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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式象棋的名实与源流初探

2023-12-22宗喀漾正冈布赵书苑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3年3期
关键词:藏式国际象棋开局

宗喀·漾正冈布 赵书苑

(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 甘肃兰州 730020)

藏式象棋,今藏语多称作“特尔格”(ther ge)或“琼舟宇杰”(khyung vbrug g·yul vgyed),西方学者将其记为chandaraki。它是今众多藏棋门类中的一种,现多流行于藏北那曲和拉萨一带。近年一些致力于藏棋传播和推广的专业人士与民间棋艺爱好者也将其推广至甘肃、四川、云南乃至北京等地区。

笔者自2003 年起开始从事搜集、整理和“复活”包括各类藏棋在内的藏地传统体育项目和古老游戏①笔者自2003年在家乡青海湟中却西德哇发起“却西德哇传统古老游戏”应用人类学项目,对包括藏棋在内的吐蕃特传统古老游戏与运动项目进行搜集、抢救、整理与恢复,至今已搜集藏棋30余种。经笔者团队的多年努力,2005年“却西德哇古老游戏”项目被列为首批青海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笔者主导的文化遗产保护成就和模式被厦门大学蓝达居教授等学者称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三大模式之一的“宗喀模式”,即“专家学者主导的模式”(详见宗喀·漾正冈布、刘铁程:《复活的记忆——却西德哇传统村运会的应用人类学研究》《民族研究》2009年第3期,第32-38页;蒋梨梨:《文化遗产保护的理论与实践——以青海却西德哇传统村运会为中心》,宗喀·漾正冈布指导,兰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8年)。2020年1月,本文第一作者还成功组织了首届“却西德哇古老游戏藏棋专项研究推广工作坊”,邀请藏棋专家、传承人、学者等参加,围绕藏棋名称标准化、藏棋文化传承与发展等议题展开研讨。本文所引用的多语种文献的汉文译文,除特别说明者外,均为笔者译。,同时帮助各级地方组织相关项目的申遗和学术研究工作,深感与藏棋的历史与文化研究的严重滞后。本文将题目拟为“初探”,是因目前学界对藏式象棋的名实与源流缺乏系统的梳理和缜密考证,仅有西方学者根据梵藏对音,简单推测藏式象棋源自古印度棋盘游戏caturaga。西方学者记录的藏式象棋名称chandaraki 对应的藏文为何?发音与所指是否已发生变化?象棋又是通过何种媒介与途径传入藏地和涉藏地区?这些问题至今无人解答。本文基于对藏棋相关多语种历史文献的梳理和数十年的深度实地田野调查,对藏式象棋的名与实、源与流作一系统考述。以期对藏棋相关基础性研究有所推进,盼方家批评、探讨。

一、名与实

(一)藏式象棋的几个名称

(二)棋子角色与基本规则

图1 藏式象棋“特尔格”(ther ge 或称“琼舟宇杰” khyung vbrug g·yul vgyed)笔者据田野调查所见棋盘仿绘

图2 蒙古象棋(shatara/sitara)笔者据田野调查所见棋盘仿绘

图3 国际象棋(Chess)

表1 国际象棋、藏式象棋与蒙古象棋棋子角色对照表

藏式象棋的棋子移动规则同今国际象棋和蒙古象棋基本一致。seng/stag(狮/虎,相当于“卒”)只能直走,开局双方第一步“卒”可向前行进两步,ther dpon(“司车长官”,相当于“车”)仅能直走横走,rnga mong(骆驼,相当于“象”)仅可斜走,mgyoT(马)走“日”字格,dred mo(熊,相当于“皇后”)最为自由,可横、直、斜走,格数不限。

今藏式象棋已无“将军”(check)和“将死”(check mate)概念,亦无“王兵开局”(King's Pawn Game)②国际象棋中最常见的开局形式之一,即开局白棋一方第一步将“王”前的“卒”移动两格至e4,通常以1.e4表示,此举可迅速占据棋盘中心。、“后兵开局”(begin with the Queen’s Pawn)③即开局白棋一方“后”前的“卒”移动两格至d4,通常以1.d4表示,为国际象棋中仅次于“王兵开局”的开局方式。等路数。一些行棋规则别具地方特色。据我们调查,今藏棋大部分棋种开局多为白子先行,藏式象棋却并非如此,而是遵循“恭谦礼让”的原则。若弟子与师父对弈,通常第一步会请师父先走棋,若晚辈与长辈或主人与客人对弈,则通常礼让长辈或客人先走棋。双方对弈至第二、三局时,则多礼让上一局落败的一方先首行棋④此为笔者团队杨才让塔博士调研所得。。藏式象棋判定胜负的原则也别具一格,与国际象棋和蒙古象棋不同。既使棋盘上一方的“王”(龙和鹏)被对方吃掉,对弈仍不会结束,而是直至将对方的棋子全部吃掉才算取胜。

二、源与流

(一)象棋传入藏地的可能路径与媒介

关于藏式象棋的来源,西方学者以chandaraki一词源自梵文为依据,简单地推测藏式象棋自印度传入藏地。如哈罗德·穆雷在其名著《象棋史》(A History of Chess)中认为:“象棋的藏文名称chandaraki 显然是衍生自梵文chaturanga,这一名称的存在是藏人直接从印度获得相关象棋知识这一事实的重要凭证”[16]。英国国际象棋棋手与象棋史专家哈里·戈隆贝克(Harry Golombek,1911-1995)在《象棋史》(Chess:A History)一书中也认为:“chaturange应该是自印度西北部传到吐蕃特的,这是很自然的事,而吐蕃特象棋的名称chandaraki 看起来也很像梵文的衍生词”[17]。Chandaraki 同Caturaga 的高度相似的确能反映出这两个词之间存在渊源关系,但目前世界范围内大部分象棋类棋盘游戏的名称都是从梵文Caturaga演化而来的,如穆雷曾提到“sittuyin(缅甸)、chhóeu tráng(安南),chandaraki(藏)、chātor(马来)、shatara(蒙古),这些名字可能都是梵文chaturanga的复制”[18],仅据此推测藏式象棋直接传自印度略显武断。

象棋经由蒙古传入藏地和涉藏地区更确凿的证据来自18-19世纪西方考察家、学者和传教士撰写的考察文本,其中关于藏地棋类的零散记录反复提及前往藏地朝圣的卡尔梅克人(Kalmuks/Calmucks)、鞑靼人(Tatars)和西伯利亚人(Siberian)精通下象棋,这为探索象棋传入藏地和涉藏地区的途径和媒介提供了重要线索。

1774-1775年赴藏的苏格兰外交官、探险家乔治·伯格(George Bogle, 1746-1781)曾在其日记中生动地描述了他在藏(gtsang,以今日喀则为中心的地区)地区同前来该地朝圣的卡尔梅克人、鞑靼人和西伯利亚人下象棋的场景:

“我必须承认,在Pyn Cushos①即六世班禅喇嘛的外甥,在伯格逗留扎什伦布期间常来拜访他,并一起出游,在伯格离藏的第二年(1776)离世。(Clements R.Markham,Narratives of the Mission of George Bogle to Tibet and of the Journey of Thomas Manning to Lhasa,London:Trubner,1879,p.118,fn.1.)抵达之前,我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不是在同喇嘛会面,就是在下象棋(chess)。一大批卡尔梅克人(Kalmuks/Calmucks)的到来使我拥有了足够的棋友……我第一次和鞑靼人较量棋艺时,基本上都输了。和西伯利亚人下棋时,他们总会有两三个同胞做后援,一起讨论如何走棋最恰当。于是我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果我找不到西伯利亚人帮忙,就会去找与对方相同数量的鞑靼人做后援,通常我们都会赢。”[29][30](原文:“I must confess the pleasantest hours I spent, before the arrival of the Pyn Cushos, were either in my audiences with the Lama, or in playing at chess.The arrival of a large party of Kalmuks(Calmucks) furnished me with enough of combatants…….In my first trials of skill with the Tatars, I used often to come off loser.For when a Siberian sits down to chess, he gets two or three of his countrymen to assist him; they lay all their great bare heads together canvassing and consulting about every move.At length I found out the way of managing them, and encountered them with their own weapons.If I could not get a Siberian to enter the lists with me in single combat, I engaged an equal number of Tatars on my side, and we used to beat them hollow.”)

穆雷在《象棋史》(A History of Chess)一书中也引用了伯格在后藏同藏人以及卡尔梅克、西伯利亚和鞑靼朝圣者下棋的相关经历①穆雷提到他引用的文字引自上文,但我们在查证原文后发现两段文字并不十分一致。穆雷还提到该段内容出自伯格于1775年3月20日从扎什伦布发出的一封信,但实际上该段内容出自伯格的日记。:

“在这些花三、四个月去西藏朝圣的鞑靼人(Tartars)中,我发现了一些精通象棋的人。……他们根本没有我们这样‘观棋不语’的意识,一个西伯利亚人(Siberian)下棋时,往往会被三四个同胞围着,他们全神贯注地一起讨论着怎样走最恰当。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同我这边同样数量的鞑靼人并肩作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些藏人同样熟悉该游戏,这是他们从卡尔梅克人(Calmacks)那里学到的,但我认为他们远远没有到精通的地步。”[31](原文:“Among the Tartars, who have come some three and some four months' journey on pilgrimage to the Lama, I have met with some masterly chess-players…….They have no idea of our unsociable method of playing.When a Siberian sits down to chess, he gets surrounded by three or four of his countrymen,who lay their heads together and consult with him about the propriety of every move.I had nothing for it but to engage an equal number of Tartars on my side,and so combat them with their own weapons.Some of the Tibetans are also acquainted with chess, which they have learned from the Calmacks, but they are, I think,far inferior to their masters.)

英属东印度公司陆军中尉塞缪尔·特纳(Samuel Turner,1759-1802)曾于1783年出使不丹并到达藏地。特纳详细记录了他在扎什伦布期间的闲暇活动,“做的最多的还是下象棋,且常能遇到棋艺娴熟的对手。”(原文:Amongst these, chess held a distinguished place, and here I often met with a skillful antagonist)他同班禅大师派来的僧人一同下棋:“他会抱以最大的热情接受我所发起的象棋技艺的挑战,虽然有时我会取得胜利,但我更倾向于将我的胜利归功于他的谦和有礼,而非我自己的棋技有多么出众。”[32](原文:He would, with the utmost cheerfulness, accept my challenge to a trial of skill at chess; in which, though I sometimes came off victorious, I was rather disposed to attribute my success to his urbanity, than to my own superior play)特纳还注意到“在这里,下象棋的规则同我在英格兰时的规则一样,连每个棋子摆放的位置和行棋规则都一致。”[33](原文:The station and movement of every piece, I found to be the same; and the game was conducted by the same rules, which regulate our play, in England.)

卡尔梅克人、鞑靼人和西伯利亚人主要为分布于西伯利亚南部、北高加索地区、今吉尔吉斯斯坦和蒙古国的厄鲁特蒙古诸部地区。他们是藏传佛教的虔诚信徒,数世纪间往往花费数月乃至数年时间前往他们称为唐古特的地区“熬茶”(进藏朝拜、布施、晋谒高僧等)。“熬茶”不仅是他们传统信仰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兼有经济贸易和从达赖喇嘛、班禅大师等处获得封号等社会性目的。蒙古诸部在17 世纪上半叶就已形成规模盛大的赴藏“熬茶”传统。卡尔梅克汗国即蒙古厄鲁特吐尔扈特部大汗书库尔岱青(Shükür-Daichin, 1644-1661在位)曾在1642-1645年和1650年代初先后两次亲往卫藏“熬茶”,他也是首位前往拉萨朝圣的卡尔梅克大汗[34][35]。蒙古厄鲁特准噶尔部大汗噶尔丹(Choros Erdeniin Galdan,1676-1697 在位)青少年时期曾赴藏求学,师从四世班禅与五世达赖喇嘛[36][37]。另外,许多蒙古王爷也为藏地重要寺院的根本施主②蒙古诸部同藏地许多寺院都曾有贡施关系,如安多格鲁派重要寺院拉卜楞大寺(bla brang bkra shi vkhyil)的根本施主就为青海和硕特部河南蒙旗亲王(宗喀·漾正冈布、谢光典:《河南亲王与拉卜楞寺关系考》,《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1期,第83-89页。)。藏地各大寺院也有许多常驻修习的蒙古学僧,为蒙藏文化的深度交流交融贡献甚大。

初成于乾隆七年(1742年)的《口北三厅志》载有引自《芝仙集》的“蒙古棋局”:

“纵横九线六十四罫,棋各十六枚,八卒二车二马二象一跑一将。……其棋形而不字,将刻塔,崇象教也。象刻骆驼或熊,迤北无象也。多卒,人众为强也。无士不尚儒生也。棋不列于线而列于罫,置器于安也。”[38]

(二)术语及行棋规则的流变

1.术语

今藏式象棋中遗留特定术语已传承不多,但根据西方考察家的记录,18-19世纪在藏地的象棋弈者中还通用check 和mate 等源于欧洲的专用术语,穆雷在其著作中曾转录了check和mate的藏语记音kish/chik 和ma’t/mat,[43]而今藏式象棋已无此类术语。法国遣使会传教士埃瓦里斯特·雷吉斯·胡克(Evariste Régis Huc,1813-1860,汉名古伯察)与约瑟夫·嘉伯特(Joseph Gabet,1808-1853,汉名秦噶哔)也对此有所记述②古伯察和秦噶哔是19世纪少数几个成功穿越鞑靼(Tartary,蒙古地区)和图伯特并到达圣城拉萨的西方人。他们于1846年1月底抵达拉萨,一个月以后被当时的清驻藏大臣琦善等勒令离开。:

“鞑靼人(Tartar)和吐蕃特人(Thibetians)也会下棋,奇怪的是,他们的棋盘与我们的完全一样。虽然他们的棋子形状不同,但和我们的棋子能一一对应,对弈的规则也都相同。更令人惊讶的是,当他们将军时会喊chik,当将死时则喊mate,这些术语既非藏语,又非蒙古语,却被所有人沿用,但任何人都无法解释其词源及其真正的意义。当我们告诉吐蕃特人和鞑靼人说,在我们的国家同样也叫作check(将军)和mate(将死)时,他们丝毫不感到吃惊。如果能对棋弈进行考古研究,寻求它的起源和在各民族中的发展,以及在欧洲出现的同样规则的技术术语传入高地亚洲(Upper Asia)的过程,那将是很有意义的。”[44](原文:The Tartar and the Thibetians are likewise acquainted with chess; and singularly enough, their chessboard is absolutely the same as our own;their pieces,although differently formed,represent the same value as ours and follow the same moves, and the rules of the game are precisely the same in every respect.What is still more surprising,these people cry chik when they check a piece, and mate when the game is at an end.These expressions,which are neither Thibetian nor Mongol, are nevertheless used by every one,yet no one can explain their origin and true signification.The Thibetians and the Tartars were not a little surprised, when we told them that, in our country, we said in the same way, check and mate.It would be curious to unravel the archaeology of the game of chess, to seek its origin and its progress amongst various nations, its introduction into Upper Asia, with the same rules and the same technical phrases that we have in Europe.)

2.行棋规则

今国际象棋、藏式象棋均有开局双方第一步“卒”可向前移动两格的规则。实际上,早期的国际象棋及其前身波斯象棋sharanj 中均没有这一规则,直到13世纪后方才出现[48]。根据伯格描述他在藏地下象棋的经历“对弈双方的第一个卒(pawn)有向前移动两格的特权。”[49][50](In the privilege of moving two steps being confined to the first pawn played by each party)可见这一规则在藏式象棋中起码自18世纪下半叶起一直延续至今。今蒙古象棋中只有“王兵开局”时可将“王”前的“卒”向前移动两格,其他的“卒”作为第一步只能移动一格。

伯格的记录中还曾提到:“对弈中,他们没有王车易位(castling)和僵局(stalemate)的概念,棋盘上仅剩下王(king)时就会被判为平局。这是个慷慨的原则。”[51][52](原文:In the game being reckoned equal when the king is left solus without a piece or a pawn on the board.It is a generous principle.)这相当于今国际象棋的“裸王”(Bare King)原则,即对弈双方中的一方仅剩“王”一颗棋子的情况。国际象棋的前身波斯象棋以及中世纪早期的西方象棋中,一方一旦出现“祼王”即被判定为输[53]。在今国际象棋中,如果对弈双方均出现“裸王”、棋盘上形成僵局、或对手超时的话,才会被判定为平局。藏式象棋行棋规则今已发生改变,很难出现“祼王”的情况。即使对弈一方的“王”(龙和琼)被对方吃掉,或棋盘上仅剩下一个卒,对弈仍不会结束,而是直到将对方的棋子全部吃掉才算取胜,因此也就不可能出现“祼王”的情况。

三、余论

本文利用我国学者很少涉猎的历史文献,结合我们近十余年来对藏棋的实地田野考察,认为西方学者记录的藏棋名称chandaraki 可与今藏棋的通称之一“久”(vgyig/vgrig 等)对应。虽然chandaraki的词源为梵文caturaga,但通过对《米拉日巴传及道歌》等历史文献及乔治·伯格、塞缪尔·特纳和古伯察等考察家对17-19 世纪流行于藏地的类似今国际象棋的藏棋棋种的描述,判断象棋(chess)应在12-15 世纪就已初传藏地,最迟在17-18 世纪就已通过欧洲伏尔加河流域的卡尔梅克人或准噶尔朝圣者与学僧传入喜马拉雅北麓;“熬茶”和其他朝圣旅游活动是象棋在蒙藏地区得以广泛传播的主要途径之一,部分蒙古部落的朝圣者与学僧应是在藏传佛教的朝圣和学术中心习得国际象棋,并将它传到各自的家乡。今藏式象棋“特尔格棋”(ther ge,或称“琼舟宇杰” khyung vbrug g·yul vgyed)即脱胎于此。今藏式象棋的名称之一“特尔格”(ther ge)即源自蒙古象棋中“车”(terge)一词。

我们的研究旨在呼应当下藏棋运动日益增长的社会需求,为进一步传承与推广藏棋这一优秀文化遗产,并以此为平台,促进民族间文化的交往交流,提升民族文化自豪感与国家认同感夯实基础。(本文在前期调研,尤其在近三年论文修改过程中得到西藏藏棋协会秘书长阿旺边巴,兰州大学藏缅-阿尔泰研究所博士生德乐赫、杨才让塔、方艺文、李世福、白雅莉及中国社科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木仕华研究员等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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