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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盲人做书70年,创造一个可触摸的宇宙

2023-12-29李晶张艾宁钟清钰创造一个没有目光不需要打量被书填满的美丽世界

出版人 2023年12期
关键词:阅读障碍盲文盲人

记者|李晶 张艾宁 钟清钰 创造一个“没有目光,不需要打量”的,被书填满的美丽世界。

“这楼太大了,走不明白。”

12 年前,第一天入职报到,盲人校对员史然在盲文出版社大楼里差点迷了路。

十几岁时,史然中途失明,转学盲文。从盲校毕业以后,她从事了一段时间按摩推拿。对盲人群体而言,这是一种传统的职业选择,但对史然来说,这是她想要跳出的狭窄人生。

进入一个陌生的空间,嗅到一种与按摩推拿室全然不同的气息,史然虽然有点紧张,却也有种理想落地的安心之感。

就在史然进入出版业,开启崭新人生的前一年,与盲文出版社合为一体的中国盲文图书馆在交通便利的西城区太平街甲6 号易地新建。作为全世界单体面积最大的盲人文化咨询服务机构,占地2.8 万平方米、馆藏书刊60 万册的盲文图书馆成为视力障碍群体阅读的窗口,也见证了中国盲文出版社进入崭新的历史时期。

走进这座图书馆的人,很难不为之感到震撼。纯木浆纸印制的盲文书又厚又黄,粗粝、凹凸、沉甸甸……指尖传来的质感,构成了盲人对知识的全部感受,也记录着一群特殊出版人为创造一个可触摸的宇宙的艰难求索。

在我国,视力残疾人群体(含盲人与低视力群体)共有近1700 万人,对他们而言,知识的获取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程,而出版者在这条路上扮演的作用格外关键。

1953 年7 月,教育部盲聋哑处组建盲文编译组,同年12 月,内务部和中国人民救济总会成立中国盲人福利会,内设盲文出版组,这是中国盲文出版社的起点。在此后70 年的时间跨度里,盲文社从北京东城区烧酒胡同走出来,经历了艰难的创业和改革发展之路,从盲文编译组到盲文出版组,从盲文印刷所到北京盲文印刷厂,从北京盲文出版社到中国盲文出版社,为阅读障碍者争取平等获得文化和教育的权利,出版高质量盲文图书,提供完善的出版文化服务,让知识穿透黑暗,是每一位盲文出版人不改的初心。

2023 年不仅是盲文社成立的第70 个年头,也是世界首部版权领域的人权条约《马拉喀什条约》在中国生效一周年的时间。随着《马拉喀什条约》的签署与生效,为包括视力残疾人在内的阅读障碍者提供无障碍的出版品,正在成为出版行业的共识,而这正是盲文出版社在过去70 年里一直从事的工作。

推开盲文出版社的大门,沿着大楼里的无障碍设施,我们步入一个陌生而温暖的出版世界,遇见了一群可爱的出版人——这里有从推拿按摩室走出来的盲文校对员,也有帮助半路失明读者学习盲文的读者服务部员工,有从未出过差错的盲人质检员,也有把汉语翻译成盲文点字的译录员……他们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关注,但对于1700 万视力残疾人群体而言,他们的存在又是如此不可或缺。10 月15 日,第40 个国际盲人节,就让我们走进他们的世界,探寻为盲人做书的那些动人细节。

不一样的做书人

“全国有500 多家出版社,而我们只是‘1’。”盲文编译部编辑高丽丽告诉《出版人》。这份与众不同,意味着每一位像高丽丽这样的盲文编辑,开展工作的第一步永远是调研,“从盲人读者中来,到盲人读者中去”。

在加入盲文编译部的11 个年头里,高丽丽一有时间就会往盲校和特殊教育学校跑;无论是在图书馆的书架前,还是在工作差旅途中,只要遇到盲文读者,都会在对方允许的情况下与他们聊天,也经常到读者家中拜访,了解他们的阅读需求。

有一位年纪很大的盲人读者,曾在中国盲文图书馆借阅了很多书,他的借阅记录引起了高丽丽的注意,她想知道这位老先生日常生活中究竟在读哪些书。于是在一个夏天,她和编辑部同事一起来到老先生家中,屋子不大,但是床边和书架上堆满了一本又一本厚厚的盲文书。这是一位从工厂退休的工人,年轻时就喜欢读书,只不过后来视力慢慢下降直至失明,为了继续保持阅读的爱好才开始看盲文书,读得最多的是文学。后来这位老先生常常给编辑部打电话,为盲文图书的无障碍处理提出了很多宝贵意见。

从调研到形成选题,这个过程并不容易。从一个选题到一本盲文书的出版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中面临的第一道“关卡”是盲文译录,就是把我们手边日常所见的书翻译录入成盲文文本。

每一位盲文译录员都要在入职后的规定时间内熟练掌握盲文。那么学习盲文究竟难不难?盲文译录员于婧告诉《出版人》,她花了一个星期掌握了盲文打字,而真正能使用盲文熟练读写则花了半年。“我们学盲文可以用眼睛看,而盲人只能用手摸,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学习体验。”对盲人而言,学会盲文要花的时间更长,过程也更艰难。

接下来于婧在电脑前飞快地敲起键盘,向我们演示盲文译录的过程。她打开一款叫作BWord 的盲文编辑软件,这款软件由盲文社研发,自带“阳光盲文”输入法。随后她又打开一本汉语书,摆放在电脑右侧,将书中的文字在键盘上用拼音打出,盲文编辑软件自动将其转化为盲文点字。

盲文点字属于拼音文字,六个点不同的排列方式与汉语拼音的声母韵母及标点符号一一对应,盲文社的译录员每天工作任务是译录17 版盲文,像于婧这样熟练的译录员每天最多能译录到40 版,对应汉字约2 万字,而即使是最熟练的译录员,也无法确保译录完全不出差错,这就成为下一步校对环节需要解决的问题。

每一本录入完的书,只有经过校对才能成为出版物。而同一般的出版物一样,每一本盲文书的出版,也要经历完整的三个校次。不同的是,盲文出版物的校对是一件工作量极大、耗时极长的烦琐工序。每本书的校对周期往往要经历数十天的漫长流程。

走进盲文校对室,首先我们听见琅琅的读书声:“说到底——逗号——无私才能无畏——逗号——无私才敢担当——逗号——心底无私天地宽——句号。”这些声音从一个又一个格子间中传出,每个格子间里都有一明一盲成对的校对员搭档。读校法是他们最常采用的校对方法,即明眼人读书,盲人摸读电子文件,轮流交替、相互对照。

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对搭档:穿鹅黄色衬衫,戴着墨镜,端坐在电脑前,温柔恬静的史然,还有坐在她对面,留着短发,做事敏捷利落的伙伴张聪颖。

据史然回忆,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到的盲文书是在中国盲文图书馆借阅的,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地方,简直是一个神圣的知识殿堂,如果有一天能在这里工作,每天和书打交道,那该多好啊。

沉浸在美好梦想中的史然不会想到,长大后的某一天真的会收到盲文出版社的招聘信息。而这时已经决心改变人生命运的她也鼓起勇气参加了入职考试。

“成为盲文社的校对员要考语法,还考写作。我们用电子版的无障碍试卷和盲人读屏软件,在word 上打字作答。” 史然的普通话发音标准,字正腔圆。搭档张聪颖满脸骄傲地补充道:“当时参加考试的人也很多,所以成为盲人校对员也是万里挑一。”

刚入行的盲人校对员一开始是跟师的,跟着老师读,跟着老师摸点显器。后来书变多了,人也变多了,老师分配不开,史然就和搭档私下自己练,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去问,“我们每天有好多问题,就跟串花灯似的一个接一个,老师都答不过来。”

录入完的书经过校对才能成为出版物,盲文校对须有盲人参与,即明眼人读书,盲人摸读电子文件,一明一盲交替轮读

盲文校对要求一校每人每天完成30个版,二校38版,末校32 版,争取经过质检可以实现零差错率。为了校读乐谱、科技、古文、外文等内容,每个盲文校对员都身负绝技。“盲文编译部大家都懂英文,还有人会日语、俄语等小语种,可以说是卧虎藏龙。”张聪颖告诉《出版人》。

合作近一年时间,张聪颖眼中的史然姐姐是让她崇拜的“文艺女青年”,她热爱文学,最近在读林语堂的《苏东坡传》,会钢琴、芭蕾和瑜伽。相处时间长了,默契也会悄然发生。“早晨我还没走进校对室的门,她就知道我来了,她能听出来我的脚步声。”张聪颖从这份工作中发现像她的搭档史然姐姐这样的人对待世界的感知其实比常人要更加敏感,这也正是他们的可爱之处。

经过12 年风雨无阻的练习,褪去生涩的史然已然成为盲人校对员中的骨干。与此同时,这位盲文校对员对出版工作也有了全新的理解:“从事出版行业,不能说是知识的直接生产者,至少也是知识的传播者吧。能够将知识传播给和我一样喜欢读书、充满求知欲的盲人读者们,我真的觉得这份工作特别有价值!”

正是这群不一样的做书人,突破着一个个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挑战,化不可能为可能,每年产出上千种无障碍阅读产品,为盲人读者打开了一扇通往知识殿堂的大门。

从此不再孤独前行

盲文编译部编辑高丽丽收到读者来信,这是一位来自四川的读者,他在信中对国家通用盲文图书编辑出版提出建议,希望这些图书更方便盲人学习和阅读

如果你知道电影会结束,荧幕终将熄灭,以往的光影究竟应该如何留住?

寻常的一天,一位读者来到盲文社读者服务部,询问这里是否有学习盲文的读物。接待这位读者的肖黎原本以为他想买书给家里的视障者或盲人来学习,但这位读者却平静地解释道:“不是我家里人想学,是我想学。”肖黎感到不解,面前这位读者视力看起来完全没问题,为什么要学习盲文呢?他接着说:“我的视力在下降,医生说我未来可能会失明,所以希望在失明前先学一点,失明后也能通过阅读获取知识和信息。”

肖黎知道,成年人尤其是中途失明者,学习盲文会很困难。学习一门语言,读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而在学习盲文的过程中这两个本该由视觉承担的任务转移到触觉,世界便不再由光影和色彩组成,而是由体积、重量、质感构建,随之而来的,还有面对荧幕熄灭的恐惧。

“那个时候我有一点难过。”说到这里,肖黎的声音几分哽咽。在后来的日子里,她与这位读者一直保持联系,给他提供学习盲文的知识,帮助他在真正失明之前学会盲文,向他介绍了很多盲文读者朋友,让他在学习盲文的道路上从此不再孤独前行。

肖黎所在的读者服务部,是一个总与时间较劲的部门。从20 世纪70 年代起,盲文社的读者服务部就一直充当盲人与当下世界保持连接的窗口。通过口口相传、传真寄信、电话咨询,他们点对点将图书出版信息传送到各大城市中的盲校,传播效率和覆盖范围都十分受限。到80 年代,《邮政法》规定盲人读物免费寄递,遍布全国的邮寄服务让盲文读物得以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传递到每一位读者手中。

向读者服务部寄来的读者信件也络绎不绝。有的读者在信中咨询盲文读物如何购买,有的提出想要一本时下流行读物,有的问盲文社接不接受投稿,有的说想要一本外文书的译本……读者服务部曾经收到过一封最特殊的读者来信。一位读者在阅读外文译本盲文读物后,发现一处值得商榷的翻译问题。

盲文点字是拼音文字,非常考验读者的阅读理解能力,因此肖黎不由得感慨:“许多盲人读者是很专业的,作为出版者,我们深知这种专业背后付出的是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读者服务部将收到的盲文来信反馈到盲文编译部,请编辑将信件翻译成汉语,再按照信中的反馈,与图书原文、编辑及译者反复核对,最后向读者做出回应。正是在常年的书信来往中,越来越多的读者成了盲文出版社亲密的伙伴。

在盲文社读者服务部,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一条读者反馈都会得到回复。过去用书信,现在变成电话、微信、线上直播答疑。盲人读者如何参与线上直播?这对大多数人而言是难以想象的事情。面对记者的疑惑,肖黎说:“事实上,很多盲人操作手机比我们更熟练,而且现在很多直播软件的无障碍化都做得很好。”

现在试着闭上眼睛,开启手机读屏功能,通过手机智能语音软件打开抖音,轻点手机屏幕,你会听到语音描述每一处指示按键或文字画面,手指产生震动的触感。然后你找到搜索框语音输入“中国盲文出版社”,进入直播间,发现只是看不见画面,通过听也能获取主要直播信息,而不论是加购物车、输出评论还是赠送礼物,虽然操作更为复杂,但都能通过无障碍设计的引导达成目标。

每年国际盲人节、寒暑假、盲艺考报名前后是盲文社直播间最活跃的时刻,主播会给读者做专题答疑,同时也对社里最新出版的图书进行介绍。主播由谁来担任呢?“编辑肯定是对书最了解的人了。”在图书宣传上,编辑部和读者服务部都会高度配合,丽丽告诉记者,她自己就做过主播,而且效果还不错。

“当时我在直播推荐盲文版《婚姻与家庭》杂志的时候,就有读者发弹幕评论如何教育孩子、如何处理家庭矛盾,还有读者评论说竟然有这样的盲文版读物,当时就决定下单购买。”高丽丽说。本来出盲文书的时间就已经很漫长了,书出来一定要宣传,不宣传的话,读者不知道这些书已经出版,书到读者手中的时间又会拉长。

随着时间推移,信息传播越来越发达,物质条件得到改善,盲人读者与社会的接触更加密切,对图书的需求也变得多样且具体。肖黎回忆起她刚工作的时候,盲文读者们首先希望自己“有口饭吃”。“我们最熟悉的盲人按摩是盲人最主要的就业选择,如今全国持证盲人按摩师已超过17 万人,由此可以想象过去盲文读者对此类职业技能培训图书的需求有多高。”而现在许多盲人读者有了一定经济实力,有的想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有的想要做投资,所以近几年经管类图书需求也在明显上升。

过去九年义务教育阶段教辅图书是刚需,如今更多盲人参与高考与研究生考试,有的也会选择盲人艺考和出国留学,所以高考教辅、研究生考试教辅、音乐和播音主持类艺术教辅、外语学习类图书的需求在逐年增长。流行读物也随着时代悄然发生改变,《三体》《哈利·波特》是时下盲人读者之间传阅最广泛的文学类图书。对法律和时政的关注也让盲文版《民法典》和《二十大报告》等党政读物需求增加。

“我们的工作绝不局限于纸质图书,做文化资源的搬运工,最大限度将内容信息化,提供更多有声读物、电子盲文图书,通过新媒体宣传我们的服务同样必不可少,还要到各图书馆、特教学校等机构升级产品与服务,帮助和引导这些机构开展活动。让更多视力健全人了解视力障碍群体,与他们融洽相处,在合适的时候参与残障服务。”肖黎认为这是盲文社读者服务部下一步宣传与服务的重点方向。面对越来越多样化的需求,作为最直接接触盲文读者的部门,盲文社读者服务部也在不断创新服务方法。

每一本书都来之不易

从太平街甲6 号一路往西,我们来到永定河边、卢沟桥畔的盲文社印制部。各式各样的印刷机器有节奏地发出声响,这里就是将盲文转化为图书实体的地方——盲文印刷厂。

当一本盲文书籍完成印制,面临的第一道考验是两双大手——30 多年前,王忠义和方铁柱二人从盲校高中毕业,参加了盲文出版编辑考试,成了盲文出版社的质检员。在盲文社印制部,每天有三四百本盲文书要经过他们的手,他们要做的就是靠手的触感排查出印制好的盲文书里面编校工作的漏网之鱼。30 多年来,盲文社的出版物在读者反馈中没有发现一处错误,除了编辑、校对的尽职尽责,靠的还有质检员的一丝不苟,因为工作未出现过纰漏,因此两位临近退休的资深质检员备受印刷厂工人尊敬。

根据盲文社印制部主任唐建英介绍,在质检环节之前,盲文图书的印制还包括制版、印刷、抓页、折页、锁线的环节。

她将我们带到一台蓝色机器前,这是一台刻印机,用来实现盲文图书印刷第一步——制版,刻印机将图书内容刻印到金属制版上形成凸点。

接下来是印刷——将金属制版放置在轮转印刷机转筒下,纸张置入金属制版下,将版上凸点压制在纸张上。由于纸张需要承受压力,盲文图书一般采用120 克以上纯木浆纸,保证盲文点字长时间使用后也不会塌陷。

将印刷后的纸张按照图书顺序进行重组与配置的环节就是抓页,两位印刷工人熟练地配合操作。抓页完成以后,上机器折出装订边。据唐建英介绍,抓页和折页每位工人一天的任务量是8000 印张,两个人就是16000 印张,合计将近200 本盲文图书。后来印制部的老师傅们自主研发了一台折页机,可以在任务量较大时提高工作效率。

为了防止盲文书内页点字被压平,盲文图书的装订一般采用锁线装和卡装,页数少的小册子可以采用骑马订。工作人员将质检过后确认无误的稿件最后装上封面,一本盲文图书的模样终于显露出来了。最后,盲文书成品会被送上打包机打包入库,通过读者服务部传送到每位盲人读者手中。一本40 万字的盲文书会被装订成3 到4 册,每一册厚度至少有5 厘米。

在唐建英看来,盲文印制还没有完全实现自动化,有相当多的环境依赖纯手工制作。她希望有一天,盲文的印制可以实现全自动化,“因此我们也在大力推进自主研发,努力突破现有的印刷技术壁垒”。

“无论是在编校还是印刷环节,盲文书的制作都非常复杂,这也是盲文书出版周期长的原因,我们希望大家能认识到盲文书的来之不易,更加珍惜每一本盲文书。对于全社会来说,也希望大家能多多关心视障群体,理解他们的处境。”这是唐建英对未来的期望,也是盲文社每一位编辑的共同理想。

全民阅读,“一个都不能少”

2023 年不仅是盲文社成立的第70 个年头,也是《马拉喀什条约》在中国签署10 周年和落地生效的第一个完整自然年。作为迄今世界上唯一一部版权领域的人权条约,《马拉喀什条约》呼吁为盲人、视力障碍者或其他印刷品阅读障碍者获得已出版作品提供便利,旨在为阅读障碍者解决“书荒”问题,保障他们平等获取文化和教育的权利。

中国是《马拉喀什条约》的首批签署方之一,2022年5 月,条约正式对中国生效。同年8 月,国家版权局印发《以无障碍方式向阅读障碍者提供作品暂行规定》(以下简称《暂行规定》),推动《著作权法》和《马拉喀什条约》有效实施。暂行规定将《马拉喀什条约》与中国情况相结合后做出了更为详尽的阐释:定义受益人为阅读障碍者,包括视力残疾人及由于视觉缺陷、知觉障碍、肢体残疾等无法正常阅读的人;明确无障碍格式版为阅读障碍者能够有效使用的版本;被授权实体为无障碍服务机构,分为纯公益性质服务机构和包含跨境交换职能的服务机构。

从盲人到视觉障碍者,从盲文图书到大字本、有声版等多种无障碍方式,《马拉喀什条约》的落地和《暂行规定》的出台,无疑极大丰富了阅读障碍群体所能接触的内容来源,也为盲文出版社接下来的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

全民阅读,“一个都不能少”。目前,全国已有1300余家公共图书馆开展了经常性的视障阅读文化服务,“盲人阅读数字工程”联合全国400 家图书馆和100 家特殊教育学校,配置了20 万台盲人智能听书机终端。盲文出版社也经历了创社70 年来最具挑战的一年:盲文社总编辑沃淑萍告诉《出版人》,在《马拉喀什条约》生效的一年时间里,盲文社围绕《暂行规定》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包括制作出版及向受益人提供无障碍格式版作品,与世界图书联盟签署协议,加入无障碍图书联合会全球图书服务,推动无障碍图书的跨境交换。

在谈及《马拉喀什条约》落地生效对盲文社无障碍格式版的出版制作产生的影响时,沃淑萍坦言:“盲文社创社70 年,有丰富的无障碍内容的生产、传播、运营的经验,和阅读障碍群体形成了稳定的服务关系,我们希望更多的作者、出版方、版权方能将更多作品授权给盲文社推出无障碍版本,为更多读者带来更丰富的选择。”

事实上,《马拉喀什条约》生效后,已经有许多出版社和版权方主动与盲文社签署版权战略协议,将版权授权给盲文社。作为唯一一家面向全国1700 多万视力残疾人的公益性文化出版机构,沃淑萍向出版行业恳切呼吁:“希望在条约落地的过程中会有更多出版社和版权方能支持盲文社。而盲文社也承诺保护好作品版权,只为阅读障碍者提供无障碍格式版服务。”

过去几年,盲文社常常邀请盲人歌手周云蓬到中国盲文图书馆教盲童们学习歌曲。在《失明的城市》中,他唱道:“听说远方,有一座失明的城市,那里没有目光,不需要彼此打量。”70 年来盲文社坚持服务着这一特殊群体,默默无闻地纸上耕耘,创造一个“没有目光,不需要打量”的,被书填满的美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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