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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凡·高的艺术家特质

2023-12-16□昃

艺术家 2023年7期
关键词:创作艺术

□昃 璇

对于文森特·凡·高,人们早已做过无数的评说。纵观他的人生经历与艺术创作道路可以发现,凡·高的自然人格与艺术人格中有某些特质,而正是这些特质的存在使凡·高最终成就了自己的艺术理想,被后世倍加推崇;也恰是这些特质使凡·高成为同时代人眼中的怪人、社会的弃儿、世间的疯子,为他寂寞孤苦的一生埋下了伏笔。

一、善良悲悯的理想画者

单纯、善良的自然人格,满怀虔诚感与悲悯情怀,注定了凡·高更能体会人间的疾苦与不公,同时也使其艺术作品具有一种共性且永恒的思想魅力,在几个世纪之后仍能触动观者的神经,引发观者的情感共鸣。“悲悯如上帝,纯真如稚童”成为凡·高性格特质中的重要部分。

对于凡·高(1853—1890)具有宗教情结的研究我们早已不陌生。诸多研究显示,凡·高出生于一个牧师世家,其父为职业牧师,为人和善,乐于施助。儿时良好的家庭熏陶与欧洲传统使凡·高对宗教心存向往。

为了自己的悲悯情怀与宗教理想,凡·高做出了巨大努力,并为此承受着肉体上的折磨与摧残。他拥有超乎常人的自律,对自己的要求十分苛刻,几乎放弃了所有的世俗享受。他认为,一个人如果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出个样子来,首先必须牺牲、清除自己所有的欲求。为了清除自身的欲望,他甚至用近乎自虐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在阿姆斯特丹求学期间,他为了消除自己的懈怠,经常用棍棒来警示自己。后因学习异常吃力,他决定到矿区做自费传教士,住木板棚,睡地板,衣衫褴褛,饮食粗劣。他把拥有的一切都奉献给穷人,而他却身着用旧布包改成的衬衫与破旧的军大衣;在比利时的博里纳日传教时,善良的凡·高将自己的一切,食物、衣物、床以及仅有的一点钱,全部捐给了贫苦的矿工,以至于自己像野人一般身披麻袋,衣着褴褛,夜晚因抵御不了寒冷而哭泣。

如果说肉体上的折磨还可以承受,那精神上的打击对他而言似乎更为沉重。正当凡·高为自己的信仰抛弃地位、金钱、享乐、健康时,他这种狂热的、自我牺牲的精神,非但没得到教会组织的认可,反而使教会以布道欠佳为口实,撤销了其宗教职务。从1876 年至1879 年这三年之中,尽管他付出大量努力,尝试各种办法想要得到神职,但还是无法得到教会的认可,屡屡被拒之门外。最终,无可奈何的凡·高不得不在失望中放弃神职,回到绘画中。凡·高的悲悯情怀与宗教情结使他在生活的道路上倍遇挫折,然而却使其艺术作品充满着深深的宗教情感与人文关怀,散发出动人的思想魅力。

执拗的凡·高并没有因为屡次碰壁而改变初衷,其传教士本色一直贯穿在他的艺术生活中,苦难意识与人文情怀始终是其艺术表达的灵魂与主旋律。首先,在绘画思想与理论层面,凡·高对宗教、艺术与爱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认为爱是宗教与艺术相统一的依据,并为三者之间构建了联系。他认为艺术之所以看起来如此崇高、神圣,是因为艺术就是爱本身。在他看来,理解上帝的最好方式便是爱万物,爱你身边的亲人朋友,爱你所喜欢的一切事物。其次,在他的创作题材上,悲悯情怀体现在他对下层民众的高度关注与高频描绘。辛苦劳作的矿工形象与阴惨的矿区图景成为他绘画初期笔下最常见的表现题材。农田里辛勤劳作的农夫农妇形象与落日翻滚的荒野图景成为他在埃顿时期艺术创作中最经常表现的内容;城市济贫院中的孤儿与老人、哭泣中的女人、在海中作业的渔夫等形象与葬礼、挣扎的老树等场景成为他在海牙和多伦特时期艺术创作中高频出现的事物;而颓败的教堂、茅屋、鸟巢等图景也成为他在纽恩期间最热衷描绘与表达的场景。从审美趣味与艺术风格而言,凡·高早期作品画面普遍呈现出一种沉郁、粗犷、严肃的艺术面貌,似乎有一种扎根于基督教观念的忧伤隐含其中。据研究者统计,教堂在凡·高创作中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尤其是劳作中的播种者、挖地者、收割者三者与教堂的形象组合,据粗略统计,在作品中的出现频率高达二十余次。由此可见,宗教情愫在他艺术创作中的渗透与浸润。此外,凡·高一直崇拜同样喜欢研读圣经的米勒与伦勃朗。他在艺术学习的道路上不断临摹大师米勒的作品,并立志成为米勒式的农民画家。他钟情于现实主义艺术大师伦勃朗的画作。所有一切都源于凡·高执着追求的艺术表达与宗教情怀。

二、追逐太阳

“太阳”在凡·高的生命中象征着热情与希望。凡·高对自然界人和事物的超乎寻常的热爱、丰富的情感,注定了他不平凡的一生。而凡·高敏感的神经也直接影响到他脆弱、坎坷的感情经历与艺术创作中的审美能力。

凡·高对爱情、友情、亲情的美好向往,对人类美好情感的大胆追求与他强烈炽热的丰富情感,不但没有使他得到幸福,反而使他在生活道路上不断遭受冷遇、挫折。凡·高在这个世界上只停留了37 年,但是生活并不如意,正如他在父亲灵前所说的那样——“死亡是冷酷的,但人生更冷酷无情”。

虽然生活并不如意,但是他报之以歌,尤其是对大自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爱,在绘画中以自己的方式把握自然的精神,并在描绘过程中寻找艺术与自然的契合点。他总是保持着对大自然的爱,不知疲倦地临摹大自然,因为他认为这才是学会越来越深刻地理解美术的真正途径。凡·高在信中对弟弟提奥说“多出去走走,保持对大自然的热爱”。他认为,一名艺术家观察、熟悉、感受与热爱自然并深深地被自然吸引,将创作主体的全部智慧运用在创作中,将创作主体的情感注入在作品中并传达给受众,是画家的责任。他敏锐的艺术感知力与对大自然的真挚热爱使他感受到自然生命中存在的一种神秘的升华,他努力探寻并希望将其捕捉,希望自己的艺术能将其吞没一切的热情传达给人类。

正是基于对大自然的热爱与如此的责任感,凡·高热衷于对景写生。对自然的热爱,使凡·高的画面中出现许多动人的自然景象。涌动的麦田、明艳的葵花、怒放的桃树、广阔的平原等都成为他画中的题材。当35 岁的凡·高从热闹繁华的大都市巴黎移居到法国南部的小城阿尔(Arles)时,那里明艳的阳光、涌动的麦田、温暖的夕阳唤醒了他长期积蓄于心底深处的创作灵感,他热烈地描绘着身边的一切。他钟情于阿尔的广场及附近的大街小巷,公园、桥梁、原野、麦田、屋舍无一不在他的画中。他同样钟情于繁花怒放的果树,钟情于春日杯中的杏花,钟情于盛开的桃花。他用饱满的笔触恣意挥洒着夺目的色彩,毫不保留地向观众传达大自然的气息与震撼,以至于他实在无法理解热衷于计算公式的修拉为何会将热闹温馨的大碗岛休闲时光画得如此无动于衷,也不能容忍浪漫轻佻的高更离开塔西提之后依然过于矫饰的和谐色彩。

凡·高在自然的怀抱中练就了更为敏锐的艺术洞察力、艺术敏感性与独特的审美能力。他的艺术神经极度敏感,以至于他笔下的简单而平凡的事物都被他赋予了喜怒哀乐般的情绪化表达。比如,他在画一颗柳树时,会把它视作有生命的事物,并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这棵树上,直至赋予它某种生命力。这样创作出来的画面就会有生气,而且周围的事物也随之富有生气,富有生命力。与此同时,凡·高在审美能力上也表现出独特之处。他的绘画体现出对东方艺术思维的借鉴,他超越了西方传统绘画中的“专尚写实”,转而侧重艺术家本体的精神性表达,传达对创作主体的尊重与关注,这恰恰是以中国艺术为主流的东方艺术的创作理念与核心特质。凡·高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写道:“淡绿色的石竹,在秋霜中惨淡的一笑。”如此情致与中国画中的“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有异曲同工之妙。

法国作者亨利·福西隆(1881—1943 年)在自己的作品中论述凡·高时曾说:“他是他时代中最热情和最抒情的画家。……对他而言,一切事物都具有表情、迫切性和吸引力。一切形式、一切面容都具有一种惊人的诗意。”正如亨利·福西隆所言,凡·高的胸中跳动着一颗热烈而纯粹的心,尽管他的人生布满荆棘与坎坷,却仍无法阻挡他对自然与生命那种原始的、蓬勃的热忱,无法阻挡他对人与事物深厚的、虔诚的爱,因为这是他生活的基石、艺术的源泉。他生性纯粹、热情、狂野,但是疯狂、偏执、孤独。对艺术之爱使凡·高将宗教的痴狂、生命的激情与美丽跃然纸上,留给我们诸多感动之作,如从《向日葵》到《鸢尾花》,从《夜间咖啡馆》到《星月夜》,从《罗纳河上星空》到《麦田里的乌鸦》。

三、坚定的麦田守望者

终身满怀的艺术激情,坚定的艺术信念,使凡·高在自己的艺术道路上至死不渝地走下去。凡·高的艺术激情令人惊异,即使在艺术家行列中也很难得。他用短暂而苦难的生命为我们书写了一部艺术的神话。凡·高活了37 年,但真正的艺术生命只有11 年时间。10 年中他为了艺术而忘我地劳作,创作了约1700 件作品并完成了自己独特的图式创造。尤其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两个月,在巴黎北郊的奥维尔小镇,凡·高创作了约70幅作品。凡·高的一生一直处于困境之中,纵使他对艺术的坚定执着无人理解,他仍一如既往地坚持,从未停下前进的脚步,直到他扣下手枪扳机的那一刻。

凡·高的艺术激情还表现在色彩与笔触的运用上。他陶醉于自然界丰富而明亮的色彩。1888 年2 月,他来到了法国南部的小城阿尔居住。凡·高利用南方丰富的色彩和灿烂的阳光,通过各种色彩的平列对照与和谐,让自然在色彩中燃烧到炉火纯青。他在写给朋友的信中曾提到,翠绿、淡绿、黄色(从柠檬黄到桔黄)、普鲁士蓝、朱红、紫罗兰以及粉红色都使他异常着迷,如痴如醉。色彩与笔触在凡·高的画作中得到了充分释放与发挥,并超越了物质现实的意义。凡·高的一生如同他的每一幅艺术创作一样,充满了亢奋而绝望的艺术激情,他几乎是一个现代的伊卡洛斯①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之子,借助人造的飞鸟飞行,因太阳融化了飞鸟的翅膀而坠入海中而亡。,追逐太阳,在艺术的激情中燃尽自己。

始终坚定自己的艺术主张与艺术理想,即使不被理解,即使穷困潦倒,也不曾动摇,成为凡·高被历史永记的另一个理由。自从选定了艺术作为他的事业,他就开始了一条“不归之路”,精神上的巨大折磨、现实里的矛盾与精神上的自我碰撞,使他的生命充满了苦涩,即使这样他也不曾动摇。他说:“我所追求的是极其困难的,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追求很高,我只想画出打动人的作品。”对艺术的执著和自觉使凡·高在金钱面前从不妥协,他始终认为,画商要的东西和真正的艺术是两码事,因此,他宁肯穷困潦倒也不愿改变自己的艺术追求与创作风格。对艺术的执着追求,不屈从于权威与外界的压力,使凡·高成为一个伟大的孤独者。面对与同伴的争执,与印象派的分歧,他仍坚持自己的艺术个性,如此的坚定令人感动。正如在凡·高生命的最后日子中一直照拂他的精神科医生,同时也是他的好友加歇医生所评价的那样,与其说凡·高毕生的艺术创作是源于他对艺术真挚的热爱,倒不如说是源于艺术家一生始终坚持不渝的坚定信念。

凡·高单纯、善良、真诚,心怀悲悯,然而,他的灵魂过于纯净,总是因世人的污浊而窒息;他的感情过于炽烈,总是因现实的黑暗而绝望。他对人和物倾注满腔的爱,热爱生命,充满希望,具有超乎常人的艺术敏感力与审美感受。他满怀灼热的艺术激情与坚定的艺术信念在自己的艺术道路上义无反顾,直到死去。他自然人格与艺术人格中的上述特质成就了他的艺术理想,也深刻影响了他的人生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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