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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有组织科研的逻辑进路

2024-01-03周海涛蒋晓蝶

现代大学教育 2023年5期
关键词:国家

周海涛 蒋晓蝶

面对国际科技竞争与国内科技战略部署的更高要求,教育部印发的《关于加强高校有组织科研 推动高水平自立自强的若干意见》明确指出:“高校有组织科研是高校科技创新实现建制化、成体系服务国家和区域战略需求的重要形式。”[1]该意见强调以国家战略急需为方向,集中调动高校专门科研力量,产出战略性重大科技创新成果,加快建设科技强国。区别于以独立实体单位为依托的国际有组织科研的定义,[2]中国提出的高校有组织科研,本质上是基于国情而内生的本土性概念,强调创新科研组织模式,在新型举国体制下“发挥我国社会主义制度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3],通过系统化重塑科研目标、功能、运行及其生态等来重点集成突破重大科技创新与技术产出。围绕这一意蕴丰富的概念,学界着眼于本土特色性建构,集中展开三方面的讨论。在本体论上,从教育哲学高度讨论高校主体深层次嵌套国家科研战略的合法性、必要性和可行性;[4]在关系论上,结合科研不确定性、偶然性的特点,讨论科研自由与外部权威协调的复杂性;[5]在实践论上,主要关照现实经验,[6]基于一些实践案例或具体机构的运行机制[7],总结有组织科研的相关经验。总体而言,哲学价值思辨和案例经验提炼的研究渐受关注,但是,单一论见或案例剖析难以全面诠释这一概念,而且从高校主体出发的专门研究较少。事实上,在推进高校有组织科研时,需考虑高校是不同于科研院所和高科技企业的实体单位,高校自身有着独特的内在属性与运行规律。

本研究围绕“如何遵循高校规律来有机融合有组织科研模式”这一问题,聚焦如何做,尝试从整体布局、功能定位、运行方式和生态氛围等方面重组、重塑科研活动的综合性过程,形成高校本位的逻辑路径,希望将有组织科研这一政策话语有效转化为高校实践。

一、整体布局:统合国家目标与高校行动

从高校这一相对独立的教学科研实体来看,国家目标如何精准衔接高校行动,是超越表层化执行、切实将有组织科研推进到高校真实场域的起点。依据高校科研价值的演进逻辑,以国家战略急需问题域为导向的布局思路,搭建起国家目标与高校行动之间的桥梁,指的是将国家目标转码为一系列国家战略急需问题域,高校行动精准围绕国家战略急需问题域集成攻关重点领域,二者在问题域上达成有效统合。

(一)国家目标与高校行动的统合逻辑

在创新驱动发展的新时期,突破重要领域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瓶颈,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国家目标,是高校有组织科研的立论根基。[8]在科教兴国等战略支持下,中国科技事业取得突破性进展,同时也面临国内外双重的科技创新形势。从国内来看,科技创新的定位、定向和转化力有待改进,部分重要产业领域与科技之间耦合不深,产业升级与科技发展互动受阻。这就需要采取高校有组织科研的方式,优化科研活动的组织结构,加大科技这一要素的辐射范围与组织力度,将高水平科技成果有效嵌入多源多层产业的领域格局,充分发挥创新引擎的作用,支撑全面现代化的建设。从国际上看,科技壁垒主义有所抬头,有的国家在过去数次科技革命中凭借已有的科技基础形成优势累积效应,设置科技壁垒与技术屏障,在国家战略急需领域形成科技围堵,倒逼中国谋划高水平的科技自立与自强,采取建制化、成体系的高校有组织科研实现突围。真正高水平的科技创新,“化缘要不来,花钱买不来,市场换不来”[9]。在国内外科技形势下强化破局创生的国家目标,期冀以有组织科研为牵引,促使高校创新科研组织模式,集中专门力量重点攻关,从而实现从科技大国到科技强国的转型跃升。要达成这一目标,向高校精准传导战略意图是关键。国家目标需要精准解码,并将其转化为一系列国家战略急需问题域,为高校规划科研行动提供坐标定位依据。

高校行动是高校有组织科研得以落地的具体体现,关乎国家目标最终能否真正变为实践。从历史上看,承担主要科研活动的部门在不同国家有所不同。历经数次转移和变化,高校最终成为现代意义上的才智之都。从纽曼(John H.Neman)的单一职能论、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的双职能论、威斯康星思想(Wisconsin-idea)发展出的三职能论,到克尔(Clark Kerr)的多元巨型大学构想,高校逐步形成科学研究这一重要职能,这是高校能够承载国家目标的基础性前提。换言之,高校科研行动供给高水平的科研创新成果,并解释其何以能够向外溢出并回应国家目标。从现实来看,有的高校存在科研松散化的倾向,尤其是当前日益强化的外部问责和绩效考核,导致科研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短期化和功利化问题,从而触发内在拉扯高校行动的惯性力量,使其在求创新与求利益之间来回摇摆和游移,造成科研“小散虚”现象。这凸显了以国家目标生成国家战略急需问题域的必要性,促使高校在问题域的向心力下,将外部目标转为内部行动,内部行动体现外部目标,自觉以国家目标来整合科研组织方式与执行方式,消弭高校行动中的离散张力,集中优势力量破解科研难题。

(二)以国家战略急需问题域为导向的整体布局路径

高校在整体布局上实现自身科研的高度组织化,需打通内外联动的阻隔点,以重大问题为基点,以战略急需为靶向,以研用循环为纽带,向外辐射创新活力。

第一,以重大问题为基点,统合多维主体的价值共识。价值共识是真正实现目标指引与行动方向一致的首要前提。在原有学科知识生产模式的基础上,知识生产模式Ⅱ以问题为起点的逻辑,为高校在高度应用化的复杂情境中形成有组织科研的共识框架奠定了基础。首先,依托重大问题设置共识对话点。全方位把握国家目标,将国家战略急需问题域转化成重大问题,构成从国家战略、区域行业到院系、学科和专业的重大问题集,有助于高校精准锚定外部需求,开拓规划者、执行者、一线科研工作者等主体的对话空间,集成有组织科研的坐标系。其次,依托重大问题达成共识表达点。共识表达是有组织地安排科研行动与策略的参考依据,关乎最终成效。以重大问题为共识表达形式,有助于聚敛科研议题及其过程中的发散性思维,汇集共享状态下的集体思考,从而创造性地集聚战略焦点,有组织地引导科研方向。最后,依托重大问题拓展共识更新点。高校有组织科研立足于战略站位取向,是以长期性共识来支撑国家目标导向的高度组织化科研活动,这就要求在开放状态下动态更新共识,将多源流重大问题体系的更迭作为校准器与参照系,及时把握共识的时效,实时推进共识再造,长效统合各种科研力量。

第二,以战略急需为靶向,聚焦国家重大目标开展攻关。高校有组织科研是以重大问题为中心、统合多维目标要素、集中创造转化成果的新型科研组织模式。这一模式的关键是将战略急需转化为一系列重大问题,以此为靶向,改变松散化的态势,释放支撑国家目标的实际效能。首先,从高校外部来看,作为国家科技战略布局的组成部分,高校要真正内化生成有组织科研模式,应坚守国家站位,紧扣国家急需,遵循外部价值规律,明确决定性、前沿性和全局性的重大攻关问题及其衍生问题,围绕国家目标同步变革高校战略规划。其次,从高校内部来看,不同高校的承载力、执行力等有差异,每所高校依据外部牵引而生成的有组织科研模式各不相同。高校应注重自身的分层分类特性及其比较优势,寻求不同高校与国家战略急需之间的适配性“嫁接点”,扩大特色高校与各个战略急需方向之间的独特交集,彰显科研攻关的特色。最后,从高校未来来看,科研作为一种创造性活动,本身具有偶然性。高校在回应外部性目标推进有组织科研时,应发挥高校主体的前瞻性、超前性和预见性,敢于坚持长远眼光,保持学术勇气,优化高校科研行为,接受重大攻关项目中的不确定性,锚定长效发展而生成行动方案。

第三,以研用循环为纽带,促进高校科研良性发展。高校有组织科研所取得的突破性成果,不应束之高阁,而是要积极呼应国家相应领域的要素,以相互转化的形式形成良性发展循环。首先,研以致用。以国家战略急需问题域为导向的高校有组织科研,既是围绕战略急需组织与再组织内部科研行动要素的过程,也是着力识别社会诉求、将应用端的集体偏好以问题域的形式引入高校整体规划与具体科研行动的过程。高校在有组织的科研活动中应深化研与用的匹配性,促使科研创新成果在应用阶段有效扩散,增强高校科研与产业链、供给链和创新链之间的深度耦合。其次,用以促研。高校有组织科研攻关保持长效协同的节奏,依赖于应用端高质量地反馈重大问题域,以“给社会所需要的”[10]为原则,及时优化调适问题集的议程及优先次序,筛选可行和可操作的科研规划,调整科研目标,发挥产学研互动效用。最后,推进复合循环。由某一初始情境触发的一系列后续事件,会复合累积生成持续性的行动反应。在研用高度融合的过程中,累积有组织科研的经验,可以成为高校后续行动的参照,促进高校内部慎思笃行,厚植立已达人的责任自觉,实现“以求真带致用,以致用促求真”[11],促进产学研自主良性发展。

二、功能定位:平衡科研产出与人才培育

人才培养是高校的基本职能,科学研究是高校的重要职能,教学与研究相结合是高校的普遍共识。高校有组织科研兼具科研产出和人才培养的双重功能,二者并不排斥,存在着相互支撑和相互依托的逻辑关系,蕴含着高水平科研与高质量育人融为一体的特质。

(一)科研产出与人才培育的并举逻辑

发挥高校有组织科研的功能,首要的是产出高水平的科研创新成果。一方面,高校应从国家战略急需出发,在应用研究上取得进展,获得应用性科研成果。另一方面,“核心技术的根源问题是基础研究问题,基础研究搞不好,应用技术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12]。高校有组织科研的科研产出尤其是高水平科研产出,更依赖内生原始创新能力,这种从0到1的突破需要基础研究的源头供给。1945年,《科学:无止境的前沿》(Science:TheEndlessFrontier)提出,基础研究作为“无用之用”可以跨越从科技知识到产业的鸿沟,[13]转化为生产动力,在世界科技革命中产生了深远影响。当然,基础研究周期长、不确定性强、不稳定性强等“冷”特点,也影响基础研究的发展态势。为此,中国发布《关于全面加强基础科学研究的若干意见》等系列文件,着重加大基础研究和基础学科的培育支持力度。然而,中国在投入等方面还有短板。以研究经费支持为例,202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基础研究经费投入占研发经费投入比重提高到8%以上。”[14]2021年,这一比例为6.09%。[15]面对应用性与基础性研究经费不平衡的比例关系,高校有组织科研在高水平科研产出上,应坚持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共同发力,激活内生创新潜力。

高校有组织科研虽然着力于科研产出,但并非漠视人才培养职能。恰恰相反,高校推进有组织科研,既注重科研产出,也注重人才培育,即联通科技攻关链和人才培养链,聚集强大的智识供给,注重高水平人才队伍的建设效用。中国曾在人才紧缺的历史时期强烈地意识到“靠空讲不能实现现代化,必须有知识,有人才”[16],于是通过恢复高考等方式充实人才储备。此后,在科教兴国等战略下,中国进一步增强了国家战略人才力量。目前,中国已形成最为完备的学科体系与最大规模的人才体系,科研人才总量连续多年位居世界前列。[17]以人才带动科研发展,中国高校在全球版图中的科研创新作用也愈益凸显。从高校内部来看,有组织科研承担着人才培育和科学研究相互促进的任务,贯通教研一体的人才培育模式任重道远。基于此,高校有组织科研需在前期引进高水平领军人才的基础上,全面推进科教融汇,以科研带育人,联动人才培育,有效促进高校有组织科研活动的开展。

(二)科研产出与人才培育双责一体功能的发挥路径

在功能定位上,高校有组织科研既在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中促生高水平科研产出,也同步建设高水平的科研人才队伍,促进科研产出与人才培育的双向奔赴,形成高校有组织科研的强大驱动力。

第一,底部发力,强化科研产出。高校有组织科研的高水平产出,有赖于以“有形的手”调配科研活动要素,以基础研究为根基,促进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共同繁荣。首先,推进有组织的基础研究。基础研究关乎原始创新的根基,“其本能在求真,其旁能在致用”[18],在纯粹的好奇心驱动中融合外部性参与,“增加基础研究与国家目标之间的联系”[19],将国家战略急需分解为不同的命题谱系,在具体的命题范畴中创生基础研究的生长区间。其次,促进应用研究的反向生发。新时期的科研模式既有“理论—应用”的科学技术化路径,也有“应用—理论”的技术科学化路径。在强调基础研究时,高校应关注应用研究反向蜕变的芽点,打通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相互转化的旋钮,协力共促原始创新。最后,坚持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同频共振。依托中国科技战略布局,高校有组织科研应以国家战略急需为焦点,进一步加强国家重大研究设施建设,优化经费投入结构,构建互通互融平台,实现深层次的跨领域合作。

第二,教研并举,推进有组织科研的人才培育。依托重点攻关领域,构建全方位人才矩阵,实现从“输血”到“造血”的转变,是建设高水平人才队伍的方式之一。首先,完善人才培养的实体组织建设。基于“211工程”“985工程”“双一流”建设等国家战略,高校应在实体组织层面释放聚集效应,完善有限资源的配置机制,协同共享、联动构筑有组织科研的育人基地。其次,以教研并举统摄高校职能组合。高校兼具人才培育、教学、科研等多重职能,在推进有组织科研的过程中着重审视高校职能链,在面向国家战略急需实现科研活动高度组织化的同时,超越单一论和绝对论,深入分析不同类型高校的育人基础及其与有组织科研的契合度,生成与各类高校有组织科研相适应的教研职能组合。最后,贯通教研一体的育人组织模式。高校应发挥人才培育优势,在已有的育人体系中畅通科研参与渠道,针对性地强化科教融汇,以科研带育人,依据本科生教育、研究生教育等不同规格要求,贯通“招—培—用”各个育人环节,形成职能匹配和教研互补的育人模式。

第三,功能交汇,共促有组织科研的“研育”相长。高校有组织科研的“研育”双向功能并非各行其事,而是在跨领域、跨学科和跨部门的科研要素交汇中找到最大公约数。首先,发挥有组织科研的育人功能。在教育优先战略下,高校应立足人才聚集效应,推动育人活动及其人力供给同向同行,强化高水平科研人才储备,为有组织的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奠定发展后劲。其次,推动有组织科研产出回馈人才培育。高校应坚持科研走在前面,发挥科研的育人作用,[20]创设有组织的大学生科研参与机制,补齐有组织科研成果产出的回流缺口,依托学科体系,将项目制、导师制等嵌入人才培育全过程,将科研的源头活水流向高水平科研人才培育。最后,增强“研育”功能双向传递的长期效果。高校有组织科研的“研育”功能整合,不在一朝一夕。改变相对分散的自组织样态,适应有组织科研变革动向,要遵循高等教育规律,发挥高校精神濡化协调作用,持续促进“研育”之间的双向感知、理解与认同,生成“研育”双方内隐默会的功能密码,促进“研育”相长。

三、运行方式:协调集中攻关与自主探索

在科技发展史上,存在“大科学”与“小科学”两种取向。[21]前者侧重于国家战略导向,对宏大的前沿科研问题进行协作式和分工式的集中攻关,后者反映为个体需求驱动下的自主探索。从高校主体出发,有组织科研既推进集中攻关,也重视自由探索,实现互补并行、相互成就。

(一)集中攻关与自主探索的并行逻辑

高校有组织科研指向集中力量办大事的运行逻辑,反映了新时期集中攻关重要领域关键核心技术的新思路,这与中国科研活动及其表征形式的演变趋势一脉相承。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为建设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启动重点工程建设,中国在科技事业方面自力更生,在“一穷二白”的背景下完成集中攻关,取得“两弹一星”等诸多辉煌成就。此后,中国继续沿用这种模式,提出一系列国家重点科研攻关计划,比如第六个五年计划时期集中在农业、能源、运输等基础领域设立科研攻关项目,第七个五年计划、第八个五年计划等持续接力[22],依靠举国体制优势,全面调动国家力量集中攻关科研项目,“星火计划”“火炬计划”等科技突破就是从这一模式中得益。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历程中,市场化引入科研领域,中国科研活动经历了从计划经济体制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过渡,从政府唯一主导到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转变,逐步改变高度计划性的模式,使得高校逐步成为科研的主要承载者。然而,集中攻关的运行方式在当今依然有效,在新时期走向国家目标化治理的有组织科研实践。

自由探索是科学繁荣的重要条件。高校有组织科研着眼于国家战略急需,而自由探索是“社会影响之最丰富的源泉”[23],这就产生一个热议性问题,即如何协调集中攻关与自主探索之间的关系。从本质上来说,集中性和自主性是两种能够互补的科研运行方式,高校有组织科研可以采取相容性安排,超越分离,凝聚合力,有效协调两种运行方式,达成效能的最大化。一方面,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运行逻辑为底色。回顾中国科研事业的轨迹,原本计划主导的科研格局发生变动,生发出高校自主探索的空间;伴随支撑中国式现代化的科研需求日益强烈,[24]又转向要求高校发挥有组织科研的集中性优势,着重运用与新时期相适应的集中攻关方式,扭转当前一些高校科研中潜隐存在的碎片化、趋利化和短期化倾向。另一方面,开拓自主探索所需的科研创新增长点。科研本身是具有高度不确定性的创新活动,在重视“大项目”“大平台”“大团队”的基础上,为“无立项”“小手笔”“个性化”提供可能的生长空间。

(二)集中攻关与自主探索并行的运行路径

在运行方式上,高校有组织科研应辩证地对待集中性与自主性,以集中攻关调整优化一些偏于松散的科研结构,以高校主体性建设拓展自主探索的生长空间,以评价机制改革牵引多轨道融洽运行。

第一,以国家使命担当为旨归,增强集中攻关效能。在现代科研中,如果科研不能与经济社会相结合,那么,将难以完成那些艰巨又浩大的科研项目。高校能否真正抓住有组织科研的发展机遇,关键在于切实增强集中攻关效能。首先,保持集中攻关的定力。在快速变化的时代,高校应以国家使命为坐标,在面临价值、理念和观点的交流交锋时,存心以立行,保持科研定力,超越高校有组织科研可能遇到的绝对的工具理性处境。其次,突出集中攻关的重点。高校应以国家战略急需为第一优先选项,协调高校科研攻关的投入结构,避免浅层次的逐利和趋易逻辑,向基础类、重大性和高挑战度项目集聚,由点及面,形成重大科研创新成果供给,发掘科研潜力。最后,汇聚集中攻关的力量。现代科研是规模宏大的社会性事业,有组织科研面对的往往是国家战略急需的重大问题域。在尊重科研工作者科研兴趣的同时,高校应按照科研需求与科研能力相适配的原则,加大科研专门队伍建设,选育与有组织科研相适应的科研创新人才,激发科研潜力。

第二,以高校主体性建设为重点,完善自主探索的空间。有组织科研既坚持集中攻关,也留足自主探索的空间。进一步持续优化具体科研活动的再组织,考验高校这一承载主体能否接得住、做得好。首先,加速主体性能力提升。作为相对独立的组织机构,高校要加强主体责任意识,具备良好的科研治理能力,根据现实情境需求形成适切的方案,成为有洞察力、辨析力与执行力的能动者。其次,推进主体性建设下沉。在推进集中攻关的同时,高校应加大科研活动自主权的辐射力度,确保一线科研工作人员在有组织科研中合理获得相应的权限,[25]为沿着知识生长脉络的自主探索奠定可能性,创生重大攻关国家队与创新“星星之火”的互融空间。最后,助推主体性建设联动。基于有组织科研运行方式的多轨性和复杂性,高校应把握关键节点和关键主体的行动节奏,协调优势部门和优势组织的配合节拍,在不同运行方向之间调适资源使用权、科研责任归属等,精准发挥主体的协调作用。

第三,以评价机制为牵引,辩证把握集中性与自主性。教育部科学技术与信息化司2022年的统计表明:“十年来,高校牵头建设了60%的学科类国家重点实验室、30%的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26]在大体量的平台资源供给下,高校应进一步以评价机制为引导,围绕国家目标选用适宜的有组织科研方式,谋求良好效果。首先,建立分类评价机制。高校有组织科研客观上存在评价成果可测性和可比性的难题,在优化分类标准与评价技术的前提下,不用一把尺子量高低,科研成果应既有团队评价,也有“单项冠军”评价,从而促进大科研规划和小科研项目化异为同,使得各方在有组织的评价体系中发挥智力合作的效用,为科研“松绑”。其次,厘清权责利的评价标准。高校可引入共同第一作者、协同第一作者等可行方式,依据重要性、贡献度等评价尺度,厘清跨组织、多成员共创科研成果的权责利分配,促使各方在具体的科研环节中能够合心齐力。最后,强化“守门人”同行评议的责任引导。学术共同体从学术专业立场出发进行同行评价,应发挥评价的指挥棒效应,明确无论何种运行方式,均遵循科研规律要求,确保成果质量规格,并注重成果转化评价,引导集中攻关与自主探索落实落地,促进科研需求者与供给者之间高效互动。

四、生态氛围:融通高校内部系统与外部系统

高校内外部系统的分化特征,使科学研究可以在相对区隔的生态结构中发展起来。在新时期,高校有组织科研处于复杂多样的生态中,因此,需要变革内外系统的相对分化状态,营造内外系统融通共生的环境氛围。

(一)高校内部系统与外部系统的共生逻辑

伴随着劳动分工与高度专业化生产,高校系统内部的学术结构出现分化,在组织建制下逐步形成相对稳定的系统边界,使得高校成为稳定型组织,发展出相应的科研活动。一是内部系统的结构性分化。在工业时代和后工业时代,原本围绕知识探索与传播形成的师生行会迅速发展,不断分化形成知识分工与学科分支,在内部系统中形成不同的学术部落及其领地。高校科研处于高度专业化的状态,尤其是科研从业者,由于学术范式及其规训的分野,他们不仅在认知结构上有不同,而且在身份认同、规范与价值观等方面存在巨大的差异。二是内外边界的建制性设置。高校科研不仅是单纯的学理活动,而且是组织建制的过程。比较中世纪欧洲的办学历史,区别于同期其他消亡的大学,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得以存续的关键在于有保护性和凝聚力的组织来支持智力活动,高校科研也是如此。“如要不被消散,那么必须在取得学术成就后迅速做出制度上的反应。”[27]这促使高校设立相对的边界,外显为一种秩序结构,为支撑和维系高校科研活动提供必要的保障。

高校内外系统的分化,在客观上有促进发展的作用,也深刻反映出当前高校内外生态系统之间的巨大张力。从高等教育哲学视域看,在认识论与政治论的双重作用下,新时期的高校逐步超越相对封闭的学术组织形态,展现出内外系统动态变化的脉络。分化并非固化,区隔并非封闭,高校不断从象牙塔走向社会的中心。在这一趋势中,高校推进有组织科研,需遵循内外系统的融通共生特性,促进过往定势与未来变势的深度融合。一方面,这是高校科研内生规律的要义。高校有组织科研立足于创新发现。真理无止境,科研是一项没有尽头的求知任务。起步于某一战略急需问题域的科研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必然会走向开放与扩散,尤其是现代的重大科研攻关不同于过去专业化分隔下的分工,需要通过跨学科研究走向内外广泛交叉。另一方面,这也是高校科研外部需求的体现。高校不是全然立身于社会之外的“孤岛式”独立机构,有组织科研离不开内外部的深度沟通,其本身正是沿着问题导向,在与社会需求的交流互动中,织成从科技需求、科学问题、科研创新到技术转移的创新链条。

(二)高校内部系统与外部系统融通共生的生态营造路径

在生态氛围上,高校有组织科研以多学科、跨学科逻辑整合内部相对分散的科研力量,以协同联通机制促进内外系统互动,以更开放包容、互惠共享的视野搭建国际合作网络。

第一,以多学科、跨学科视野形成高校有组织科研共同体。跨越学科边界,形成共同体,是形成高校有组织科研生态的基础。首先,整合相对分散的专门力量。高校应围绕国家战略急需,形成超越单一学科的科研规划方案,动态调整高校内部部门和机构,将不同学科的师生、一线实践者等嵌入统一的科研单元,形成大学科视野下的科研共同体。其次,形成兼容并包的价值信念与规范。科研共同体的核心在于群体内共享有关客观世界与问题范式的认知、共识与信念,从共同体价值的共享性出发,整合成员内部的学科规训和科研范式,以广泛的身份认同强化共同体粘性。最后,支持共同体和谐并存。伴随高校有组织科研的长效运行,高校内部系统最终将出现有组织科研与常规科研共存的结构,形成不同共同体之间竞争、适应与同化的局面,因此,高校应强化前瞻性意识,以开放的学科观点研判具体的优先序列,以普惠共赢原则加强自组织的协商对话,在高校内部实现有组织科研和常态科研的柔性并存。

第二,健全和完善内外部系统的协同联通机制。高校有组织科研作为一种新型组织模式,处于社会需求所带动的非线性开放状态中,应适时创新和适度超越建制化的组织架构。首先,增强先导性适应能力。在统合高校内部系统的基础上,高校应动态关注需求端的科研新趋势和新要求,发挥先导性特征优势,向外对接国家战略目标与科研愿景,向内获取利益相关者的价值认同与支持,强化高校内外系统的有效互动。其次,动态调整边界。高校在推进有组织科研时,应建立内外协调的新型社会契约,将社会责任内化于科研自由中,明确有组织科研的权利与责任边界,动态调整高校与政府、市场乃至社会等外部主体之间的权责界限。最后,加强外部系统协同。高校在推进有组织科研时,应发挥外部协同作用,[28]以宏观需求调控高校科研发展领域,促使内外协调合作在更广阔的社会和经济情况中被创造出来,促使人才、资源、管理等联动机制运行起来。

第三,构建更为开放包容、互惠共享的合作网络。学术版图的全球联通,需要高校科研超越闲逸的好奇,避免对国家战略急需和长远发展回应不足或拘囿于被动回应的问题。首先,坚持有序引进来。高校有组织科研要立足国际国内双循环格局,通过留学培养、尖端人才引进等方式,掌握前沿科研理论、方法和工具,引入前沿科研力量、成果和经验,实现跨时空的学习借鉴,以前沿科技带动国家战略急需攻关。其次,支持积极走出去。高校有组织科研不是闭门造车,也不是单打独斗,其创新过程及成果生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争取国际伙伴,立足中国产业布局完备,产业链、供给链和创新链保障基本健全的优势,建立更加开放互惠的国际科研合作关系,走向富有生机的网络化生态。最后,提高国际影响力。在推进有组织科研时,高校应坚持放眼全球,探索全球性的有组织科研参照指标,剖析高校有组织科研的执行效率及可能偏差,及时纠偏并加强过程调试,在世界范围内获得高水平的科研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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