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加速形成农业新质生产力

■ 本刊记者 秦云龙

讷河市大型收割机正在田间作业。

初冬时节，驱车行走在黑龙江大地上，仿佛徜徉于白色的纱幔中。白雪茫茫的农田里颗粒早已归仓，玉米秸秆被打包成一个个规整的草块和草包，散落在田间地头；大型翻耕机不断穿梭，将农作物残留深埋于地下，肥田沃土正式开始“黑色越冬”。

去年，黑龙江粮食总产量高达1552.6 亿斤，占到全国的11.3%，今年黑龙江农业再上新台阶，截至11 月初，该省农作物已收获23313.4 万亩，粮食作物已收获22761.8 万亩，连续20 年喜获丰收。黑龙江农业连年节节高升，舱石越压越稳，原因何在？《经济》杂志记者通过实地深入调研后发现，这不仅仅与黑龙江的粮食播种面积有关，更重要的是农业发展质量与效率的提升，比如农田的标准化水平、机械化程度，以及科技与智慧的加持等，说到底是黑龙江的农业新质生产力正在逐步形成，在黑土地上迸发出了巨大发展能量。

科技为现代农业加持

在多次考察东北三省的过程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了农业现代化的重要性，并提出了一系列目标，包括农业物资装备、科技、经营管理、信息化和资源利用的可持续化。他明确指出，“要以发展现代化大农业为主攻方向”。

现代化大农业的发展，科技创新至关重要。我国首个国家级北方水稻重大科研平台——中国水稻研究所北方水稻研究中心在双鸭山市宝清县正式落成。该中心正在针对北方种子的重大问题进行研究，并已利用分子技术选育出多个优质粳稻和糯稻品系。这些品系已全部进入黑龙江省大田进行实验，以确保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在此之前，该中心针对黑龙江省水稻秸秆还田难的问题，研发出来的“寒地水稻秸秆全量原位还田缓释多效综合技术”已经惠及农业发展和广大农民。据中国水稻研究所北方水稻研究中心农艺师张明明介绍，这项技术的应用，能够有效保护黑土地有机质，平衡化学农业造成的人体生命元素失衡，让种地人省钱、省力、省心，最终达到保护黑土、保护生态、保护植物的目的。“该技术会让农民综合节省肥料和农药20%以上。稻苗插在稻草上不死苗，自动降低水稻低径节，达到提升粮食综合品质。”宝清县的水稻种植大户赵友生已连续两年使用了寒地水稻秸秆全量原位还田缓释多效综合技术，他说：“今年我种了20 垧水稻田，通过两年秸秆还田技术的使用让我尝到了甜头。测了一下产量，比去年亩产增加了100 多斤。”

在农业深加工领域，2016 年落户宝清的黑龙江省万里润达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也充分展示了科技“含金量”。该公司是黑龙江省9 个30 万吨玉米燃料乙醇项目之一，其玉米深加工项目每年产出30 万吨燃料乙醇，消耗玉米200 万吨，可以带动当地农民增收近亿元。《经济》杂志记者在现场看到，车间作业井然有序，但人员却很少，“我们的酒精车间、饲料车间每班只有四五个人，全部采用数字化电脑操控。”据公司负责人姜立新介绍，生产线上所用的流量计、压力表全国领先，饲料离心机、粉碎机等都是全球最先进的设备；全国单体最大的发酵罐就有10 个，“设计标准高；自动化、智慧化程度高；把玉米吃干榨尽，资源利用率高，是我们这个项目的显著特点”。

“生产过程数字化、加工全程智能化、产业发展生态化、基地功能多样化”，这是哈尔滨市方正县智慧农业（水稻）产业园的“新四化”，在这个智慧农业园区内，5G、大数据、人工智能、遥感测绘等前沿技术，已经全副武装万亩农田。在水稻育秧环节，智能化水稻浸种催芽车间全部实现智能化操控；在水稻大田管理环节，通过空天地一体化数字监控系统，管理人员可24 小时全程实时监控。万亩高标准农田之上，安装有智能虫情测报灯、孢子捕捉设备、水稻苗情视频监控系统等设备30 余台套，建设小气候监测站1 处，以及物联网无线远程通信智能化控制系统。当清晨的阳光洒在广袤的农田上时，智能虫情测报灯开始工作。这些灯光系统利用先进的光电技术，能够准确检测到害虫的存在和种类。一旦发现害虫入侵的迹象，系统会立即发出警报，提醒采取相应的防治措施。这不仅节省了时间和精力，还减少了农药的使用量，保护了生态环境。与此同时，孢子捕捉设备也开始发挥作用。这些设备通过收集空气中的孢子并将其放大显示，帮助人们及时发现病害的存在。通过观察孢子的颜色和形状，农民可以准确判断病害的类型和程度，并采取相应的防治措施。这种科技手段的应用，使得病害的防治更加精准和高效，有效减少了农作物的损失。此外，水稻苗情视频监控系统也为农民提供了重要的决策依据。通过安装在田间的高清摄像头，农民可以实时监测水稻的生长情况和苗情变化。通过分析视频数据，农民可以了解水稻的叶色、株高、分蘖情况等信息，从而及时调整施肥、灌溉和病虫害防治等措施。通过以上先进设备的安装和应用，哈尔滨市方正县智慧农业（水稻）产业园成功实现了对田地、土壤、水源、道路、电力、技术和管理的综合治理。

每到秋收时节，在黑龙江广袤的田野上，高科技农机具穿梭在田间地头，无人机在空中翱翔，实时监测着作物的生长情况。智能化的灌溉系统精准地为每一棵作物提供所需的水分，确保它们茁壮成长，这无不向人们展示着科技深度助力下现代农业的繁荣景象。

把种子攥到自己手里

种子是农业的基石。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只有用自己的手攥紧中国种子，才能端稳中国饭碗，才能实现粮食安全”。黑河市管辖下的五大连池市共有耕地面积618 万亩，其中大豆种植面积常年稳定在480 万亩，作为国家首批区域性良种繁育基地，肩负着打造中国大豆种业“硅谷”，振兴民族种业的重要使命。

2021 年，五大连池市获评创建了黑龙江省唯一一家以大豆种业为主导的国家现代农业产业园，占地面积691 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积66 万亩，园内覆盖4 个乡镇、3.1 万农户，入驻种子企业11 家，重点实施种子生产能力提升、种业科技创新应用、种业产业融合示范、绿色种业发展示范、现代种业公共服务五大工程。走进该市现代农业产业园的大豆育种创新研发中心，品质与生理生态实验室、分子育种实验室、抗病育种实验室3 个共享式实验室功能科学完善，人员忙碌有序，实验室内包括凝胶成像分析仪、荧光定量PCR 仪、近红外谷物分析仪、叶绿素荧光测定系统等74 套仪器设备摆放整齐，总价值达340 余万元。据悉，这些现代化的实验室和仪器设备，极大提升了对大豆进行综合检测、表型分析、分子育种、抗病分析的技术服务能力，为实现种业振兴提供了重要的科研支撑。“我市成立了产业园创建领导小组、产业园管委会、产业园项目专班并建立协调机制。到2023 年末，要将产业园打造成产业特色鲜明、要素高度聚集、设施装备先进、生产方式绿色、一二三产融合、辐射带动有力的国家现代农业产业园。”五大连池市农业农村局局长王涛说。

方正县的广袤良田，无人机正在喷洒农药。

做强种业，把种子芯片牢牢攥到自己手里，企业是最重要的创新主体。多年来五大连池市一直在积极培育壮大本地种业企业，推动种业科技创新能力持续提升。在富尔五大连池市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种子加工车间里，大豆种子加工生产线正在持续运转，该公司主营的大豆品种达到了55 个，其中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大豆品种富农、富豆、富中豆系列品种达到了8 个，大豆种子销量每年可达3 万吨左右。由该公司负责建设的富尔五大连池种子大豆仓储加工“育繁推”一体化项目，在今年3 月已经顺利试车。这个项目配备了两条国际领先的大豆种子全自动化生产线和96 座钢板储存方仓，两条生产线每天可加工成品大豆良种400 吨以上。据悉，项目建成投产，实现五大连池市大豆制种面积增加35 万亩以上，大豆制种单产能力提高10%到15%以上，繁育大豆优质良种1.15 亿斤以上，可满足1100 万亩以上的大豆用种需求，能够助推大豆繁殖户每年增收500 万元以上。

截至目前，五大连池市内共有种子企业15 家，通过与多家科研院校合作，并不断引进国家级龙头企业、头部企业，大豆品种及质量均得到大幅提升。五大连池市的制种面积常年稳定在120 万亩以上，大豆种子总产量达15 万吨以上，占黑龙江大豆用种量的40%，占全国大豆用种量的20%，这一系列数据均表明，五大连池已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大豆种业“硅谷”。

种子不好，丰收难保。千算万算，不如良种合算。近年来，黑龙江大力实施种业振兴行动，建成国家级寒地作物种质资源库，启动国家级大豆种子基地建设，国家制种大县和区域性良种繁育基地达到19 个，建设专家育种基地16 个，这为确保种源自主可控提供了坚实保障。据悉，“十四五”时期，黑龙江将深入开展种业振兴行动，大力实施现代种业提升工程，加大种业创新攻关力度，加快种业科技成果推广应用，有序推进生物育种产业化应用，推动主要粮食作物自育品种推广面积达92%以上，良种对粮食增产贡献率达50%。国家及地方对育种基础性研究及重点育种项目的大力支持，农业良种技术攻关不断突破，企业、科研机构等种子培育和创新关键主体的活力被持续激发，这让黑土地上有口皆碑的好种子越变越多，农民稳产增收有了利器，农业高质量发展有了支柱。

唱响绿色农业主旋律

黑龙江，这片神奇的土地，蕴藏着丰富的自然资源和无尽的生机。如今，黑土地上绿色生态农业也逐渐崛起，为人们带来了新的福祉和希望。绿色生态农业，是指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前提下，通过科学合理的农业生产方式，实现农业生产与生态环境的和谐共生。这种农业模式，既有利于提高农产品的质量，又有利于保护生态环境，实现可持续发展。

在黑龙江，绿色生态农业的发展场景可谓丰富多彩。在齐齐哈尔管辖下的讷河市，今年兴旺鄂温克族乡千顷农夫水稻种植合作社种植的水稻不但喜获丰收，而且十分抢手。2017 年该合作社发现了以水稻、鲎虫、鸭子为主的有机水稻种植技术，稻鲎鸭新型农业生态体系对比普通水稻种植，采用有机循环的方式，鸭子来回走动能够疏松土壤，还可以吃掉稻田内的杂草害虫，从而刺激水稻植株分蘖，它们的排泄物还可以为水稻提供充足的养料。为保证鸭、鲎的生存，在整个水稻种植的过程中，严禁播撒农药，只使用有机肥，从而达到“浑水肥田”、粒粒饱满的效果，生产出纯粹的有机“鸭鲎米”。据该合作社社长刘贤和介绍，今年合作社共种植示范田8000 亩，其中绿色水稻6988 亩、有机水稻1012 亩，共计投放白素稻田鸭4000 只，其中650 亩有机鸭鲎米产量可达26 万公斤，净出稻米15.6 万公斤。“以后更要多学习，把更先进的种植理念和技术带回来，发展有机绿色品牌，欢迎大家来到兴旺乡新兴村品尝我们的有机鸭鲎米！”

近年来，讷河市依托优质的水源、黑土等资源优势，积极发展绿色有机农业种植。目前，该市的兴旺鄂温克族乡千顷农夫水稻种植合作社已经发展成为有机生态种养模式，实验示范精品加工、仓储有机种养殖、互联网+循环农业为一体的全有机产业链、现代种养型合作社。通过创建绿色大基地国家级标准化示范区，与华中农业大学合作，按照专家指导意见，采用益菌糖等有机肥料加先进作物栽培技术，种植有机水稻，为合作社未来的发展开辟出了一条有机绿色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传统的农业生产中，过度使用化肥、农药等化学物质，往往会对土壤、水源造成污染，而绿色高产高效农业，则以环保、高效、可持续为核心理念，为黑龙江农业发展打开了另一片天地。鸡西市下辖的密山市就尝到了发展绿色农业的“甜头”。今年以来，密山市以主攻单产、改善品质、提升效益为目标，选择在规模连片、基础条件好的玉米种植乡镇，开展绿色高产高效行动，创建了两个万亩示范片、十个千亩示范方，核心区面积达3 万亩，辐射带动周边10 万亩。密山市实施的玉米绿色高质高效项目，采取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应用绿色生物农药，应用无人机航化作业两遍喷施叶面肥和绿色防控药剂唑醚·戊唑醇，促进玉米生长、减少病害发生，病虫害绿色防控达到了全覆盖，减少了化肥及化学农药用量。通过推广先进的栽培技术和精细的田间管理，密山市示范区玉米长势明显好于普通地块，“千亩示范方”亩产达到1669 斤，“万亩创建片”亩产达到1377 斤，辐射区亩产达到1332 斤，创造规模高产纪录，打造典型样板和标杆，将专家产量转化为农户产量，把典型产量转化为大田产量，示范带动周边区域均衡增产。

鸡西市下辖的鸡东县是国家级生态示范区、全国重要商品粮生产基地和中国绿色稻米强县，近年来，该县大力推广蟹稻种养模式，已推出相关生产技术20 余项，通过稻蟹共生，打造绿色水稻品牌。据悉，在同一块田里既种稻又养蟹，通过蟹稻混养模式种出来的有机大米，农残、药残都能达到零的标准。因稻田养蟹不使用农药，不用除草剂，化肥用量减少，水稻绿色有机，河蟹生态肥美，实现了经济和生态效益的双丰收。

作为我国最早发展绿色食品的省份之一，黑龙江拥有全国最大的绿色食品生产基地，去年，绿色有机食品认证面积已达到9137.1 万亩，居全国第一，占全国的20%，绿色生态已成为黑龙江的最大财富、最大优势、最大品牌。

黑土地农业长出“新芽”

在黑土的辽阔怀抱中，黑龙江农业正焕发出勃勃生机。从传统耕作到现代科技，黑土地上的农业模式正在经历一场华丽的转身。绿色有机农业、生态循环农业、科技智慧农业等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除此之外，新模式、新业态、新经济也层出不穷，传统农业正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

地处松嫩平原腹地的绥化市兰西县是传统的农业大县，全县耕地面积274 万亩，拥有“全国产粮大县”“全国生猪调出大县”“全国（蔬菜）绿色高产高效创建示范县”等诸多荣誉称号。近年来，兰西县积极引导群众利用闲置空地、房前屋后等零星地块，打造适宜的庭院经济，将小菜园玩得风生水起。“半亩小菜园、三五千块钱”，时至今日，兰西在打造庭院经济方面已形成了“企业+村组织+农户”“企业+经纪人+农户”的发展模式，“订单先入户、园内搞复种、村上初加工”的经营方式已经形成。据了解，2023 年该县小菜园专业屯发展到60 个，参与农民总户数达到1.5 万户，面积达到1.02 万亩，纯效益超过3500 万元。

除此之外，兰西县还积极推动农业转型升级，探索建立了“生产托管＋农村金融＋农业保险＋粮食银行”的农业生产托管模式，形成了涵盖产前、产中、产后各环节的闭环服务体系。今年秋天，本该是十分忙碌的季节，但兰西县的农户却格外清闲。之所以大家能“闲着”，是因为他们早早便在春天将土地托管出去，自己成了“甩手掌柜”，一年到头外出打工又额外挣一份收入。“农业生产托管实现了由土地集中型规模经营向服务集中型规模经营的转变。我们还全面推广测土配方施肥、免耕播种等绿色生产模式，进一步减肥减药，提高黑土地有机质含量。大家伙赚的钱多了，操的心少了，每亩托管玉米比流转土地多增收近100 元。”兰西县瑞丰玉米种植合作社理事长杜亚东说。据了解，兰西是黑龙江省率先开展土地托管的县，2023 年全县托管面积达到160 万亩，服务农户2.4 万户，其中全程托管90.1 万亩，预计亩增收130 元以上。兰西模式也得到了国家、省、市有关部门的高度认可和积极推广，曾荣获中国“三农”创新榜十大榜样。

土地托管让兰西县的农民省心又增收，而订单农业则给大庆市肇源县的广大农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在肇源县鲶鱼沟万基谷物实业集团有限公司的水稻种植基地，种植大户李宝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今年我种了150 亩水稻，亩产达到1000 斤左右。按照高于市场价0.2 元/斤计算，一亩地多收入200 元，150 亩就多收入30000元。”李宝成笑着给自己算了一笔丰收账。种了一辈子地的李宝成告诉记者，自从签订了订单合同，既不用担心水稻的销售，也不用操心种子、化肥、技术、管理等问题。“现在种地比过去轻松多了，收入却越来越好。”农民增产增收的背后是鲶鱼沟万基谷物公司一系列强有力措施的实施。作为肇源县知名的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该公司实现了从种植到收割全程机械化：智能育种、无人机飞播、机械收割、大米加工设备自动化生产，实现了农业生产的规模化、集约化、产业化。该公司还采用“企业+基地+农户”的经营模式，严格执行“四个统一”，即统一种子、统一化肥、统一技术、统一管理。目前，订单总面积达10 万亩，覆盖肇源6 个乡镇1000 多农户。借助订单农业，鲶鱼沟万基谷物公司架起了企业和农民之间的桥梁，让农民有赚头，企业有奔头。2019 年，鲶鱼沟万基谷物公司被农业农村部认定为“国家级产业化龙头企业”，目前，肇源县拥有两家“国家级产业化龙头企业”，6 家“省级产业化龙头企业”。

作为我国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粮食安全“压舱石”中分量最重的一个省份，近年来，在“发展现代化大农业”的指引下，黑龙江农业科技创新支持有力，中国种子越攥越紧，绿色发展渐入佳境，新模式层出不穷，发展质量和效益大幅提升，农业新质生产力正在加速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