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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的复归?

2024-01-01林仲轩吕梓剑

未来传播 2024年3期
关键词:祛魅

摘 要:鉴于“求神拜佛”现象在青年圈层的风靡,文章以“电子木鱼”为例,依托“释魅循环”的理论视角,通过半结构式访谈,对电子木鱼的实践动机、文化意义及其魅化路径展开解读。文章经研究发现,作为传统木鱼的数字化身,电子木鱼寄托着人们朝圣祈愿、净化罪恶、疗养身心的功效,这彰显了一定的返魅迹象。然而,其仍旧是商业催生的消费产品,存有信仰工具化、娱乐化和商业化的叙魅基因。鉴于此,基于将“自我”指称“神灵”的借代考量,文章提出“借魅”的概念,以概括电子木鱼展露的介于祛魅和返魅之间的魅化现象。同时,文章还尝试修正“释魅循环”的理论模型,认为祛魅到再魅的过程并不体现为一种“闭环”。经由赋魅或借魅,它也许是一种波浪式的前进,也可能会在交替中被逐渐抹杀。

关键词:电子木鱼;祛魅;返魅;释魅循环

中图分类号:G1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8418(2024)03-0059-11

一、研究缘起

近年来,伴随内卷风气的弥漫以及加速文化的盛行,无助、压力、焦虑共绘了当代青年的生活底色。在此图景下,以“与世无争”“无欲无求”自居的“佛系文化”逐渐风靡青年圈层,并衍生出“佛系追星”“佛系恋爱”“佛系养生”等新型风尚。[1][2]当前,面对生活的种种无力,佛系文化已从隐喻式的心态表征跃升为信仰导向的行动实践,“求人求己不如求佛,上学上班不如上香”成为部分青年的处世心态。“烧香拜佛”“寺庙打卡”等信佛现象从而愈发普遍[3],同时还涌现出以电子木鱼为代表的数字化宗教仪式。

所谓“木鱼”,“刻木为鱼形,空其中,敲之有声”,其乃佛僧诵经时的配套法器,亦作伴奏之用。而今,应用开发商将其改造成随时可及的平面版虚拟器物,即称“电子木鱼”。目前存有“木鱼—念经助手”“木鱼—念经神器”“电子木鱼”等多个软件版本。近年来,在商业资本、大众媒体等多方的合力引流下,越来越多的青年开始加入“木鱼大军”。据第三方统计机构数据,截至2022年10月18日,木鱼app下载量已超497万次,在相关榜单排行第五。[4]2023年7月10日,小米官方也正式宣布上线“敲木鱼”功能。该类应用虽设计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整体操作上无异。点击界面中的木鱼图案,手机便会发出仿真音效,并显现类似“烦恼-1”“财富+1”“功德+1”的字样,旨在起到疏导焦虑、放松解压的功效。

然而,作为佛教文化的一种符号象征,电子木鱼的渐趋流行似乎与马克斯·韦伯(Max Weber)指认的现代性之宗教祛魅的世俗化趋势有所背离。那么,当代青年为何如此钟爱敲击“电子木鱼”?通过此种仪式,他们试图达到何种心理效用?这又会产生何种文化意涵?在一定程度上是否意指了宗教的返魅或“神圣性(sacredness)”的复归?还是说,会对其产生某种解构与重构?基于上述疑问,本文将通过线上参与式观察与半结构式访谈,以“释魅循环(a circle of interpreting enchantment)”为理论依托,探讨当代青年电子木鱼信仰实践背后的心理动因及其与佛教文化勾连的魅化逻辑。

二、文献综述

(一)从单向祛魅到释魅循环

“祛魅”德文为“Entzauberung”,另有“去魅”“除魔”之译,是“现代性”自我理解中的关键概念。[5]若追其溯源,就需回归对韦伯祛魅观的探讨。

“祛魅”概念的提出为韦伯奠定了现代性之“先知者”的地位。韦伯认为,现代西方国家正经历由宗教社会迈向世俗社会的阶段,这是一个由圣入凡、从神秘主义转向理性主义的人与世界关系之颠倒的过程,与之而来的是时代对世界和宗教的祛魅,包括驱除巫术、宗教和神秘性,驱除“克力斯玛(Chrismatic)”的神秘光环,社会生活由魅力型统治转向法理型统治等。[6]在此图景下,工具理性将摧毁一切意义和价值,致使世界信仰体系的瓦解以及人类生活的世俗化(secularization)。[5](1)具言之,所谓“祛魅”,既涉及人类在感知、改变和评价世界过程中对主观精神层面因素的剔除,也包括社会行动上对社会秩序和制度设计层面的非理性因素的祛除。[7]

而后,有关“祛魅”的意涵愈发窄化为“宗教的世俗化”,强调宗教衰落的不可逆性。[7](213)如今,鉴于近现代“神圣性”及宗教要素的局部续存与复归迹象,此类观点愈显无力。[8]对此,一些学者意识到“祛魅”概念之线性叙述的桎梏,相继指称现代世界的非世俗化。查尔斯·泰勒(Charles Taylor)认为,世俗性并非意指宗教的缺席,而是强调信仰条件的改变。即宗教并未退隐,它只是成为众多信仰中的一个,因而“返魅(re-enchantment)”成为一种可能。[9]如上,泰勒的观点突破了单线祛魅的叙事过程,为相关研究提供了价值领域之间彼此制衡的思路。

其他学者持有相似的观点。如杰森·约瑟夫-斯托姆(Jason nanda Josephson-Storm)认为,事实上,我们从未被祛魅过,“理性并没有消除‘迷信’,而是驮着‘迷信’前行”。[10](3)何塞·卡萨诺瓦(José Casanova)以介于世俗化和去世俗化的姿态,指出现代世界宗教尚存的事实,认为其仍具有凌驾于其他社会领域之上的力量。[11][12]汉斯·约阿斯(Hans Joas)则通过梳理祛魅问题的内在脉络,直言过往研究对“祛魅”的理解过于狭隘,提倡“用神圣与世俗的互动来代替线性的世俗化叙事”[13]。

整合上述观点,学者郁喆隽提出“释魅循环”的新魅化模型,其逻辑是:“祛魅”并非置于不可逆的单线轨迹,“当一个价值领域相对于其他价值领域出现支配力下降时,就会出现其自身的祛魅;反之,则会出现返魅”[14]。概言之,祛魅与返魅伴随于诸价值领域此消彼长的过程,是循环演进的复合表达。

无疑,郁氏的理论叙事为认知社会进程提供了动态性的阐释框架,但其尚存不尽之处。如栾轶玫所言,“魅”是与时俱进的产物,其内涵会随时代的演变而改变,这客观上造成了往昔之“魅”区别于今日之“魅”,甚至会对“魅”的效力产生消减。[15]以宗教为例,伴随经济社会的发展以及数字技术的革新,宗教文化必然也处于动态演变的过程,那么所谓的“返魅”是否真能如其所愿回归如初?还是说其转向的是“解构—重构”后的新教义?由此延伸的另一个疑问是,价值领域之间难道总是居于支配与被支配的权力关系?其是否有言和的可能?基于以上追问,本文将勾连佛系文化,试图借助“电子木鱼”这一新型数字化宗教实践,探讨现代社会的魅化逻辑。

(二)从佛系文化到佛教实践

“佛系文化”指根据佛教符号改写而成、标榜“认命随缘”“无欲无求”之处世态度的亚文化景观。[16]谓之“佛系”,并不能与“佛教”相提并论,其只是假借佛教“随缘”之意的语义发散,本质是由社会压力、阶层固化、消费文化、生长环境等因素交织而成的一种低欲望心理[17][18]。有学者称其为现代犬儒主义在中国的变种样态,以“不反抗的愤世”态度抵抗主流社会的规训与收编。这会弱化奋斗精神,消解自我效能感和社会凝聚力[19]。更甚者直接批评其为一种消极遁世主义和悲观主义的生存论调。[20]当然,也有学者照见了“佛系文化”的积极面,认为它以自嘲式认同的方式,缓解了青年在高压社会下的无力感与底层感。[1](45)

然而,作为丰裕一代的青年[21]却又恰巧碰上“不确定的时代(the age of ambiguity)”[22],这种不确定同时产制了“想躺平却又无法躺平”“可掌控却又不受掌控”的矛盾心理。[23]在加速断裂的社会节奏下,压力渐增的现实处境让佛系青年再难佛系,继而他们将行动解释权寄付于锦鲤[24]、星座[25]等日常迷信之物,试图弥合“现实与可能”“当下与未来”之间的不确定性。[26]在此情形下,佛系文化开始趋向佛教文化,越来越多的青年展开了以佛教文化为向导的信仰实践。如通过寺庙旅行、上香祈愿、购买信物、占卜求卦等“求神拜佛”方式来达到削减张力、缓解焦虑、祈愿美好等目的。[3]

与此同时,作为孕育和萌生青年亚文化的推动力,新媒介技术将佛教文化搬至赛博空间,并重组着其构成要素[16](188)[27],催生了电子木鱼、电子上香、电子佛珠等数字化仪器。那么,这些仪式背后有着怎样的媒介符号表达?它们是否与传统佛教教义相一致?基于上述内容,本文进一步明确研究问题:第一,当代青年为何热衷于电子木鱼的敲击仪式?其背后的实践动机何在?第二,该仪式是否意指社会进程向“神圣化”的复归?如果不是,其背后有何特殊的符号意涵?它究竟是对佛教的返魅还是祛魅?

三、研究方法

本文通过半结构式访谈,着重考察受访者使用木鱼的内心体验与心理动机。首先,研究者基于对社交平台相关内容的初步了解,设计了对应的访谈提纲,并于2023年5月至9月期间,通过滚雪球抽样与目的性抽样,招募了20位电子木鱼用户进行半结构式访谈。由于区域限制,主要采用微信语音与文字沟通结合的访谈方式,访谈问题包括电子木鱼的使用目的、使用情况、主观感受及个人评价等。此外,研究者还有幸访谈到一位应用开发者(访谈表中打*者),并围绕开发意图、受众使用情况对其展开访谈。

为丰富经验材料,经受访者引荐,研究者还于2023年5月4日进入“木鱼爱好者”QQ群展开为期4个月的线上观察,观察内容包括电子木鱼的用途、个人价值评判、使用程度等。而后,研究者根据实际调研情况,对受访者进行了查漏补问,待经验材料达到一定饱和后遂结束访谈。受访者基本信息详见表1。

四、“魅”何在:“神圣力量”的信仰实践

新时代青年亚文化是青年群体生命体验和社会表达的一种文化类型,是反映青年心理症候和青年精神之域的窗口,体现着草根话语与主流文化的权力博弈与观念互斥。[28]因此,作为佛教文化的新型表现形式,电子木鱼自然也充斥着当代青年内心不满、精神抵抗的“隐喻”,是青年群体文化表达和意义实践在虚拟空间的符号载体。[27](104)凭借手机便携性的特点,电子木鱼附带了简易性与随时可及性的优势,成为青年群体青睐的祷告器物。那么,电子木鱼的实践意旨究竟何在?其是否指射了佛教的返魅?

(一)“信则有,不信则无”:制造信念与祈求心安

哈特穆特·罗萨(Hartmut Roas)指出:“从很多方面来看,晚期现代生活变得越来越不受掌控,越来越看不透,也越来越不确定。”[29]如今,社会暴露的种种结构性压力让人们植根于流动与竞争的风险之中,摧毁着人们对自身效能感的期待。[29](54)当沦为无法摆脱不确定性和生存风险的“弱势群体”,人们会养成“习得性无助”的应对心理,并触发向外界寻求解释依据的安全本能[26],而宣扬“普度众生”的佛教自然成为人们“皈依”的首选。根据访谈,人们往往期望借助佛教的“神圣力量”,满足朝圣祈愿、净化罪恶、积攒功德的私欲。

1.“心诚则灵”:简化的祈愿仪式

现代性的过程总是生产着不稳定性。[30]它指向身心上的脆弱与焦虑,描摹了当代社会的不安情感氛围与未知生存窘境。[31]尤其是在社会转型期,需求过剩而资源不足的供给矛盾难以调和,尤为凸显。卷绩点、卷职场、卷鸡娃,过度竞争成为内卷时代的生存法则。然而,竞争往往会分解集体力量,致使“个体孤立在同质的社会群体中”[32]。更残酷的是,在机遇饱和的时代,能够拔得头筹,脱颖而出的终究是少数。在“争又争不过,躺又躺不平”的境遇下,人总会囚于希望与恐惧的摇摆之间。于是,部分人倾向“信佛”来寻求庇佑,获取信念支撑。在制造信念的强烈意愿下,“随时可敲”的电子木鱼成为祈愿好运的心灵寄托。

刘建军指出,“信仰方式是信仰者和信仰对象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的表现”[33],是信仰心态的外化呈现,主要包括认知联系、情感联系与行为联系。作为一种佛教器物,电子木鱼所起的信仰功效也是三因素联合运作的结果。首先,数字平台贯穿着强烈的集体意识与情感共识,为青年社交提供了交流经验、抒发己见的延展空间。[34]通过发帖、转发、评论和引荐,电子木鱼获得了一定的话题流量。其“神圣力量”得以在青年圈层扩散发酵,使越来越多的青年在文化交互中潜移默化地相信电子木鱼的“灵验”: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段时间很烦躁,看到好多人在小红书发自己(敲电子木鱼)心想事成的帖子,而且都在评论里说“灵验了”“成功了”,我就自己也下了个App,结果试了一下,还真有用。(E13,2023年5月1日访谈)

可见,模因传播制造了大量的认知联系。这些公开确凿的事实触发累积效应,助推着电子木鱼“神圣力量”的进一步扩散与强化。

其次,在电子木鱼的敲击过程中,手机会随屏幕点击发出振动,并伴有原声的仿真音效,通过场景联想,制造沉浸式的朝圣在场感。当人们心无杂念地投入其中,虚拟的朝圣空间便会覆盖现实空间,幻制出简易但庄重的祈愿仪式。仪式之下,人们会心怀极大的崇敬与充分的参与感,以“心诚则灵”的姿态,一面轻击屏幕,一面虔诚地祷告:

感觉它能让我平静,主要是因为我相信“我佛慈悲”,主打一个心诚则灵。我认真敲,积累功德,感觉佛祖就会有所回馈。(E4,2023年4月30日访谈)

高三读书压力真的很大,它(电子木鱼)像是一个精神支撑,我认为心诚则灵,所以当我用诚信搭配八段锦,相信它可以帮助我之后,我就没那么焦虑了。(E9,2023年5月1日访谈)

由此看来,面对各种生存压力,青年在情感诉求上集聚了极强的内部张力。他们进而将电子木鱼视作联结情感、寓意美好、用以祈愿的新媒介信物,旨在转嫁诉求,达成消解焦虑、制造动力、支撑信念等目的。这无疑彰显了他们鲜明的群体特征和时代个性。

最后,当人们确证电子木鱼的灵验,产生情感寄托的倾向后,便会作出相应的行为追求。一方面,部分人会将功德累积数截图或是敲木鱼实况视频共享至朋友圈等社交平台,以打卡的形式来公开表达信仰,并借机诉苦;此时,电子木鱼也附带了“社交货币”的属性,成为生活化的共同体想象。另一方面,手机的便携性制造了数字惯性,电子木鱼得以实现“随手掏,随时敲”的愿景,一旦心有所求或遇不祥之事,信徒们便会条件反射性地打开电子木鱼App,随即进入祈祷状态:

有一次考试压力比较大,我就在图书馆拿出来敲,点击了好几次之后感觉很解压。(E20,2023年9月12日访谈)

刷手机的时候无意间因为好奇心点开了一个封面很血腥的视频,结果里面的内容很残暴,立马打开电子木鱼App开始敲,并播放大悲咒,看看能不能减轻自己好奇心的罪恶感,让佛祖别怪罪我。(E12,2023年5月4日访谈)

2.“人在做,天在看”:负罪后的功德偿还

信仰往往与迷信(superstition)挂钩。[26]巴鲁赫·斯宾诺莎(Baruch de Spinoza)在《神学政治论》中谈道:“倘若人常陷于困境,成规无能为力,又因人所渴望的好运是不一定时,大部分人是易于轻信(宗教)的”。[35]当前,风险社会加剧了阶级固化、地域流动与去保障化,而年轻世代的生存能力却又因丰裕生长环境逐渐退化,因此他们常陷于无助、迷茫、恐惧、挫败的险境之中。[21](18)在此情形下,他们会愈发痴恋宗教的“神圣力量”,愈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的因果报应,并将次次挫败、种种恶果归结于不幸的时运或是罪孽的反噬。因此,人们开始执着于“功德守恒定律”,一旦出现凶兆,便会敲击电子木鱼,通过积攒功德的“还债”方式来逢凶化吉。访谈发现,人们会于蔑视生灵、得罪他人等情况下敲击电子木鱼,以此弥补内心的负罪感和亏欠感:

那天实验课,我和朋友坐在一块,当老师讲PPT讲到杀青蛙那页时,我就拿出平板打开电子木鱼App开始敲,还跟我朋友说,你也敲敲,感觉杀生会减功德,赶紧敲几下加功德。(E1,2023年4月29日访谈)

它是让自己平静的一种方式,上班生气了偷偷骂完同事,就敲敲木鱼觉得给自己攒了功德,刚刚的骂人就不算数了,给自己一个骂完人没负担的暗示。(E8,2023年5月3日访谈)

可见,在一次次的“灵魂敲击”下,伴随功德计数的不断累加,人们会获得暂时的精神抚慰,产生负罪后的释然感,达成洗涤心灵、净化罪恶、将功补过的疗愈功效。

如斯宾诺莎所言:“迷信是由恐惧而生,由恐惧维系和助长的”。[35](2-3)现今,个体化社会接连制造的“恐惧”练就了人们依赖和逃避的本领,“一旦遭遇不幸,人们就不知所措”。继而,他们会习惯性将挫败归咎于宿命,将美好寄托于外界。就此,敲击电子木鱼成为他们便捷有效的信仰实践。借助电子木鱼,人们可以诉说祈愿、反省自我、积攒功德、消除罪恶,重获生活的信念支撑。这在一定程度上照见了佛教返魅的迹象。

(二)“修身养性”:加速社会的数字缓冲带

当前,数字技术重置了现代社会的权力秩序,形塑了人之“永久在线,永久连接(permanently online,permanently connected)”的生存样态。在技术不断自我增长的趋势下,人的自主性逐步让位。[36]其结果是,人们将时刻面对过度充盈的网络信息、愈发模糊的生活边界以及令人倦怠的社交压力。然而,青年一代总是充斥反抗精神的一代,面对种种忧扰,他们逐渐养成数字极简、数字脱敏、反向生活等反抗理念。[37]而讲求“平心静气”“六根清净”等修身之道的佛家文化恰好与之相契合,自然成为他们追崇的信仰。顺而,人们尝试借助电子木鱼,将修养身心和极简理念灌输其中,并通过敲击仪式与之践行:

我觉得在敲木鱼的时候说明人正在关注自己的情绪,而关注情绪是科学证明的可以缓解焦虑的方法。(E7,2023年4月29日访谈)

这个App的功能能让我短暂地休息一下,我通过这个方式来宣泄,以此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样至少可以减少因为情绪而产生错误的概率。(E20,2023年5月16日访谈)

电子木鱼的应用设计既遵循了佛家之意,又体现了极简主义。首先,屏幕界面底色为黑、木鱼为白的色调搭配颇有简约之感,寓意着佛家超越苦难的真谛以及自我充盈的觉悟。其次,“一机一木鱼”的简易符号会制造“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禅意,驱使人以平心静气之态,沉浸于打坐之中(如图1)。最后,敲击木鱼发出的仿真音效是一种声音单调、节奏规律的白噪音,具有解压、助眠之功效。在其伴奏下,人们能在敲击仪式中顿悟“修身养性”“平心静气”之韵:

它有好几个声音可以选,都是和寺庙相关的,感觉空灵的声音会把你带入场景,给你内心的平静。你敲多少下是你自己内心的频率决定的,敲着敲着就会让它的声音跟自己心里的节奏同步起来。(E7,2023年4月29日访谈)

跟同事起争执之后,我就打开小程序电子木鱼敲,心里默念“别生气,别生气”,伴随着木鱼有节奏的敲击声,我的心情会逐渐平静下来,可能是佛祖助力了吧,单听音乐是没办法的。(E8,2023年5月3日访谈)

修身养性的间歇是“神圣”的。当前速度文化、进步主义、优绩主义精心培育了过度积极的脾性,将人们塑造为自我剥削的功绩主体。[38]这种自我剥削会造成一种过度倦怠和时间焦虑,耗尽精力与心力。此时,“间歇”便成为允许人短暂逗留的友善时光。在此意指下,木鱼时段亦即一段调养身心的间歇。它将加速时间切割出缓冲的序列,于此期间,功绩主体得以摆脱规训状态,抽离于社会性自我,达成愈合心灵的排解功效:

有一次考试压力比较大,我点击了好几次木鱼之后感觉很解压。我觉得它就像一些解压玩具,譬如海绵球,你放在手里,捏一捏,可以释放压力。但是电子木鱼又好在,它会给我积累功德的感觉,这就让人更有满足感。(E20,2023年9月12日访谈)

如今,社会转型期杂糅的社会流动、经济下行、市场饱和等结构性压力制造了学业、工作、生活上的种种困境,让人们疲于奔命、陷于忙碌。当加速成为常态,人们会产生悬浮、失重的“后遗症”,致使自我认同感和归属感的缺失。为此,人们亟需一块净土,用以暂时的休憩,情绪的管理。继而,崇尚极简的电子木鱼应运而生。在膜拜仪式之下,电子木鱼可以为人搭建一块临时的“数字缓冲带”,起到纾解、蓄能、宣泄的功效,给人以沉思的间歇,再造时间的充盈。

由上观之,诸如电子木鱼等数字化仪器,造就了现代化的“数字佛学”。寄托于佛家传达的普度众生、善恶有报、修身养性等教义,人们一面借电子木鱼的“灵验”之用,希冀实现祈求心愿、积攒功德的私欲;一面借其“平心静气”之功效,达成缓冲减压的目的。那么,从“心诚则灵”到“修身养性”,人们渐长的佛教信仰是否虔诚纯净?其是否意指了宗教的返魅复归?研究认为,若按照“如出一辙”的复刻标准,其实不然,其背后是一种“迷而不信”的体现。

五、祛魅的续存:电子木鱼的符号异化

木鱼是佛学中国化的产物,是带有神圣属性的宗教器物。而作为传统木鱼的数字化样态,电子木鱼虽也被沿用于祈愿、“赎罪”、疗愈等目的,但依旧存在“形仿意离”的问题。访谈发现,电子木鱼并未完全传达佛之教义,其使用者也并非忠贞的朝拜者。很多时候,电子木鱼只是包裹佛教外衣的符号商品,遵循着消费社会的拜物教逻辑,迎合着实用主义与功利主义的后理性思维,利用宗教的噱头,将纯粹、圣洁的信仰工具化、娱乐化与商业化。

(一)伪装的“数字信徒”:功利动机、惰化实践与量化标准

佛家文化,讲究“有求皆苦,无求乃乐”,“万事随缘、无欲无求、不悲不喜”乃其所求境界。然而,根据田野观察与受访结果,人们敲击电子木鱼的动机并不在此,甚至与之背离,主要表现为功利化的信仰目的、惰化的信仰行为以及量化的信仰标准。

首先,多数人只是假借神佛之灵来寻求庇佑,实现心中所需。他们并未真正参悟佛之教义,并未顿悟何谓“四大皆空”:“我手气太背,想要靠敲木鱼攒点功德,我觉得这和考试前拜孔子一样都属于玄学操作,寄予希望肯定是有的(E18)”;“我当时主要是要极限赶论文的ddl,觉得很烦躁,然后就模仿小红书上,左手滑佛珠,右手敲木鱼,这个过程让我觉得挺治愈挺解压的(E13)”。可见,升学工作也好,金钱名利也罢,他们并非“虔心向佛”。所谓的“心诚则灵”,只是满足私欲、自我蒙蔽的精神麻药。这种功利化的信仰目的自然背离了佛家思想的初衷。

其次,作为数字化简易版祷告仪式,电子木鱼本质上体现了人们的惰化思维。他们常抱以“删繁就简”的心态,拒绝在“求神拜佛”上浪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一般正常情况下也不会真正去寺庙里敲木鱼、盘佛珠之类的,软件里面敲敲就够了,去寺庙还得爬山,太麻烦了”(E16)。过去,为表诚意,佛教信徒讲求身体力行、跪拜叩首的朝圣方式,或在家中专设佛堂,以供上香拜佛之用。而今,为图省力,人们将原本神圣的朝拜仪式降级为简略的敲击流程。这显然未尽虔诚之意,“电子木鱼就是随手可以敲,本身我也不信佛,只是象征性地给自己一个安慰,感觉没必要那么多麻烦”(E16)。甚至,时间过度道德化已深入功绩主体的骨髓[39],认为敲木鱼的行为本身就是时间浪费,过度投入将会徒增歉疚之感,“有时候敲太久了反倒会有一种‘浪费时间’的愧疚心理,觉得更烦了”(E7)。当信仰行为脱离现实,沦为将信将疑、可有可无的随意形式,这无不表露了人们“迷而不信”的真实心理状态。[3](86)由于缺失“相信”的服从并不隶属于信仰,因此将电子木鱼的膜拜仪式直接与宗教信仰画等号是不妥帖的,更不能将其简单视作当代宗教的阶段性返魅。

最后,电子木鱼还定制了一套量化的信仰标准。一方面,相关应用会实时累计用户的敲击次数(在游戏中会转化为“功德值”)。据此,会有用户给自己定下数值指标,直到完成敲击指标后,才会停手,“一般会选择敲一些比较吉利的数字,例如666和888,意头比较好”(E3)。另一方面,有些应用还会设置“功德排行榜”,将主打随心的敲击仪式打造成一场永无止境的“功德游戏”,“我比较有好胜心,会关注各个省份的功德排行榜,觉得敲得多的话会比别人攒更多的功德”(E18)。当原本纯粹的电子木鱼被量化为目标明确的功德数值,当讲求心无杂念的佛教仪式功利化为实时追逐的排行竞赛,信仰的量化将进一步稀释仪式的厚重感,加剧生命体验的无效感。由此可见,敲击电子木鱼只是虔诚的伪装,人们并未秉持信仰的初衷,并未信守佛教的要旨,而是企图剥离于现实的羁绊,将自身抽象化为游荡在数据空间的“数字幽灵”。此时,人们依旧是世俗的主体,仍旧是功绩的本体。

如上,从某种程度上讲,电子木鱼的使用者与其说是“佛教门外汉”,毋宁说是被技术裹挟的“数字信徒”。他们并未真正参悟佛之教义,也未虔诚躬行信仰实践,反倒贪图手机的便捷性,沉迷于游戏化的娱乐竞赛。可见,当代社会依旧盛行实用主义与功利主义,万能的数字产品才是他们真正的崇尚之物,而“木鱼”只是陈列其中的一件商品,是电子化的符号形式。因此,断言“宗教返魅”并不适宜。

(二)嘲解的娱乐化表达:自我调侃与宣泄抵抗

“迷而不信”的表现不止如此。研究发现,部分用户会持有戏谑的口吻、玩乐的态度,对电子木鱼实践进行调侃式解读与娱乐化诠释,使敲木鱼“打卡”等行为带有自我嘲解的内涵意味。这些既是人们寻求趣味性的跟风表现,也是公开诉苦的抵抗式表达。

一方面,使用电子木鱼可能并非出于由衷的敬意,部分人会将其当作交际中的玩笑式话语(或行为),一种娱乐化的自我调侃或相互嘲讽。这会消解木鱼带有的神圣成分,造成对佛教本义的亵渎与曲解:“每次兄弟几个开地狱笑话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说‘你去敲一下电子木鱼’,感觉被地狱笑话戳中笑点会减功德,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但还是感觉好笑”(E1);“遇到很无语的事,但是自己又解决不了的时候,我就会点开电子木鱼,展示出一心向佛的感觉。但其戏谑成分还是比较大,其实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嘲笑,对我这种‘打工人’的嘲笑”(E7)。

另一方面,“电子木鱼”本身是一种技术加持下的文化延展与意义转化。部分用户会将此作为自我宣泄的“安全阀”,通过表情包拼贴、拍照打卡、截屏传播等方式,以自诩佛系的情感包装,积极主动地融入互联网的“木鱼狂欢”之中。不过,他们的“醉翁之意”并不在人设塑造上,而是想借此向外界倾诉自身的苦难,意在宣泄不满,引发同病相怜的情感共鸣,达成寻求安慰、强化自我认同的意图。可见,在娱乐本能与解压诉求的合力推动下,电子木鱼成为人们肆意宣泄的一种戏谑表达。它被当作一种边缘式的对抗力量,用以抵抗主流价值观与传统说教文化,但这种方式也同步消解了木鱼原本的“神圣意蕴”,这是信仰瓦解的体现。[40]

(三)消费主义的迷局:利益置换与联动狂欢

有学者指出,如今商品拜物教走向了符号拜物教,当代交易市场遵循着“一切都被抽象化为商品和符号,一切都可以被购买和消费的逻辑”。[41]这进一步导致了符号异化的蔓延与扩散。作为迎合市场需求的逐利商品,电子木鱼本质上也是资本主义、大众媒体与商业文化集体造制的异化的消费符号。

其一,使用电子木鱼App可以发现,软件中“木鱼音色选择”等部分功能需要额外付费才能体验。如此观之,软件开发者只是假借信仰之名,行谋利之事。电子木鱼遵循着资本的赋意法则,其依旧是服务于商业逻辑的消费产品,是披着“佛教信物”之外壳的符号重塑。其二,随着社交平台的营销介入,电子木鱼不断被扩散模仿,同时也带火了电子佛珠、电子上香等其他配套软件,造就一场形式“隆重”的联动狂欢(如图2)。“我当时主要是要极限赶论文的ddl,觉得很烦躁,然后刷小红书看到有人用几台设备同时摆着电子木鱼、电子佛珠、电子上香之类的软件,我就模仿了一下,左手滑动佛珠,右手敲木鱼,这个过程让我觉得挺治愈、挺解压的”(E13)。从功能付费到联动消费,电子木鱼演化出与传统木鱼“形近意异”的符号涵义,意指了佛教文化的商品化。这是消费主义与资本主义合谋布局的结果。当宗教圣器沦为盈利机器,宗教去神圣化的祛魅趋势似乎依旧,并未逆转。

如上,从开发者的创作动机到消费者的使用动机,电子木鱼均呈现出实用主义与功利主义的“祛魅”逻辑。当娱乐、商业、竞赛等功利属性聚集一体,这无疑消解了佛教的神圣光环,使“忠诚的信仰”沦为技术时代的稀缺品。

六、结论与讨论:电子木鱼的魅化路径

结合上述内容,本文将对电子木鱼的魅化逻辑展开评判,并重新审视郁喆隽提出的“释魅循环”模型。首先,电子木鱼确实存有一定的返魅迹象。作为传统木鱼在技术时代的数字化身,其承载了佛学寄宿于木鱼的朝拜祈愿、净化罪恶、修身养性等功效,使用者得以达成获取信念、积攒功德、自我疗愈等目的。然而,电子木鱼依旧是携带功利目的和商业属性的数字化产品,其所继承的电子技术之便捷性、实用性与娱乐性的基因,天然赋予了其“祛魅”的性质,主要表现为宗教信仰的工具化、娱乐化和商业化。顺此逻辑,电子木鱼无疑沦为“形近意离”的异化符号,其使用者也无异于“数字信徒”而非“佛教信徒”。如此看来,作为媒介技术与象征资源的接合产物,“电子+木鱼”的组合拳同时冗杂着祛魅与返魅的矛盾表达,这似乎使本文陷入了难以判决的僵局。或许,我们可以跳出给定的双项选择题,将其纳入另一条魅化路径。

如罗萨指出:“后现代当中的主体倾向于‘遗忘’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42]进而,形塑自我认同成为个体化趋势下的当务之急[43],而电子木鱼的信仰实践便成为人们构建认同、满足自我、强化自我的生活掠影。这在访谈材料中得以照见。当问及受访者电子木鱼的使用意图时,多数人不约而同地谈到类似于寻求激励、寻求安慰、寻求满足等以自我为中心的表达。如“只是象征性给自己一个安慰”(E16)、“其实是需要一种信念支撑”(E19)、“敲木鱼让人更加有成就感,更有满足感”(E20)等。这浮现了一种求佛实际求己的隐喻。由此判断,人们之所以敲击电子木鱼,表面上是借神圣力量来达成内在需求,实质上是制造暗示作用,为“自我”服务的救赎行动,这也很好解释了人们为何“迷而不信”的心理来源。

因此,与其说信仰佛教,毋宁说他们追崇的是积极自我。即以借代或象征的手段,将“神灵”代指“自我”;以自我激励、自我暗示的隐喻,将社会编织的无力化作自我前进的动力。他们祈福朝拜、诉诸心愿,实则是为自我寻求信念支撑。他们妄想借木鱼来将功补过,实则是在自我安慰,弥补内心亏欠。他们试图践行修身养性之教义,实则只为暂时的自我疗愈,以备后续发力。可见,电子木鱼虽杂糅着一定的商业性质与娱乐属性,但内含着人们向上奋斗的期望,积极入世的心态,是自我托付的借喻式表达,是探寻自我价值的时代性诉求。当然,也正是基于这些自我诉求,资本主义和消费主义才有创造利益置换的“可乘之机”。

于此层面,我们似乎照见了一种介于祛魅与返魅之间的魅化方式。难道它导向了一个赋魅(enchantment)的过程?所谓赋魅,即用某种神秘力量给某物施加迷恋和魅力,并营造“震撼”与“魅化”的过程。作为一个与时俱进的阶段,它能够激发人们对关系、社会和世界的再思。[44][45]例如,学生会因“象牙塔情结”对老师赋以“绝对崇拜”之魅。[46]政治界会借“距离”和“区隔”为政治人物赋“神秘”和“神圣”之魅。[15](120)无疑,“赋魅”的逻辑为“释魅循环”提供了一种矫正思路。如前文所言,“魅”总是随时代嬗变的,“返魅”的表述稍有欠妥,而“赋魅”则恰好精准概述了“重新魅化”的过程。即将某物的原“魅”换以新“魅”。但是,“赋魅”的过程讲求“魅”之宿主与对象的统一性,而本文探讨的“表面信佛,实则自我”的信仰实质显然与其不完全适配。鉴此,本文将其概括为另一种魅化过程,即“借魅”。“借魅”类似于文学中“借代”的修辞,即将A之“魅”寄宿于B,借B之“魅”寓意A之“魅”,此时“魅”的宿主相同,但实质追崇的对象不同。依本文语境,象征佛教的电子木鱼即为宿主,而“自我”则为寄宿者。人们看似求佛,实质在通过自我激励、自我暗示来强化自我认同。

由此可以照见魅化过程的另一路径可能。依郁喆隽之见,祛魅并不是一个单向、线性的过程,而是多个动态进程的复合表达。[14](131)但是,他所强调的“祛魅—返魅”的循环性却又将魅化逻辑置于动态的单一轨迹,这无疑忽视了“魅”的多样性与多变性。如本文所示,魅化逻辑的另外两种可能,即“祛魅—赋魅”与“祛魅—借魅”。本文认为,魅化逻辑确实是一个祛魅到再魅的动态过程,但它并非“原魅”的复刻回归,也不体现为一种“闭环”。其“魅指”会随时代演进而不断改变,或赋魅,或借魅,它也许是一种波浪式的前进,也可能会在交替中被逐渐抹杀。至于其走向最终如何,这就需要时代去检验。

如上,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已成为内卷化社会的主导法则。面对躺平、内卷两难的现实处境,当代青年因屡遭挫败而常陷于无奈、无助与无力交织的困顿。[23](182)但是,他们没有选择消极避世,也未选择躺平摆烂,所谓的求神拜佛并非一种纯粹的信仰,而只是以借魅的方式,通过心理暗示与自我激励,为自我提供前进的动力,制造缓冲的空间,补给受挫的慰藉。换言之,电子求佛的信仰实践看似是佛系主义、遁世主义的表现,实则是一种积极入世的自我救赎,彰显了人们对向上信念的渴求,对进取人生的执念。因此,我们应辩证看待“电子木鱼”“求神拜佛”等类似现象,为当代青年给予更多的支持与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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