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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重大突发事件下的深度报道历史沿革与报道特征

2023-12-26○马

新闻世界 2023年11期
关键词:突发事件深度

○马 兰

“备豫不虞,为国常道”。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时刻准备应对重大挑战、抵御重大风险、克服重大阻力、解决重大矛盾,以不畏艰险、攻坚克难的勇气,以昂扬向上、奋发有为的锐气,不断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推向前进。”重大突发事件作为对社会及国家具有重大危害性乃至灾难性的事件,严重威胁到人们日常生产生活和社会运行体系,使国家安全在短时间内遭受重大冲击,是我们需要应对的重大挑战之一。同时,新闻舆论场作为重大突发事件的“第二现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国家突发事件应急体系建设“十三五”规划》中就提出要加强应急新闻工作体制机制建设,完善信息发布机制。近些年伴随着媒介形式的多样化以及媒介话语权争夺的日益激烈,把握好“时度效”的权威新闻报道在突发事件报道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是防范化解意识形态安全风险、社会稳定风险、外部环境风险的重要助力。而新闻报道形式中的深度报道因其全面、真实与深刻性对破除谣言、化解分歧矛盾,乃至正确引导社会舆论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结合历史发展和社会、媒介技术变迁的背景,本文着重探讨我国现代历史发展进程中对重大突发事件的深度报道特征、典型报道形式与内容特点、模式,透析过往经验,为当下深度报道实践提供现实参考。

一、我国重大突发事件的深度报道历史概要

伴随着20 世纪80 年代初传播学正式引入,我国新闻传播观念开始了革新历程。早期因为西学东渐,以及国民素质较低严重影响我国改革开放进程,政府有意通过新闻报道传播一些新观念来全面提升国民素质。因此通过学习西方社会比较成熟的深度报道写作理念与中国化实践经验相结合来开启民智。[1]上世纪80年代中期是重要的社会转型期。锐意进取的《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等主流媒体的深度报道产生巨大社会效应。1986年“全国第七届好新闻奖”第一次设立了“深度报道奖”。1987 年,被新闻界公认为是“中国的深度报道年”,以《中国青年报》报道“大兴安岭特大火灾”的“三色”报道为里程碑,深度报道逐渐形成热潮,我国自此开拓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深度报道之路。从1987年至今,我国在现代化进程中新闻工作从理念、内容到模式在不断创新,传统媒体的制度、市场、技术也在不断革新。媒体经历了从恢复党的新闻工作优良传统到全面实践“三贴近”原则的实践,但在这个过程当中国内突发事件报道还存在不及时、不透明等问题。为此,党和政府颁布了《关于进一步改进和加强国内突发事件新闻报道工作的通知》(中办发〔2003〕22 号)和《关于改进和加强国内突发事件新闻报道工作的实施办法》(中宣〔2003〕29 号)等有关规定,引导媒体全面、及时、准确、客观地做好突发事件新闻报道工作。这些文件规定是“非典”期间,中央实行信息公开决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知情权,满足人民群众对政府工作信息和社会公共信息的需要,所以它们对于改革和推进我国突发事件新闻报道起到了指导性作用。[2]此外,2005 年1 月,国务院公布《国家突发公共事件总体应急预案》,2007 年4 月,国务院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列举了政府应该重点公开的11大类信息(2019年扩展到15大类目),并出台了监督和保障的条文,为我国媒体进行突发事件和公共安全信息报道提供了制度安排和法律支持,总体体现了我国现代化进程中的重大突发事件与信息传播管理的紧密关联。

建国伊始,我国自1953年开始制定第一个“五年计划”。通过以五年计划为研究脉络,探究中国社会发展进程,对比与检视过去,可获得宝贵经验。我国的新闻事业与我国的经济发展乃至与国家整体发展进程息息相关,每一次国家层面的改革和调整都会带来新闻事业的变化。因此,本文将以每“五年规划”为区隔,结合当时国情与发展特点详细分析自第七个五年计划时期(1986-1990年)到第十四个五年规划期间(2021-2025年),总共八个时期我国重大突发事件深度报道的整体历史特征。

(一)第七个五年计划期间:1986-1990年

1987 年是我国的深度报道元年。这一年上半年,《中国青年报》记者撰写了《红色的警告》《黑色的咏叹》《绿色的悲哀》(“三色”报道),全景式详尽地报道了大兴安岭发生的特大森林火灾,成为我国深度报道领域的里程碑,对重大突发事件中的深度报道具有开拓性影响。在这五年当中,我国的深度报道具有多侧面、立体式特征,伴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记者往往从社会生活的大系统出发,对事实加以全方位的考察,力图折射出时代的本质和生活的本来面目,我国的深度报道也渐趋成熟。

(二)第八个五年计划期间:1991-1995年

在这一时期新闻媒体的舆论监督功能重新启动,大众传媒接替了经典权力的职能,同时也承载着多重社会功能[3]。这一时期,重大事故灾难频发,很多记者对弱势群体持同情立场,秉持着悲天悯人的情怀。但是因为个人情绪比较突出,也会使部分深度报道整体上有不平衡之感。

(三)第九个五年计划期间:1996-2000年

在这一时期传媒体制改革加速,报业集团纷纷组建,我国传媒容量大大增加,报业经营管理革新,开始走向产业化发展。面对1998 年我国长江、嫩江、松花江流域的特大洪涝灾害和1999 年法轮功事件,纸媒的深度报道为维护社会稳定做出积极贡献。1999 年5 月8 日,北约悍然轰炸了我驻南斯拉夫使馆,《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媒体的持续跟进报道为我国最终赢得这场外交斗争提供了舆论支持。除此之外,世纪之交从事深度报道的媒体类型也日益多元化,新兴的商业网站也开始不断增加深度报道的原创性内容,电视类的深度报道也日益受到广大观众的关注和好评。

(四)第十个五年计划期间:2001-2005年

在新世纪的变革时期,深度报道也开始向纵深发展。十六大以来,党不断加强执政能力建设,在传媒领域加大了改革调整力度,媒体的发展能力有了进一步的提高。2003年,在抗击“非典”(SARS)疫情的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当中,体制惯性使部分地方政府和媒体不报、缓报、瞒报,使疫情不断扩大。4月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召开专门会议,要求各党政机关“掌握疫情,如实报告并定期向社会公布,不得缓报、瞒报”。2003 年8 月颁布了《关于进一步改进和加强国内突发事件新闻报道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及时发布突发事件和公共信息安全,保障公众的知情权,也为此后国内突发事件的公开报道提供了政策支持。媒体、政府、受众、社会组织等在这次事件当中伴随着疫情的发生、发展,也不断更新着自身的观念与应对危机的能力,在交流与互动当中形成了新时期党媒应对重大突发事件的新趋势与新取向。此外,这一时期媒体涉及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类的深度报道数量开始增多,媒体视野开始渐趋走向国计民生,也体现出传媒业政策趋向的转变。

(五)第十一个五年规划期间:2006-2010年

2006 年1 月,国务院公布《国家突发公共事件总体应急预案》,要求“突发公共事件的信息应当及时、准确、客观、全面。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要向社会发布简要信息,随后发布初步核实情况、政府应对措施和公共防范措施等,并根据事件处置情况做好后续发布工作”。2007年4 月,国务院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列举了政府应该重点公开的11 大类信息,并出台了监督和保障的条文,为我国报纸进行突发事件和公共安全信息报道提供了制度安排。各级政府组织召开新闻发布会成为惯例,人民群众对知情权渴求强烈。各地频发的群体事件、重大卫生事件等成为各级政府的严峻挑战,通过各种渠道说明“真相”成为政府在危机处理过程中的重要问题。2008 年国外媒体对西藏“3·14”事件的歪曲报道,我国媒体开展了坚决斗争,政府开始着手提升我国对外传播的力量,争取在国际舆论中抢占先机。同时,南方持续冰雪灾害、汶川大地震等几起重大自然灾害当中,我国媒体都能及时做到公开报道,在有效宣传党和政府的决策同时,充分报道了灾区人民和党员干部抗灾救灾的先进事迹,体现了中华民族不畏艰难、团结一心的精神特质,凝聚了人心、维护了民族团结和国家稳定。同时这一时期,我国颁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舆论监督工作的意见》,将舆论监督工作纳入制度保障。总体而言,我国媒体在应对重大突发事件中取得了重大进步,这要归功于政府与媒体人的共同努力。

(六)第十二个五年规划期间:2011-2015年

新媒体的市场份额在2011年不断提升并迅速超过传统媒体原有的市场份额。2013年,中国传媒产业呈现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与传统媒体共同发展的态势。新闻行业的深度报道形式和传播渠道也逐渐拓展。伴随着整体国家安全重要性的凸显,突发社会安全事件和事故灾难事件成为这一时期媒体关注的焦点。

(七)第十三个五年规划期间:2016-2020 年

“互联网+”行动带动了生产模式和组织方式的变革,传媒生态体系向数字化与智能化持续转型发展。媒体形态在科技创新的推动下不断变革,进而引起传媒市场的结构性变化。社会的数字化内容和服务需求不断增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市场,媒体融合促进传媒“双循环”发展。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政府实行了强有力的群防群控措施,大数据防疫网通过二维码的方式实现了对疫情的有效控制。建立在大数据基础之上的数字新闻深度报道渐呈趋势。

(八)第十四个五年规划期间:2021-2025年

在媒体进一步深度融合的进程中,其公共服务的重要性凸显,主流媒体不断创新传播业务、流程和传播方式,深度报道领域在传递深刻有效信息的同时,也更加注重讲好中国故事,传递主流价值观。此外,媒体也更加广泛地参与并推进社会进步和国家治理,深度参与到关乎国家建设、社会发展的重大事务中来,真正发挥网络时代媒体作为信息传播的中枢作用。从这一时期的初期来看,重大突发事件的深度报道领域延续了前一阶段的特征和优势,也更为各大媒体所重视。

二、重大突发事件的典型深度报道形式与特征

(一)报刊深度报道:传统中酝酿变革

报刊是最为传统的传播载体,自深度报道伊始便担当起报道重大突发事件的重要责任。报刊深度报道承载着媒体的传统传播特性,而且便于操作,传播主体和传播渠道较广,具有普遍性意义。报刊深度报道的类型非常广泛,从独立文本来看,主要涵盖了调查性报道、解释性报道、预测性报道三种类型;从组合文本来看,主要包括连续报道、系列报道、整合报道。调查性报道在重大突发事件报道中非常常见,它从美国19 世纪末的揭丑报道演化而来,揭露了社会生活以及政府机构当中存在的问题,是试图通过大量的采访去挖掘背后的真相,并寻求相应的解决办法的新闻报道形式。我们熟悉的《中国青年报》最初就是以调查性报道方式开展报刊深度报道工作,包括《南方周末》和《新京报》等。

解释性报道是一种用相关事实来解释、分析新闻事件的报道方式,作者通过对事实的阐述来隐含式地表达其观点和倾向性。预测性报道是通过深入分析现有资料,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新闻事件进行推论的新闻报道。这三种类型从不同的角度满足了民众对重大突发事件信息的渴求。

重大突发事件中的报刊深度报道通常有以下几个特征:首先,采访和编辑时间比较长,这是由报纸的特殊地位和重大突发事件的性质决定的。自媒体诞生伊始,纸媒在我国的传媒领域就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民众获取信息的主要来源。此外,文以载道的传统决定了记者撰写文章对社会的影响力,加之重大突发事件的紧急性和急迫性,考验着记者的专业素养和编辑的把关能力。其次,通常宣传性、故事性、情感性、信息性、舆论监督性相融合,并在不同文章中有所侧重。伴随着媒体改革进程的加速和报刊深度报道自身的不断演进,早期重大突发事件中的报刊深度报道更注重宣传性和情感性,更多的是为国家政治需要服务,中期的报刊深度报道则跟随舆论监督理念的泛行,将批判、改良和信息服务放在首要位置,而近些年的重大突发事件中的报刊深度报道更坚持“三贴近”原则和舆论引导,服务于党和国家发展大局,防范化解社会矛盾,且注重故事性和情感性的表达,体现出更多的人文关怀和人道主义精神。最后,报刊深度报道始终是民众获取可靠信息的主要渠道。由于文字的特性,报刊深度报道可以承载极大的信息量,并随着整体国民教育水平和阅读素养的提升,阅读报刊能快速获取有效信息,加之日报集团等主流媒体的专业性和社会公信力,报刊深度报道的社会影响力无可取代。

(二)电视深度报道:策划与叙事艺术的融合变迁

电视是音频、视频、文字等传播符号的集合呈现,在这种呈现当中电视能够再现事实、传情达意、缩短空间和时间距离。[4]电视深度报道叙事的关键在于还原调查过程,建构事实逻辑,突出报道的重点。制作者需要通盘考虑从采访、拍摄到叙事结构、叙事节奏、声画呈现的所有环节。电视深度报道能够满足观众的及时信息需求,让受众产生现场参与的感受,并在较短时间内提升单位信息量,方便快捷地进行报道。所以,与报刊深度报道相比,电视深度报道的传播速度和范围大大扩展,信息表达方式和内容也更加丰富,受众的感官体验也更加强烈。此外,电视深度报道更讲究策划性和叙事的艺术,通常以深刻的意义阐述和故事再现传递信息。

从整体上来看,重大突发事件的电视深度报道具有以下几个特征:第一,新闻事件多从多维度视角进行挖掘,进而揭示出事件的深层次相关关系与逻辑链条;第二,“电视剧、纪录片、谈话节目、现场直播、动画、真人秀”这六大基本节目形态组合,重构了所有节目样式;第三,报道中各种视听符号的运用也根据新闻栏目或节目的特色风格而有所不同。例如,央视国际频道的专题新闻栏目《直击芦山地震》在事件爆发后制作了多期的深度报道,将前期的直播报道和后期的制作类新闻相融合,按照事件推进和内容类别进行整合发布。央视新闻频道《新闻周刊》栏目制作的《抢险大连湾》,通过纪录片结合动画的形式呈现事故发生过程和原因,展现了消防员艰难排除险情的过程。凤凰卫视《记者再报告》栏目制作的《惊天大爆炸:大连输油管爆炸事件全追踪》采用现场采访口述的形式,配合影像纪录片的形态,还原了事件的全过程。东方卫视《深度105》栏目制作的《紫金矿业污染事件追踪》,通过采用如“新闻背景叙述、主持人陈述、记者追踪采访、专业人士点评”等多样化的表现形态,进行纪录片式的呈现。央视新闻频道《新闻1+1》栏目制作的《紫金,是谁的金子》属于谈话节目及纪录片的融合变形,报道角度少而精,选取了三个独立存在但是又直指事件背后问题要害的小切入点。[5]

(三)融媒体深度报道:数字时代的先进生产力

融媒体深度报道以移动互联和多媒体新闻为特征,是在数字化、多媒体基础之上,主要靠数据驱动的新的深度报道模式。融媒体深度报道更加重视可视化体验,注重与受众的互动,是媒体融合时代深度报道新的发展趋势。

“两微一端”、短视频、无人机航拍、视频直播等全媒体矩阵在传播重大突发事件当中深度融合,能立体化全方位呈现相关事件重要内容,做到及时、迅速传达信息。“中央厨房”模式通过打通各个媒体部门,融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于一体,合理调配多媒体信息资源,将采、编、评、写环节进行整合,优化了部门分工并提升了效率。融媒体深度报道的特点突出表现在:第一,多维度多视角呈现深度报道(音视频和文字等多方融合);第二,提升深度报道的时效性。记者可以通过大数据技术以及前期的信息搜集储备,获取丰富的信息素材,这样就优化了部门间的分工协作,能以最快的速度整合素材服务于深度报道;第三,完善了深度报道的传播机制。由于多渠道整合,拓宽了受众接触面,借助于大数据技术,能在信息传播中较好地满足用户的需求。例如,在新冠肺炎疫情报道中,丁香医生公众号的新冠肺炎疫情实时动态平台,就运用了可视化技术实时呈现疫情数据。除此之外,在2013 年成立的《财新》杂志“数据新闻与可视化实验室”,在疫情报道中就充分发挥了融媒体深度报道优势。《财新》在2020 年2 月7 日融合了两篇报道《国家卫健委:新冠疫情武汉病死率为何那么高》《肺炎日记|1月23日:武汉全面“封城”,全面遏制疫情》后,发表了《新冠疫情60 天数据分析:什么人被感染了?病毒可怕在哪?》,全文采用文字与数据表整合呈现的方式,并附上原深度报道链接。[6]

三、结语

深度报道在我国的发展长达三十余年,自诞生伊始便与我国重大突发事件的新闻报道息息相关。伴随着媒体技术的不断革新和媒介的变迁,深度报道的表现形式呈现多元化的趋势,随着将来融媒体及虚拟现实技术的成熟,深度报道将愈发强调沉浸式体验和新闻的“代入感”,这将重构人们的情感表达形态与情感关系,增强受众对重大突发事件新闻的感知力。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深度报道始终是主流媒体防范化解突发事件危机,消解民众恐慌、传递深刻有效信息,进而保障我国国家安全的有力报道形式。

注释:

[1]杜骏飞,胡翼青.深度报道原理[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1.

[2]郑保卫.从三个“意见”的出台看十六大以来党和政府深化新闻改革的思路[J].新闻爱好者,2005(12):14-16.

[3]张志安.深度报道理论、实践与案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44.

[4]樊亚平.论电视的深度报道优势[J].当代传播,2005(06):23-25.

[5]朱芳宜.重大突发事件电视深度报道节目的比较[J].新闻爱好者,2011(09):88-89.

[6]昌稳萍.新冠肺炎疫情下的融媒体深度报道出路探寻[D].山东师范大学,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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