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的设立与发展定位

黄晓琴

(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中文教育学院,北京 100875)

一、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设立的背景

(一)国家职业教育改革的大背景

早在2012 年国家就开始把职业教育作为与普通教育并行的、地位同等重要的另外一种教育类型,逐渐给予政策支持,旨在加快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建设,推动多元办学格局的构建[1]。2019 年1 月24 日国务院《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发布(下文简称《职改方案》),要求“把职业教育摆在教育改革创新和经济社会发展中更加突出的位置”[2],并从完善国家职业教育制度体系、构建职业教育国家标准、促进产教融合校企“双元”育人、建设多元办学格局、完善技术技能人才保障政策、加强职业教育办学质量督导评价、做好改革组织实施工作等七个方面分二十条细则开展推进职业教育全面改革。

“这是新时代职业教育事业发展史上的又一件盛事,也是开启‘十四五’时期深化职业教育领域改革、提质增效、加速发展的总部署、总动员,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意义。”[3]

2021 年4 月全国职业教育大会顺利召开,习主席对职业教育工作做出重要指示:“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职业教育前途广阔、大有可为。”[4]要“把职业教育摆在与普通教育同等重要的位置”[5],开启了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齐头并进的教育“双轨制”阶段。 2021 年6 月7 日《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修订草案)》提请人大常委会二十九次会议审议,并于2022 年4 月20 日修订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从法律上明确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 这“将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政策举措和实践成果转化为法律规范,为打造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夯实了法治基础”[6],为深化目前的职业教育改革提供了法律保障。

(二)“中文国际教育”专业学科发展与新领域的产生

“中文国际教育”专业在创立之初(50 年代)直至孔子学院建立之前一直被称为“对外汉语教学”,这一时期大部分是对外招收外国留学生,在中国国内教授汉语,属于“引进来”阶段,这是学科初创阶段,尚无与之相关的职业教育类型。2004 年孔子学院建立之后,大量汉语教师与志愿者走向国外在当地进行汉语教学,学生是当地人(不是外国人,汉语教师才是“外国人”),“对外汉语教学”的名称已不再适用,因此产生了 “汉语国际教育”这一专业名称,意指“走出去”的汉语教学,这时汉语教学进入国内国外全面发展的阶段,但这一时期也没有相应“职业教育本科”的教育类型。

进入21 世纪20 年代,中国科技与经济多年发展的成就吸引了世界许多国家前来学习中国的高铁、航天、农业、新能源、电子商务、物流等技术。 学习中国的科技不能缺少汉语,而将中文与职业教育融合起来发展,成为汉语教学发展的新空间与新领域。 这也成为继孔子学院之后,汉语教学在“走出去”方面向更纵深层次的发展。 据统计,十三五期间,共有400 余所高职院校与国外办学机构开展合作办学,全日制来华留学生规模达1.7 万人[7]。 截至2021 年,我国已在亚洲、欧洲和非洲共16 个国家建立了17 个“鲁班工坊”,通过“将学历教育与职业培训有机结合,推动中外职业技术和职业文化互学互通,推动中文国际教育与职业教育‘走出去’融合发展,在海外实施‘中文+职业技能’教育具有重要的意义”[8]。在“一带一路”倡议和中国职业教育“走出去”的情况下,“中文+”等与职业相关的中文教学逐渐成为中文国际教育发展趋势之一。 例如在泰国开设的“中文+高铁”、在比利时开设的“中文+商务”、在白俄罗斯开设的“中文+科技”课程、在日本开设的“中文+空乘”等课程。

而新领域的产生意味着需要精通这一新领域的专业人才。 据全国工商联关于《2019 年“一带一路”沿线中国民营企业现状调查》报告显示,“一带一路”沿线中资企业普遍面临人才“瓶颈”、当地雇员中文能力有限、跨文化沟通障碍等难题[9]。 这些人才需求使得培养这方面人材成为当务之急。

2021 年教育部等九部门印发《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 年)》,其中第24、25条明确提出“培养熟悉中华传统文化、中资企业急需的本土技术技能人才”、“推进‘中文+职业技能’项目,助力中国职业教育走出去,提升国际影响力”的要求[10]。 为了适应专业发展的新领域与新趋势,加强“中文+职业技能”师资培训,设置中文与职业教育相结合的“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也被提上了日程。

二、“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设立的必要性

(一) 设立“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是构建本专业职业教育体系的必要环节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第十四条“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相互融通,不同层次职业教育有效贯通,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与第十五条规定“职业学校教育分为中等职业学校教育、高等职业学校教育”[11],中文国际教育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对外汉语教学”普通本科与硕士,到后期的“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与硕士,截止到2021 年为止,“中文国际教育”从未设置过“中文国际教育”的职业本科专业,职业教育的本科层次是缺如的。

而此次“中文国际教育”职业高等教育本科专业设置,有助于“贯通职业教育与本科教育,打破职业教育止步于高职的‘天花板’”[12]。 只有打破职业教育与本科教育之间的壁垒,才能构建本专业完整的职业教育体系。 从职业教育继续向高层次发展的规划来看,本专业的职业本科高等教育这一环节的增加是国家职业教育体系构建中不可或缺的必要环节。

(二)设立“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是满足“职业中文教育”新领域人才需求的当务之急

正如前文所述,中国科学技术、中国经济发展的成就吸引了世界许多国家来学习中国技术,对中国先进技术的学习需求使“职业+中文”、“中文+”和“专门用途汉语教学”等与职业教育密切相关的汉语教学的新领域出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资企业所遇到的雇员中文与职业教育问题,包括国内外汉语教育机构对技能性教学(非学术型)人才培养的需求等,这些都需要培养更多能够适应这些领域工作的汉语国际教育的职业技术性人才,以满足这方面的人材资源缺口。

这些情况使得设置注重职业技能的培养的相应职业本科专业成为顺应专业发展趋势的必然,客观上推动了“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的设立。 而从另一个角度讲,这种学科发展的新趋势与新领域,为职业本科专业的设置提供了专业发展的坚实基础,同时也为将来培养出的技能型人才提供了可选择的实践基地与未来的就业去向,既解决了前期的人才缺乏与培养问题,又解决了人才培养以后的就业问题,在实践操作层面大大增加了“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设置的可行性。

在国家构建国家职业教育体系和中国和大力发展职业教育改革的背景下,“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的设置得到了政策的大力支持和职业教育法的保障,以及“中文国际教育”学科专业随着中国的科学技术走出国门之后的新发展、新领域的出现,为职业本科专业的设立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与发展空间。 加之其在实践层面的可操作性,使得“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的设置蓄势待发,呼之欲出。

三、本科层次职业教育专业设置工作的开启与“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的设立

2019 年1 月发布的《职改方案》,要求“把职业教育摆在教育改革创新和经济社会发展中更加突出的位置”[13]。 为了执行和贯彻国务院的《职改方案》,2021 年教育部制定并发布《本科层次职业教育专业设置管理办法(试行)》,“确定规范和完善本科层次职业教育专业的设置管理工作,引导高校依法依规进行专业设置”[14]。 将高素质技能人才培养做了进一步推进,切实开展着眼于缓解和解决目前国家经济发展结构中的人才缺乏和就业矛盾等职业教育的突出问题,以促进国民经济的进一步发展。

2021 年3 月17 日教育部印发《职业教育专业目录》并开始动员各级院校开始进行职业教育专业设置的前期工作。 同年7 月1 日,教育部职业与成人教育司发布“关于启动《职业教育专业简介》和《职业教育专业教学标准》修(制)订工作的通知,正式开启诸多职业本科专业设置的工作。 “中文国际教育”作为新增设的职业教育本科专业,开始“专业简介”的研制。

笔者作为“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简介研制组的副组长兼执笔人,在组长张华教授的带领下,参与并完成专业简介的调研、讨论与文本制定等工作。 调研主要涉及职业面向调研、培养目标定位调研、主要专业能力要求调研(素养、知识、能力三方面)、专业基础课程调研、专业核心课程调研、课程设置与人才培养效果调研、相关职业技能资格证书调研、上下接续专业对接调研等七个方面。 专业简介研制小组调查了行业企业数十家;访谈多位中外企业负责人代表;做了近百家院校问卷调查和普通本科毕业生调研;上下接续专业对接方面调研高职专科教师调查数百位、高职在校生数千人,圆满完成调研工作并提交调研报告与简介成稿。

2022 年9 月5 日,教育部发布新版《职业教育专业简介》(下文简称为《简介》)[15],“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简介也随之向全社会发布。 这标志着“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正式设立,结束了本专业在本科层次没有职业教育这一教育类型的情况,“中文国际教育”专业开始进入国家职业教育体系,完成了本专业职业教育体系的初步构建。

四、“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的专业发展定位与特点

新设置的“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全面贯彻了《职改方案》的精神,体现出职业教育与普通本科教育的不同特点。 结合学科特殊性,新发布的《“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简介》明确了以需求为导向培养技能型人才,确定了其培养的目标为能从事中文国际教学工作的高层次技术技能性人才。 与普通本科教育相比,“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的专业定位体现出以下几个特点:

(一)主要专业能力要求方面强调技能

1.强调培养技能型人才

在掌握基本中文语言与文化的基础上,突出具有良好的中文国际教学能力,注重培养教学实际能力的教学技能型人才。 除了线下教学的能力之外,还要求学生具有扎实的现代信息技术教学技能,能熟练地进行线上教学。 具体来说,培养的人才能够在针对不同国家的教学对象,诸如成人、儿童、企业员工、特殊群体等进行汉语教学;能够在不同教育机构,包括国内外各级学校、国际学校、国内外民间中文教育机构(比如西班牙玛克玛教育公司、越南学而优/QT 汉国教股份有限公司等等)、线上中文国际教育机构(如:LingoACE、悟空中文、LingoBus、loo 中文等等)、不同企事业单位中文语言教育培训部门中,应用不同科学技术手段从事各类中文国际教育工作。

2.强调具有跨文化交流能力和宽阔的国际视野

中文国际教育是面向世界的汉语教育,因此较强的外语交流沟通和跨文化交流能力是必备技能,同时宽阔的国际视野也有助于整个行业事业和个人的长远发展。 这是由中文国际教育的学科特点决定的。

3.强调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信息技术能力

在当今信息发达的今天,信息收集和分析并在此基础上做出创新也是需要掌握的技能之一,快速准确的信息处理以及信息技术手段的应用都会进一步助力中文国际教育的发展。

从上面我们可以看出在专业能力培养方面,新的职业本科对主要专业能力要求,突出了技术和能力的培养,体现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差别。

(二)在专业课程设置方面突出实训课程以培养应用型人才

第一,在课程设置上明确增加注重教学实践技能的课程,如教学技能训练课、课堂组织与管理、语言教学技术应用等课程以切实培养教学实践技能。

第二,在专业核心课程设置中,顺应中文教育新发展的需求,增加了“特殊用途汉语”“中文+职业技能”教学,体现了与职业教育的结合,进一步深化“走出去”的中文教学。

第三,除基础与专业核心课程设置外,此次《简介》也体现出职业本科“中文国际教育”专业要对接真实职业场景和工作情境的特点,例如与国内外各种类型的汉语教学机构取得联系并建立教学实习基地,参与真实的线上线下汉语课堂教学实践等。

第四,在校内外进行各种汉语教学技能和语言教学技术的实训,以培养职业技能为最终目标。

(三)在人才培养方式上突出校企合作与产教融合

为了对接真实职业工作场景开展高质量职业培训,简介在“实习实训”环节提出与国内外各种类型企业机构取得联系并进行校企合作,建立联合人才培养基地,专业对口进行教学实习实训,以培养企业需要的人才,实现人才培养和企业需求的精准对接。 并由此建设校企联合办学的新模式,形成多元办学的新格局。

目前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已经在全世界孔子学院、教育培训公司等各类教育机构以及前文列举出的线上中文国际教育机构,建立了广泛的联系,这些都将成为职业教育本科未来进行实训与人才联合培养的基地。 除此之外,国内外各类开展中文国际教育的大中小学、国际学校和企业,也将成为未来的校企合作和进行人才定制培养的基地,以期构建形成多元办学格局,发展成为联合办学的新模式,实现习主席“优化职业教育类型定位,深化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指导思想[16]。

(四)在专业接续方面,体现了“普职融通”的发展理念

“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简介》明确规定了接续的专业硕士与学术硕士的专业名称,其接续的专业硕士学位授予领域列为“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硕士;其接续的学术硕士学位二级学科列为“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对外汉语教学)”和“汉语言文字学”两个专业,意味着职业本科学生毕业后,既可以选择“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硕士进行深造,也可以选择进入普通学术硕士专业“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对外汉语教学)”和“汉语言文字学”进行进一步深造。 这使得职业教育本科毕业生的深造途径更加多元化,也打通了职业本科与普通教育学术硕士之间的壁垒,能够为将来的职业本科毕业学生提供除就业之外的、继续接受更高层次研究生阶段教育的多样化选择,有助于实现构建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贯通融合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目标,充分体现了职业本科教育与专业硕士学位和学术学位教育类型的多项贯通融合。 具体如下图表所示(箭头代表接续专业的方向)。

在此专业设立前,仅有普通教育本科层次的教育类型,第二栏的职业本科高等教育部分是缺如的,两条虚线箭头3、4 所代表的专业接续方向也是不存在的。 在职业本科专业设置后,不但增加了职业高等教育的本科层次,同时为职业教育提供了直接的接续专业(虚线箭头4),形成普职教育并行的双轨制体系,实现了从无到有的转变,具有建设性意义。

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与学术研究生教育最大的区别在于:“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主要针对社会特定职业领域需要,培养具有较强专业能力和职业素养、能够创造性地从事实际工作的高层次应用型专门人才”;“专业学位具有相对独立的教育模式,以产教融合培养为鲜明特征,是职业性与学术性的高度统一。”[17]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所强调的应用型、职业性的特点,是与学术学位教育在培养目标和定位方面的显著差异。 从这个意义上说,汉语(中文)国际教育的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与职业本科教育,在培养应用型高层次人才、强调职业性和实操性等培养目标、培养定位的侧重方面是一致的,是一脉相承的。 这也是汉语(中文)国际教育专业硕士专业能成为职业本科教育直接接续专业的原因。

图中斜线箭头3,则代表了职业教育类型本科层面到普通高等教育类型学术硕士研究生层面打通的情况,与斜线箭头2 所代表的普通本科类型也可选择专业硕士研究层次的专业接续情况,共同体现出“职普贯通”的指导思想,展现出职普教育既是并行双轨制又相互融合贯通的局面,具有一定开创性意义。

总体来说,“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的发展定位与特点突出了职业教育的特色:重点培养教学技能性人才;课程设置方面也相应以重视培养实际教学能力和语言教学技术的实训课程为主,并突出强调了国内外、校内校外的教学实习基地的建立;在人才培养的方式上,也凸显校企合作、人才联合培养等模式以实现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并行、校企合作与产教融通的多元办学格局。

结语

“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的设立,是“中文国际教育”专业首次设置职业本科专业,是“中文国际教育”职业本科专业从无到有的第一次。 自此,中文国际教育也将形成普通高等教育和职业高等教育两个并行的、不同类型的人才培养体系,这在整个学科发展历程中有很重要的意义。同时这也是国家职业教育改革的一个组成部分,完善了国家职业教育体系的完成构建。 职业本科专业的设置有助于本专业拓展职业教育的新领域向纵深发展,有助于职业技能型人才的培养,有助于帮助中国科学技术走出去,从而促进“一带一路”国家与中国的交流互惠,最终促进整个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建。

从学科特点上来讲,中文国际教育是对外国际交流的窗口行业,也是进行汉语与中华文化传播的渠道。 因此,建立职业高等教育和普通高等教育两个不同类型与不同层次的教育模式,满足不同群体的不同需求,创建产教融合等多元办学模式,促进普职融通协调发展,才能更好地实现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中提到的“要立足中国大地,讲好中国故事,塑造更多为世界所认知的中华文化形象,努力展示一个生动立体的中国,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谱写新篇章”[18]的目标。 “中文国际教育”无论是普通高等教育本科还是职业高等教育本科,都将在“讲好中国故事,塑造更多为世界所认知的中华文化形象”方面做出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