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镜像更丰富的川西以西
2024-01-01唐远勤
川西,一个蕴含深厚地理与文化底蕴的词汇,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地理学概念,与川东、川北、川南遥相呼应,更为我们共同勾勒出四川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多彩画卷。
川西,顾名思义,四川的西部,对于地理学者而言,这仅仅是一个指示方向的词汇,或许难以激起太多情感的涟漪。当这个词汇跨越学科的界限,悄然融入文学作品的字里行间时,它便被赋予了生命,引领我们的思绪飘向那片遥远而神秘的土地。
在文学的殿堂里,川西常常会加一个后缀“坝子”,而成为一个具有田园诗意的称谓,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缓缓展开在我们的眼前。成都的繁华、乐山的秀美、德阳的古朴、眉山的温婉、雅安的清幽……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川西的大地上,散发着独特的光芒。提及川西坝子,盖碗茶、美女、美食、麻将,“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这些与川西紧密相连的词汇自然跃入脑海,一种悠闲自得、慢条斯理的生活方式也接踵而来。
家琴的散文集《川西以西》,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这个概念在以往的地理学或文学作品中都鲜有提及,是对川西这一概念进一步的延伸与探索。
按照地理学的逻辑推断,川西以西自然就是指成都平原以西的阿坝州、甘孜州等地。
一提起阿坝、甘孜,人们想得更多的应该是九寨黄龙,是四姑娘山,是稻城亚丁,是香格里拉……没有翻开家琴的新书《川西以西》前,我眼前涌出的景象就是独属阿坝、甘孜的蓝天白云,雄鹰翱翔;是高山耸立,绵延起伏;是大河奔流,浩浩汤汤;是山花烂漫,星空浩瀚;是飞扬的风马,是静穆的玛尼堆;是寺庙传出的晨钟暮鼓是老阿妈口中喃喃的诵经……心中感念家琴将我生活了快六十年的川西以西写进了她的作品,印成了书,留存下来。
翻开《川西以西》,一阵独特的书香与我心中的感念融为一体。如同轻盈的白云在心头升起,又如同拂面的清风从眼前飘过。
能读书真好。能读到自己想读的书真好。
读完《川西以西》,与其说她是一部散文集,不如说她是一部优秀的报告文学集。家琴以细腻的笔触、真实的情感记录了阿坝州这片广袤大地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脱贫攻坚的浩大工程中,乡村在国家的扶持下,在村民和各种帮扶力量的共同努力下,乡村正从贫困的泥潭中挣脱出来,一步步走向富裕与繁荣。这部集子不仅让我们看到了乡村面貌的焕然一新,更让我们感受到了那份来自内心深处的喜悦与自豪。
家琴曾给我说过她要写阿坝州的一百个乡村,因为在阿坝州,任何一个乡村都是值得书写的。《川西以西》实现了她的写作计划,全书分为《村人村事》与《涉水流经》两大篇章。
在《村人村事》中,家琴捕捉了阿坝州乡村的多样面貌,从《云朵上的人家》中那漂浮于天际的村落,到《红村日记》里记录下的红色记忆;从《梨乡深处有人家》中弥漫的果香,到《夕阳余晖映草原》下牧归的牛羊;再到《哈休的春天》里万物复苏的生机,以及《壤噶夺玛村的夏天》中热情如火的节日庆典,直至《遇见达格则》时那份不期而遇的震撼与感动……每一个故事,都像是一次心灵的旅行,引领我们穿越时间与空间,亲身体验那些平凡而又非凡的乡村生活。
家琴六月去了西山,一个孟屯河岸边理县通化乡的高半山村子,寻着浮云道,到了一个叫浮云牧场的地方,认识了浮云牧场的黄幺妹、余文正、杨志福、高波,品尝到了浮云牧场正宗的农家菜老腊肉。
夜幕低垂,星光点点,家琴围坐于农家的院落之中,眼前是瓜子散落、啤酒微凉、绿地如茵、栅栏轻绕、小径蜿蜒、秋千轻荡的温馨场景。这些看似平凡的农家日常,在她的笔下却化作了诗意的篇章,让人仿佛能穿越时空,亲身体验那份宁静与美好。《云朵上的人家》不仅是对一个村落的记录,更是对一种生活态度的颂扬,一种远离尘嚣、回归自然的向往。
曾有个喜爱文学的年轻人问我怎样才能写出好作品,还给我念了一段她所描写的风景。从她的文章里我能看到优美的风景像一幅画在我面前徐徐展开,画里有声有色,有形有景,你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文章就此止步了,我内心的期待并没有出现。
怎么说呢?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也是一个写作爱好者,虽然没有写出什么好作品,却读了很多好的作品,对好的作品也有一些体会。一部好的作品会有准确的表达,会有细腻的描绘,会有巧妙的构架,可以是现实的,也可以是浪漫的,可以是悲剧的,也可以是喜剧的。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思想,思想有多远,文学的路就能走多远。如果家琴的文章止步于她所见的乡村镜像,自然是不能出彩的,她在西山村还听到了浮云牧场兴起的故事,浮云牧场的经营之道、经营现状,更听到了与浮云牧场相关的脱贫攻坚的故事,帮扶干部们的故事。这些故事放在浩大的脱贫攻坚工作中可能就是一朵小小的浪花,转瞬即逝,但家琴看到了这朵浪花,并且把她原原本本地描述了出来,用“初识黄幺妹”“客栈的兴起”“最真的守望”“杨福志的新生活”呈现给我们,让我们读到了平凡的村人村事中所蕴含的非凡的滂沱力量。
认识家琴主要是读到她的诗歌作品集《卓玛吉的风铃》,后来读到她的散文作品集《山里风》,再后来她又写作了《蜀山之后》,正当我既惊异又羡慕她的写作速度时,她的新作《川西以西》又来到了我手里。
《川西以西》是家琴无数次踏入乡村,深入生活,对生活进行实地采访和观察后的真实描绘和叙述,展现新时代下的村人村事。这种真实性不仅体现在她对事件的描述上,更体现在她对人物性格、心理活动的真实把控与刻画。
2022年盛夏,阳光炽热而明媚,我们一行人从马尔康启程,怀揣着对文学的热爱与对乡村的向往,踏上了前往金川的旅程。此行,我们是为了参加由金川县委宣传部、金川县乡村振兴局及金川县文联共同举办的笔会,一场关于乡村、关于文化、关于梦想的盛会。路经周山,家琴要去周山采访,我作为她的朋友陪着她去了。我们认识了周山村的支部书记罗尔伍,听他讲述了周山村的变迁,跟着他们参观了村子最高处的卓斯甲土司的官碉、官碉下的寺庙、村子里的文化墙。离开周山村后我们按照笔会安排的线路参观了金川县正蓬勃发展具有典型意义的产业、文旅、村庄、田野。笔会结束前每到一处我也是心潮澎湃,想象也能提笔诗千行,笔会结束后,因为懒惰最终没有写出半个字。家琴则写出了《梨乡深处有人家》。
《梨香深处有人家》是一篇篇幅较长的文章,由“梨园深深”“周山村:向小康出发”“樱桃红遍甘牛社”“营盘山上的村庄”以及“马奈,多元化的乡村振兴模式”五篇独立而又相互关联的文章组成。家琴以她独特的视角和深邃的思考,将金川这个奔跑在脱贫奔康路上的地方,呈现得立体而全面。在她的笔下,金川不仅是一个充满自然风光与人文底蕴的地方,更是一个充满希望与活力的地方。每一个村庄、每一片田野、每一位村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属于他们的故事与传奇。
我们走的同一条路,参观的同样的景,听的是同样的故事,家琴用心用情地看,用心用情地记录,让我从她的文字里一点点回忆起那次笔会的一些细节来。我一边读一边慨叹家琴写作的水平较之前又有明显提升,慨叹家琴作品中所具有的强烈的时代感,她能紧跟时代的步伐,关注社会热点,让更多的读者可以了解到在脱贫的道路上金川的变化与时代的发展,感受到了时代的脉搏和气息。
在《川西以西》这部作品中,家琴的视野更加开阔。她不仅描绘了金川的美丽风光,还将小金、马尔康、红原、壤塘、九寨沟、黄龙等阿坝州各地的风情一一展现。在她的笔下,不仅有壮丽的自然风光,更有感人至深的故事和鲜活的人物形象。她通过细腻的笔触,将这些村庄的变迁与发展,以及那里人们的生活状态,都生动地呈现在了读者面前。
读完这些作品,再回味家琴的话“阿坝州的每一个村庄都是值得书写的”时,深以为然!她深刻的洞察力、敏锐的感受力及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将这些村庄的人物形象、事件场景、发展过程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在她的作品里看到了腾飞的木兰,多彩的双碉,还有透明的哈飘,洛威的村庄,久远的柯盘,认识了这些村庄真正的守村人,字里行间尽是感染力和吸引力,让我们不仅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不断丰富的物质,更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人们正深刻变化的思想。
家琴最早写诗,语言十分精练而富有诗意,随着她对生活的认识与思考,她的作品中渐渐摒弃了华丽,却又不失她本身所拥有的细腻温婉,让我们总能感受到一种独特的韵味,一种融合集智慧、情感、精准、生动于一体的独特表达。像清泉,潺潺流淌,像清风,徐徐而来,像细雨,润物无声,像阳光,温暖大地,有时也像刀像戟,揭露社会的沉疴痼疾,非常成功又不露痕迹地将文学与新闻报道结合在一起。
报告文学兼具文学作品与新闻报道双重性,报告文学是真实的、客观的,报告文学又是生动的形象的。家琴的《川西以西》是对阿坝自然风光和人文历史的生动描绘,犹如一面明镜,映照出那些散落在阿坝州这片瑰丽土地上的乡村,如明珠一样正合着时代的节拍织成阿坝大地最美丽、最生动、最具有活力的社会肌理。
《川西以西》中的每一个故事都是平凡的,却又能让人感受到人性的光辉和温暖。让我们在阅读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感动和启迪。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有理由期待家琴将用更加细腻的情感、更加深邃的思考、更加精湛的笔触,记录下生活中每一个值得铭记的瞬间。而那些即将诞生的作品,无疑将为我们揭示更多生活的真相,传递更多人性的力量,成为我们精神世界中不可或缺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