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档案学研究述评
2023-12-10李财富汪子怡
李财富 汪子怡
摘 要:回望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档案学研究的发展历程,探寻发展脉络,可以全面、系统地了解其发展状况。文章采用文献计量的方法,借助信息可视化工具CiteSpace软件对改革开放以来《档案学研究》和《档案学通讯》刊发的档案学研究成果进行分析与梳理,并对其特点和趋势进行总结与预测。
关键词:中国档案学;文书学;档案学史;档案事业史;电子文件;档案信息化;数字人文;档案治理
Abstract: Looking back at the development of archival research in China over the past 40 years of reform andopening up, and exploring the line of its development, we can have a comprehensive and systematic understandingof its development status. With the bibliometric method and the information visualization tool CiteSpace software, thispaper reviews and analyzes the archival research articles published in Archives Science Study and Archives ScienceBulletin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 summarizes their characteristics and predicts their development tendency.
Keywords: Chinese archival science; Documentary studies; History of archival science; History of archival industry;Electronic documents; Archive informatization; Digital humanities; Archives governance
1979年8月,国家档案局召开全国档案工作会议,在澄清档案工作路线、思想和理论是非的基础上,提出要“加强档案理论的科学研究,努力发展我国档案学”,[1]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中国档案学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理论与实践研究呈现出空前繁荣的局面。诚如冯惠玲教授所言,“改革开放大势是档案学科发展的大背景、大动力”,“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档案学科的今天”。[2]本文以代表国内档案学研究最高水平的两本CSSCI来源期刊:《档案学研究》和《档案学通讯》为研究对象,对1979年—2022年间的有关论文进行内容分析,回顾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档案学研究的发展与变迁。
1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选取中国知网(CNKI)中“中国学术期刊网络出版总库”作为检索数据库,时间限定为1979年至2022年(检索时间为2022年9月14日),设置检索表达式为“期刊名称=‘档案学研究’”OR“期刊名稱=‘档案学通讯’”,共检索到11 418篇相关文献。经人工去除会议、报道、通知等无用、重复文献后,得到有效文献10172篇。
2 文献统计分析
2.1 文献总体趋势分析。改革开放后我国档案学研究逐渐恢复生机与活力,发文数量不断上升,到1993年出现第一个顶峰,年发文量达到346篇。1994年—2016年间,档案学研究发展趋于稳定,年平均发文量为276.5篇,随后于2017年进入第二个发展高峰,之后文献数量虽然有所回落,但仍保持在平均每年220篇左右,目前已经形成较为成熟稳定的发展态势。
2.2 发文作者分布。经统计,改革开放以来进行档案学研究的著者共576人,其中有520人发文10篇及以下,占总数的90.3%;49人发文11 ~30篇,约占总数的8.5%;持续发文30篇以上的共7人,约占总数的1.2%。选取发文数量排名前10的学者制成研究作者情况统计表(表1)。其中来自广西民族大学的学者丁海斌发文最多,其最早的一篇文章发表于1995年,目前已经发表51篇文献,主要集中在档案定义的源考及价值探究。其次为丁华东、冯惠玲和徐拥军,发文数量分别为42篇、41篇和38篇。利用CiteSpace软件计算各学者的中心性,即其文章的影响程度,得出改革开放后我国档案学研究领域影响力排名前六的作者(从第七名开始中心性均为0)(表2),其中徐拥军、加小双和吴琼虽发文时间较晚,但其中心性和影响程度上升迅速,成为该领域的后起之秀。
在CiteSpace软件界面,将年份区间分别改为“1979—2000”和“2001—2022”,以新世纪为界,探究改革开放后我国档案学研究领域核心作者的变化情况。利用聚类分析功能得到作者合作共现图谱,从中可以看到在1979年—2000年间,学者间的合作关系网络较为独立,仅形成了一个以刘培平为核心的合作关系网络;而进入21世纪以后,作者的数量明显提升,合作也在不断加强。
2.3 发文机构分析。将同一机构不同的名称进行合并,得出发文数量排名前20位的机构(图1)。发文最多的机构为中国人民大学,数量为11 63篇,占总数的11 .4%,远超其他机构。作为我国档案学研究的一大主力军,中国人民大学一直走在档案学领域的前沿,影响力也比较突出。其次为上海大学、安徽大学、苏州大学和武汉大学,发文数量分别为216、167、161和158篇,也是研究领域的佼佼者。在发文量排名前20位的机构中,高校及其附属机构就有18个,比例高达90%;档案主管部门或档案馆只有国家档案局、中央档案馆两家。高校档案学者更关注理论问题,实践工作者更关注实际工作,应当进一步促进研究主体的多元化,推动档案学研究视角的拓展和成果的丰富。
根据发文机构的合作贡献图谱可以看出,当前我国档案学研究领域已经发展出相对成熟的、以中国人民大学及其附属机构为核心的合作关系网络,其在我国档案学研究中处于持续引领态势。
3 研究领域及主题分析
删去关键词“档案”后进行关键词共现分析,研究热度最高的前十位关键词分别为:档案馆(735次)、档案学(527次)、档案工作(396次)、电子文件(283次)、档案管理(271次)、档案事业(221次)、档案材料(200次)、档案部门(167次)、档案局(138次)和文件材料(136次);进一步分析中心性排行前十的关键词(表3),这些关键词构成了改革开放后中国档案学研究的基础体系。
其中,档案馆作为我国档案事业的主体,被提及频率最高,影响力也最大,从侧面反映出档案学研究与我国档案事业发展紧密结合的特点。
利用CiteSpace对关键词进一步分析,得到主题聚类共现图谱,选取研究热度最高的关键词所属的前十个主题,分别为档案材料、电子文件、档案工作、档案学、档案管理、档案价值、缩微胶片、档案馆、档案部门和档案库房等进行归纳。
3.1 文件与档案。作为关键词最多的族群,文件与档案无疑是档案学研究领域的热点话题。有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部分。
3.1.1 文书学。首先是文件、文书与公文的概念问题,这三者在我国常常是通用的,学者们多通过梳理大量文献对其进行源考与辨析[3]。总的来说,这些文献对文书处理程序、组织管理等领域探讨较多,对研究情况的整体观察较少,研究范围较窄,不利于研究成果的凝练和研究方法的创新[4]。
3.1.2 文件与档案、文件工作与档案工作的基础问题。一般认为只有文件的现行效用结束后,其中原始记录性强、查考价值高的部分才能转化为档案[5]。在中国古代,文书与档案工作最初是一体化管理的,至少在隋唐以前是无法做严格区分的[6],只是由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与专业分工的出现,二者才逐渐分开[7]。在20世纪末期,就有学者从档案管理实践中得出文书工作与档案工作统一管理的重要意义。尤其当文件生命周期理论在全球引起广泛讨论后,文件与档案之间的概念逐渐模糊[8]。学者们普遍认为,无论是现行文件还是历史档案,都必须进行统一系统的管理,才能从根本上提高我国文件信息与档案管理的科学水平。[9]随着信息技术的进步与实践工作的发展,文书与档案工作一体化管理已成为大势所趋。当然这种一体化不是说回到之前的老路上去,而是“新时代的新发展” [10],它是包括文件与档案生成、管理和利用的一体化在内的从现行文件到馆藏档案整个运动过程的全面控制和科学管理[11 ]。
3.1.3 电子文件管理研究。信息技术革命给档案领域带来的最大挑战无疑是依靠计算机生成和读取的电子文件大量产生,强烈冲击了传统档案理论与实践[12]。有学者对我国电子文件管理研究的发展历程进行了系统梳理[13],认为其第一个发展契机出现在1996年第十三届国际档案大会以后。最具代表性的当数冯惠玲教授在其《拥有新记忆——电子文件管理研究》一文中对电子文件的定义和特性,电子文件在管理方面的变化及其带来的档案管理新思想进行系统梳理[14]。
早期我国电子文件管理研究主要以引进与推介国外新理论与研究成果为主,并对其本土化问题进行探究,带有浓厚的纸质文件管理色彩。还有部分学者就传统档案学理论(如来源原则[15]、全宗原则[16]等)能否适用于电子文件这一新生事物各抒己见。2001年之后,电子政务的兴起为电子文件管理理论提供了实践平台,对电子文件档案管理一体化[17]和前端控制[18]、全程管理[19]思想的理論探讨与电子公文、电子签名的实践研究逐渐成为热点,文件生命周期理论和文件连续体理论的比较[20]研究、文件中心试点工作的开展也激起学者们对其能否在中国普遍推行进行热烈讨论[21]。2005年,冯惠玲教授在梳理我国电子文件管理存在的问题、总结国外经验的基础上,提出应当加强顶层设计,制定与实施我国电子文件管理的国家战略[22],并指出电子文件风险管理的重要性[23],带来了电子文件管理研究的新视野与新方向。总的来看,电子文件管理研究自20世纪末兴起后,发展迅速并日趋稳定成熟,目前国内档案学界对于电子文件的认识多已趋于理性思考阶段[24]。学者们普遍认为单套制是未来文档管理的发展方向[25],并积极探索电子文件单轨制管理的发展道路[26];而电子文件特有的本质特征使其安全与法律问题引起学界的高度关注,成为实体管理的重中之重[27]。电子文件的真实性保障、证据保全及相关的立法问题仍是当下研究的热点话题。电子文件不同于纸质文件的特性推动着档案管理理论与实践走向现代化,并将持续成为未来研究的热点之一。
3.2 档案事业与档案工作。改革开放以来对档案事业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领域。
3.2.1 档案事业史。中国作为拥有悠久历史文化的文明古国,在远古时期就出现了档案的原始形态[28],档案工作古老而又年轻。研究中国档案事业的发展历史,就是要建立科学的发展观念,通过探究不同时期档案事业所面临的社会背景和政策环境,总结历史经验、揭示档案工作的社会作用、发展的社会条件及趋势,促进档案工作的科学化与现代化发展。[29]学者们主要对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档案事业史进行回顾,系统分析其发展模式、规律与经验;或是对档案事业发展中的某个时期、某个具体领域(包括档案学科、档案教育、档案工作体制等)进行梳理与反思,展望未来的道路与发展趋势。[30]
3.2.2 档案工作的体制机制与法制建设。改革开放初期,我国档案事业紧紧围绕“恢复、整顿、总结、提高”的八字方针发展。在这一时期,机构改革的深入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给档案事业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学者们多探讨档案行政管理部门如何通过对档案事业内部各组成部分的联系与协调来提高整体水平,并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事业协调发展。[31]进入新世纪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及经济体制的转型、文档管理一体化、图情档管理一体化的不断推行等时代的变化都要求我国档案事业管理体制做出改变,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现行档案行政管理体制存在的弊端,认为应当重新审视并调整现有的行政管理体制,反思改革中的领导体制、机构设置等重难点问题[32],并积极探索具体的完善思路[33]。2018年,党和国家机构改革的启动推动了档案局馆的分立,在全面依法治档的大背景下,档案机构的改革需要相应法律框架的协调、需要相关法律的修订来适应[34]。同时国家治理时代的到来也使得推进档案治理体系与能力现代化成为档案事业科学发展的重要契机,成为时代赋予档案人的庄严使命[35]。因此,对法制建设和档案治理及机制的探索仍是学界关注的热点。
3.3 档案管理。这一领域的研究主要是对档案管理的宏观思考,以及对档案的收集、整理、鉴定、保护、检索与编研等各个环节进行讨论。
3.3.1 档案管理宏观思考。从研究对象来看,档案管理研究最初多以政府机关档案为主体。改革开放后,我国档案事业逐渐从国家模式向社会模式过渡,档案管理研究对象的种类不断丰富,从科技档案、企业档案到高校档案、家庭档案,再到民生档案、社群档案、非遗档案、社交媒体档案、口述档案、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档案等,这些时代色彩鲜明的档案类型无不体现出档案管理研究范围和视野的不断拓展与进步。从研究内容来看,20世纪末以来,人类社会进入知识经济时代,档案所具有的知识属性决定了档案管理进入知识管理阶段成为适应时代发展的必然选择[36]。在此背景下,学界的关注重心逐渐从信息管理移向知识管理,对知识经济下档案管理的模式[37]和战略[38]等进行思考。从档案管理实践来看,档案管理方法与技术从现代化迈向数智化。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就有学者[39]认为当时我国档案管理现代化工作已经起步并取得明显成绩,计算机、光盘和缩微技术已经成为档案管理现代化的三大支柱。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以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一轮技术变迁[40]促进了档案管理方式升级,数字转型成为新时代档案管理势不可挡的发展趋势,档案部门的管理思维必须向着服务网络化、信息化、技术性与共享性的方向转变[41]。学界仍需继续探索其背后的共性规律与实践发展的方法路径,为今后实践工作的发展提供方向指导[42]。
3.3.2 档案保护与档案编研。档案是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如果不能对其进行有效保护,档案工作就失去了物质对象[43],档案事业的开展也就无从谈起。学界一方面总结发达国家与古代中国在档案保护方面的思想与实践经验,同时积极引入先进技术来充实提高传统的档案保护技术;另一方面深入探索如何长久保存不同类型档案,分析档案保护技术的前沿进展与应用。如,将非物质文化遗产[44]等社会文化遗产的抢救与修复工作纳入研究范围,使档案保护参与文化传承,促进研究视野与价值的拓展。在技术层面,有学者[45]总结了1987年—2015年“国家档案局优秀科技成果奖”的获奖项目,总结数字时代下档案保护技术的发展特点。在管理思想层面[46],随着新型档案对象的不断出现,档案保管思想实现了从保护、保存到管护的转变,应当构建超越保存的、面向长期可理解的档案管护观念,提升保管活动的主动性与能动性。
在档案编研领域,从研究内容来看,学者通过梳理中国古代档案文献编纂工作史和古人的编纂思想,继承与弘扬我国档案编纂的优良传统;有的则通过对档案编纂的理论、性质、模式和方法技术等进行探讨,同时对编研工作取得的成果进行介绍,推动档案文献编研的学科建设。
从历史发展来看,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路线和开放历史档案方针推动了我国档案编研工作的大发展,掀起了档案编研活动的热潮[47]。在21世纪以前,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有关研究不断增多,档案编纂成果丰富且质量较高,档案部门重视对直接经验的积累,因此档案编纂理论、原则、方法以及学科建设迅速发展。进入新世纪以后,该领域研究热度有所下降,学界多关注档案编研的社会文化功能[48]、探讨信息时代档案文献编纂工作的发展与创新[49]。
3.4 档案利用服务与资源建设。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规定我国档案工作的基本原则为“档案工作实行统一领导、分级管理的原则,维护档案完整与安全,便于社会各方面的利用”。档案利用是档案工作的窗口、形象与动力,也是实现档案工作价值的重要手段与检验标准[50]。档案利用作为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力的提出、档案开放程度的不断加大都加速了利用服务与资源建设研究的快速繁荣,现阶段理论研究主要集中在信息化、服务利用的社会化与个性化等领域。
3.4.1 档案信息客体——档案信息化。信息时代的到来,以及档案信息资源在捍卫国家利益、拉动经济发展、保障社会进步、促进科技创新与文化繁荣方面的特殊贡献力[51],使学界的关注重心从各种形式的档案载体材料转向载体上所承载的各类信息资源。从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计算机网的各类信息资源。從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计算机网络技术的发展、档案信息量的增多使得档案的数字化建设成为提升信息利用能力和促进资源共享的必由之路[52]。之后以大数据技术为代表的新技术的出现则推动着档案信息化朝着数据化的深层次方向继续前行,档案数据化成为学界新的研究热点[53]。总的来说,对档案信息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理论思考[54]、问题与对策[55]、资源整合与共享的模式[56]、法律法规政策的建设[57]等方面,包含档案利用服务与资源建设工作中的基本规律,档案信息资源的利用价值,新技术在档案信息资源建设中的实践应用以及信息化中的伦理问题等。
3.4.2 档案开发主体——服务社会化。信息化带来了档案信息服务模式的挑战[58],要求档案部门提高信息开发能力与服务能力,强化服务意识,并能够向社会提供专业化服务,即实现档案服务社会化[59]。作为开展利用服务、开发信息资源的主体,该领域的研究对象多为档案馆、档案室等各级各类档案部门。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1)对档案部门建设与发展的思考。既聚焦数字档案馆[60]、智慧档案馆[61]、公共档案馆[62]、档案网站[63]、微信平台[64]等多种主体,也探讨档案业务外包[65]以及服务质量评估体系的建立[66]。(2)影响档案部门实现服务社会化的内部因素与外部环境。内部因素包括档案工作者[67]、馆藏建设[68]等,外部因素包括法律环境[69]、政治环境[70]等。(3)档案文化价值建设。以档案馆为例,随着档案开放程度的加大,档案和档案馆在资政与存史功能之外的文化传承功能[71]愈加突出,学者们积极探讨作为文化事业机构的档案馆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72]、文化价值开发[73]中的角色、职责与对策等问题。
3.4.3 档案利用主体——利用个性化。这一领域研究的重心是档案工作的服务对象,也就是档案信息的利用者。学者们通过分析用户的特征与需要[74]、分类与行为[75]等主观因素,以及影响用户需求变化的客观环境因素[76],构建档案资源个性化服务模式,从而更好地满足用户需求、获得用户肯定,在激烈的信息服务市场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尽管当前研究领域仍存在重档案形成者、管理者,轻档案利用者的普遍现象[77],以及研究方法应用规范薄弱、模式单一[78]等诸多问题,但从近几年的研究成果中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学者从不同视角加强对用户满意度、偏好等内容的实证调研,并积极引入新技术(如用户画像技术),探索精准化服务模式的构建,推动新时期“以人为本”的档案事业核心理念[79]的创建。
3.5 档案学与档案教育。档案学与档案教育一直是中国档案学研究的核心方向与热点话题。
3.5.1 档案学史与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首先是对档案学学科体系建设与发展历史的梳理,促进学科的成熟发展。中国档案学根基深厚,学界普遍认为其起源时间为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国民政府发起的“行政效率运动”是导致中国档案学产生的直接原因[80]。也有学者认为在这之前档案学就已存在,如,认为我国档案学在产生前就已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孕育时期[81],或是在漫长的档案工作历史中,随着社会的变迁而产生、发展、丰富并走向成熟[82]。有关研究多将档案学史寓于档案事业发展史中,从社会背景、学术氛围、实践基础等方面分析中国档案学产生的原因,以及不同时期的发展特点、成败得失。
其次是对档案学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我国档案学发展过程中代表性人物的档案学思想进行整理,如傅振伦[83]、吴宝康[84]等,以其学术思想、所处的背景环境为切入点,研究档案学的发展脉络。目前有关研究还局限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学术人物,研究视角较为狭窄。
最后是对档案学的基础理论研究。改革开放后的四十多年间,基础理论研究的范围不断扩大、方法逐渐多样,研究程度也不断深入,呈现出与档案实践工作结合更加紧密的特点。[85]研究成果包括对相关概念、性质、方法、一般规律等的认识,或在重新审视某具体理论(如文件生命周期理論、全宗理论、档案价值鉴定理论等)的基础上,探讨其在新时代、新环境冲击下的适用问题。值得一提的是一些原创理论的出现。如任越[86]认为,由湖北大学覃兆刿教授提出的档案双元价值论是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档案学界在基础理论领域提出的极具创新意义的观点,是我国档案学者走向国际档案学术交流的“敲门砖”。
除此之外,也有学者采用定性或定量的方法,梳理发展脉络并展望未来的发展道路。自2005年开始[87],以冯惠玲教授为代表的学者们开始梳理每一个五年规划期间档案学研究的热点话题,并对接下来的研究方向进行展望。这些研究成果对于经验总结和理论创新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3.5.2 档案学课程设置与人才培养。吴宝康先生曾说,中国档案学的一大特点就是“随档案教育的发展而发展档案学的”[88]。有关研究呈现出以下特点:在研究层次上,以本科、硕士教育居多,对在职教育、继续教育等讨论较少;在研究内容上,以专业课程设置研究最多,兼顾高校的人才培养模式、毕业生就业状况等;以对现状的分析最多,几乎每个时期都有学者对档案教育的发展现状进行探究,并分析存在的问题与解决对策,但趋同现象严重,形成现状—成就或问题—对策与发展趋势的固定结构,且就解决对策而言,仍存在较为宏观的现象。档案教育研究还呈现出专业改革以社会需求为导向,与档案事业发展相适应的特点。这体现在对不同背景下(如市场经济体制下、新世纪背景下[89]、大数据时代背景下[90]等)档案教育的改革与创新进行探讨。也有学者对国外档案学的人才培养理念、模式、课程设置等进行引入与比较,根据研究结论提出了完善我国档案学专业教育的有益建议[91]。
随着新文科及近来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一级学科更名工作的深入推进,学界需要积极思考作为重要的参建学科,如何通过调整发展战略实现更高水平、更高质量的学科建设,展现新贡献与新作为[92]。面临新的社会环境和技术环境,已有学者开始关注档案专业思政课程建设[93]、人才数据素养[94]的培养等问题。可以预见,有关领域将成为未来一个时期内档案学教育研究的热点话题。
4 前沿与趋势探析
为了进一步探究中国档案学研究的前沿热点,在CiteSpace软件中对年份在2017年—2022年的关键词进行分析,得到其关键词共现图谱与突现图谱并结合对文献的梳理,发现改革开放后中国档案学研究的前沿热点集中在数字人文、课程思政、档案记忆、档案治理与社会化、数智转型和档案事业史等6个领域。
4.1 数字人文。数字人文既是一门学科,也是一门技术,强调跨学科与协作性,将其引入人文社科领域能够为档案资源建设提供新的思路。[95]目前该主题下的研究多为将数字人文的理念与技术应用于档案管理的不同领域,缺少将传统的档案学理论与方法在数字人文领域进行重构与升级,以及从跨学科、合作性的视角探讨档案学科与其他人文学科、档案机构与同质异构机构的融合与发展。档案学科应当找准自身定位,实现与数字人文学科之间的双向互动。
4.2 专业课程思政建设。课程思政是新时代对高校思想政治工作提出的新要求,[96]也是新文科背景下档案学科建设的应有之义。2020年5月教育部颁发的《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中指出,要“让所有高校、所有教师、所有课程都承担好育人责任,守好一段渠、种好责任田,使各类课程与思政课程同向同行”[97]。目前在学科建设上还存在着对思政教学理论认识不足和实践融合不够的情况[98],因此加强档案专业课程思政建设研究仍是接下来亟待解决的问题。
4.3 档案记忆。自上世纪90年代“世界记忆工程”项目启动后,国际档案界开始对社会记忆理论进行关注与论述[99]。档案与记忆之间的密切关系得到国内外档案界的共识,目前档案记忆观的研究已经逐步趋于成熟,衍生出城市记忆、乡村记忆、身份认同等多个范畴。进入数字时代后,记忆以数字的形式继续传承。[100]数字记忆作为数字人文与文件档案管理跨界融合的产物,[101]倡导以数字技术推动人类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传播与创新。目前有关研究已经从数字记忆的基础认识发展到对理念内涵、构建机制与实践路径的探讨,[102]但对于丰富多样的实践项目,数字记忆的理论研究略显不足。
4.4 档案治理与社会化。2019年,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问题的重大决定》指出,必须在“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上下更大功夫”。档案事业作为国家治理的重要环节,已经从行政管理走向更高层次的法制治理。在法制建设方面,学界积极探讨档案政策的法律协同性[103],通过分析当前地方档案立法存在的问题与完善路径推动档案法规体系建设[104];在档案治理领域,学者们从国家治理视角讨论如何实现档案事业的高质量发展[105],探索档案治理现代化的内涵解析[106]和实现路径[107]。
随着国家治理时代和大数据时代的到来,[108]我国档案事业正在向着社会模式转型,需要多元主体的共治共建,相关研究不仅关注国家档案资源,也聚焦家庭档案、民生档案、社群档案、民俗档案等多个领域,越来越多的学者加入到不同类型的参与式管理[109]研究中来。
4.5 数智转型。数字中国建设以及现代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亟须档案界从理论与实践两方面作出回应,探索文件与档案管理的数字转型,海量数据的归档与开发,数智时代的档案价值挖掘。[11 0]电子文件的单轨制管理、新技术在文件档案管理中的应用以及数字档案资源建设等主题已经持续成为“十三五”“十四五”期间的热点话题。[111 ]
4.6 档案事业史。如今,中国古文书学、档案事业发展史的挖掘,总结发展和演变的历史特征,探究未来的发展方向,推动理论创新与实践发展,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新时代社会主义档案事业体系等方面的研究逐渐强化。
5 总结与展望
通过对上述文献的梳理,认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档案学研究呈现出诸多特点(图2)。
(1)跨学科视角增多,现代化程度加强。档案学研究的包容性、开放性和创新性不断增强,呈现出很强的跨学科趋势,如研究图书馆学、情报学与档案学科的共同发展[11 2],引入哲学和史学观点反思档案学科建设存在的问题[11 3],探討计算科学与档案学的融合共生问题[11 4],等等,但应当注意保持档案学科的独立性,分清主次,坚持以揭示档案现象为目的,深入探讨中国档案学发展过程中的“元问题”,而不能本末倒置[11 5],从而推动理论研究向更高层次发展,提升档案学的学科地位。
(2)倡导以人为本,彰显人文关怀。从档案工作者的工作环境、人才培养,到档案利用者的需求规律、服务体系建设;从档案开发与利用服务主体中的绝大多数,到主体中的少数或弱势群体;从加强档案部门管理到倡导档案社会化治理,档案学研究越来越关注档案管理者、档案形成者、档案利用者等多主体的积极作用,不断涌现诸如社会参与、资源共享、社群档案、个性化服务等研究主题,档案工作不断走向亲民化,努力做到以人的协同发展推动档案事业的协调和可持续发展,彰显新时期档案事业的人文关怀。
(3)研究不断“升级”,发展前景向好。中国共产党自建党以来就高度重视档案工作,历届国家领导人都曾对档案和档案工作做过重要指示[11 6]。档案学人应当加强对档案学理论的支持与规划主动输出中国特色档案文化,促进国际交流,增强中国档案学的国际影响力。
(4)与实践紧密结合,立足国情党情。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档案学研究颇有建树,为我国档案事业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理论依据。越来越多的学者把档案学放到社会大环境中去研究,关注当前国家发展中的紧要问题,这些都已在档案治理、专业课程思政建设、红色档案资源开发等主题中体现。档案学研究应当继续围绕当前国家事业的实际需要,深化理论研究,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中出现的新问题做出理论的解答,提供档案学人的新思路与新方法。
*本文系2020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新中国档案学史研究”(项目批准号:20ATQ009)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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