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过愤怒的海》：只有愤怒没有爱

李浩瑄

“建议18岁以下观众谨慎观看”，《涉过愤怒的海》的海报上的字样可谓罕见。

倘若理解到导演想要探究的青少年成长问题，回过头来看这句提醒，会恍然大悟——“不建议未成年观看”并不只是出于复仇情节产生的众多暴力镜头考量，而是因为在父权社会中成长的青少年，或多或少都会有与逝者娜娜（黄渤饰演的男主老金的女儿）共情的瞬间，他们恐怕不能完全消化这些情绪。

曹保平导演的这部被延后4年上映的新作，延续了他在犯罪类型电影的一贯水准，强鼓点渲染紧张氛围。但是该片和之前的《烈日灼心》单纯聚焦凶案并不一样，曹保平反而继续了自己在《狗13》中对中式原生家庭之苦的探讨。

影片內容可以一句话概括为：一个愤怒的父亲为留学惨死的女儿追凶复仇。其中最震撼的片段当属台风将至，老金坐在警车里，在高速公路上追赶着杀害女儿的李苗苗的母亲。黑云压城，暴风雨肆虐，鱼群被龙卷风卷起，混合着雨水，密密麻麻从天而降，拍打着车玻璃，顷刻间尸横遍野。台风是老金的愤怒，鱼群是老金作为捕鱼人的主场，汽车顷翻，老金笑得癫狂，拽出杀害女儿的凶手，包庇凶手的母亲只能被困在车内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拖走。？

超自然现象与“最后一分钟营救”的经典模式，配合片中“无一正常人”的人物性格，让影片呈现出了超自然的癫狂。

影片的前两个小时，观众一路跟随人物，感受着老金的复仇之怒，李苗苗母亲的伤子之怒，导演潜移默化地让所有人都溺在愤怒的海里，悄无声息地被愤怒包围。影片临近尾声，当负责此案的日本警官带着娜娜的社交账号和调查真相来到老金的居所，得知真相的老金丢失了愤怒的目标，把审视的目光朝向自己，观众才得以跟随娜娜的视角一点一点感受她的成长历程。

回想影片开头，“我老金的女儿被祸害了，说出去是个笑话”，这是老金在得知女儿死后所说的话，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路。他钻进女儿离世前待的衣柜里，模仿她死前不断用头撞击柜身的行为，并念叨着“你得痛”。与其说，影片中的青少年在虚拟世界通过cosplay寻找刺激，不如说，影片中父母所谓的爱才是一场cosplay。他们只表演担心和愤怒，却忘记还需要表演悔恨和抱歉。

所以，老金拖走李苗苗将他囚禁后，觉得大仇得报，任务圆满完成而产生了极大的空虚；娜娜的母亲在女儿死后痛苦万分，却从未在娜娜童年时出现过；李苗苗的母亲得知儿子已死，“扮演”了开车跳海的戏码后，突然收拾起情绪出国；李苗苗的父亲，口头上说着“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内心却想要借刀杀人。影片中人物的人格和心理缺陷是悲剧酿成的根本原因，导火索则是错乱失控的情感关系，悲剧的呈现方式则是彼此的暴力和愤怒。

影片的最后，娜娜在日语课堂上学会了“suki”和“ai”两个单词。老师说“suki”可以单方面表示喜欢，但只有你们互相喜欢时才能用“ai”，贯穿全片的娜娜的日记中经常出现“suki”，却鲜少提到“ai”，她的自卑和对爱的渴望已经融于骨血，老金拼命出海打鱼给了她出国留学的条件，但是也带给她一个千疮百孔的精神世界。

“爱，没有。”在娜娜的自答声中，影片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