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对永恒的星辰（三章）

◎张少恩

[平江路]

遇见平江路，

每一步都是遥远的历史。

水光跳上粉墙，紫藤爬上老树，屋顶的黛瓦成为野草的沃土。

悬垂的木香花流芳肆布。青石路被往来的脚步摩挲得发亮，但古老的纹饰，云卷、菱角若隐若现。有的只抱着一个字——水、界、碑、堂、斋、妙……仿佛矢志不渝。有的刻着姓名——祝明芳、陆敬熙、吴传喜、周崇茂、端木存德……

卯还在守候，榫又在哪里？纹样是装饰，又是怎样的心境？

那些名字是谁？是达官还是豪绅？是骚人还是墨客？他们又都是谁的先人？后辈流落何方？

前人的名字为后人铺路，承托时代的脚步。

石头与时光是近亲又是同仁。相依相伴，相互印证。

光阴荏苒，岁岁都有春风的流量；

幽幽情怀，年年杨柳发，翻唱新曲。

我开始寻找张姓的石头 ——

从平江路到钮家巷、肖家巷、菉葭巷、卫道观和风池路，每一条街巷的青石板我都仔细端详，一些字已漫漶不清。

从前，这一带是平江府，更早些是恢宏的吴都，之后被揣入楚王的囊中。 兴衰荣辱，王朝更迭，这里隐藏了多少故事和不为人知的秘密。

2500 年虽然漫长，但我的血液也许与姑苏有着某种联系，不然，为什么我是如此地喜欢这里的气息。

我在顾家菜馆要了两盘莱，姑苏的风味，外加一瓶黄酒，望着对岸的紫藤独斟独饮……

丝雨绵绵，行人熙熙攘攘，如瀑的木香花从顾家的檐头倾泻。

呼吸碰见了历史的沉香……

[独对永恒的星辰]

那天乘车，经过虎丘。大地在那里微微突起，一片葱郁。

一座高高的塔耸立在朦胧的烟雨中，仿佛整个姑苏的历史是从那里滋漫开来……

今日，天朗气清，云岩寺塔巍峨的躯体将江左压低。我躲开塔的阴影，站到阳光的那一面，不仅是争得春的暖照，也是为看清它的面容，领略它的耸高。

千年的风雨使它斑驳，身子也已倾斜，蝴蝶从那里飞过，也加快了脚步。时间太久远了，它岌岌可危。

有小鸟飞来，落在塔檐上歇脚、梳羽或啼唱。

充满窟窿的身子会有鸟儿筑巢吗？它乐意为辽阔的天空孵化飞翔的力量。

虬龙的香樟郁郁苍苍；缀玉的兰花肤如凝脂；石楠如飘飘的璎珞；郁金香被许多蜜蜂追捧；纯金的棣棠闪耀着坚贞的光辉……

一切冲淡了苍茫的风声。

天光云影的大门依旧敞开着，迎接八方的足音——所有的愿它都收下，并信心满满地护佑。

黄昏将至。 “老僧只怕山移去，日落先教锁寺门。”

寂寞的云岩寺中，一盏孤灯弥散着幽幽的千年一叹。

孤寞依旧是熠熠的星辰。

[磨剑石]

野迎春耀眼的火花噼啪作响；诸葛菜满坡盛开，普及高贵的灵魂。

一只蝴蝶奋力将云岩寺塔推向了34.3 米的海拔。此时此地不能再高了。蝴蝶也懂得因地制宜，脚踏实地。

虎丘不高，却誉满天下。

剑池和磨剑石有点寂寞难耐，它一直等待归来的豪情，干云的气魄。

我远道而来，卧薪尝胆，磨了十年的剑还不见一丝寒光。

今日，我想借千年的剑池和剑石抵达凌云之志——抵销人间的不平。

崖壁上一株虬龙之树给我视死如归的仪式感。

它闪电的手上已绽出春天的嫩芽，锐利的呐喊有莫邪干将的遗风。

我的血液在虎丘之岩上婆娑。

声声的鸟语露出琴心的笑容。

一株玉兰花皎洁的思想冲破阴云的迷障，如琼浆解除了我喉咙干裂的危险，保护了我洪钟的胸腔。

现实高于历史，未来高于现实。

我恣意狂想——蛇可以呑象；蚍蜉可以撼大树；一只蝴蝶可以用翅膀搅动太平洋。

我的智慧是用巨人的肩膀加上奋发的力量再乘以梦想。

我的霜刃还未曾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