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城市在世界经济中的节点功能研究

石光宇

摘   要： 经济全球化不仅是当今的时髦词汇，也是学术界研究的焦点问题。经济全球化主要包括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经济全球化是全球城市及全球城市网络产生的必备因素。另外，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必然联系，共同促进全球城市及其网络的形成。与此同时，全球城市及全球城市网络的形成对世界经济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关键词： 全球城市；全球城市网络；经济全球化

中图分类号：F11；F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8634（2023）06-0114-（11）

DOI：10.13852/J.CNKI.JSHNU.2023.06.012

经济全球化（Economic Globalization）与全球城市（Global City）及全球城市网络（Global City Network）之间存在着必然联系。经济全球化不仅促进了各国家及地区间的交流与联系，也导致了全球城市及其网络的形成。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有着集聚与分散的功能，所以，全球城市是世界經济集聚与分散的重要节点。关于经济全球化的起源、发展及概念界定，学界已有大量研究成果，1 笔者不再赘述。本文拟对经济全球化与全球城市及其网络的内在联系和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发展所产生的影响进行详尽的分析。

学术界已有相关研究成果涉猎全球城市及其理论。例如，彼得·霍尔（Peter Hall）教授在《世界城市》（World City）2 一书中，从空间结构变化和区域影响力的角度对伦敦等城市进行了较为全面的研究。约翰·弗里德曼（John Friedman）教授，则运用概念界定及理论分析等方法，从全球影响力的角度对世界级城市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讨。3 曼纽尓·卡斯泰尔（Manuel Castells）教授，从信息网络体系的角度较详尽分析了全球城市形成的原因及特征。1 丝奇雅·沙森（Saskia Sassen）教授，分别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城市》（Cities in a World Economy）2 和《全球城市：纽约，伦敦，东京》（the Global City： New York， London， Tokyo）3两部著作中，从生产服务业在城市中集聚的角度，对全球城市及其理论进行了较为深入和具体的研究。此外，国外的部分学者也对该问题有所涉猎，4 在此不再逐一展开阐述。国内学界对全球城市的研究虽起步较晚，但近年来也有一些成果相继问世，5 一定程度上也填补了学术空白。尽管国内外学界对全球城市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但目前为止，仍然缺少从经济全球化的视角观察全球城市形成及发展的研究，更缺少关于经济全球化与全球城市及其网络之间的内在联系和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所产生影响的研究。因此，本文拟采用历史学的研究方法，并借鉴经济学和社会学的相关理论，尝试对该问题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

一、经济全球化与全球城市的兴起

经济全球化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即使居住在较为偏僻地方的人也能真切感受到经济全球化带来的变化。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对经济全球化进行界定。例如，约翰·仑尼·肖特（John Rennie Short）指出，经济全球化不仅使资本在全球快速流通，而且还延长制造业和服务业的产业链，同时也促进了各国间的交流与联系。6 笔者认为，经济全球化是将世界上相互独立的经济活动置于同一个经济体制之下，通过现代化的交通和通讯手段把彼此遥远的地区和相互隔绝的空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进行有效的经济整合。经济全球化的产生，由多种因素共同促成，而先进的科技和开放的政策始终是实现经济全球化的原动力。先进的科技不仅减少了跨国贸易和投资成本，并且延长了商业交易的范围，例如，交通、通讯和信息技术的进步便利了各国间的贸易往来和资金流动。与此同时，开放的政策在消除贸易和投资壁垒方面也起到了积极作用。在20世纪末，特别是20世纪70年代后，许多国家不仅减少或取消了关税壁垒，还取消了对资本流动的限制。7 因此，先进的科技和开放的政策是全面实现经济全球化的原动力。

经济全球化的开端似乎可以追溯到新航路的开辟，而二战后的经济全球化浪潮与以往相比，存在着诸多不同之处。先进的科技和开放的政策使得全球经济更加深入和广泛地实现了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首先，贸易自由化是经济全球化最直接的表现形式。贸易自由化使得各国家和地区互通有无，增强了国际交流，促进了世界经济繁荣。其次，资本全球化是经济全球化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资本全球化主要通过外商直接投资和国际信贷的形式来实现。20世纪末外商直接投资额持续增长，以1967年、1988年和1996年为例，全球外商直接投资分别为7.8%、14%和21.4%。因此，从1967至1996年，外商投资额持续增加。另外，全球资产跨国收购和并购也不断增加，从1980年至1996年，全球资产收购额由250亿美元增加至3500亿美元。并且，国际证券投资也逐年增长，从1970年到1996年增长了14%。与此同时，全球外贸交易额也不断增多，从1853年至1913年增长了4%，从1913年至1985年增长了6%，从1985年至1996年增长了7.5%。1 因此，20世纪末全球贸易额和投资额都持续增长，为全面实现经济全球化创造了有利条件。最后，生产分散化是经济全球化的又一种表现形式。其中，跨国公司起到了关键作用。20世纪末，跨国公司的数量持续增多，不仅促进了全球资源优化配置，也为全球产业链的形成及全球生产分散创造了必要条件。所以，本轮经济全球化是由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共同完成的。

贸易自由化是经济全球化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实现贸易自由化的关键因素在于减少贸易壁垒。国际金融组织在实现贸易自由化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例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World Bank）和关贸总协定（GATT）等。该类组织的目的在于取消关税，让资本资源和商品等因素在全球自由的流动，优化资源配置，实现全球的贸易自由。因此，20世纪中后期的贸易自由化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无法相比的。从20世纪中叶到21世纪初，全球贸易额增长了12.5倍。其中，制造业、采矿业和农产品业的进出口贸易额都得到迅猛增长，例如，从1980年至2002年全球制造业出口贸易额增长了4倍以上，全球采矿业出口贸易额增长了40%，全球农产品出口贸易额增长了20%。2

从表1和表2中可以看出，从1965年至1985年间，美、德、英、法、中、日等国进出口贸易额都有着迅猛增长。在此期间，德国和日本出口贸易额增长的较快，美国进口贸易额增长的幅度较大，数额最高。因此，在20世纪后半叶全球贸易额出现了较高的增长趋势。当然，贸易自由化也导致了各国之间的彼此竞争。1

尽管在贸易自由化的作用下，制造业的竞争有益于实现资源在全球范围的优化配置，且刺激全球经济发展，但也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首先，贸易自由化带来了竞次（race to the bottom）的现象，即企业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通过利用廉价劳动力和损害自然资源的方式进行竞争，也就是说，出现了没有底线的竞争。其次，贸易自由化使得世界经济发展不均衡，其虽然带动了全球经济增长，但获利最多的始终是发达的经济体。发达国家利用经济和科技上的优势，在全球化贸易中占据主导地位，而发展中国家和欠发达地区往往被动卷入全球化浪潮之中，在国际竞争中处于劣势。当然，也有一些发展中国家和欠发达地区通过竞次的手段来实现经济发展，但大多以破坏生态环境和消耗自然资源为代价。总体看来，贸易自由化还是促进了全球经济发展，有利于世界经济繁荣。另外，贸易自由化对全球城市及其网络的形成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2 全球城市是全球城市网络中重要的节点城市，贸易自由化不仅增强了全球城市的全球辐射能力，也提升了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

经济全球化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资本全球化。根据《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的调查研究表明，“近年来国际资本流动是全球化的一个重要的特征。自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跨国资本迅速流动，国际金融市场趋向一体化”。3 外商直接投资和国际信贷是实现资本全球化的主要方式。首先，从外商直接投资的角度来分析，从1990年至2010年，世界外商直接投资额（FDI）由2410亿美元增长到13230亿美元。4 在短短的20年间，世界的外商直接投资额有了迅猛的增长。其中，美国在全球对外投资中占有很大的比重。依据《美国总统经济报告》统计，美国从1977年至1982年的对外投资持续增高：1977年的对外投资额为727亿美元；1978年的对外投资额为761亿美元；1979年的对外投资额为945亿美元；1980年的对外投资额为1060億美元；1981年的对外投资额为1407亿美元；1983年的对外投资额为1470亿美元。5 其次，从国际信贷的角度来分析，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随着电子信息业的快速发展，证券、股权投资等产业日益繁荣，跨国资本流动不断增多，全球资本向全球金融中心聚集。因此，国际证券市场实现了证券发行、投资和流通的全面国际化。1997年全球证券发行量超过了3万亿美元，全球证券市场在2000年交易额近8万亿美元，国际信贷余额近4万亿美元。1999年全球证券市场证券市值高达25万亿美元。与此同时，股票市场也得到了迅猛发展。在1994年全球股票市场资本总量为15.124万亿美元，至1998年增长到27.4621万亿美元。6 外商直接投资与国际信贷资金流动都是实现资本全球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从20世纪后半叶开始，全球外商直接投资额持续增加，欧美等发达国家的投资额更是迅猛增长。在此期间，证券和股票交易也得到了快速发展，成为影响资本全球化的重要因素。因此，外商直接投资和国际信贷产业的繁荣共同作用于资本全球化，是实现经济全球化的重要途径。与此同时，国际金融机构不断集聚在全球城市之中，不仅拉动了全球城市的经济增长，也提升了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控制力。

经济全球化的又一种表现形式是生产分散化。跨国公司是促成全球生产分散化的关键因素。在20世纪60年代，全球注册的跨国公司约7000家，至20世纪90年代约达3.7万家，且拥有约17万家海外分公司。1 无疑，跨国公司促进了国际分工，公司内部的各部门分布在世界各地，且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不同环节之中。为此，跨国公司不仅能拉动本国的经济增长，对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经济也有着重要的影响。因此，跨国公司为生产分散化创造了必备条件。

在此，以美泰公司为例，该公司总部位于美国加州埃尔赛贡多市（EI Segundo）。该公司生产芭比娃娃，其中，原材料选自日本和中国台湾，组装在中国、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完成，装饰和模型由美国来负责，衣服的布料由中国来提供。芭比娃娃的成本和利润遍布世界多地，芭比娃娃从中国香港出口，每个售价2美元，其中，中国劳动力成本35美分，原材料成本65美分，其余部分是运输成本、管理费用和利润等。然而，芭比娃娃到美国却增值到10美元，其中，美泰公司的设计成本为1美元，其余部分是运输成本、营销成本和利润等。1995年，美泰公司的年销售额高达14亿美元。尽管美泰公司生产环节遍布世界多地，但美国却是最大的受益国。2 美泰公司将各部门设置在多个国家和地区，因此，这些国家和地区成了美泰公司生产环节的重要节点。3 所以，跨国公司在生产分散化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与此同时，跨国公司总部和关键的职能部门不仅坐落在发达国家和地区，且大量集聚在具有全球控制功能的全球城市之中。跨国公司在全球城市中的集聚，进一步增强了全球城市的中心控制功能和全球辐射能力。

综上分析，经济全球化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其中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是经济全球化的主要表现形式。有的学者认为，经济全球化最早起源于中世纪，并非是近年才有的现象，中国与欧洲的早期跨国贸易是人类从事全球范围商业活动的伊始。但更多的学者承认，具有现代意义的经济全球化起源于19世纪，因为19世纪具备了全球各地区广泛交流与联系的条件。二战后的经济全球化进程，无论从深度上还是广度上都是以往任何一个时期无法匹敌的。与此同时，本轮的经济全球化也为全球城市及全球城市网络的产生创造了必备的条件。

二、全球城市与经济全球化的内在联系

经济全球化不仅是全球城市产生的背景，也是全球城市网络形成的关键因素。丝奇雅·沙森教授认为，全球城市对全球经济具有中心控制功能。全球城市中的公司在不同国家开展业务，在地域上越是分散，其中心功能越是复杂。4 她认为，第一，全球城市是全球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第二，全球城市在全球经济网络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金融和专业服务等行业坐落在全球城市之中；第三，全球城市易于产生社会极化现象。因为在全球城市里，同时存在高收入阶层和低收入阶层，5 并且全球城市不仅是全球经济集聚的中心，6 还是全球经济向外分散和辐射的场所。因此，全球城市中的信息、资本、商品、服务和人力资源等在全球的迅速流动形成了全球城市网络。无疑，全球城市是全球城市网络中的重要节点。

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是经济全球化的核心内容，也是全球城市及全球城市网络形成的前提条件。如前所述，贸易自由化促进世界经济繁荣。不过，发达国家始终是贸易自由化的最大受益国，他们利用先进的科技和雄厚的经济实力，在全球贸易中获利最多。以美国为例，从1960年至1980年美国进出口贸易都有着迅猛的增长，美国1960年出口贸易总额为196亿美元，1980年出口贸易总额为2206亿美元；美国1960年进口贸易总额为150亿美元，1980年进口贸易总额为2449亿美元。1 美国进出口贸易额的迅速增长拉动了美国的经济，是美国成为世界经济强国的重要原因之一。与此同时，城市是国家的经济中心，特别是全球城市，不仅是国家的经济中心，往往也是全球的金融中心。因此，贸易自由化受益最大的地区是城市，尤其是对全球经济起到集聚和分散功能的全球城市。

全球城市中集聚着众多具有全球控制功能的国际公司，该类公司在研发、管理和营销等方面都处于全球领先地位。贸易自由化为全球城市中的国际公司实现资本集聚提供了方便之门。全球城市中的国际公司利用自身竞争优势，在全球贸易中获利最多。贸易自由化有利于全球经济发展，使得全球城市的经济处于良性循环的状态之下。与此同时，贸易自由化也是促使全球城市网络形成的关键因素。全球城市是全球产品、资源、服务、信息和人才等流动因素集聚和分散的地点，也是全球城市网络重要的节点城市。贸易自由化是实现全球各流动因素在全球城市集聚与分散的前提条件。因此，贸易自由化对全球城市及其网络的形成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资本全球化是促使全球城市及全球城市网络形成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全球城市不仅集聚着高科技产业，往往也是全球金融中心。如前所述，外商直接投资和国际信贷资金流动是实现资本全球化的主要途径。从外商直接投资的角度分析，外商乐于对全球城市进行投资，因为高科技产业和后工业产业往往集聚在全球城市之中。因此，全球城市与世界其他城市和地区相比，更易于产生经济集聚效应。从国际信贷资金流动的角度分析，全球城市是全球金融资本集聚与分散的场所，国际证券市场等金融机构往往坐落在全球城市之中。所以，資本全球化不仅促进了全球城市的经济繁荣，也增强了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另外，资本在全球城市中的集聚与向全球各城市和地区的分散成为全球城市与全球其他城市和地区联系的媒介，也是全球城市网络形成的关键因素。

以纽约为例，纽约是美国的金融中心、全球城市的典型代表。纽约的股票市场交易额始终位居世界前列。20世纪70年代后，纽约的股票市场交易额更是持续升高。纽约1980年股票市场交易额为115.62亿美元，1985年股票市场交易额为277.74亿美元，1990年股票市场交易额为399.46亿美元，1995年股票市场交易额为878.73亿美元。2 从纽约的股票交易额中可以看出，纽约的金融产业十分发达。除纽约之外，伦敦全球城市的金融产业也十分发达。伦敦被誉为全球最大的外汇交易中心，它几乎占有全球40%的外汇交易额。3 因此，两座世界顶级全球城市的后工业产业都非常繁荣，且都是世界金融中心。

依据经济全球化的程度，全球城市也可分为不同的级别。例如，纽约、伦敦等可列为首位全球城市，而许多区域经济中心只能列为区域性全球城市。世界银行总部及其分支机构集聚的数量是衡量城市对全球经济控制力的一项重要指标。从20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80年代，以世界级银行在全球城市中的集聚数量为衡量标准，伦敦、纽约、东京一直居于全球城市的首位，而世界其他城市的金融中心地位略有浮动。例如，在此期间，香港和新加坡的位置有所提升，而法兰克福和大阪呈下降趋势。4 因此，伦敦、纽约和东京等城市不仅是世界金融中心，也是顶级全球城市。无疑，资本全球化对伦敦、纽约和东京等顶级全球城市地位的确立提供了充分的条件。

生产分散化是经济全球化的又一种表现形式，也是全球城市及其网络形成的必备条件。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对世界经济的控制力和竞争力上，而跨国公司的集聚数量往往是决定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控制力和竞争力的重要因素。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全球约有近4万家跨国公司，其中90%的公司总部分布在美国、日本和欧洲。与此同时，全球跨国公司约有6万亿的全球销售，并且控制着近18万的子公司，1 而跨国公司总部及分支机构也基本集中在美洲、欧洲和亚洲的全球城市之中。全球城市的跨国公司总部排名数量依次是：纽约、伦敦、香港、巴黎、东京、新加坡、北京、上海、莫斯科和悉尼。2 因此，纽约和伦敦等城市处于全球城市网络体系的顶端。

如前所述，跨国公司为国际分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许多跨国公司总部及分支机构集聚在全球城市之中，不仅产生了经济集聚效益，而且便于企业间横向交流。另外，跨国公司对全球城市网络体系的形成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跨国公司及分支机构大量集聚在全球城市中，同时把原材料供应、加工制造和产品营销等环节设置在世界各地。因此，跨国公司内部的运转机制同全球城市网络体系存在着内在的一致性，它更像是全球城市的一个缩影。与此同时，跨国公司对全球城市的产业结构变化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跨国公司总部及分支机构在全球城市中的集聚，促进了全球城市后工业经济的繁荣，而在跨国公司的作用下，全球城市中的加工制造业分布在世界各地，加快了全球城市的去工业化进程。当然，跨国公司作用下的去工业化进程也对全球城市的经济产生了一定负面作用。以纽约为例，从1977年到1997年，制造业就业下降了57%，从占总就业的21.9%下降到8.4%。3 纽约的去工业化进程不仅使工业经济不断萎靡，而且导致大量的工人失业。当然，纽约的去工业化进程也为后工业产业繁荣提供了机遇。不过，纽约工业的衰退和后工业经济的集聚也使城市中出现了社会极化的现象，关于这种现象也不乏出现在其他全球城市之中。以伦敦为例，从1979年到1993年，伦敦市民的收入差距持续拉大，在此期间，高收入阶层的收入增长了约5倍，且伦敦高收入阶层收入增长的速度远快于整个英国。4 因此，在经济全球化的作用下，许多全球城市的经济结构和社会阶层结构都发生着重大的变化。无疑，跨国公司作用下的生产分散化对全球城市的经济集聚与分散产生了重要作用，是促使全球城市及全球城市网络形成的关键因素。

三、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

全球城市要么是国家的商业中心，要么是政治中心，或两者兼有之。全球城市不仅对国内经济和政治有着重要的影响，同时也是世界经济中的重要节点。全球城市具有全球经济集聚与分散的能力，促进了全球产业链的形成和国际分工，并且易于产生经济集聚效益，拉动区域乃至全球经济增长。

许多学者认为，全球城市是目前城市发展的最高阶段，学界对全球城市的界定虽有不同，但都承认全球城市在世界经济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学界对全球城市的分类有以下几个阶段，第一阶段，霍尔（Hall）等学者衡量全球城市在世界经济体系中的等级是依据跨国公司总部的数量和级别；第二阶段，海因里希斯（Heinrich）等学者从跨国公司的国际活动能力和国际分工的角度来衡量全球城市的级别，同时弗里德曼（Friedmann）等学者又从理论的角度对全球城市进行深入分析；第三阶段，沙森（Sassen）从生产服务业的国际化和集聚程度的角度来衡量全球城市的等级；第四阶段，里德（Reed）从国际金融中心的角度衡量全球城市等级。5 不过，以上几种对全球城市的衡量标准并非完全割裂，而是相互包含，只是界定的时间和角度不同，所以存在着一定的差异。当然，无论采取哪种衡量方法，学者们几乎都认为，纽约、伦敦、东京、法兰克福、巴黎、洛杉矶、芝加哥、大阪、香港、新加坡和迈阿密等全球城市较具代表性，且处于全球城市网络顶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全球城市的全球性控制功能及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都是无法否认的。

如前所述，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主要体现在经济的集聚与分散上，也就是流动因素在全球城市中的集聚及对全球各地的辐射能力。因此，全球城市中的资金、资源、商品和人员等流动因素的集聚及对全球各地的辐射，形成了全球城市网络，而全球城市是全球城市网络重要的节点。从集聚的角度分析，大量具有全球控制功能的工业公司总部、跨国公司总部及金融机构等集聚在全球城市之中，是全球城市影响和控制世界经济的重要因素。表3是关于全球城市等级的排序及影响世界经济的各主要因素在全球城市中的分布情况：

从表3可以看出，苏黎世、罗马、米兰、首尔等城市的世界最大银行总部数量最多，新加坡、阿姆斯特丹、米兰、悉尼等城市的世界最大股票交易所数量最多，布鲁塞尔、洛杉矶、罗马等城市的世界最大工业公司总部的数量最多，慕尼黑、多伦多、马德里等城市的世界最大机场数量最多，而东京、伦敦、纽约、巴黎等城市的综合指数始终在前列。毋庸置疑，金融产业及具有全球控制功能的公司总部在城市中的集聚增强了该城市的全球控制能力。因此，处在全球城市网络体系顶端的东京、伦敦、纽约、巴黎、法兰克福、阿姆斯特丹、首尔、布鲁塞尔、慕尼黑和苏黎世等城市对世界经济影响力最强。

无法否认，金融产业，特别是世界级银行的集聚，是衡量全球城市等级和世界经济影响力的重要指标。世界十大银行分别是花旗银行（Citigroup）、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瑞穗银行（Mizuho）、摩根大通银行（JP Morgan Chase）、汇丰银行（HSBC）、三井住友银行（Sumitomo Mitsui）、农业信贷银行 （Credit Agricole）、三菱银行（Mitsubishi）、日联银行（UFJ）、中国工商银行（ICBC），其总部分别坐落于纽约、夏洛特、东京、纽约、伦敦、东京、巴黎、东京、大阪和北京。1 无疑，世界十大银行总部的坐落，增强了该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从统计中可以看出，纽约、伦敦、东京等城市仍处于首位，其中，有三家银行总部坐落于东京。因此，上述城市对世界经济有着重要的影响。

许多学者认为，服务产业的集聚程度是衡量全球城市级别的一项重要指标。尽管服务产业集聚程度不是衡量全球城市的唯一标准，但也对全球城市的形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特别是生产服务业大量集聚在全球城市之中，增强了全球城市的全球控制能力。因为生产服务业不仅服务于所在城市，同时服务于更广泛的全球领域。无疑，生产服务业具备全球经济集聚与分散的能力，且对世界经济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由于生产服务业大量的集聚，全球城市产业结构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从产业结构的角度来看，许多全球城市已是后工业化城市。当然，后工业产业集聚程度并非是衡量全球城市级别的唯一标准。许多工业化城市同样处于全球城市网络之中，且是全球城市网络中的重要节点。本文认为，衡量全球城市级别的标准应该是全球城市在世界经济中的集聚与分散能力，及在全球城市网络中的节点功能。后工业产业，特别是生产服务业恰恰具备了经济集聚与分散的功能，因此，后工业产业在全球城市中的集聚，无疑增强了全球城市的全球辐射能力。另外，在全球城市产业结构变化的影响下，社会阶层结构也发生了相应变化，中产阶级不断减少，高学历的专业技术人员和低学历的非技术人员同时增多，并且，城市中高收入工作岗位和低收入工作岗位同时增加，社会极化现象严重。

与此同时，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不仅体现在经济的集聚上，也体现在经济的分散上，即对全球经济的辐射能力及与外界的关联度上。关于全球城市与世界其他城市和地区关联度问题的研究，拉夫伯勒团队（Loughborough Group）运用了三种方法。第一，该团队对世界各大报刊进行分析，如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和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等，研究报刊对世界城市的关注度。研究表明，伦敦、纽约、东京及欧洲其他一些城市的被关注度最高。第二，该团队对全球移民情况进行分析，特别是高级管理人员和专业技术人员。研究发现，伦敦与纽约、东京、香港和巴黎等城市的关联度最高。第三，该团队对生产服务业在全球城市中的集聚情况进行研究，尤其是会计和法律等行业。他们发现，全球化程度越高的城市，彼此间关联度越强。2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全球城市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全球城市是全球城市网络中的重要节点，同时也对世界经济产生重要的影响。首先，金融机构总部大量集聚在全球城市之中，而金融产业对全球经济有着重要的影响，因此金融机构总部的集聚增强了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其次，跨国公司总部及分支机构大量集聚在全球城市之中，而跨国公司具有极强的经济分散能力，它把加工制造业分布于世界各地，进一步增强了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再次，生产服务业不断集聚在全球城市之中，该行业使得全球城市由工业经济向后工业经济转变，增强了全球城市与外界的联系，因为全球城市中的生产服务业同时服务于更广泛的全球领域。最后，一些全球城市中集聚着大量具有全球关联度的工业企業，该类企业在全球城市中的集聚同样增强了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

此外，全球航运能力也是衡量全球城市级别和世界经济影响力的一项重要指标。全球城市中往往坐落着一个或多个国际机场，如果说机场的数量是衡量全球城市中人员和经济集聚的指标（表3），那么航班次数及辐射范围则是衡量人员和经济分散的指标。表4是1992年世界首位全球城市每周航班次数：

从表4可以看出，伦敦、纽约、巴黎、东京和法兰克福的国际航班次数最多，伦敦、巴黎、法兰克福、迈阿密和苏黎世的地区航班次数最多，而纽约、洛杉矶、迈阿密、东京和悉尼的国内航班次数最多。虽都为全球城市，且与全球各地都有紧密关联度，但每座城市的辐射范围却有着较大差异。因此，从航班次数中也能够看出伦敦、纽约、巴黎、东京和法兰克福等城市的国际影响力最强。

从以上分析可知，全球城市对世界经济有着集聚与分散的功能。从经济集聚的角度来看，全球城市集聚着大量的金融机构、跨国公司、工业公司总部和生产服务业等具有全球控制功能的机构或行业。从经济分散的角度来看，具有全球控制功能的機构和行业不仅集聚在全球城市之中，且把分支机构广泛分布于全球其他城市和地区，因此，全球城市与全球其他城市和地区有着广泛的关联度。所以，全球城市是导致世界经济集聚与分散的重要节点城市。

四、结论

通过以上阐释与分析，我们看到：经济全球化造就了全球城市，如果没有经济全球化就没有城市中具有全球性功能的产业的集聚，也就不会产生全球城市，更不会形成全球城市网络，从而实现全球城市在世界经济中集聚与分散的节点功能。在一定意义上，经济全球化是形成全球城市和全球城市网络的前提条件。

当然，经济全球化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由多种经济行为所组成。其中，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是经济全球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全球城市和全球城市网络产生及全球城市在世界经济中实现节点功能的重要因素。本文从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与全球城市及全球城市网络的内在联系角度进行了详尽的论述。研究表明，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彼此联系且相互影响，共同作用于全球城市及其网络。

然而，城市只是一个空间概念，承载着经济活动的是个人、企业和公司等。在全球城市之中，使其具备全球性功能的是金融机构、工业公司、跨国公司和生产服务业等。以跨国公司为例，资本全球化为跨国公司融资和并购提供了方便的条件，生产分散化增强了跨国公司的跨国生产能力，贸易自由化能够使跨国公司生产的产品遍布世界多地。跨国公司的竞争力不仅体现在它的企业规模上，更体现在它的跨国能力上。跨国公司具有很强的分散能力，而跨国公司总部往往集聚在经济发达的城市和地区。因此，跨国公司是经济全球化产生的关键因素，也是全球城市形成的重要条件。毋庸置疑，全球证券市场为跨国公司的融资打开了方便之门。同时可以证明，资本全球化与生产分散化之间有着内在的必然联系。以生产服务公司为例，生产服务业不断集聚在全球城市中，使得许多全球城市具备了后工业化城市的特征。生产服务业包括法律咨询、会计代理和技术指导等，主要为工业企业提供服务。在专业细化和产业分离的作用下，生产服务业脱离了工业企业，形成了独立和专门的行业并集聚在城市之中，为所在城市和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城市提供服务。毋庸置疑，贸易自由化为生产服务业向世界其他城市和地区的工业企业提供服务创造了条件。所以，贸易自由化也促进了生产分散化，二者存在着密切的联系。

综上所述，经济全球化的三种表现形式，即贸易自由化、资本全球化和生产分散化是促使全球城市和全球城市网络产生的关键因素，也是全球城市网络形成的重要媒介。与此同时，在经济全球化的作用下，全球城市的经济集聚与分散功能对世界经济产生重要的影响。需要指出的是，在一些学者看来，全球城市是集聚着大量生产服务业的后工业化城市，如纽约、东京和伦敦等，而后工业产业集聚是衡量全球城市的唯一或重要标准。但本文认为，全球城市是全球城市网络中的重要节点，衡量全球城市的指标是全球城市的节点功能，也就是全球城市的经济集聚与分散能力。尽管后工业化城市拥有着更强的全球经济控制力，然而，许多工业化城市或多种经济混合的城市也是全球城市网络中的重要节点城市，例如中国的北京、上海、广州和沈阳等城市。进一步说，全球城市中的后工业化城市往往集聚着大量具有全球控制功能的总部，而全球城市中的工业化城市或工业化与后工业化混合型的城市一般都集聚着大量的加工工厂或具有全球性功能的其他职能部门，且与后工业化城市存在密切的联系。正是基于这种理解，本文认为，全球城市中的工业化城市不仅是全球产业链中的重要环节，同时也对全球经济产生重要的影响。

Research on the Nodal Function of Global Cities in the World Economy

SHI Guangyu

Abstract： Economic globalization is not only the buzzword of today， but also the focus of academic research. Economic globalization mainly includes trade liberalization， capital globalization and production decentralization. Economic globalization is a necessary factor for the emergence of global cities and global city networks. In addition， there is an inherent and necessary link between trade liberalization， globalization of capital and decentralization of production， which together contribute to the formation of global cities and their networks. At the same time， the formation of global cities and global city networks has had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world economy.

Key words： global city; global city network; economic globaliz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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