迹叠压于峰顶平台②层明代文化层上方,暂将其定为清代遗迹。

3.朝元阁的始建与重建

天宝五载(746年),唐玄宗任命房琯为修宫使,在骊山上“疏岩剔薮,为天子游观”[26],作为史载骊山上的首次大规模建筑开发,华清宫的范围由此扩展至骊山之上,构成一座涵盖宫城和禁苑两大部分的唐代皇家离宫。此后文献多次记载唐玄宗登临朝元阁,其中最早的一次游幸不晚于天宝六载(747年)[27],联系骊山禁苑的开发与朝元阁的游幸可以推断,朝元阁作为禁苑主体建筑,伴随着骊山禁苑开发而营造,始建时间在天宝五载至六载之间(746~747年)。

安史之乱后,唐代帝王鲜少游幸华清宫,关于朝元阁的记载随之锐减。根据零星史料可知,朝元阁在大中十一年(857年)仍矗立在骊山上[28]。后晋天福四年(939年)华清宫废为灵泉观[29]。此后仅三十余年,在北宋开宝三年(970年)时朝元阁已然塌毁,仅存柱础[30]。

根据现存文献可以推断,唐代朝元阁塌毁之后重建过两次。第一次由北宋仁宗敕授灵泉观主刘子颙主持,最晚于至和元年(1054年)建成[31]。从宋人诗文来看,这次重建的朝元阁至迟于政和四年(1114年)再次塌毁[32]。第二次重建在元太宗九年至元宪宗元年(1237~1251年),由灵泉观主宫赵志渊、赵志古主持[33]。最晚至明天顺五年(1461年),朝元阁再次废毁[34]

第二次重建的朝元阁废毁之后,骊山西绣岭第三峰再无楼阁建筑的记载,仅存其南侧的单层道教建筑群老君殿,在北宋、元、明、清长期沿用,至少在道光三十年至咸丰五年(1850~1855年)经过一次重修。重修后的老君殿又经1958年翻修,一直保留至第二次考古发掘之前,由五间大殿、东西道房各两间、一间山门组成。2002年,为了完整揭露朝元阁遗址的建筑形制,老君殿迁建于遗址南侧的骊山西绣岭第二峰,更名“朝元阁”[35]。

此次发掘出土的各期建筑遗迹与上述文献记载的朝元阁历史沿革基本吻合。最下层的早期建筑遗迹基址突耸、视野开阔、规模宏大,同时出土大量形制精美的唐代皇家建筑材料,并与唐代朝元阁的相关文献记载可以互证。晚期重建的朝元阁分别建于北宋和元初,分别与峰顶平台④层、峰顶平台③层、山体陡坡③层下方出土的遗迹遗物年代相合。峰顶平台②层及其上方的晚期遗迹应为明代之后的老君殿建筑群,其中峰顶平台①层下方出土的遗迹很可能与清代碑文记载的重修活动相关。

值得注意的是,山体陡坡④层、峰顶平台②层分别出土金代青瓷碗、明代建筑材料、五代瓷盏。由此推测,唐代始建、北宋第一次重建的朝元阁很可能分别沿用至五代、金代,而老君殿在明代经过一次重修,补充了现存文献的阙漏。

领 队:邢福来

参加发掘:邢福来 苗轶飞 董虎利 王智龙 任羽楠 张锦阳 翟永峰

资料整理:邢福来 任羽楠 王仓西 王智龙

器物修复:翟永峰

绘 图:任羽楠 岳永军

执 笔:邢福来 任羽楠

[1]骆希哲.唐华清宫[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图一.

[2]根据骆希哲.唐华清宫[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图二改绘.

[3]赵康民.唐华清宫调查记[J].考古与文物,1983(1).

[4]a.朝元阁遗址第一次考古发掘的情况参见:骆希哲.唐华清宫[M].文物出版社,1998:10,13-14,531-532.b.第二次考古发掘开展于2002~2003年,在唐代夯土高台上方揭露出暗础遗迹,遗迹现象参见:骆希哲.华清稽古[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11:165.需要说明的是,第二次考古发掘出土的遗迹现象在此次发掘中得到重新揭露,即峰顶平台②层下方出土的石础遗迹。第二次考古发掘将其判定为唐代遗迹。但从此次在峰顶平台②层出土的明代建筑材料来看,该层石础应属于明代建筑遗迹,详见下文。

[5]此次发掘利用激光扫描技术获得了早期遗迹的三维数字模型,有效将遗迹柱网数据的精度提高至毫米级。

[6]为了减少板瓦上、下缘修整导致的测量误差,板瓦截面尺寸测量时选取了距离上缘5厘米、距离下缘5厘米处两个测量截面,故本篇简报中的板瓦上缘尺寸均指距离上缘5厘米处的截面尺寸,下缘同理。

[7]a.同[3].b.同[1]:531-532.

[8]详见下文“遗迹与遗物年代推断”。

[9]朱捷元,单暐.关于唐朝元阁白石老君像的制作年代及作者问题[J].考古与文物,1984(4).

[10]a.宋敏求,李好文撰,辛德勇,郎洁点校.长安志·长安志图(第15卷)[M].西安:三秦出版社,2013:456.“老君殿,朝元阁之南,玉石为老君像,制作精绝。”b.骆天骧撰,黄永年点校.类编长安志(第9卷)[M].北京:中华书局,1990:293.“老君殿在骊山上,……斫白石为老君像,制作精巧,今见存。”c.都穆.游名山记[M].北京:中华书局,1991:4.“又上二里为老君殿,旧云天宝七载十月,老君见于朝元阁南,玄宗于其处立降圣观,琢白玉石为像,今尚存。”d.史传远.临潼县志(第2卷)[M].乾隆四十一年刻本,1776:39-40.“朝元阁,西绣岭第三峰也”,“阁南次西为降圣观,降圣观即老君殿。”e.王泽润.重修朝元阁碑记.该石碑现位于骊山西绣岭第二峰新建的朝元阁建筑群内,砌于山门北亭首层东侧的砖壁上。载“临邑南门外有骊山焉。山有东、西两峰,西峰之上旧有老君神殿”,“道光三十年九月间,阴雨连绵,古柏迎风而倒者三株。住持因挟同四十里甲总人等禀明,邑侯批准,令卖钱三十五千文,作重修之资。”碑文落款“咸丰五年四月上浣日”。可知老君殿于道光三十年(1850年)曾经重修,最迟于咸丰五年(1855年)建成。f.老君殿于2002年迁建的情况,详见:西安市临潼区唐文化旅游区管理委员会.骊山华清宫文史宝典[M].西安:陕西旅游出版社,2008:52.

[11]同[9].

[12]a.李昉,等.文苑英华[M].北京:中华书局,1966:234.其中关于朝元阁的山巅基址,钱起《朝元阁赋》有“浮光嶙乱于山顶”,孙翊仁《朝元阁赋》有“岌嶪兮初谓涌于山巓”.b.刘昫,等.旧唐书(第160卷)[M].北京:中华书局,1975:222,3240.其中记载唐玄宗登朝元阁与李林甫对望的史事中,可见朝元阁的突耸位置与开阔视野:李林甫“其年十月,扶疾从幸华淸宫,数日增剧,巫言一见圣人差减,帝欲视之,左右谏止。乃敕林甫出于庭中,上登降圣阁遥视,举红巾招慰之,林甫不能兴,使人代拜于席。”文中“降圣阁”即朝元阁,天宝七载(748年)十二月因老子现身于此而更名。c.同[12]a:233-234.其中关于朝元阁的高大规模,钱起《朝元阁赋》有“成仙阁之弘敞,配紫极之崇高。”孙翊仁《朝元阁赋》有“崇崇之势,博敞宏壮。”d.关于唐玄宗在朝元阁的登临活动,除了前述与李林甫的对望之外,另有多次携群臣登阁赏景赋诗的记载。如:刘昫,等.旧唐书(第190卷)[M].北京:中华书局,1975:5036.“玄宗幸温泉宫,登朝元阁赋诗,群臣属和。帝以豫诗为工,手制褒美曰:‘览卿所进,实诗人之首出,作者之冠冕也。’”又如:王钦若,等.册府元龟(第40卷)[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6:432.“(天宝)十载十月,御朝元阁,有庆云见。帝赋诗,群臣毕和。”

[13]同[1]:88,341,404-405,图版146-2.

[14]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蒲城县文物局.唐玄宗泰陵陵园遗址考古勘探、发掘简报[J].考古与文物,2011(3).

[15]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隋唐洛阳城:1959~2001年考古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587,图版195-4.

[16]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等.河南开封北宋东京城顺天门遗址2012~2017年勘探发掘简报[J].华夏考古,2019(1).

[17]a.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等.晋阳古城一号建筑基址[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6:198-199.b.同型兽头另见于洛阳城东城宋代衙署庭院遗址出土的兽头DT45④:44,详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隋唐洛阳城:1959~2001年考古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329,图版119-1.c.前郭塔虎城遗址出土的金代兽头T302②:4,详见: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前郭塔虎城2000年考古发掘报告[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7:94,图版35-1,2.d.唐宋时期该型兽头的类型学研究详见:牛昊林.唐宋建筑脊饰研究[D].长春:吉林大学考古学院,2021:29-35.

[18]陕西省考古研究所,耀州窑博物馆.宋代耀州窑址[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112.

[19]陕西省考古研究所.陕西铜川耀州窑[M].北京:科学出版社,1965:58.

[20]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西岳庙文物管理处.西岳庙[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7:206,图版七七-6.

[21]魏坚.元上都[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8:305-306,彩版壹陆贰-3.

[22]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固原市原州区文物管理所.开城安西王府遗址勘探报告[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9:225,图版三二.

[23]同[20]:图版一〇八-2.

[24]同[20]:292-293,302-303,图版一〇七-2,图版一一三-2.

[25]陕西省考古研究所.五代黄堡窑址[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7:51-52.

[26]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139卷)[M].北京:中华书局,1975:4625.“天宝五载,试给事中,封漳南县男。时玄宗有逸志,数巡幸,广温泉为华清宫,环宫所置百司区署。以琯资机算,诏总经度骊山,疏岩剔薮,为天子游观。”

[27] 刘昫,等.旧唐书(第190卷)[M].北京:中华书局,1975:221,3240.唐玄宗在朝元阁的登临活动以《旧唐书·席豫传》记载为最早。礼部尚书席豫卒于天宝七载(748年)正月,此前唐玄宗于天宝六载(747年)十二月从华清宫返回都城长安,可知此次游幸不晚于天宝六载(747年)十二月。

[28]裴廷裕撰,田延柱点校.东观奏记[M].北京: 中华书局,1994: 133-134.“(大中十一年,)上命左军中尉王宗实治道,将幸华清宫,两省供奉官拜䟽极谏。上谓宰臣曰:‘华清宫是祖宗旧宫,又朝元阁圣祖现真容地。朕一纪在位,未尝瞻拜,深觉缺仪。今排比皆是军司,不劳州县,卿宜勉谕谏官,勿更论列。’”

[29]薛居正,等.旧五代史(第78卷)[M].北京:中华书局,1976: 1029.“(天福四年五月)庚申,废华清宫为灵泉观。”

[30]钱易撰,黄寿成点校.南部新书(第6卷)[M].北京:中华书局,2002:89.“骊山华清宫毁废已久,今所存者惟缭垣耳。天宝所植松柏,遍满岩谷,望之郁然,虽屡经兵寇,而不被斫伐。朝元阁在山岭之上,基最为崭绝,柱础尚有存者。”

[31]王新英.全金石刻文辑校[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12: 199.载王镐《故灵泉观主凝真大师成道记》:“大师讳子颙,姓刘氏,开封人也。”“换紫衣,敕授灵泉观主,赐秦帝陵旁并诸庄地土,……师既莅事,一新规画,数载之后,租入有余,谓尚座李藏用曰:‘此观实唐之华清宫也,今圮废如此,幸有积贮,可以缮修。’于是创殿阁、立堂斋、凿新汤、筑花圃,成之不日,壮丽可观。”该石碑现藏于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华清池景区。

[32]华清池管理处.华清池志[M].西安:西安地图出版社,1992:157.载孙渐《游骊山》:“遂作朝元游,聊放千里目。……遗址今尚在,缭垣半颓覆。”此诗刻石现存于西安临潼华清池御汤博物馆,落款“政和四年(1114年)十月”。

[33]李道谦.甘水仙源录[M]∥道藏(第19册).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810.载商挺《增修华清宫记》:“岁癸丑,奉命西来,复过故宫,意谓荡然,无复向日。及见其屋宇修整,阶序廓大。……为阁者二:曰朝元,曰经藏。”“诘其故,主宫赵志古等合辞言曰:“辛丑春,先师清平老人赵公志渊,自洺州从清和宗师会葬祖庭。还过骊山,四顾彷徨,悯宫室之雕废,遂慨然以修复为事。……事未竟,不幸先师捐馆,命弟子张志静主之。无何,张亦猒世。志古等才謭力绵,大惧不任,以坠宗绪。自是胁不沾席,食不甘味,饥寒疾苦不以累。其业者,逾十五年始克有成。”文末落款“中统二年九月”,可知辛丑即元太宗十三年(1241年),癸丑即元宪宗三年(1253年)。

[34]李贤,等.大明一统志(第32卷)[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0:561.“朝元阁。在骊山上,唐建,遗址尚存。”《大明一统志》成书于天顺五年(1461年).

[35]同[1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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