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房东（五）

2023-12-10宋存颖

垂钓 2023年9期

宋存颖

我常常以为，只有熟练掌握这些，钓起鱼来才会得心应手。但我从没想过去真正了解水下的鱼儿，去感受它们。实际上，即使熟练掌握了钓鱼技巧，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它们钓获，我们对它们的认知也少得可怜。格雷格说的不是那些简单粗浅的知识，而是一种认知事物的方式和态度。他说钓鱼就像玩帆船的时候去感受风，冲浪的时候去捕捉浪。那是天地之间人与自然最美妙的交流与互动，那种隐秘的自由与快乐难以言说，而这也正是一切技术的灵感和源泉。

格雷格的钓鱼圣经

初到夏威夷的感觉，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美丽的海岛风光、迷人的热带风情、花样繁多的娱乐项目让人应接不暇。我们租了辆车，按照网上的攻略马不停蹄地将瓦胡岛转了个遍。从波利尼西亚文化村、热带植物园、古兰尼牧场到恐龙湾，从高空索道、沙地摩托、滑翔伞到潜水艇，我们忙得不亦乐乎，生怕错过每一道风景。

这天傍晚，当筋疲力尽的我们回到住所时，格雷格正悠闲地在院子里的椰子树上摘椰子，他随手递给我们一只椰子，问我们玩儿得如何。听说我们去了“夏威夷最美海滩”——威基基海滩时，他笑了，说那个海滩其实不是最美的，只是声名在外罢了。

威基基海滩是夏威夷最著名的海灘，全球旅行者的打卡胜地。它东起钻石山下的卡皮欧尼拉公园，西至阿拉威游艇码头，曾经是夏威夷王家御用海滩。那时的威基基海滩是何模样，我们不得而知。如今这里沙滩洁白细腻，椰树摇曳多姿，1.6千米的海滩周边一切现代化设施应有尽有，餐厅、酒吧、奢侈品购物中心、豪华酒店鳞次栉比，纸醉金迷。据说为了打造这个度假天堂，当地政府专门从加利福尼亚空运来了最好的沙子，并且以此为中心建设了瓦胡岛最繁华的商圈，每年有数百万游客纷至沓来，让这里迸发出无限活力。因此，威基基海滩上永远热闹非常，人满为患。可是没有了远离尘嚣的宁静与惬意，也就失去了海岛的灵魂，这让威基基海滩的美大打折扣。

格雷格轻轻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们愿意，明天我可以带你们去真正的最美海滩，那是只有夏威夷本地人才知道的地方，顺便可以钓钓鱼。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第二天一早，格雷格准备好了钓具，还有几套浮潜装备，载着我们出发了。

格雷格告诉我，在夏威夷钓鱼，最好的时机永远是现在！这里一年四季都是钓鱼的好季节，你总能收获理想的猎物。1月和2月可以出海去钓长鳍金枪鱼和黄鳍金枪鱼。3月到5月，鬼头刀开始活跃起来。这种色彩艳丽的鱼不仅深受钓鱼人钟爱，也是夏威夷料理中的主菜。这段时间它们的数量很多，但个头不大，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体重会逐渐增加到40～50磅。这几个月仍然可以钓到大量的长鳍金枪鱼和黄鳍金枪鱼，也是捕捉条纹马林鱼和琥珀鱼的好时机。6月到8月则是挑战大物的大好时间。此时黄鳍金枪鱼的体重已经达到100磅，马林鱼的体重为120～180磅，而蓝色大马林鱼的体重则高达500磅。9月到11月是钓比目鱼、大眼金枪鱼和石斑鱼的季节，也能钓获鬼头刀和黄鳍金枪鱼。12月是捕捉大眼金枪鱼、鲷鱼和石斑鱼的最佳时机。除了激动人心的大物，浅水区那些数量繁多的小鱼则可以带给人更多慰藉，点亮你每一天的凡俗生活。总之，夏威夷的每一天都不会让你失望。

不知不觉间，车子驶出繁华的商业区，人工精心打造的沙滩、如织的游客、热闹的音乐声都渐行渐远。随着格雷格一声“到了”，车子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沙滩边停了下来。极目远眺，远山如黛，碧空如洗，眼前是水清沙幼，椰影婆娑，身后是夏威夷广袤无边的植被。没有纷繁游客的打扰，没有商业文化的裹挟，这片海滩就这样静静地平铺在那里，恬淡清幽，遗世独立。无人惊扰的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梦幻般的颜色，纯净美好得让人窒息，仿佛世界诞生初始的样子。海风吹过几百万年的光阴，拂在脸上，拂到心里，让人瞬间觉得尘世间万般烦恼皆可放下。

格雷格找到一个合适的钓点，甩下钩子。他是个很酷的钓手，每每提竿必中。我则全凭运气。夏威夷的鱼儿繁多，甩下钩子不久就有小鱼造访，不过它们狡猾得很，常常偷了饵就溜之大吉，想要把它们钓上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看着格雷格接二连三地上鱼，我有些着急，迫不及待想知道他有什么独门秘籍。格雷格眨了眨眼睛，神秘地告诉我，他有一个法宝，那是一个古老的咒语。说着，他煞有介事地把头顶的帽子调转了个方向，然后虔诚地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Fish，fish，send me a fish！Fish，fish，send me a fish！”

原来全世界的钓鱼人都是一样的，一旦钓起鱼来就变成一个天真顽皮的孩子。格雷格念了三遍，然后神奇的一幕在我眼前发生了——只见他手中一抖，一条鱼扑棱棱地飞了上来。

我如法炮制，闭上眼睛，忐忑不安地念了三遍咒语，等待奇迹的发生。钓线的那一端果然传来让人激动的震颤，我赶紧提竿，然而钩上空空如也，咒语并没有生效。是我不够虔诚吗？

格雷格笑道，你太心急了，放轻松些，你要好好享受它，千万不要让经验和技巧限制你的想象力和感受力。

格雷格问我是否了解这些水下的精灵。我们山高水远，从8000公里之外的地方刚刚来到这里，显然对这里的鱼情水情一无所知。我给他讲中国的传统钓法，我们常钓的鱼种以及它们的习性，期待这个夏威夷当地钓鱼高手的赐教。格雷格耐心地听着，最后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些，这些不是最重要的，这样你并不能真正了解它们，也不能真正享受钓鱼。你应该试着去感受它们，用它们的感觉去感受世界。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们的经历是能产生知识和智慧的种子，而感情和感觉则是这些种子生长所必需的沃土。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知识，而是孕育知识的这片沃土。所以，忘掉一切知识、技巧和名字，只用心去感受吧！在这里，你可以像一个野人一样，随意探索和做梦！”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情。我的钓鱼启蒙是从书籍和杂志开始的。在我的脑海中，早已习惯了以书本上教给我的方式去定义一种鱼，底层、中层还是上层，草食、肉食还是杂食，吃饵谨慎还是咬钩凶猛……我们的书籍给它们分门别类，贴上标签，帮助人们寻找规律，概括经验，然后找到与之对应的有效鱼饵和钓法，整理出一套模式。我常常以为，只有熟练掌握这些，钓起鱼来才会得心应手。但我从没想过去真正了解水下的鱼儿，去感受它们。实际上，即使熟练掌握了钓鱼技巧，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它们钓获，我们对它们的认知也少得可怜。格雷格说的不是那些简单粗浅的知识，而是一种认知事物的方式和态度。他说钓鱼就像玩帆船的时候去感受风，冲浪的时候去捕捉浪。那是天地之间人与自然最美妙的交流与互动，那种隐秘的自由与快乐难以言说，而这也正是一切技术的灵感和源泉。

这让我想起三十多年前一个来中国支教的德国人卢安克，当年读他的故事时我还不能够完全懂他。卢安克原本是个帆船设计天才，曾有一段时间为了谋生做起了装卸工的工作，每天扛无数个大包。别人为他感到可惜，他纠正说，不是因为工作低级可惜，为了钱做事才可惜。他不想赚钱。后来，他随着自己的兴趣四处漂流，来到中国，在广西的贫困山区找到了归宿，义无反顾地投身于当地留守儿童的教育事业当中。他不要报酬，没有自己的家，没有房子，一个人住在山里，有时困了就睡在山头。他的教育方式很特别，不去教孩子们既定规则，不去教一切标准化的东西，而是以一种开放的方式陪伴孩子们的成长，孩子们都亲切地叫他爸爸。他在那里默默奉献了十多年的青春后被记者报道，开始走进公众的视野，媒体一度想推举他为“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候选人之一，但被他拒绝。

卢安克有一段特别的童年经历：小时候他的性格内向，喜欢不切实际的东西，爱做白日梦，别人常常劝他的父母及时纠正他的这些缺点，早日把他打造成一个标准的好孩子。但他的父母并没有按照标准的套路来塑造他，相反，他们把他送到一个不需要日常考试和标准答案的学校，让他在那里顺其自然，自由成长。中考时，他因为成绩不合格而落榜，就去了一家帆船工厂做学徒，从此爱上了帆船。后来他自己设计帆船，参加国际帆船比赛。他在玩帆船的时候从不思考，一切反应都从感觉中来。他说，帆船在行进过程中对风、重量和波浪的平衡感，只有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才能更好地感知。这让他在帆船设计方面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天赋。他没有参加高考，直接拿着自己设计的作品去汉堡美术学院申请入学，被破格录取。教授们一致认为，那些通过考试选拔的学生已经拥有足够的知识，缺乏的是创造力，而像卢安克这样的人，只要给他知识，他就可以把脑子里的东西全部实现出来。就这样，卢安克上了大学。他设计模型从来不需要电脑，不需要画图，不需要计算，只是去体验和感受风流动的情况，用手去摸出模型。他说，如果得到了对力学本质的感觉，就能直接发现问题在哪儿。

格雷格所说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不去思考，不问鱼获，也不必在没鱼上钩的时候急着更换钓法，调整策略，只是单纯地去感受，全然沉浸其中。何时提竿、怎样遛鱼、如何化解鱼的力道，都是本能反應，无须思考，一气呵成。曾有僧人问大珠慧海禅师：“最近怎么用功？”禅师回答：“饥来吃饭困来眠。”僧人疑惑：“平常人不也吃饭睡觉吗？这也叫修行吗？”禅师答：“平常人吃饭时千般计较，不肯吃饭；睡觉时百般思索，不肯睡觉。而禅就是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钓鱼也是同样道理，只要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就好。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很多时候，经验和技巧会限制我们的想象力和感受力，思考反而会成为一种障碍，打乱生命原本的节奏。假如我们真正了解自己的初心，就不会纠结于钓鱼的规律和方法了。试问我们真的只是为了几条鱼获吗，还是心中最简单纯粹的安宁和快乐呢？钓鱼是天地之间最悠闲自在的事情，而只有脑中没有任何束缚与障碍，才能真正自由。很多时候，我们做一件事情，可以没有任何目的，放下功利心，心无旁骛，只是单纯地做，而在这毫无目的性的活动和经年累月的专注中，改变会自然生发，人的技艺会神乎其神。

格雷格说，钓鱼没有技巧，时间和平常心就是最好的技巧。

可惜我们总是太过着急，经不起太久的等待。这是现代人的通病，一旦付出时间和精力，就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结果。我们早已习惯了用一个简单、快捷、高效的方法来掌控一切，常常忘了享受事物本身。格雷格是个很特别的老师，他没有直接教我钓法，却教我如何享受钓鱼，如何了解一条鱼，进入它们的世界。

不同物种的感觉器官千差万别，即使处在同一个环境，能够感知到的世界也各不相同。我们生活在空气中，鱼儿生活在水下，用我们的感官和在空气中的经验来揣测水下的世界，注定是要失败的。鱼类这个地球上最古老的脊椎动物，从湖泊、河流到海洋，它们穿越了亿万年的时光，进化出丰富多样的感知模式。它们有视觉，有听觉，有嗅觉，有触觉，甚至有意识，有感情，有社交能力；它们还会学习，会游戏，会恐惧，会紧张，会快乐，也会好奇。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它们的意义或许只有两个：供人果腹，抑或是供人消遣娱乐。但格雷格告诉我，夏威夷的每一条鱼都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它们独一无二，拥有自己的风格、自己的名字、自己感知世界的方式，它们是他的好朋友。

夏威夷最坚强、执着、勇敢的是一种虾虎鱼。它们仅仅两三厘米长的身躯，却藏着大大的梦想。它们在很小的时候似乎就厌倦了海下危机四伏、动荡不安的生活。有一天，它们突发奇想，想要去看看高山上的风景和生活。于是这些小虾虎鱼开始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旅行。它们向着高山出发，沿着陡峭的崖壁，穿越瀑布的激流，一路逆流而上。为了完成这场不可能实现的攀登，它们的身体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它们的嘴努力向下弯成了90度，用来充当一个吸盘，而腹鳍则成为另一个吸盘，它们利用这两个吸盘交替挪动自己的身躯，一点点向上攀爬。这是一段艰苦卓绝的旅程，需要持续几天的时间，其过程十分凶险，它们一不小心就会坠落山崖，99%的虾虎鱼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成功登顶。不过在登顶的一刹那，它们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些幸运儿在山间清澈的溪流中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生活，那里食物丰富，没有天敌，它们从此过上了优游快乐的天堂般的生活。

夏威夷最有趣、最著名的是一种会“说话”的鱼，它是夏威夷的州鱼，色彩绚烂，花纹极富艺术气息，它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长的名字，叫作“humuhumunukunukuāpua＇a”。在夏威夷语中，“humuhumu”是对所有种类的鳞鲀的统称，“nukunukuāpua＇a”的意思则是像猪一样的鼻子。人们之所以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古怪又可爱的名字，是因为这种鱼特别喜欢在沙子或岩石中吸吮食物，就像小猪喜欢在土地里拱食一般。而当受到威胁时，它会发出一种独特的咕噜声来警告周围的同伴们，那声音像极了小猪呼噜呼噜的鼻息声，特别有趣。这种鱼的背鳍可以自由收放，一旦遭遇危险，它们会奔向礁石中最近的洞，躲进去，张开背鳍，将三根鳍刺楔入岩石的缝隙中，将自己稳稳地卡在洞里，于是捕食者便对它们无可奈何。它们白天在海底遨游，吸食海藻和隐藏在沙子里的无脊椎动物。晚上，它们回到礁石的缝隙中，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安全的位置，然后就可以酣然入梦了，因为它知道没有掠食者能够接近它。

这种鱼按照今天的口味看来没有太高的食用价值，不过早期的夏威夷人把它们当作食物，他们会将煮熟的南瓜和红薯装在篮子里放入水中，将它们引诱上来。一些不在乎口味的人还会把它们晒成鱼干，食物短缺的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了。这种鱼还曾经被作为猪的替代品，在某些宗教仪式上使用。

…………

格雷格给我讲了很多鱼儿的故事。夏威夷是许多珍稀动植物的庇护所，为缤纷多彩的生命提供了非凡的机遇。这里还有多少神奇的故事等待我们去发现？

在这片神奇浪漫的水域，我开始学着格雷格的样子，不再执着于钓法，随意甩下钩去，耐心等待。夏威夷美景如斯，没有鱼的时候，不妨钓一片云，一阵风，一朵浪花，一道彩虹……恍然发现之前几天的走马观花都不如此刻此情此景，夏威夷的美，唯有停下来，用心凝神去感受，才能真正拥有它。而更加神奇的是，当我不再小心翼翼地纠结于何时起钩、怎样钓鱼，放松心情后，上钩的鱼儿反而多了起来。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梭罗与约翰·菲尔德一起钓鱼的故事。

约翰·菲尔德是一个来自爱尔兰的穷苦人，整日做着一份苦工，用锄头在沼泽地中讨生活，换取一点儿微薄的报酬。梭罗见他终日辛苦劳作，得不到片刻喘息，却依旧穷困潦倒，未来毫无希望，于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完全不必辛苦干活，每天只要花上一两个小时去钓鱼，就可以钓到足够两天吃的鱼儿，或者也可以去采摘浆果，从中得到无限乐趣。梭罗指给他的其實是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理解生命的精髓，回归生活本身，剔除一切多余的、有碍身心健康的东西，让每一个早晨都是一个愉快的邀请，让生活跟大自然一样简单朴素，纯洁无瑕。不过约翰·菲尔德从中看到的却是一笔生意，他决定认认真真钓鱼，并立志将此发展成为新的事业。他跟着梭罗一起钓鱼，可惜就连鱼儿也不肯光顾这个满脑子生意的人。梭罗钓了一大串的鱼，而约翰·菲尔德却只收获了一两条小鱼。他不甘心，认为一定是钓位的问题，于是他和梭罗对换了钓位，想换来好运气。可是无论他搬到哪里，好运似乎都不会降临到他头上，他依然收获寥寥。梭罗感慨道，像约翰·菲尔德这样的人，永远无法在这个世界飞黄腾达，“除非他习惯了在沼泽地里跋涉的带蹼的脚丫，有朝一日长出了翅膀”。

钓够了鱼，格雷格召唤我们一起去浮潜。他换上浮潜装备，像鱼儿一样灵活地钻进水里。很快，他浮出水面呼唤我们：“到这边来！这边的鱼很漂亮！”我们跟随着他的指引，穿过清澈的海水，穿过绚丽的珊瑚，与千姿百态的鱼儿并肩游走。太平洋温暖的海水融化了整个世界与时间，融化了我的身心，我感觉自己也成了它的一部分，化作一条鱼，而在我的身后，仿佛渐渐生出一双翅膀……

夏威夷有着世界上最美的海水和沙滩，这些都是免费的，然而很多初来乍到的旅行者却暴殄天物，花钱如流水，为那些商业化的旅游套路买单。我想，真正享受夏威夷的方式就应该像此时此刻，像格雷格每天的日常生活一样，钓鱼，潜水，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安安静静地享受大自然最美妙的馈赠。就像李元胜那首浪漫的小诗——《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

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

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

全部被吹到窗外

我已经虚度了世界，它经过我

疲倦，又像从未被爱过

但是明天我还要这样，虚度

满目的花草，生活应该像它们一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