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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脱父母环游世界枷锁,英国“杜拉拉”一路自救一路嗨

2023-12-29凤尾花

知音海外版(上半月) 2023年7期

如果父母卖掉房子辞掉工作,带着孩子去环游世界,让孩子脱离传统教育,在探索未知中成长,听上去这个孩子是不是很幸福?然而,这或许只是父母的一厢情愿。2023年初,英国著名成功女商人苏珊娜·海伍德出版了回忆录《“波浪助行器”号:挣脱束缚》,讲述了自己在海上生活的童年以及奋力通过学习让生活回到正轨的经历。在自传中,她将自己在环球旅行中的经历称为“种种噩梦”。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给她留下如此阴影呢?

危险重重的环球航行

1976年夏天,在英国的一个小镇上,7岁的女孩苏珊娜·库克和5岁的弟弟乔恩·库克正在愉快地吃着早餐,准备去上学。父亲戈登·库克突然宣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和你们的妈妈决定带你们去航海环游世界。我们去追随库克船长的脚步,毕竟我们跟他同姓,还有谁比我们更合适?总得有人来纪念库克船长第三次航海出发300周年,不是吗?”

苏珊娜知道,父亲口中的库克船长指的是英国航海家和冒险家詹姆斯·库克,他曾三度奉命出海前往太平洋,是首批登陆澳洲东岸和夏威夷群岛的欧洲人,也创下欧洲船只首次绕新西兰航行的纪录。但她依然很惊讶:“爸爸,您是开玩笑,对吗?我还要上学,而且我已经和布鲁斯约好了下个月去切斯特玩,更重要的是,我还要照顾我的米克蒂呢(苏珊娜养的一条宠物狗)。”

“别急孩子,你可以跟你的好朋友约下次去玩,还可以把米克蒂交给你的好朋友代为照顾,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爸爸妈妈带你们去见识下更广阔的世界不是更好吗?”苏珊娜的母亲玛丽拉·库克抚摸着苏珊娜的头,笑着说。

根据以往的经历,苏珊娜知道,关于航海旅行这件事父母已经做好了打算,所以,即便她不愿意,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但她还是问了一个自己十分关心的问题:“我们要去多久?”

“可能三年,我们要航行到南美洲,然后穿过大西洋去南非和澳大利亚,再从那里去夏威夷和俄罗斯。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去过的地方会比大多数人一辈子去过的地方都多。”戈登兴奋地说。

库克夫妇经营着一家酒店,收入可观。戈登喜欢冒险,尤其是对航海有着执念。玛丽拉性格倔强,在孩子面前独断专行,却又唯丈夫马首是瞻。

准备妥当后,库克夫妇便带着两个孩子,加上三名船员从英国启航,开始了这趟漫长的旅途。从此,苏珊娜丰富的学校生活变成了单调的海上生活。

最初启航的日子,玛丽拉每天都会给两个孩子布置数学和英语作业。苏珊娜从书包里掏出其他科目,对母亲说:“在学校时,老师还会教历史和地理,现在我也要学。”玛丽拉不耐烦地说:“除了英语和数学,你已经用不着再学习别的课程了,因为我们在航海途中学到的知识,比那些坐在教室里的孩子学到的知识更多。”

不久,库克家的船“波浪助行器”号航行到角群岛,天气越来越热,热辣辣的海风伴随着毒辣辣的太阳,呼呼地吹过船只,吹到每一个人的身上。苏珊娜热得不敢呼吸,因为吸进去的热气几乎要把肺烫熟,只有晚上躺在甲板上时才感觉自己还能活着。

而且,船上已经没有可补充水分的水果了,为了不脱水,只能靠盐水片续命。盐水片又苦又涩,很难吃,还会让人出汗后留下大量盐渍。睡觉时,身上的盐渍又会让衣服和睡袋粘在一起。

苏珊娜很讨厌这种生活,曾不止一次向父母乞求尽快结束这次旅行好回家上学。“小孩子怎么会喜欢上学?”苏珊娜的话被戈登当作玩笑,哈哈大笑后拒绝了。

1977年的一天,狂风大作,海上扬起十几米的巨浪,一波高过一波,“波浪助行器”号被颠得旋转倾斜。睡梦中的苏珊娜被颠簸晃醒,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躲到厨房的餐桌下瑟瑟发抖。就在此时,巨浪再次打来,苏珊娜被甩到了天花板上,又撞击到厨房的墙上,最后摔回地面。苏珊娜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痛苦而恐惧地高声尖叫起来。

此时,库克夫妇和几个船员正忙着自救,他们谁也没有精力帮助苏珊娜。躺在地上的苏珊娜,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头上的血一直往外冒,直到疼得失去了意识。

等苏珊娜醒来时,已经是风平浪静的晴天了。库克夫妇带她来到了印度洋中部的小岛——阿姆斯特丹群岛上求助。所幸,这里正好驻扎着一批法国医疗团队。经过检查,医生们发现苏珊娜的鼻子、头骨骨折,大脑出现了血肿,需要马上手术,否则肿块会压迫大脑造成脑损伤。

可是,小岛相当落后,根本没有进行手术的条件,甚至连麻药都没有。可为了不落下后遗症,苏珊娜被迫在这里接受了7次大手术。对于年幼的苏珊娜来说,每一次手术就是痛苦到极致的酷刑,每次她都不停地尖叫、痛哭和挣扎,直到疼晕过去。

三个月后,苏珊娜还没有痊愈,库克夫妇就带着她重新踏上了征程。因为旅行花费巨大,库克夫妇为了省钱,就辞掉了之前的船员,请了两个没有航海经验的人。

有一次,毫无经验的船员在行驶过程中,把船撞在了珊瑚礁上,船舱里灌进了很多水。夜里十二点,苏珊娜被父母叫起来,让她和大家一起用盆把漏进船舱的水泼出去。玛丽拉还责怪苏珊娜做得太慢,她告诉女儿:“你要勇敢一些,我们都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要学会为这个家庭付出。”

艰苦的环境中坚持学习

1978年,库克一家已经在海上航行了2年零223天,终于完成了当初制订的航海计划。想到马上可以启程回英国了,苏珊娜兴奋得手舞足蹈。可是,戈登却又有了新的计划,他说:“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目前,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穿过巴拿马运河回家,二是沿着太平洋来一趟航海之旅。”

听了戈登的想法,苏珊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爸爸,我想回家,我想上学。如果继续航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因为接下来的计划,苏珊娜和父母争执得面红耳赤。后来,戈登提议以全员投票的方式决定接下来的航行方向。玛丽拉把一张纸撕成四份,每个人写下自己的想法,再把纸团放进戈登的船长帽里。

戈登把四张选票一一展开:两张写着太平洋,两张写着回家。2比2,打平了!苏珊娜坐直了身子,准备向父母解释她的想法,戈登却笑了:“哦,打平了。孩子们,你们必须明白,这不是民主投票,这是仁慈的独裁。船长总会有决定性的一票。”

说完,戈登拿起一杯朗姆酒,朝他们举了举,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太平洋。”苏珊娜从未像此刻一样绝望,过去的日子,她每时每刻都在心里默念:求求上帝让我们尽快结束这种生活吧。可如今看来,这种生活仿佛遥遥无期,永远没有尽头。

苏珊娜只好鼓起勇气对玛丽拉说:“妈妈,我想我的朋友了。”可是,玛丽拉却说:“你的朋友正渴望着过上你的生活呢。”

苏珊娜终于意识到,生活已经回不到从前了,也许只有读书才能离开父母重获自由。于是,苏珊娜开始攒零花钱,然后每到一个城市,就到当地的慈善商店买便宜的旧书来看。1979年,库克一家到达澳大利亚昆士兰,苏珊娜在那里进行了短暂的课堂体验,并注册了一所函授学校的课程。从此,她在船上学习,完成作业,抵达有邮局的港口后就把作业寄到学校。

可是,即便如此,库克夫妇仍不满苏珊娜花费太多的时间在学习上,想尽办法阻止她看书。有一次,苏珊娜打扫完卫生,利用休息时间在餐桌上写作业。玛丽拉朝她大喊:“苏珊娜,你只知道看书,乔恩的衣服洗了吗?”苏珊娜委屈地说:“那不是我的任务,他自己可以洗,我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完。”“我们的任务并没有严格的划分,你是姐姐,就应该帮这个家里分担重担。还有,我们要在这里商讨下一步的航线,所以,请你把餐桌让出来。”玛丽拉说。苏珊娜觉得母亲不讲道理,所以拒绝离开。没想到,玛丽拉竟打开了音响,把声音调到最大。

1985年初,“波浪助行器”号来到了新西兰的罗托鲁瓦市,戈登决定在此修整一段时间了。此时,苏珊娜已经在海上生活9年了。在罗托鲁瓦市,玛丽拉雇了一名船长和几名船员,靠出租“波浪助行器”号赚钱。戈登则到奥克兰找了一份工作。

玛丽拉给15岁的乔恩找了一个学校,但苏珊娜还是读函授课程,因为她要帮忙经营生意,发广告传单、为客人准备房间、做厨师、做清洁工……为了买学习资料,苏珊娜又就近找了一份保姆的工作。只是,当她好不容易攒够100美元时,玛丽拉却说“波浪助行器”号需要修缮,把钱“借”走了。

这一次,苏珊娜终于崩溃了,她给当地儿童求助热线打电话,哭着说自己想上学,不想航海,不想帮家里做生意。但当地救助人员了解过情况后,也只能很无奈地告诉她:“爸爸妈妈只是为了锻炼你,他们也不容易,为了让你们见到更广阔的世界,连家里酒店都关了……”

成功逃离被束缚的人生

1986年4月,戈登再次改变了计划,他从奥克兰辞职回来,打算自己和玛丽拉开着“波浪助行器”号赚钱。戈登告诉苏珊娜,他们会在11月回来,并向苏珊娜保证会给她和弟弟开一个账户打生活费。

然而,戈登的保证根本不作数,他不但没有给苏珊娜和弟弟一分钱,还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苏珊娜。

苏珊娜和乔恩的住所是一个度假小木屋,里面的家居摆设都很陈旧,苏珊娜不但要负责照顾乔恩的饮食起居,还要打工挣生活费,同时,还得完成函授课程。

重压的生活让苏珊娜的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有一天,玛丽拉终于打来电话,苏珊娜惊喜地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玛丽拉却说:“不知道。你在家里照顾好弟弟就行了。”

库克夫妇离开第七个月时,苏珊娜的新西兰签证也即将到期。戈登却说暂时无法返回新西兰,让女儿自己想办法,这样还能锻炼她的社交能力。苏珊娜顿时不知所措,她和弟弟尚未成年,没有监护人根本无法续签,如果签证到期,他们将会被当作非法移民逮捕。

万般无奈的苏珊娜只得一次又一次与新西兰移民局交涉,对方勉强答应为她续签一个月,条件是苏珊娜必须购买到返回英国的机票,并要在一个月之后离开新西兰。

最开始,戈登不肯帮苏珊娜买机票,苏珊娜只能以死要挟:“如果你们不买机票,我就把家炸了,和乔恩同归于尽!”迫于这样的威胁,戈登才帮一双儿女订了返回英国的机票。拿到机票那一刻,苏珊娜喜极而泣。也是在这一个月的签证延期间隙里,她通过了高中毕业考试。

1987年,在阔别家乡10年之久后,苏珊娜终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离开家乡时,她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归来时,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最能学知识的十年,就这样在颠沛流离中度过了。

接下来,读大学成了苏珊娜的执念。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她尝试着给世界各地的大学写信,询问像她这样的情况是否有资格申请大学。可是,信件如雪花般飞出去,却如灰尘般烟消云散。苏珊娜不死心,就继续写,态度真诚言辞恳切。

就在苏珊娜快要失去信心时,牛津大学回应了她。学校对苏珊娜很好奇,这个全靠自学的女孩是如何做到成绩如此优秀的?于是,他们给了她一个机会,进入萨默维尔学院动物学系学习。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苏珊娜如释重负地哭了,她明白属于自己的未来终于要开始了。

可是,大学之路并不顺畅。在十年的环球航行中,苏珊娜变得敏感、胆小,她甚至不会和人交流和沟通,更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家人来看她。她的行李只有一本日记、一本相册,一个雕刻工艺品和两个陪伴她童年的泰迪熊。航行中遭遇的种种磨难,始终像噩梦一样缠绕着苏珊娜。为了摆脱这种噩梦,她还需要不断参加心理治疗。

庆幸的是,刻苦努力的苏珊娜通过了所有课程的考试。本科毕业后,她又到剑桥大学国王学院读研究生和博士,1993年取得哲学博士学位。同年,苏珊娜以实习生身份进入英国财政部工作,两年后被升职为财政司的一个秘书。1997年,她辞掉公务员工作,进入企业打拼,做过好几家企业的高管和合伙人,现在已经成为实打实的商业领袖、英国版“杜拉拉”。

除了在职场上打拼和经营家庭,苏珊娜还尝试着写书。2017年,她为婆婆、考古学家布伦达·斯温班克写了一本传记。

今年,苏珊娜又出版了回忆录《“波浪助行器”号:挣脱束缚》,讲述了在海上生活的童年以及奋力逃离、通过努力学习让生活回到正轨的经历。在知道苏珊娜准备写回忆录时,母亲曾威胁她,如果她执意这么做,她的家人会事业受挫。但现在的苏珊娜已经长大了,对自己的人生有了100%的掌控权。

当苏珊娜的孩子们渐渐长大,开始问她过去的经历时,她也思考过一直埋在心里的几个问题:父亲真的是为了纪念库克船长而环游世界的吗?或者只是为了完成他自己的愿望而找的借口?父母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中产阶级,为什么不担心子女被社会孤立?为什么当她和母亲关系僵持时,父亲明明知道却不闻不问?这些问题,恐怕都离不开“自私”二字。

库克夫妇有航海梦,可那只是他们的梦想。而他们却把这个梦想强加到了苏珊娜的身上,让她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失去了和同龄人交流的机会,失去了自己的人生。正如苏珊娜在自传中写到的那样:“我是被困在父母梦想中的孩子。”

编辑/叶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