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的《镜花缘》
2024-01-01俞国江
俞国江
三十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我辛苦积攒起来的五百册藏书。父母留下的唯一一本图书—那本被母亲藏在柜子里的《镜花缘》也消失在了那场大火中。我一度心灰意冷,心痛不已。因为,书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是我摆脱庸俗的桥梁。
我出生在农民家庭。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二,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祖母把光耀门楣的希望全寄托在了有讀书天赋的五叔身上。五叔没有辜负祖母的期望,他成了镇上走出去的第一位大学生。
我的母亲是一位家庭妇女,当母亲有条件上学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六岁大的姑娘了。那时,母亲要与父亲结婚,只能放弃学业。而此时,她正在读三年级。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不仅心灵手巧、精通女红,还能认一些字,在我们这个小山村里,是除了在外工作的五叔外有文化的人了。
我从懂事儿起,就注意到母亲的柜子里放着一本残破的线装版《镜花缘》。不知是谁传下来的,问母亲,她也是一问三不知。我喜欢时不时地翻阅这本书,书上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我总是似懂非懂地看着,研究着。我想,这些文字背后,一定隐藏着另一个世界。
进入中学后,我读了许多课外书。那时,学校图书馆非常简陋,老旧的书架上堆放着几千本图书,我每星期用借书卡去图书馆借书,借回后如饥似渴地从中汲取营养。从自然科学到社会文化,从历史纪实到地方文献,无所不读。在阅读中,我找到了未来的方向—我对本土文化的兴趣就是在那时形成的。偶尔逛书店,我也会购买文化研究方面的书,摆在家里自制的土书架上。
阅尽天下书,是一件赏心乐事。但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家里还没有电灯。每晚,我都在床头点一盏煤油灯,捧着书,就着煤油灯看到深夜。大量的阅读,渐渐激发了我写作的灵感。上学时,我在语文写作方面得心应手。还记得即将高中毕业时,班主任把我的作文簿作为范本借给民办教师用,遗憾的是再也没有还回来。
高中毕业,我没有考上大学。但是,我对地方文化的兴趣并未因此减弱。我一边参加队里劳动,一边啃着一本本村民认为无用的“闲书”。
一场大火虽然烧毁了我的书籍,但我的心里已种下了阅读的种子。没有书的日子里,更加激起了我阅读与写作的热情,内心对书的渴望更是与日俱增。我知道,我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书了。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成为家族骄傲的五叔没有刻意要求我读书,上过三年学的母亲也没有强求我读书。然而,他们的人生轨迹,以及母亲一直珍藏的那本《镜花缘》,都对我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我想,爱好阅读的种子,就是在那本《镜花缘》里萌发的。
书被烧了,可以重新买回来;人生若荒废了,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回顾自己走过的人生路,我很庆幸有书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