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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减”两年后,“教育焦虑”尚未完全缓解

2023-12-18中国报道李士萌

中国报道 2023年11期
关键词:教培奥数迎春

文 | 《中国报道》记者 李士萌

近日,教育部颁布了《校外培训行政处罚暂行办法》(下称《办法》),并于10月15日正式施行。《办法》明确,严禁变相开展学科类校外培训,包括禁止利用居民楼、酒店、咖啡厅等场所有偿组织“一对一”“一对多”等校外培训,最高处以10 万元罚款。

2021年7月,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拉开“双减”帷幕。《中国报道》记者走访发现,在“双减”浪潮下,大规模的学科类培训无序发展趋势已经基本被遏制,但一些校外培训、奥数比赛和班级排名等,还未完全消失。

教育部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负责人近日在答媒体问时表示,“双减”工作具有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虽然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效,但距离党中央要求、人民群众期待还有一定差距。

“一位难求”的补习班

还在暑假期间,“白名单”教培机构的秋季学位就异常紧俏,“一位难求”。据了解,数学是最抢手的,英语其次。有家长在社交媒体上调侃:“现在想要补课,只能家长和补习老师假结婚了。”

和“双减”政策刚落地时的沉寂相比,如今的教培行业似乎逐渐又有所起色。

“白名单”教培机构成功挺过行业大洗牌,开始恢复元气。7月24日,“双减”两周年之际,全国校外教育培训监管与服务综合平台正式上线。截至目前,该平台已纳入首批10 多万家“白名单”的校外培训机构(含线上、线下和学科、非学科)。

10月的一个工作日下午,记者来到提前打听好的北京海淀黄庄地铁站附近的一家线下教培机构。海淀黄庄曾是北京课外教培的“圣地”,在“双减”前,出了海淀黄庄地铁站,随处可见教培机构的招牌,如今,曾经的各大招牌都不见了。

这家“白名单”教培机构在一栋写字楼里,租用了3 个楼层作为教室,规模不小,但是门口没有挂出任何招牌。晚上8 点左右,距下课还有半小时,电梯门口就开始排起长队,接孩子的家长摩肩接踵。过道里座位有限,很多家长为了早点接到孩子,干脆坐在门口台阶上,一等就是3 个小时。

记者了解到,该机构线下课程的报名基本在“线上”完成。报名前没有试听课,一周一次课,一次课220 元,线上付款,报名成功后,直接送孩子去上课,家长不能旁听。

这些被抢爆的课程,被机构的课程顾问称为“校内校外相结合”的“思维课”和“素养课”,主要分语文、数学和英语三类。在课程大纲中,每一课都有非常有趣好听的名字,很难看出真正学习的内容。

现场的一名家长薛丽(化名)告诉记者,该机构热门校区的秋季名额早在五六月份就被抢光了,为了热门校区的一个名额,很多家长还需要运作关系。

薛丽的孩子刚上三年级,但她已经开始感到焦虑。薛丽说,一二年级可以散养,三年级就需要开始“卷”了。看到邻居给孩子报的这个班、那个班,她也着急,积极向周围的“海淀妈妈”求取经验。“我的孩子和她们的孩子不是同年级,构不成竞争,所以这些妈妈都很乐意分享自己的经验。”

薛丽并不是盲目的“卷”,而是有一套科学育娃的理念。在她看来,语数外的“思维课”几乎是必修,这是决定孩子学业表现的关键,而且这些辅导班不能乱报,要从师资、知名度、上课时长、孩子的接受程度等维度综合考量。

此外,冰球、轮滑等健身体育类课程也必须选一项,强身健体非常重要。另外,还要努力找到孩子的闪光点和特长,在琴棋书画等兴趣班中找到至少一个项目坚持下去,挖掘孩子的兴趣所在,培养孩子的自信,孩子如果不喜欢就要考虑转换赛道。

类似薛丽的家长有很多,他们的育娃焦虑不仅没有减弱,还发生了“转移”。一位教育领域研究者观察到,“双减”后,北京很多中产家庭的家长开始“鸡”自己。家长们逐渐意识到家庭教育的重要性,部分家长提升学历的意愿开始增强,会报名一些教育培训类课程,有意提升自身的教育水平。

一场神秘的奥数比赛

三年级成为薛丽口中的关键阶段不是没有原因。许多海淀区的孩子,为了能就读“六小强”,从四年级甚至更早,就开始一场接一场地参加比赛。“六小强”是指北京市海淀区6 所大名鼎鼎的中学。粗略统计,2022年北京市高考700 分以上学生,有三分之二出自这6 所学校。

虽然北京市于近几年实施划片入学、电脑派位的小升初录取制度,但部分名校仍保留有择优录取的“点招”名额。即使是在“六小强”所在的集团校小学就读,升学之旅也充满危机,只有很少的录取名额,简单说,也还是“掐尖”。为了让孩子进入名校,家长需要尽早谋划。

记者走访时,一位家长表现得忧心忡忡,他的孩子在读六年级,正是小升初的关键时候,但几个月前,一场秘密举行的奥数比赛被取消,浇灭了他让孩子上名校的希望。

这场被取消的比赛叫“迎春杯”数学竞赛,也被称为“数学花园探秘”(大师赛)竞赛,曾经与“希望杯”“华罗庚金杯”和“走美杯”并称民间四大奥数杯赛。

虽然是违规赛,但它从未完全消失。家住海淀区的受访家长胡宇(化名)对奥数比赛颇有研究,他认为,“迎春杯”还是比较有含金量的比赛。一则,“迎春杯”的题目有一定难度,每年只有很少的学生可以拿到金牌,人数在30 名左右,约占参赛人数的1%;二则,“迎春杯”是疫情以来,为数不多的线下比赛,相比那些线上比赛,线下比赛作弊的可能性更小。

不少家长都信奉,只要拿到杯赛一等奖,“六小强”的招生电话就会打进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参加比赛,拿到名次,等待电话。“这些学校究竟会不会参考比赛的成绩,需要打个问号。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培训机构把比赛成绩传递给学校很容易,也许就是一封邮件的事儿。”从事小学奥数培训多年的裴强(化名)告诉《中国报道》记者。

没有家长敢打包票,学校一定不会参考杯赛成绩。那些有志于上“六小强”的孩子,大概从四年级开始,就要接受大规模、高强度的训练,参加不止一场比赛。有些家长会为了备考,在重大考试前,帮孩子请一个月的假。

“迎春杯”也有过不少争议。近几年,围绕杯赛的产业链越伸越长,考辅班还分为短期班和长期班。报名费节节攀升,一度被炒至9000 元,报名门槛也越来越低,凡报名者都至少可以拿到铜牌。2020年,“迎春杯”曾传出泄题丑闻,组委会成员被指责“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2022年,“迎春杯”被教育部公开通报是违规赛。

许多家长都对这个比赛抱有怀疑。但2023年8月,当这场比赛以“研学”名义在家长群悄然归来时,报名人数不减反增。知情人士称,报名人数从去年的2000 多人直接增加到3000 多人,报名学生在交了不低于4500元的报名费后,被大巴送到河北崇礼的酒店,等待一场谁也不知道考试地点的神秘考试。

8月8日,中国民办教育协会发布违规赛提醒,当天凌晨,比赛被查的传闻在家长群不胫而走。8月9日下午,等待了一天的学生、陪考家长正式收到“本次活动取消”的通知,一场闹剧收场。

比赛取消后,有的家长在社交媒体上表示了愤怒、难过。“孩子辛苦了一个暑假没有休息,就为了这一次考试。”也有部分好心态的家长。“反正报名费也会全额退还,就当免费旅游了。”

胡宇表示,对大部分家长来说,比赛取消是件好事。北京市小升初的录取模式是比较多元的,乐团、足球队、冰球队等,各种特长都有可能卷入“六小强”。但对于那些多年来专注于奥数赛道、为这场比赛倾注大量心血的“普通家庭”而言,影响是比较大的。

就在记者发稿前几天,前述知情人士表示,现在又有群里传出消息,“迎春杯”大师赛可能会在寒假举办,让各位家长督促孩子继续刷题,并时刻关注报名信息,附有试讲链接的“DDS(大师赛)冲刺班”的海报又开始在各群扩散。

到了宋元时期,版画又有了进一步发展,不仅出现了上图下文的形式,而且刻本章法完善、体韵遒劲。例如《全相平话五种》为当时福建建阳书坊雕刻,是现存最早的讲史话本元刊。宋代还出现了铜板印刷,主要用于纸币和广告的制作。元代则出现了早期的连环版画“平话”刻本。此外在宗教经卷题材的版画中已经有独立的山水图。由于科学文化的发展和普及,各种历法、农技、绘画等通俗读本与图册大量雕印,并在苏州、福建等地形成了许多版刻中心。这一时期辽代的《南无释迦摩尼佛像》是目前发现最早的套色漏印版画。

隐形的“排名表”

课堂内,与“双减”同步进行的是评价模式的改良。2021年9月1日正式施行的《未成年人学校保护规定》中要求,学校不得公开学生成绩和排名,但应当便利学生本人和家长知晓。

在不公开学生成绩排名的同时又便利学生本人和家长知晓,是一件颇具操作智慧的事情。记者了解到,大部分学校都在采用“等级赋分制”,根据分数给学生划分等级。

以深圳市某区一所公办小学为例,全区期末统考时,老师们会在平台上统一电子判卷,成绩排名前5%的学生赋A+等级,随后依次递减,家长们可以在小程序上获取自己孩子的单科和总分等级。班主任可以获取该班学生的成绩和排名,年级长可以获得全区的成绩排名。

“家长们根据等级,大概可以知道自己孩子在班级中的排名。每学期学校会对成绩比较优异的孩子进行表彰,表彰不会明说这些孩子是年级前50 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该学校五年级语文老师李园子(化名)告诉《中国报道》记者。

有趣的是,该校原本划分等级的规则是不及格直接赋D,但为了不伤学生自尊,把60—80 分的同学全部赋C+, 60分以下的赋C。“本质上没啥变化,但可能听起来好听一点。”李园子说。

对于这种颠覆过往评价体系的要求,教师有不同的反应。一些老教师会选择“硬刚”,据受访家长表示,有快退休的老教师会在班级上公开排名。还有老师会在讲试卷前,在班上问整张卷子没有扣分的举手、扣1 分的举手、扣2 至5分的举手……从而间接了解并公开学生的成绩表现。

采访中,大部分老师表示,不会拒绝家长查看自己孩子排名的请求。“低年级孩子的家长大部分也不会太执着于孩子的排名和成绩。”一名在“六小强”本部小学任教的老师告诉记者。

但很多高年级孩子的家长,不满足于了解自己孩子的情况,为了拿到更多的排名信息“大展身手”。“家长之间会拉小群互通有无,有神通广大的家长,甚至能搞到整个区的排名。”北京市一名受访的初中班主任告诉记者。

老师如果公开排名,是否会受到处罚?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大部分学校都有文件规定不允许公开,但很少有监督,也很难监督。

包括李园子所在学校,上级文件明确规定,学生每天作业时间不能超过40分钟,但单是她所担任的语文一科的作业,每天都要做半小时。“数学的作业更多,与课内同步的3 本练习册都要做完。有家长投诉作业多,学校也只是通知到老师,不会再做过多的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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