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定更钟的流浪之旅

詹德华

晨钟暮鼓，是我们对一个古城的基本生活想象。这样的情形，在古老的沈阳，曾无数次地上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夜晚，为这座城市守候时间的，是一口经过了岁月磨洗的古老大钟。

这个在沈阳的钟楼上悬挂了几百年的金代交龙钮大钟，如今被陈列在沈阳故宫，向人们诉说着沧桑的历史。而这口大钟本身，也是一个传奇。

时间穿越到清朝，在古城沈阳最繁华的市街——四平街（今中街），就能看到耸立着的钟鼓楼，钟楼里有一口大钟，周身铜质，质地厚重，被称为“盛京定更鸣钟”。

“钟打谯楼第几更，八关接续听锣鸣，狺狺中有谁家犬，吠入深霄不断声。”在清末诗人缪润绂的笔下，沈阳钟鼓楼报更时，全城都能感受到，而随着锣鼓的鸣响，被惊扰的狗儿不停地吠叫，此起彼伏，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这个大钟铸于金天德三年（1151年），重达6000斤。这不是这口钟第一次的铸造时间。999年，辽兵大举攻宋，将关内乐寿县觉道寺里的寺钟，作为战利品运回中京大定（今内蒙古宁城），并赐给了当地的感圣寺。

1121年，金兵攻辽，大钟被毁于战火。30年后，金朝下令重铸这口大钟。这次铸造的大钟，一直保留到现在，已经近900年的时间。

这口钟上部呈圆形，顶部铸有单环形双螭龙钮。钟表面铸有四组阳文横向双环形线和多组竖向双道短线，中层一区内竖向阴刻铭文，楷书16行共175字，记载的是铸钟经过和匠人、僧人的名字。钟的底部口径稍大，铸成六个弧形波纹。

这口大钟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已经位于辽南。

明天启元年（1621年）五月，努尔哈赤夺取辽东后，到盖州巡视时，当地人将这口金代大钟作为贡品献给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认为这口金代大钟是他祖宗的遗物，因此非常看重，重赏了献钟人，并将金代大钟运到了辽阳。翌年，努尔哈赤在辽阳以东建造新都城，他又将大钟送到东京城。后金天命十年（1625年），努尔哈赤迁都沈阳时，又将这口大铜钟一并运到了沈阳。

皇太极继承汗位后，重修沈阳城，使之与都城相配，新城的修建，也渐露问鼎中原的野心。在全新的沈阳城中，皇宫后最繁华的四平街两侧修筑了气势宏大的钟鼓楼。清崇德二年（1637年），盛京钟楼、鼓楼建成后，皇太极将父亲努尔哈赤带来的大铜钟悬挂于钟楼之上，成为“盛京定更鸣钟”，是沈阳古城暮鼓晨钟的主要工具，也是这座城市人们的主要计时工具。

到了民国期间，由于大量西洋钟表的出现，在沈城老百姓耳中响了280多年的钟鼓，渐渐失去了公共报时作用。这时，钟楼大钟便发挥起另外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传报火警。当时规定，以中街为中心，东边火起，钟敲三下；西边失火，钟敲四下；五下是南边；六下是北边；钟响七下，说明火警紧急；到了钟响八下，就是平安无事了。

慢慢的，钟鼓楼的这种功能，也开始被人嫌弃。达官貴人拥有汽车后，因钟鼓楼拱门过窄影响汽车通行，有人建议拆除钟鼓楼，时任东北大学建筑系教授的著名学者梁思成极力反对。不过，经过三年三次呈请，1931年6月17日，为了扩建沈阳城，以便利交通，当时的沈阳市政公所拆除钟鼓两楼，拆除的钟鼓楼石碑、石座、兽头、惊雀铃及大钟送往东三省博物馆（今沈阳故宫博物院）保存。

至此，在盛京钟楼上安稳了近三百年后，大钟又开始了一次“流浪”，只不过这次被陈列在了博物馆里面，如同城市的一位功臣，变成了文物，默默地向人们述说它本身900年的传奇和沈阳古城300年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