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台

余清平

住在城东的刘皓天决定去城北的巴江一趟。这一趟巴江之行，他酝酿了好久。不过，生活的羁绊令他一直没有成行，又或许是时机没到。现在，是结了果了，他必须去采了，不然，错过将是他一生的悔憾。

在这之前，因为公司业务，刘皓天去过巴江多次，不过，每次他都没有时间留下，好好体会一下巴江的变化和美景。汽车穿城而过，尽管身后的巴江美景追逐着刘皓天，但他无暇顾及。有时候，他也会回眸，与巴江美景的目光相接，看这繁华富饶的城市。刘皓天也想停下脚步欣赏一番，然而，生活高举着鞭子，逼得他不得不继续前行。

这一次，刘皓天去巴江，是去找寻传说中的那个女孩。她叫月亮。凭第六感觉，刘皓天觉得月亮在等着他，等着他去相见。

刘皓天对巴江的历史渊源有些了解。三百多年前，巴江是座小县城，叫巴江县，地理位置极其特殊，位于花城之北。北面是高山密林，南面是花城，土地富饶，水陆交通便利，但民风彪悍，因此，各路土匪啸聚于此，十分猖獗。为了便于管辖治理，清朝康熙二十五年，取南海、番禺两郡各部分区域，设立巴江县郡。然而，三个半世纪过去，巴江百姓守着这金窝窝却收获不到金蛋蛋，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巴江才飞跃发展，工业兴，旅游业旺，交通发达，被誉为一颗璀璨的明珠。

刘皓天记得一句话，“花城风景巴江为最”。他更知道，这句话以前是没有的，老巴江人也好，新巴江人也罢，都清清楚楚地记得。但是，近几年，这句话像一阵阵风，填满了巴江的街头巷尾，吸引了很多慕名而至的游客，成为巴江旅游业的金字招牌之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年前，花城最吸引人的是亿元光亮工程和 “小蛮腰”。光亮工程是取珠江的一段河道，有十几座大桥，被灯光装点得变幻莫测，美不胜收，被称为人间瑶池。特别是坐着游船漫游河道，真的不知道是置身于人间还是天上，小蛮腰也十分吸睛，像一个曼妙的女孩扭着腰身，回眸一笑的姿态，风情万种。

几年前，巴江来了个天仙般的美丽女孩，名叫月亮。与光亮工程和“小蛮腰”成三足鼎立之势。有人说，四大美人与月亮姑娘相比，也不过如此。甚至有传言，月亮姑娘是“小蛮腰”的化身。说的人多了，便成了真的。到后来，月亮姑娘被人们称颂、赞美，风头盖过珠江河道的亿元光亮工程。不过，尽管大家说的都跟真的一样，传说总归是传说，谁也没见过月亮姑娘真人，但市民们众口一词，仿佛真的有人见到了月亮姑娘真人。或许吧，因为巴江美丽的女孩很多。不然，怎么配得上巴江这个名称呀。

如此想着，刘皓天的思绪移到几天前与母亲的电话中。母亲电话里的第一句是定型的：“天儿，你几时回家？ ”

刘皓天知道母亲给他打电话的意思，一是牵挂；二是催婚；三还是催婚。刘皓天就装糊涂，明知故问：“老娘，您老有什么指示就在电话里说，不用面授机宜吧。您知道我公司事多，没时间回家，谁让您经常教训您儿子，‘拿了别人的碗，就要接受别人的管’。您儿子没说错吧？ ”

刘皓天装糊涂并不是回避母亲的问题，于他而言，这是一种享受，享受母爱。作为儿子，母亲是他生活的圆心，无论离家多远，他都会绕着圆心转动。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有母亲就是有幸福感。

“你再不回家，我就买火车票去找你。”母亲不高兴了。

“那您快来，老娘，正好让我尽尽孝心，带您逛逛珠三角这花的城市，这里夏天有花，冬天也有花。”刘皓天笑嘻嘻地说。

“别油嘴滑舌，天儿，娘这次与你说正经话，我打听到邻村吴福家二女儿吴玲回来了，现在是单身，你回来，去看看行不？ ”刘皓天已经是三十七岁的人，婚姻大事的确让母亲为他着急。

吴福家二女儿吴玲，刘皓天熟悉，人长得很标致，机灵聪明，高中毕业去了长三角地区打工，嫁给当地一个富二代。不知道为什么，离婚了。刘皓天想说不愿意，又担心惹母亲不高兴。现在年轻人的婚姻观念放得开，头婚二婚都能接受，只要双方对上眼就行。许多年前，刘皓天也是谈过恋爱的，准备结婚时，因女方要房子、车子，外加二十万元彩礼。他拿不出，一气之下，南下花城打工。自此，他就对谈对象有了心理阴影，再也没心思谈女朋友了。南下打工，这么多年，能吃苦的刘皓天银行卡里的阿拉伯数字达到6 位数，加上股票、理财，结婚费用勉强够。单位里也有女孩追过他，他就是提不起兴趣。刘皓天听得出母亲的意思，吴玲不要求男方给任何彩礼，只要人朴实可靠就行。

“老娘，我……”刘皓天想用话搪塞。

“你不要与我打马虎眼，天儿，媒人已经回话了，你吴福叔与吴玲对你都没有二话，等你回家见见面。你要听我的话。”母亲着急，打断刘皓天的话。

“老娘，您老不用为我奔忙。我会处理好的。只要老娘身体健康，能吃、能喝、能打牌，才是让您儿子安心上班的头等大事。”刘皓天委婉地回复母亲。刘皓天支持母亲打牌，是担心母亲一个人坐家里无所事事，患老年痴呆症。农村的老人喜欢打纸牌，是那种长条形的纸牌，每张牌面上写着“上大人，孔乙己，七十土”等的那种，输赢不大，打一天也就十元左右。还有一种叫戳天牌，牌面是圆点，叫“天九，地八，人七，和六”。

话说到这里，母亲也拿刘皓天没有半点儿办法。母亲说：“天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为我想想。”

刘皓天知道母亲想抱孙子了。他也很理解母亲，村里像母亲这个年纪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难怪母亲抱孙心切。母亲甚至抱怨，为他婚姻这件事，她打牌老是输。刘皓天就笑嘻嘻地说，老娘输多少都算他的，他给报销三百元，够她输一个多月了。刘皓天想，婚姻这事不能凑合，凑合的婚姻是给婚姻挖了一个坑，婚后的日子，是夫妻两个在坑里挣扎，还捎带上孩子在里面挣扎。刘皓天身边的朋友，有好几个婚后不幸福的，有的去民政局把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如果那样，不如单身。

其实，刘皓天有他的爱好。工作之余，他喜欢写小说、写诗歌、写散文，也在多家杂志、报纸发表过一些作品。他虽然未加入作协，但不妨碍他对写作的热爱。刘皓天还有一项爱好，喜欢旅游。不过，他仅仅去过近处的珠江夜景，看过“小蛮腰”和五羊雕像。尽管刘皓天对婚姻有阴影，但一睹月亮姑娘芳容的心情却是愈演愈烈。而一直不能得偿所愿，是刘皓天最大的遗憾。花城的城东与城北，相距甚远，其实，话说回来也不过是一座城市的距离。主要是刘皓天在私企上班，时间很紧。他要赡养母亲，还要为今后的日子做打算。他不能没有这份工作。上班、吃饭、睡觉，是他的生活三部曲。

这世上的任何事，都讲究机缘巧合。缘分没到，在佛前祷告五百年也是白等，缘分到了，走到拐角处就能相遇。刘皓天是这么认为的。刘皓天也十分明白，像月亮姑娘那么美丽动人颜如碧玉的女孩肯定是矜持、高傲的，哪能说见就见他这个貌不惊人的俗人？

刘皓天是这么评价他自己的，样貌不丑，且算得上俊美，加上才情横溢，只有年龄稍大是他的短板。这些已知条件不能阻止刘皓天心底里一直保持着的那个执着的信念，家乡有句谚语说得好：要得美人回，脚板磨去皮。刘皓天觉得他该去磨一磨他的脚板。他的心扉为月亮姑娘打开。确切地说，是无形无影的月亮姑娘推开他封闭已久的心门。刘皓天就想，谁都想抱得月亮姑娘归，身边有一个这样姣美可人的妻子，在这繁华的街道上携手而行，就是占领了幸福的制高点。其实，胡思乱想的刘皓天也十分矛盾。

这一天，是周末，刘皓天觉得他不能等待了，与其这样于思念中蹉跎，不如付诸行动去一探究竟。一切皆有可能。刘皓天是公司业务科长，很少休息，因为客户找他是不分时间段的。刘皓天想既然决定了去找寻月亮姑娘，其他的事一定要放下。

“一个人执意去做一件事，还真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刘皓天站在镜子前自言自语。

认真地忙完了公司的事，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刘皓天感觉兴奋，公司老板仿佛知道了他的心思，打电话给他，让他今晚不要加班。老板说：“人生中，有些事比加班更重要，别老是吃饭、上班、睡觉三部曲，人生还有第四部曲——婚姻。”

想不到平时十分严肃的老板，今天也能说出这么个道理来，把刘皓天说得笑了，连忙道：“谢谢老板。”

“以后有急事，都可以请假，我可不想被员工们认为是个恶老板。”

“谢谢老板。”刘皓天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把“谢谢老板”又重复了一次。

挂了老板的电话，刘皓天又仔细想了想老板的话，觉得很有哲理。他长吁一口，生活于他而言太沉重了，须知，轻松的生活也是必不可少的。他的第一次婚恋像一个生锈的铁球，霸占着他心里最敏感的地方。他想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终于可以好好地透口气，休息一下，做连老板都认为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他伸了个懒腰，让自己达到物我两忘的放松状态。“原来，伸个懒腰也是这么的美妙。”刘皓天在心里暗暗笑着对自己说。平时，为了在公司里的竞争中不落入下风，他太拼了。刘皓天洗好澡，穿上体面的衣服，头发打了摩丝，拾掇好一切，走出门。望着西下的夕阳，望着天边的晚霞，那道亦如他此时心思的晚霞，他迷醉了。刘皓天脑海里又映现出他幻想中的月亮姑娘，那个如月亮一般的清丽女孩，她的双眸，顾盼生姿……在幻想中，刘皓天坐上了去城北巴江的地铁。

地铁里，刘皓天看到了许多人在窃窃私语，话里话外多数离不开他慕名已久的月亮姑娘。听那意思，刘皓天懂了他们也没有见过这个美丽的姑娘，大概的意思是说月亮姑娘之美，不仅容貌万分惊艳，更有无限的雅韵气质。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看过月亮姑娘的真正容貌，慕名而至者络绎不绝，想一睹芳容者数不胜数。

“乘兴而去也能乘兴而归，比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高了不知道多少境界。”刘皓天微笑地看着地铁上的乘客，“是呀，人们的境界提高了，心态好了，对生活的态度不一样了。这是几年来市民们最大的变化。”

当地铁行到广元站，从车外进来了高高矮矮十几个人，有一个女孩长得虽然普通，一件宽大的浅红色碎花连衣裙罩着身体，但行为特立独行，她一句言语也没有，只微微地抬头不经意地看了刘皓天一眼。刹那间，刘皓天惊呆了，当他俩四目相交的时候，刘皓天发现她的目光像皎月。他很惊奇，这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纯净的目光？ 刘皓天想，今晚就是没有见上月亮姑娘，也不虚此行。

地铁继续向前，也不知过了几站，突然听到地铁播音员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巴江站到了，请乘客们注意地铁与地面之间的缝隙”。那个姑娘走出地铁，刘皓天也走出地铁，他俩竟然一前一后。不久，女孩走到一家装修风格十分雅致的潮州砂锅粥酒店门口，转身向刘皓天微微招手。刘皓天着了魔般的，二话不说就跟着她进去了。

女孩在收银台向女服务员要了雅间。他俩走了进去，点了一煲虾蟹各半的砂锅粥，一碟青菜，一份花生米和一瓶苹果醋。砂锅粥，刘皓天喜欢吃，但在女孩面前，他不得不斯文一些，绅士一些。言谈间，刘皓天感觉到对面这个目如秋水、博学多才的女孩就是他日思夜盼的月亮姑娘。但她除了眼睛外，容颜和身材不免让刘皓天有些失望，这心情毫不掩饰地从他的心底升起，写在脸上，尽管他尽力遮掩。

吃完了砂锅粥，他俩又谈了文学，谈雪莱、普希金，也谈鲁迅、徐志摩和林徽因，还有艾青、顾城和北岛。女孩的文学造诣深厚，对于各家的诗歌学说如数家珍。刘皓天竟然听得痴了，不知不觉间，被她的博学多才、言谈举止、软语温言所倾倒。女孩见刘皓天心情好了起来，继续与他谈论。谈到《红楼梦》时，女孩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是林黛玉，你会不会喜欢我？ ”

刘皓天一愣，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林黛玉美若天仙，但一身病痛，弱不禁风，普通百姓家的男子娶了，估计父母都不答应。她是贵族，是仙女，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够养她，她不可以嫁入普通的家庭。

刘皓天尚未回答，女孩说道：“其实，人们只看到林黛玉高贵的一面，却忘记她是含羞草。含羞草对生存条件要求不高。还有，一般读者不知道含羞草也是一味中药，其功效是止咳化痰，安神止痛。或许，这是作者曹雪芹要告诉读者，他着力写的林黛玉就是要给读者，或者那个社会的精神止咳化痰，安神止痛。林姑娘也是个对生活要求不高的女孩。然而，大多数作者只看到她的小性子。这是对她的误解。”

刘皓天惊呆了，他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就在他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女孩转了话题，说她喜欢刘皓天的诗歌，想象力丰富，还有他的人品。刘皓天笑了，尽管他觉得他的诗歌太拿不上台面，可心里还是受用。女孩说：“文学创作，自信心很重要。”

刘皓天明白了女孩这话的意思，心中一惊，心想以后还真的要好好审视自己，提高自信心。不知不觉间，夜深了，刘皓天觉得他该告辞了。

女孩让刘皓天再等一等，说完就走出门去。说实话，刘皓天也十分乐意再陪她坐一会儿。女孩的涵养、修为、学识，让刘皓天在心里称赞不已。他手握着杯子，想着。不一会儿，刘皓天眼睛一亮，走进来另一个靓丽的女孩，映衬得满室生辉，霓虹灯失色，真的是绝代佳人。刘皓天从她的眼睛里确定她就是请他吃砂锅粥的女孩。她就是月亮姑娘。

刘皓天的直觉没有错。女孩告诉刘皓天，她就是月亮，芳龄二十三，因为刘皓天的执着和她对刘皓天的倾慕，决定以真面目见他。刘皓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不敢看向月亮姑娘，世上真的有这般貌美如花的可人儿，这本来应该是生活在天上的仙女啊。

刘皓天的心如被雷电击中，眷恋感与甜蜜感交加，源源不断从心头淌过。他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尽管他尽力压制，可那团喜悦的火焰哪能压制得住？ 刘皓天知道自己是个俗人，有想拥抱她的冲动。刘皓天更知道他与她的距离。他对自己说再不告辞，就是对月亮姑娘的亵渎。她是一个这么完美无缺的女孩，他是个太平凡的人，他配不上她。单说这年龄，就是一道鸿沟。刘皓天内心一阵酸楚。他知道，他与她今生无缘无分。

“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该走了，月亮姑娘。”刘皓天的心情如淤塞的河道，缓缓站起来，表面却装着云淡风轻地说。

月亮姑娘面色如平静的水面，朱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刘皓天十分期待，可是，等了一会儿，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刘皓天不得不告辞了。行行复行行，踟蹰复踟蹰，刘皓天离开了砂锅粥酒店。走不多远，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笙箫声，追着刘皓天，吹的是那首著名的曲子：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这一刻，刘皓天的眼睛潮湿了。他也知道月亮姑娘是流着眼泪的，笙箫声如绵绵细雨，被风吹得四处飘洒。他的眼泪禁不住瑟瑟滴落下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相思处。刘皓天不敢回头，怕这一回头，再也不愿意离开她。他知道，月亮姑娘是他三生三世前的恋人，只因错过了时空，于今生虽然相见，但不能相拥，以后他的浮生他将虚度。刘皓天更知道今生注定月亮姑娘只是他隔世离空的红颜，与他在这最深的红尘里相逢，但不能相守。难道真的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

就在刘皓天感怀的时候，月亮姑娘和她的砂锅粥酒店就不见了。刘皓天停下前行的脚步，怔忡了许久。说来也巧，第二年的春天，砂锅粥酒店不远处那条流经城里的田美河畔修了一座望月台。刘皓天放弃了在城东的工作，来到巴江田美河畔，租住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做自由撰稿人，专心写作。他想把巴江的美好倾注笔端，不枉月亮姑娘那一晚的相遇，那断肠的笙箫声。

以后的日子，只要是有月亮的晚上，刘皓天就会去望月台上坐几个小时，与月亮静静地对视一会儿。如此，他的心就会十分澄澈。他的文字就会像奔腾的田美河水一样，从河道里流到他的心里，再流经他的笔端，呈现给读者。

一年后，七夕那天，刘皓天接到一个电话，说他母亲病了，他连忙坐高铁赶回老家的医院，看到吴玲在伺候母亲。母亲看到刘皓天，一直坚强的她眼泪从眼眶溢出。母亲枯瘦的爆满青筋的手拉着吴玲，对刘皓天说：“玲儿是个好女孩，一直是她照顾我，她拿出一笔钱修缮老家的小学，还有，巴江的那座望月台也是玲儿捐资建的，她知道你与月亮姑娘的故事。”

刘皓天顿时愕然，心里面忽然冒出老板对他讲的那句话，“人生还有第四部曲——婚姻”。他望着吴玲，再望向病中的母亲，心潮澎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不争气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