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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萝劫(外一篇)

2023-12-12穆青艳

躬耕 2023年10期
关键词:藤萝水杉紫藤

◇ 穆青艳

可惜了,长了好几年的紫色藤萝被砍了,怕是以后再难活下去了。

走过藤萝身旁的人们都这样惋惜地说。

校园的东南角靠近南楼楼梯部位不知道啥时候移来一株紫藤,近旁还有一棵不小的水杉。因为紫藤和水杉成了邻居,紫藤便顺势依傍上了水杉,缠缠绕绕,好不亲密。

上楼梯时绕过紫藤水杉,旋向二楼,一开始,紫藤弱得是一个小女子,柔软的枝条攀着水杉的粗腰,生怕被摔下来,嫩叶藏在水杉的细叶里,有时候你不细看,站在二楼的转台,根本发现不了紫藤的存在。她太小了,又从山间挪到这里,全新的环境,怕是很不适应,开春的时候并没开花,似乎很多年都没开过了。

时间总是太快,院里新栽的一排杨树,几年光景已是比碗口还粗,井旁的一排玉兰很是惹眼,每到春天,新叶未吐,硕大的花苞一夜春风绽开笑脸,优雅婀娜的姿态引得万千宠爱,团团围在身边的人们争相拍照,爱极了,折了好看的花朵,插在花瓶独自欣赏。

谁知道那年紫藤是怎么了,早早开了几串,垂下细细花穗。发现新大陆一样,大人小孩都来欣赏,只有一棵这样的野树,开了花,突然珍贵起来了,都说,花太少,只可观看,不可采了做菜吃。后来几天,紫藤陆续开了不少,垂垂如帘,不是如宗璞笔下的紫藤,花开时如瀑布一般盛大,因为开的还不是很多。不过,我们都是满足的,偌大的院子里,春天时,除了玉兰会开花,便是这年轻的紫藤了。

经过这几年的生长,紫藤已不再瘦弱,干有大人胳膊粗,枝条柔婉,四散开去,遮住了整个楼梯转台,从远处看,和水杉相依相伴,旁逸的葱绿如伞盖。走过楼台,常忍不住用手轻抚,这没有遮蔽的自由的藤蔓,虽出自山野,但蓬勃着倔强的生命活力,让人心生喜欢。

秋来,叶还未落尽,院子里要修整水泥地面,除了粗壮的四棵雪松和标致的白玉兰保留,其余的树木全部砍掉。紫藤虽未占很大地盘,可它跟水杉枝缠藤绕,随着扑通的一声,年轻的水杉和紫藤相拥倒地,这重重的脆响,是秋天的悲叹。

紫藤这下怕是再无生还的能力了。院子少了几十棵树,一下子亮堂了不少。每每路过楼梯,墙根处只剩下水杉和紫藤被锯子抹掉脖子的树根,依稀能看见一圈圈的年轮,断面上还有残留的锯沫。冷冷凉风里,有被风卷起的残叶。紫藤从山野到院里,本以为会被人们倍加关爱和呵护,谁曾想并没有因为极具观赏价值而让人们手下留情。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春风带着温柔的情愫叫醒大地,院里玉兰大朵大朵开着,风里有淡淡花香。走过楼梯惊奇发现紫藤又发芽了,柔弱的样子惹人怜爱,比先前纤小,在墙的阴影里兀立。

校园里那么多孩子们倒是对新长的藤萝也很关爱,没有人去踩踏,甚至孩子们扫地的时候还会把这块地方扫干净。

日子一天天过得真快,一年多时间藤萝长高了不少,斜着身子(因离楼梯太近),柔软的枝条自然垂下,没有要攀附谁的姿态,等叶子一长出来,绒绒绿意,很是可爱,宛如擎着的绿伞。冬天叶子落尽时,孤单地立在角落,那不就是一个蓬头的稚子吗,柔但不弱。

忙着生活,忙着成长,如果没有记错,藤萝开花应该是在春季,积蓄很久的藤萝并没有在期待中开花,叶子依旧是细密嫩绿,柔软的枝条愈发长了。

走过她的身旁习惯性驻足,青绿的枝叶里竟然有两串紫色的花,含苞欲放,如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消息一传开人们议论着站在花树旁,脸上是无尽的笑意。因为这花开的时间是夏天,足足比正常花期推迟了两个月,太稀奇,为了纪念些什么,都特意用手机拍了照片呢。

有时候你觉得诗意美好的时光,却总是短暂,你觉得一帆风顺的生活,却总是跌宕起伏。

没整修几年的地面又要重新整修了,挖土机还没开来,院里的障碍物得提前清理完毕。那天从外面回来,走进院里,眼前一亮,一时傻眼,几棵雪松被锯倒,树干枝条凌乱一地,匍匐了半个院子,藤萝也没了,锯倒的枝干也没了影儿,只留下一截树桩孤零零立在墙根,她是离墙太近了,应该是的,要不然那么小的一棵树也成障碍物了。

这下是再也活不下去了,人们这样谈论着。

突然很想看看藤萝被砍去的干还有枝,还有这个春天刚发的芽。走出院子,在路边的垃圾池里找到了,叶子还没被晒蔫巴,依然绿着,吊在枝上,瑟瑟抖动,没人搭理。和垃圾一起,明天就会被丢弃,或许河岸,或许山谷,或许……以为生命的转机就在那次推迟多日的盛开,劫难的来临却常常让人猝不及防。

春天的暖风里裹挟着松木的香味,翩翩飞来的蝶儿该去哪个枝头?

一个月后,院子被修整成防水地坪,被掩埋在混凝土下的藤萝根将永远留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老屋

时间可以催人老,时间也可以催物老。自从六岁离开了那个滋养我的小村子,故乡的老屋留在了记忆的角落里,风吹日晒雨淋,似一位饱经沧桑的农人,在田间地头日渐苍老。

立在半山腰的老屋,一座是伯父家的,一座是我家的。土墙,厚实,黛色泥瓦,朴实,朱红色的木门,厚重。外观有点土气,但很实用。屋子上方做有浮棚,用木板架在大梁上,放粮储物,节省空间。山墙花窗上设计一门洞,两扇小门,踩着实木浮棚,砰砰响,踩着浮棚走过去,推开那扇小门,钻出门洞,豁然开朗,可直达厨房房顶。厨房是平顶,与主屋紧紧相连,如姊如妹。站在房顶能看到出山的小路,能看到河对岸的小学校,能看到大水坑旁的老皂荚树,能看到那片竹林,还有竹林里长着大叶子的树。

适宜晾晒的响晴天,把贮藏在浮棚上的玉米小麦从窗洞里运到房顶,倒出摊开,自制木头耙子在摊开的粮食上犁出深浅宽窄均匀的沟壑,只等阳光亲吻。放一只矮凳,坐着,专门看管鸟雀,怕它们啄食粮食,偶尔起身,拿起木耙翻犁几下,看着起伏的波浪,最是快意。夕阳快醉时,用木锨把粮食拢一堆,小山包似的,在小山包上盖一块塑料布,防夜露,放上木耙子和木锨,以免小猫捣乱。此时,从窗洞返回,很是麻烦,需要下一个三米高的木梯子,若恐高是不行的,而后就在平房和伯父的院墙上搭建了一节木梯,顺着木梯上去要容易多了。

老屋是什么时候盖起的,母亲只说了个大概,久远的岁月沉淀着父亲和母亲搭房建屋的艰难情景。刚建起的老屋是孤独的,没有院墙的围护,院子不太平整,漫下来的泥土是小孩子的玩具,泥巴屋,泥巴枪,只要能捏的,泥巴就都答应孩子们捏了。

累了一天的孩子躲在母亲的怀里,听噗噗的风声吹着老屋窗子上糊的纸,听母亲讲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听倦了,还要问:“山上是不是有狼”。母亲会吓唬几句:“赶紧睡,没有狼,有老巴子……”老屋就在这一问一答中沉沉睡去。现在想想,也没想明白“老巴子”是个啥动物。

我走的时候,老屋走不了。不是老得走不动,是老屋的根已经扎在了这里,一晃就是几十年。

我们走后,三叔一家搬进了老屋,颓废了一时的老屋又焕发了生机。木门油漆一遍,屋墙粉白,盖起了两厢房,垒起了院墙,蓝砖镂空院墙,很是美观,种上了石榴和藤萝,还有各色的花。每隔一段时间,回去看看,老屋依旧,记忆依旧。

后来的后来,都进城住了,一把铁锁与老屋相伴,孤独的村庄里只有寂寞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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