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视域下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①
2023-12-16蒲蕊
蒲 蕊
(华中师范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9)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哲学社会科学发展。2016 年5 月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将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建设的统筹推进明确概括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重要任务,提出要“努力构建一个全方位、全领域、全要素的哲学社会科学体系。”[1]“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2]党的二十大报告系统阐释了中国式现代化的九大本质要求,为新时代新征程坚定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指明了方向,也为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提供了根本遵循。
一、成为问题的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
19 世纪末,伴随着“西学东渐”思潮的兴起,西方的教育管理学被引入我国并促进本国教育管理学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教育管理学科研究总体上依附于教育学的知识体系建构,主要是学习和引进苏联的模式与理论。此阶段的教育管理学还不能算是一门独立的学科门类,只是把教育管理问题作为教育学的组成部分之一,这导致了教育管理学科长期处于一种被冷落的状态。张济正先生将其概括为三个“基本上没有”:教育管理学基本上没有作为一门独立课程开设、教育管理学方面基本上没有公开出版过一本由我国学者撰写的论著、教育管理研究领域基本上没有形成专门的人员队伍和组织机构。[3]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和思想解放的日益深入,教育管理学在概念、理论、方法等方面实现了相当的积累。改革开放初期,为了应对高等师范院校教学的急需,教育管理学界诸多学者编著了一些学校管理学和教育行政学的教材,翻译了一些国外研究成果,并开始对创立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管理学理论进行了多方面的尝试和探索。在多年的探索和实践中,学者们通过多种途径为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作出了许多原创性贡献。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并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论述,强调将“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建构”作为建构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重要基础与核心支撑。2023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明确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深深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体现科学社会主义的先进本质,借鉴吸收一切人类优秀文明成果,代表人类文明进步的发展方向,展现了不同于西方现代化模式的新图景,是一种全新的人类文明形态。”[4]上述重要讲话以及国家层面相关政策的颁布,对我国的哲学社会科学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尤其强调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和表达中的中国主体性,重视为中国的主体性服务。教育管理学是哲学社会科学的组成部分,其同样需要追求并贯彻中国的主体性。正因如此,我国现阶段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建构才成为问题。
第一,中国主位意识相对不足。知识体系是学术研究的呈现,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存在的问题归根到底在于学术研究的缺陷。由于教育管理学研究的中国主位意识缺乏,导致了教育管理学的概念、理论、命题、研究方法运用上的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集中体现在:当今中国教育管理学界占据主导地位的概念体系、关键议题以及理论研究的参照尺度多为“舶来品”,已有学术成果中“洋话”相对较多而“中国话”相对较少。对此,有学者指出,我国教育管理学研究起步晚、底子薄,存在过度模仿西方和借用或参照其他相关学科的倾向,加之学科边界模糊,使得该学科缺乏一定的主体性。[5]教育管理学术研究的中国主位意识相对不足,导致了西方话语依然在教育管理学话语体系中占据着主导地位,也使我国的教育管理学面临着“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传开叫不响”的境地。[6]
第二,国际学术话语权不强。国际学术话语权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体现,是相应的学术主体在一定的时空范围内、学术领域内所具有的主导性学术影响力,具体表现在引领学术发展趋势、决定学术议题设置、主导学术评价尺度、左右学术交流趋势等。从中国教育管理学的国际学术话语权来看,虽然积累了日趋丰富的学术成果,但是这些成果并未产生或转化为广泛而持久的国际学术影响力。学术的深度交流与互鉴是学术发展的基本条件,也是学术前行的重要路径。如果片面强化西方理论的规范性与期待性,误将现有的西方理论直接应用于中国情境,无疑会加深中国教育学理论的边缘化,并强化西方理论的中心地位和话语霸权。[7]更要引起重视的问题是,价值观是文化之髓,哲学社会科学涉及价值判断,全球化、现代化、公共治理、公民社会、利益相关者等诸多理论学说无一例外具有鲜明的价值立场和意识形态功能。因此,推进我国教育管理学国际学术话语权的建设,不仅是打造中国特色教育管理学学科之所需,也是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的需要。
二、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重要意义
西方哲学社会科学之所以在当今国际学术界居于强势地位,主要是因为其围绕现代化的一般命题确立了一整套的理论和话语,进而垄断人类社会发展的解释权。因此,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建设的征程中,我们加快建构教育管理学的自主知识体系是及时回应新时代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充分发挥教育基础性和支撑性作用的学术责任和学术使命。
(一)为加快建设教育强国提供理论支撑
建构教育管理学的自主知识体系,是加快建设教育强国、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有力理论支撑的需要。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建设面临着诸多新挑战和亟须解决的问题:一方面,“威胁国家安全的政治环境、‘双循环’格局的数字经济环境、‘老龄’和‘少子’两极分化的不均衡社会环境、‘卡脖子’的科技制约环境、‘多极’文化入侵的文化环境以及‘教育脱钩’的国际化环境”[8]构成了教育发展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另一方面,区域、城乡教育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仍然突出,推进教育高质量发展还存在诸多卡点和瓶颈,学前教育、职业教育等不同层次和类型教育短板问题亟须解决。站在新的历史起点,原有的理论已不能完全解决新情况和新问题,需要进行深入探索,提出新的理论。建构中国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就是要适应我国未来发展的新目标、新任务、新要求,在深刻总结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经验的基础上,提出系统化的教育管理学说,为加快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提供理论指导和智力支撑。
(二)为提高教育管理质量提供有力保障
建构我国教育管理学的自主知识体系,是全面提升教育管理队伍和教育管理研究队伍现代化水平、持续提高教育管理质量的需要。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本质是人的现代化。学科知识体系一旦形成,便深深渗入学术活动之中,影响着学术活动的再生产,在更广的范围内影响着社会主体即人的发展。具有主体性和原创性的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的建构,不仅能培养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需要的高素质教育管理人才和教育管理研究队伍,而且能够持续提高政府、各级各类学校和社会教育机构的教育管理效能。
(三)为助力成功经验向理论转化提供有效路径
建构教育管理学的自主知识体系,是推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成功经验上升为系统化教育管理学说的需要。党的二十大报告对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做了深刻系统的阐释。遵循基本内涵和本质要求,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具有如下特征:“是满足巨大规模人口教育需求、赋能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促进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协调发展、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推进世界和平发展的教育现代化。”[9]独特的历史、独特的文化和独特的国情决定了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进程有其自身的特殊性,中国的教育发展必须走自己的路,没有教科书可依循,更没有现成答案可以借鉴。这就需要我们立足中国式现代化,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进程中建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将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成功经验上升为系统化的教育管理学说,彰显教育管理学的中国特色,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教育的民族性和文化性。
三、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逻辑
以主体性和原创性为本质特征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充分体现对中国教育管理实际问题和中国教育管理经验的关照,承载着具有自身特质的知识、理论和方法。那么,要遵循什么样的逻辑来进行建构?以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精神为指引,“要按照立足中国、借鉴国外,挖掘历史、把握当代,关怀人类、面向未来的思路,着力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10]。
(一)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价值逻辑
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视域下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既具有鲜明的民族性特质,又具有鲜明的世界性特质,是体现民族性与世界性的价值统一体。
一方面,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不同于西方的教育管理学,应具有显著的中国特色。“我们的哲学社会科学有没有中国特色,归根到底要看有没有主体性、原创性。”[11]这就意味着,我国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必须坚持主体性和原创性的统一。一要基于我国具体的教育管理实际,扎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系统总结和提炼出符合中国特色并易于被国际学术界所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推动国际学界展开学术争鸣。[12]二要坚持人民中心、服务人民。具体来说,就是要以有效解决广大人民群众关注关心的教育热点难点问题、获得更大更多更好的社会效应为价值旨归,站在人民的立场审视教育管理学概念、理论、命题的生成和表达,让教育管理学的学术话语能被广大人民群众理解、把握和使用。
另一方面,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视域下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亦应追求世界性的价值旨趣。坚持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建构的主体性和原创性并不是封闭和盲目地排外,而是以一种开放、批判的态度,寻求与西方教育管理理论的平等对话。在主动自觉地学习和借鉴一切有益的理论观点和学术成果的同时,通过扎根本土教育管理经验生产原创性的教育管理学知识,提出让中、西学者感兴趣的教育管理学议题,多渠道传递中国教育管理学的声音,逐步确立在世界学术知识生产体系中作为教育管理学知识推进者与生产者的地位,为解决世界各国面临的教育管理问题提供中国方案、中国智慧和中国力量。
(二)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理论逻辑
当代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与其他哲学社会科学区分的基本标志是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视域下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必须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教育的重要论述为指导,以马克思主义教育观、管理观为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建构的根本遵循,将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贯穿我国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建构的全过程。
我国现代意义上的教育管理学是伴随着“西学东渐”的思潮从西方引入的,尽管在20世纪初有了我国学者自行编写的教育管理学著作,但是民国时期的教育管理学依然是以向西方学习为主。改革开放初期,教育管理学的理论建构开始总结和借鉴民国时期的理论体系。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我国教育管理学界对西方现代企业管理理论和教育管理理论的引进与借鉴显著增多,不断促进我国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的完善。除了翻译出版大量的国外学者著作外,国外教育管理领域的“学校发展计划”“教育证券”“ISO 国际教育标准”和企业管理领域中的“全面质量管理”“公平理论”等均融入国内教育管理研究知识体系之中。[13]显然,教育管理学界对国外理论的引进、借鉴和研究极大推进了我国教育管理学的知识体系建构。但是,理论外借同样导致“学科自身的理论基础非常薄弱,既缺乏相对的学科独立性,也难以对教育管理现实做出合理的解释与针对性的指导”[14],存在掩盖和弱化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地位的风险。
为防止全球化背景下可能出现的指导思想多元化和相对主义问题,2004 年中共中央印发《关于进一步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的意见》,明确强调“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绝不能搞指导思想多元化”。当然,在建构中国特色教育管理学知识体系的过程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并不意味着不考虑时代特点和教育管理实践的现实需要,生搬硬套马克思主义现成话语,而是要将其提升至世界观、方法论的高度,运用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解决中国的教育管理问题和教育管理研究问题。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改变教育管理学只问“术”而不问“道”的局面,从重视教育管理应用研究向理论研究转型,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管理的规律。
(三)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历史逻辑
“一个民族的复兴需要强大的物质力量,也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没有先进文化的积极引领,没有人民精神的极大丰富,没有民族精神力量的不断增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可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15]坚持历史逻辑,意味着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需要先进文化的引领,需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滋养,需要对传统的教育管理思想及已形成的教育管理学进行守正创新。
中国的教育管理实践和教育管理经验,均深深植根于中国文化沃土。中国传统文化强调人的社会属性和道德属性,重视伦理关系,主张“天人合一”“以义制利”,主张在管理中塑造人性。西方哲学则强调人的自然属性和认识属性,重视个性、个人自由、个人利益和功利主义。西方的教育管理学概念、理论、命题、方法根植于西方的传统文化,带有西方的人性认识和价值取向,不加批判和反思地照搬照抄必然导致“食洋不化”或“削足适履”。与此同时,作为一门学科的教育管理学在近代传入中国并得到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管理学建设受到重视,植根于中国本土的教育管理研究成果日益丰富,为新时代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奠定了坚实基础。有学者总结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教育管理学界创立中国特色教育管理学的基本范式:“一是基于我国学校管理与教育行政经验凝练总结出规律来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管理学理论;二是将学习、借鉴西方先进的教育管理理论与自主创新结合起来构建学科理论;三是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所提供的方法论对教育管理现象或问题进行分析研究来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管理理论。”[16]
因此,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视域下建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需要遵循历史逻辑,认真回溯我们的历史和传统,系统审视近现代以来我国教育管理学发展中的成就与问题,以民族文化的承接为基础,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养料,弘扬和挖掘文化意蕴丰盈的学科话语,充分彰显继承性和民族性。只有这样,中国教育管理学的研究成果才可能产生世界性的学术影响力,不再是各种西方思想家和教育流派的舶来品,并逐渐走向国际教育学界。[17]
(四)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实践逻辑
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实践是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的生长点,实践性是教育管理学的鲜明特征。“离开对于实践的研究,理论不可能形成;离开实践的滋养和需求,理论不可能发展;离开实践的应用,理论没有价值,也不可能得到检验。”[18]因此,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视域下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不仅要从中华优秀的传统文化中汲取养料和力量,还需要直面鲜活生动的教育管理实践,总结时代经验,回答时代之问。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实践不只是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背景板”,其本身也为教育管理学标识概念的阐发和学理逻辑的建构提供丰富的“内容供给”。
近年来,我国越来越多的教育管理学者开始扎根于实践、深入学校、深入课堂去发现问题、研究和解决问题,与中小学一线工作者共同推进教育实践变革。但是,教育管理理论不能充分满足实践需要、不能很好指导实践依然是一个公认的老问题。对此,有学者指出:“教育管理学者容易落入自说自话的窠臼,不仅脱离实践,‘假问题’‘假研究’很多,而且容易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复杂的问题简单化。”[19]显然,没有充分关照我国教育改革与发展的现实、不能系统研究当前我国教育管理实践的丰富性和复杂性的教育管理理论是没有生命力的,也不能很好地对我国的教育管理实践做出合理的解释和说明,更无法对教育管理实践的发展做出科学的预测与判断。作为一门应用性或实践性的学科,中国特色的教育管理学建设应坚持实践立场,在实践中定位自身的价值,真正重视和深入研究中国教育管理的现实,将丰富的、复杂的、鲜活的中国教育和教育管理实践作为建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的不竭源泉。
当然,坚持实践逻辑,不仅意味着教育管理理论研究者的躬身躬行,关注教育管理实践,走出书斋走进教育管理一线,与教育管理实践者一起做事,而且也意味着教育管理实践者自身角色转型并积极投身教育管理研究。也就是说,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构建需要理论研究者与实践者共同努力,需要提高双方的批判和改造实践的能力,构建“研究—实践共同体”。在这种共同体中,教育理论与实践之间存在一种整体性的相互建构关系,既生成理论,又重建实践。[20]
四、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实践进路
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视域下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以学科体系建设为重点,以学术体系建设为支撑,以话语体系建设为突破。
(一)以学科发展特点为基础,建设教育管理学学科体系
知识体系的形成与完善必须通过体系化、学科化的建制来实现。“教育管理学科体系是结构化的教育管理学科的知识或理论,是教育管理的概念、原理和方法的体系化。”[21]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主要路径之一,就是要对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进程中教育管理学的学科发展历史、学科归属与分类、学科性质与边界、学科知识范畴与研究方法等进行系统研究与分析,在此基础上探索建构自主性学科体系。
一是要对教育管理学学科体系的发展进行整体性省思,将教育管理学学科体系建设放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进程中来认识。对学术发展的现状与未来进路进行整体性思考与检视是保障学术研究健康发展、富有成果的重要条件[22],教育管理学学科体系建设同样如此。有学者认为,“中国社会科学的百年发展历程经历了三次大规模对先行学术、思想和文化的重新估定,每一次估定都为中国学术界构建起一个新的知识系统,并为中华文明发展和现代化建设提供新的理论依据和行动方案。”[23]基于此,提高我国教育管理学学科体系建设的主体性和原创性,同样需要对教育管理学进行新的“重新估定”,以此来总结经验、积淀传统、聚焦问题、探索新路。
二是要着重解决现阶段教育管理学学科体系建设中的难点与堵点。首先要解决教育管理学的学科归属问题。1998 年国家专业目录调整之前,教育管理学是从属于教育学一级学科之下的二级学科,专业目录调整之后,与教育经济学合并为教育经济与管理专业,成为公共管理学一级学科之下的二级学科。教育管理学学科归属摇摆不定,使得学术界长期对其学科归属问题存在争议,容易导致研究领域宽泛、研究边界模糊,并引发话语体系和话语表达方式方面的矛盾与冲突[24],不利于学科的建设与发展[25]。实践中,大部分高校将教育经济与管理专业归入教育学系、教育科学学院等教学研究的机构,一些高校还增设了诸如教育管理学、教育管理与政策、教育政策与评价、教育发展与治理等二级学科。为此,有必要进一步梳理与澄清教育管理学与教育经济学、教育学、公共管理学和管理学之间的关系,从教育管理固有的“教育性”出发研究教育管理学的学科定位和学科设置,解决教育管理学的学科归属问题。其次要解决教育管理学重“术”轻“学”问题。长期以来,我国教育管理学注重应用研究,而对理论研究缺乏足够关注。由此导致我国的教育管理学缺乏系统深入地研究教育管理目的、价值、管理伦理问题,对教育管理学的基本范畴和体系、教育管理学的发展历史问题也缺乏深入系统的探讨。为此,有必要深化教育管理学的基本理论问题研究,明确学科知识体系,完善学科方法论体系和理论研究规范系统。
(二)以提高原创性和主体性为目标,建设教育管理学学术体系
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视域下的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应以提高原创性和主体性为目标,重视教育管理学学术体系建设。原创性的教育管理理论应是基于本国的教育管理需要与问题,研究得出的在国内或国际范围内具有独特性与创新性的理论。[26]因此,应进一步强化教育管理理论的原创性,解决本土知识理论创新不足的问题,重视教育管理研究的问题导向、实践导向和教育导向。
一是教育管理研究的重点要聚焦国家战略,聚焦人民群众关心的教育热点难点问题,聚焦教育管理研究领域的前沿问题。
二是在以问题为导向的教育研究中,增强对中国教育管理经验的体认和理论自觉性,通过归纳、整理和提炼将教育管理实践中有价值的成果上升并转化为本土化理论知识,通过理论概念创新的持续量变产生部分质变的积累中推进教育管理学理论体系发生根本性质变。
三是教育管理研究的关键底色不能忽视教育。这一学科领域研究的是教育方面的管理问题,是为了落实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而进行的管理。因此,需要从教育的立场、运用教育学知识理解、分析教育管理问题,厘清“教育学的教育管理学”的内涵与建设路径,并据此从整体上检视现有的教育管理学研究。[27]
同时,教育管理学学术体系建设需要坚持本土立场和系统思维。坚持本土立场,立足中国传统文化建构学术体系不是不加判断、不加选择地移植或吸收传统教育管理思想和教育管理制度,更不是封闭排外。百余年来我们对西方教育管理理论和方法的学习、借鉴和吸收,并不是没有价值的。教育管理学学术体系建设不应该也不可能拒绝人类有益的教育管理思想的启发,而是要以一种开放与批判的态度自觉地学习、借鉴、评价、反思来自传统的、西方的、其他学科的教育管理思想、理论和范式,在与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文明的平等交流与对话中,结合教育管理学学科框架和学科理论全面审视曾经接受的“外来因素”,实现“洋为中用”和“古为今用”。
(三)以服务人民和扎根实践的立场,建设教育管理学话语体系
学术体系是揭示本学科研究领域的系统性理论知识,而话语体系是理论知识的表达方式,是学术体系的语言载体。[28]教育管理学不是绝对抽象的、形而上的知识体系,而是与现实的教育实践和人民群众紧密联系的领域。因此,教育管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应重视话语体系建设,提高教育管理学知识的传播力和影响力。
一是扎根教育管理实践,服务人民群众。理论源于实践,在实践中发展、指导实践并在实践中加以检验。教育管理学话语体系建设应立足当下,积极挖掘和总结本土的教育实践经验,尊重特定的教育实践情境和在情境中行动的价值,致力于用个性化的理论研究和话语体系解读教育实践,并将其纳入到教育管理学话语体系。同时,话语体系建设要坚持服务人民的立场,“说什么”以及“怎么说”要采用通俗易懂的内容与表达形式,逐渐被广大人民群众所理解和掌握。[29]
二是要提升学术研究质量。提出新概念新范畴是教育管理学话语体系建设的重要任务,但是,话语体系建设绝不是简单的造词运动,有原创性的、生命力的新概念新范畴均是长期的、系统的学术探索之结晶,需要研究者平心静气、久久为功,需要自信、自觉、创新、反思、批判、使命、责任等学术精神。
三是要充分发挥知识体系的育人功能。专业教育和人才培养是扩大学科知识体系传播力和影响力的重要途径。进一步完善教育管理学的教材体系和课程体系建设,通过政治素养、道德品质、专业知识、综合能力等方面的培育,为党育人、为国育才,培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需要的优秀教育管理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