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公园游憩草坪空间特征及其与游人行为的关联性研究——以南京玄武湖公园为例

文书生,李胜皓,张烨东,金品彤,高玉茜

(南京林业大学 风景园林学院,江苏 南京 210037)

城市公园是城市中向公众开放,以游憩为主要目的,兼具生态、美化、防灾功能的绿地[1]。游憩草坪作为城市公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是吸引游人视线的景观中心,更是游人开展观景、坐憩、游戏等各种游憩活动的主要场所[2]。然而,长期以来城市公园的游憩草坪在建设过程中,多从景观角度出发,未能充分考虑游人的游憩需求,从而导致诸多草坪在投入使用后出现了使用度低、公平性差、游憩体验不佳等一系列问题。因此,如何从游人视角出发,开展游憩草坪的“人性化”设计,对于完善草坪游憩功能以及提高市民游憩体验具有重要意义。

相关研究证实,城市绿地的景观空间与使用者行为具有密切联系[3]。20世纪60年代,环境行为学在建筑领域兴起[4],随后逐渐进入景观设计领域。前人研究发现环境小气候、空间布局以及景观要素等景观空间特征对使用者行为具有重要影响,例如John等[5]发现商业区内开放空间的光照、温度、风速等小气候因素会影响空间使用频率;Golicnik等[6]发现城市公园中的使用者行为具有边界效应和地标效应,且受空间布局与细节差异的影响;Sugiyama等[7]发现居民对住宅附近游憩空间的使用频率与空间内水景、草坪、游步道、宠物设施等配套设施的完善程度呈正相关,李利等[8]根据坡度与高程将城市公园分为4种常见地形,并对不同地形的空间与游人行为活动进行关联性分析,最后基于公园内地形类型的不同提出相应的设计建议。此外,景观空间对使用者行为的影响还体现在不同类型使用者对景观空间的选择偏好存在较大差异上,例如Ching-hua等[9]通过邮件调查游人对公园类型的偏好度,发现不同性别与种族的游人对城市公园的选择趋向和使用偏好相异;杨延基等[10]使用核密度估算法分析发现游人身份的不同会影响其对城市公园的使用频率和使用时间,龙学文等[11]使用GVT技术记录游人在城市公园中的使用路径与停留情况,发现游人年龄和结伴模式会影响其在城市公园中的游赏路径;贺征兵等[12]采用意愿调查法,发现游人的文化程度、经济收入和技术职称等因素会影响游人对森林公园景观游憩功能的支付意愿。因此,深入探究景观空间与游人行为的关联性,揭示游人在景观空间中的行为规律是开展“人性化”景观设计的迫切需求。

目前,关于游憩草坪景观与游人行为的研究仍较为薄弱,前人研究主要涉及游憩草坪的景观空间营造、草坪景观评价以及游憩活动调研等方面,例如李伟强等[13]以杭州西湖4个草坪景观空间为例,通过实地调研和量化分析解析空间联系方式以及空间对比的处理手法;杨程程等[14]对上海城市公园中游憩草坪空间的植物配置及游憩利用情况进行调研分析,进而归纳出4种游憩草坪的植物配置模式;朱思颖[15]调研了西安市12座城市公园的游憩草坪景观和游憩行为,通过层次分析法对草坪景观进行综合评价,并提出了相应优化建议。上述研究为游憩草坪的空间设计、景观评价以及游人行为解析奠定了基础,但尚未涉及草坪景观空间的量化分析,且游憩草坪景观空间与游人行为的相关性研究尚未涉及。鉴于此,本研究以南京玄武湖公园的游憩草坪为研究对象,分别开展游憩草坪空间特征量化解析和游人行为调研,并进一步开展两者的关联性分析,以期为游憩草坪的“人性化”设计提供理论参考,并为完善城市公园的游憩功能提供支撑。

1 材料与方法

1.1 区域概况和样地选择

南京为江苏省省会,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年平均气温16 ℃,年平均降水量1 106.5 mm,植被区划中属常绿阔叶林向落叶阔叶林的过渡地区。玄武湖公园位于南京市玄武区(32°04′N,118°47′E),是一座典型的城市公园,总面积5.13 km2,湖面面积3.78 km2,湖中有5个小洲,分别为环洲、樱洲、菱洲、梁洲、翠洲。玄武湖公园是南京城区内的重要景点之一,被誉为“金陵明珠”,公园自2010年10月1日起免费向公众开放,目前已成为南京市民游憩休闲的重要场所之一。

本研究选择玄武湖公园情侣园与樱洲区域根据场地面积、开敞程度、植被状况、周边方位等景观异质性差异较大的6块游憩草坪作为样地,根据游览顺序依次编号为A1、A2、A3、A4、A5、A6(图1)。

1.2 游憩草坪空间特征调研

从景观要素、空间形态、空间开敞度、空间可达性以及光影环境这5个方面开展游憩草坪的空间特征调研,具体调研方法如下。

1.2.1 景观要素 现场调研并记录各样地的植物种类、地形变化、水景设施、园林小品四种景观要素情况,初步评价各样地的景观要素特征。

1.2.4 空间可达性 空间可达性是指人们从空间中任意一点到达目的地的难易程度,常用距离、时间等指标来衡量[18]。本研究选取样地距公园主要出入口与主园路的距离作为衡量空间可达性的指标。

1.3 游人游憩行为调研

调查时间选择在春季晴天周末15:00-16:00,采用实地观察和问卷调查法结合开展游人行为调研。对现场进行照片拍摄,观察游人游憩行为(穿行、观景、运动、游戏和坐憩),并对游人发放问卷,调查问卷包括游人基本特征(性别、年龄、同行人数和结伴方式)。累计调查3次,随机发放问卷510份,回收问卷498份,其中有效问卷490份,男女整体性别比为0.94。

1.4 数据统计和分析

所有数据采用Excel 2007和SPSS20.0进行统计分析,通过相关性分析解析游憩草坪空间特征与游人行为的相关性,使用PS2018与Origin2019进行绘图。

2 结果与分析

2.1 游憩草坪空间特征的量化分析

表1 游憩草坪空间特征量化分析

平面图中仅标注乔灌木,草本植物没有标注。

2.2 游憩草坪游人行为分析

将实地调研和问卷调查相结合,探究游憩草坪上不同类型游人的游憩行为特征,具体涉及游人基本特征和游憩行为特征解析2个方面。

从性别、年龄、同行人数与结伴方式这4个方面解析游憩草坪的游人基本特征(图3),结果显示,在性别比例方面,不同样地的游人性别差异较大,A5、A6男性游人多于女性,男女性别比分别为1.15、1.66;A2、A3、A4女性游人多于男性,男女性别比分别为0.79、0.63、0.81;A1男女游人数量大致相当,男女性别比为0.90。在年龄分布方面,6块样地的不同年龄段的游人占比从高到低依次为青年(47.6%)>中年(19.3%)>老年(17.0%)>儿童(9.0%)>少年(7.1%),其中儿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占比最高的样地分别为A2(28.2%)、A4(15.3%)、A6(89.6%)、A5(37.5%)、A3(27.7%)。在同行人数方面,多数游客选择结伴出行(同行人数≥2),6块样地的结伴出行比在53.3%～96.2%,其中2、3-5、6人以上占比最高的样地分别为A2(55.3%)、A6(65.4%)、A6(11.5%)。在结伴方式方面,6块样地的游人结伴方式占比由高到低依次为:单人(26.7%)>家庭(24.3%)≈伴侣(23.7%)>朋友(21.3%)>旅行团(4.0%),其中,伴侣、朋友、家庭、旅行团占比最高的样地分别为A2(35.6%)、A6(41.7%)、A6(33.3%)、A6(12.5%)。

游人性别比=男性游客人数/女性游客人数。年龄分布中,儿童为0～6岁,少年为7～17岁,青年为18～40岁,中年为41～65岁,老年为66岁及以上游客。

丹麦建筑师Jan Gehl在《交往与空间》中,将公共空间中户外活动分为必要性、自发性、社会性活动3大类,其中必要性活动是基础,自发性活动依附于外部物质条件,社会性活动依赖于前2种类型且具有连锁效应[20]。本研究中必要性活动指不以草坪为停留地的穿行行为;自发性活动和社会性活动均以草坪为停留地,但活动动机相异,自发性活动强调个人的自主行为,包括观景和运动行为,社会性活动强调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行为,包括游戏和坐憩行为。本研究中6块游憩草坪的游人游憩行为特征表现如下(图4):6块样地的必要性活动、自发性活动、社会性活动的综合占比分别为20.3%、49.3%和30.4%。必要性活动中,A3占比最高,达29.6%,A5占比最低,仅13.0%;自发性活动中,观景占比高于运动占比,其中A4观景活动占比最高,达48.1%,A6观景活动占比最低,仅26.3%;社会性活动中,A2坐憩活动占比最高,为28.8%,A6游戏活动占比最高,为23.4%。

图4 游憩草坪的游人游憩行为特征

2.3 游憩草坪空间特征与游人行为的相关性分析

在草坪空间特征和游人行为解析的基础上,使用SPSS20.0进行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游人基本特征方面,总人数与草坪面积呈显著相关;性别方面,男女性别比与最近入口距离相关性极显著,与最近出入口距离越远则男女性别比越高;年龄方面,空间特征与儿童、青年、中年占比均显著相关,其中儿童占比与草坪面积呈正相关,青年占比与水景有无呈负相关、与最近入口距离呈正相关,中年占比与空间形状系数呈极显著正相关;同行人数方面,3～5人的游人群体占比与最近入口距离呈正相关;结伴方式方面,旅行团占比与最近入口距离呈正相关(表2)。游人游憩行为方面,游憩行为与景观要素存在关联,与其他空间特征的相关性均不显著,其中观景行为与水景设施呈正相关,运动行为与建筑小品呈正相关(表3)。

表2 游憩草坪空间特征与游人特征的相关性分析

表3 游憩草坪空间特征与游憩行为的相关性分析

3 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的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游憩草坪空间特征与游人行为存在密切关联,具体体现在2方面:一是不同类型的游人对游憩草坪空间的选择偏好存在较大差异;二是不同的草坪空间适配的游憩行为存在较大差异,而研究结果也为我们构建游憩草坪空间优化设计策略提供了重要参考。

3.1 不同类型游人对游憩草坪空间的选择偏好

本研究发现除开敞度和光影环境,其余游憩草坪空间特征与游人基本特征均呈显著相关,具体体现为:1)游人总人数与空间面积呈正相关,说明游人更青睐于面积较大的游憩草坪,这与刘瑞雪等[21]得出的可进入的草地面积越大则使用者密度越大的结论相符。2)男女性别比与最近出入口距离呈极显著负相关,说明男性更偏好距出入口较远的场地,而女性偏好距出入口较近的场地。3)不同年龄段的游人对于游憩草坪的空间选择具有显著差异,其中儿童偏好面积较大的游憩草坪,例如面积最大、地形变化较小的A2样地中儿童占比最高,这与M.Kyttä等[22]的研究结果相符,这可能是由于大面积的游憩草坪能够满足儿童奔跑跳跃的好动天性,且视线良好不受阻拦,方便家长照看儿童;青年偏好没有水景设施且距出入口较远的场地,如A6距最近出入口距离最远且没有水景,但其青年占比为6块样地中最高,这可能由于青年对静谧空间和自然环境的要求更高,据F.Bakhtiari等[23]研究发现,公园中的一部分青年使用者愿意多走4.3 km以到达那些更为自然且人群密度较少的区域;中年人偏好空间形状系数较高的游憩草坪空间,如A5的空间形状系数达1.57,其中年使用者占比为样地中最高,这可能是由于空间形状系数高的场地能更好满足中年使用者对稳定感和归属感的要求,这与罗杨[24]的研究结果相符。4)3～5人的游人群体占比与最近出入口距离呈正相关,其余游人群体与游憩草坪空间特征无显著相关性,这可能是由于3～5人群体在选择空间时会优先选择可同时进行个人活动、群体交流以及团体活动的空间,而距出入口较远的草坪可以避开密集的人员往来,从而避免对人群活动造成干扰。5)从结伴方式看,旅行团更偏向于距出入口较远的场地,这可能由于可达性较差的场地人群密度较低,更适合开展团体活动。

3.2 不同游憩草坪空间的游憩行为差异

本研究还发现游人游憩行为与游憩草坪的景观要素存在密切关联,而与其他空间特征的相关性均不显著,具体体现为:1)水景设施与观景活动呈正相关,这可能是因为水景作为最重要的园林要素之一。一方面能够增加游憩草坪空间的景观多样性,从而提升景观空间的视觉吸引力[25];另一方面水景能够有效改善临水绿地的空间小气候,如前人研究发现,临水绿地环境中空气湿度、太阳辐射以及温度都更低,且风速更大,使得游人的热舒适度更佳[26-27]。2)运动行为与场地内园林小品的有无呈正相关,这可能是因为带有休憩或景观设施的场地能够优化运动体验,在运动过程中能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例如吕红[28]研究发现城市公园中休憩设施和健身器械的存在是满足市民日常健身的重要因素,且人文景观如雕塑或装饰物的存在可以唤起游人积极的心理情绪,已有研究发现证明,具有水景与景观小品且开敞的活动空间可以吸引更多的活动人群[29]。因此,带有装饰性、休息设施或健身器械等园林小品的游憩草坪能够更好地满足游人的运动需求。

3.3 游憩草坪空间优化设计策略

上述研究从游人基本特征和游憩行为2个方面,初步揭示了游憩草坪空间特征与游人行为的相关性,这为游憩草坪的优化设计提供了重要启示。1)在景观要素方面,丰富的植物种类有助于增强景观效果及其对外界环境干扰的抗性;可根据立地条件设置草坪地形变化以增加空间层次感,但过多的地形起伏会影响穿行和活动;因地制宜设置水景可提高空间的景观多样性,增强游憩体验;装饰性园林小品可增加空间的艺术性,而较大的草坪游憩空间中游人更多,需要一定数量的功能性园林小品提供应急需求服务,因此可根据草坪类型适当增设雕像、花架或座椅、亭廊等园林小品。2)在空间形态方面,较大面积的游憩草坪是游人的主要活动场地,应避免过于复杂的地形变化与形状轮廓,同时注意合理设置空间边界遮挡物的高度,减轻视线的闭塞感,营造开阔的空间氛围。3)在开敞度方面,本研究关于开敞度的相关性分析尚不显著,但草坪边缘的植被建筑等高度会通过影响空间氛围而影响游人对空间的选择,可立足于空间环境周边开敞度情况,合理决定草坪用途和服务人群。4)在可达性方面,面积较小或可达性不佳的游憩草坪需更加注重景观效果的构建,如通过多样的植物配置和地形变化以营造较为复杂的空间氛围,同时增设座椅凉亭等休憩设施以满足年龄稍大的游人对稳定感和归属感的需求。5)光影环境方面,本研究关于郁闭度的相关性分析尚不显著,但前人研究发现景观空间中的光影效果变化会影响游人的游憩体验,所以郁闭度仍是设计中应考虑的问题,因此,可利用植物四时的疏密色彩变化,有效增强空间内景观效果。

游人作为城市公园的服务对象,其行为特征理应是设计过程中的关注重点,本研究初步揭示了游憩草坪空间特征与游人行为的相关性,并为游憩草坪的优化设计提出了相关的意见和建议。后期研究可选择更多样地,多时段多角度观测游人行为特征,并利用计算机模拟技术等新技术手段,从而更全面深入地揭示游人行为与游憩草坪空间的相关性,为开展游憩草坪的“人性化”设计以及完善城市公园的游憩功能提供理论参考。

注：文中图片除注明外,均由作者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