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之境（组诗）

秀 水

[灵感如一只猫]

它来过

它静，如一缕月光推开沉睡之门

悄无声息

它轻，伸首探足，细爪半张

慢慢靠近

它快！被惊醒的心来不及挽留

一道白色闪电就遁入夜色

[栀子花]

允许她停顿一会儿，犹疑一会儿

允许她沉默一会儿

也要允许她把自己抱紧

躲进阴影，消失一会儿

月光冷冽，白露转凉

她就剩这几瓣了

[立 春]

那时，我在河滩搜寻

刚探出正月的芦芽

鹅鸭扑打翅膀，河中央觅食去了

母亲挥动捶衣棒，嘭嘭有声

脚边，一朵荠菜花怀着春天

青黄不接的担心

河水沁凉，浸红母亲的十指

她拧干我的碎花夹衫，甩开

搭在野杏树光秃的枝杈上

让它忽然开了一簇粉白

擦亮初春的暗淡

一缕河风比我跑得要快

它掸掉母亲衣襟上的寒气

扶住她有些僵直的腰身

[愿 望]

我俯下身去

倾听一茎细叶的战栗和低语

在阔大的平原

她正说出微小的愿望

多么瘦弱，单薄

在霜后变黄，慢慢枯寂

她又最先来到这世上

努力让自己伸向空中

努力让自己不发抖

她张开的纤臂

是给予人间的第一个姿势

引领大地上疾苦荒芜的灵魂

一点一点返绿

[转 化]

面粉洁白，它并不知道

想转化出令人满意的麦芽糖味

要熬过沸水的浇烫

生活之手的反复搅拌、揉搓、摔打

再熬过人间烟火的蒸煮

我就是那个手提沸水的人啊

眼中热泪滚滚

[中年之境]

春天是危险的。她终于等来秋风

一片一片，摘走身上的花瓣

滴滴红颜在田野的画布上晕洇

这飘零，是疼痛，也是欣悦

九月清凉。当她抬头

一部明净湛蓝的天书无字

却让她读懂深邃悠远的中年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