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即兴对舞者身体觉察能力影响的个案浅析

接触性即兴舞蹈是一种现代舞表演与训练方式。从身心学角度来说，它也是一种真实动作的表现方式。文章以作者本人为实验对象，通过个案观察与训练、量表评估与分析，探讨接触性舞蹈这种动作方式对舞者身体觉察力的影响机制。在此基础上从五个层面提出如何对接触性即兴舞蹈的训练设计方案进行改进，以期使舞者的身心平衡协调能力在相关训练中 得到明确与强化，潜能得到更好激发。

1 身体觉察能力

1.1 身心学与身体觉察

身心学（somatics）：1976年，美国的身体学专家汤姆斯·汉纳（Thomas Hanna）根据这些技巧的共通性，重新界定了身体的概念，阐述了身体与心灵的意涵，整理出了其相关理论，并将这一身体研究的领域称为“身心学”。在这之后，有学者认为身心学是一门探究身心关系与开发觉察能力的学科，它从第一人称的角度，在认识身体智慧的过程中，开发身体觉察和增进自我了解。

身体觉察（body awareness）：在向内探索、体验和用心品味当下的过程里，觉察的现象就发生了。觉察是一种将个人的无意识提升到意识的观察自我过程，而觉察的过程也就是一种在无意识与意识之间不断来回对话的过程。觉察的开发是身心教育最重要的重点，而开发身体觉察是学习自我探索的第一步[1]。

身心学中的身体是“soma”不是“body”，“soma”在希腊文中被意为活生生的有机体，而人们常说的身体（body）是指物理层面上的身体。汤姆斯·汉纳指出，“soma”是身心合一的身体，这个身体是一个有不同情绪感受、一个动能的、流动的和不断改变的活体；它是一种存在于当下时刻之感知、自我觉察和自我调整、改变的生命有机体[2]。因此只有“我自己”才能感知自我内在并了解身体，在身心学视角下身体觉察中，人们以第一人称内在感受身体，不同于传统的以第三人视角观察人体，这二者的不同即发生“soma”的现象，及自己深入认知“soma”的意义。

1.2 身体觉察对舞者的意义

身体本身：传统的舞蹈训练课堂上舞者会以第三人称来评估身体动作，久而久之会出现“离身”现象，即舞者身心分离。笔者所观察到的一种常见情景是：“教师在课堂上让学生感受动作情绪，但学生往往体悟不到”，一部分人认为舞感是天生的，除去天赋而言，我们常说的舞感是在身心合一时的舞动，这种“身心合一”是可以通过增强身体觉察能力进行训练的。第一人称的角度是身体觉察的开始，舞者对身心关系之于身体觉察开发有了一定认知后，舞者始终与自己的身体同在，以第一人称来观察自我、认识自己、了解自己，并整合当下经验。

动觉共情：动觉共情是指通过观察他人的动作和姿态以及自身的身体感觉，产生对他人情感状态的共鸣和理解。作为舞者，通过身体表达来传递情感和意图是舞者的核心任务之一，舞者表达作品的情感、塑造鲜活的主题、展示的人物性格都需要敏锐的觉察力。舞者运用充沛的情感去表达作品时，一定程度上需要舞者“动觉共情”，只有真正地觉察作品中人物的情感，在情感上和作品内容共情，舞者才能完全地表达出作品的内核。

艺术创作：舞者除了跳舞，也需要去编创作品，开发身体觉察可以使舞者对自己的身体形成更全面的了解，以便在后续的艺术创作中掌握身体的动作表达张力。

因此，开发身体觉察能够使舞者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身体的信息、自身的思维模式和当下的情绪状态，并让身体随时保持开放及敏锐的觉察力。

2 接触即兴舞蹈

2.1 接触即兴

接触性即兴是一种兴起于美国20世纪70年代的舞蹈形式，为两人以上的即兴，既接触感受彼此的重量及重心的转换，专注在给予和接受的关系，在美国舞蹈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位置。接触性即兴创始人史蒂夫·帕克斯顿（Steve Paxton）的灵感来自20世纪60年代左右社交舞和日本武术合气道的动作技巧，再加入中国禅学思想、太极拳推手、体操的概念，以重量、力量、动量和惯性等牛顿物理定律为基础，发展出独特的双人舞。接触即兴有着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感受和体验来创造独特的舞蹈表演，接触即兴能开发表演者个人身体的种种潜质。舞者首先在接触即兴中学会的就是接纳周围环境与认同自己的身体，接触性即兴舞者们聚在一起跳舞，在一个自由活动的空间中叫舞酱（Jam）。

接触即兴被广泛应用于实验性舞蹈、环境编舞、身心治疗等各种身心領域形式中。接触性即兴促进动作觉知，训练中舞者运用自己的意识观察和感受发生在身体体内的变化，从而让动作即兴出现，倾听自己身体发出的信息。

2.2 接触即兴舞蹈的价值

2.2.1 理论价值

丰富舞蹈表演与动作训练方面的相关理论，身体作为舞蹈的载体，身体不仅由骨骼肌肉构成，更离不开人的心灵感受。接触即兴会激活舞者的整个身体并向身体建立联系，因此会变得本能地倾听身体感觉，而不是专注于思维分析，所以，接触即兴鼓励舞动者的自我塑造。接触即兴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舞蹈身体训练，并认识到身体的本体性。

2.2.2 训练价值

舞者需要进行身心训练以及增加身体表达能力，而接触即兴正是可以帮助舞者运用自身的意识观察和感受身体继而联结身心。在即兴舞蹈中舞动者很容易受到来自身体动作模式习惯的限制，这些限制来自个人经验、身体训练和外在社会文化等，即动作反映心灵。接触即兴理论上是可以打破身体的防线和瓦解形塑身体的习惯，但有一些刚接触即兴的人还是会限制于自身动作模式，和舞伴的探索也会有一定障碍，但既然去探索和尝试总会有办法化解僵局，打破固定的身体动作模式。

2.2.3 扩大人们对身心关系之于舞蹈训练与表演的认识

现在，无论是作为舞者还是舞蹈教师，都要更重视身体自身的智慧、强调内在的经验，不断借鉴和吸收身心学的训练方法，将身心学的理论融入舞蹈训练与表演中。接触即兴可以有效提高舞者身体感知能力，正确使用身体，身心一体来表现舞蹈动作，增强舞蹈表现力。

3 接触即兴舞蹈与身体觉察能力实验观察

3.1 实验目的

评估参与者在接触即兴舞蹈训练前后的身体意识和身体控制能力变化。

探究接触即兴舞蹈训练对舞者的身体使用、动作觉知、身体控制、呼吸觉察、整体动作的影响。

研究接触即兴舞蹈训练对参与者身体表现能力的影响，包括身体解放、具身认识、重力重量转化、整体运动等方面的改变，从而提高舞者身体觉察能力。

3.2 实验内容

实验对象为笔者本人，接触即兴总训练时长为20小時，根据身体觉察评估表（Body Awareness Measure）中的身体觉察能力五点进行评估，分别是：身体使用、动作觉知、身体控制、呼吸觉察、整体运动。本研究所指“身体觉察能力”是以曹文芳（2007）所编制之《身体觉察能力表》来实验评估的。

3.3 实验分析

在身体使用方面，笔者会主动改变身体动作张力，尝试不同的力效在接触即兴中对动作生成的改变；在动作觉知方面，笔者认识到接触即兴的动作多为变化的、未知的，可以运用自己的意识觉知身体动作的变化，并对自己身体和周围保持敏感，使个体沉浸在身体感受中；在呼吸觉察方面，笔者在接触即兴训练中运用不同的呼吸方式和节奏，以提高个体对呼吸的觉察和控制能力；在身体控制方面，笔者清晰地感觉自身的核心更加稳定，通过接触即兴中身体控制部分的重心重量转移加强核心稳定，明白身体是如何运动的；在整体动作方面，笔者会注意身体全局的动态，关注身体末梢的反馈。

3.4 实验总结

身体解放：接触性即兴练习多注重将注意力放在自我意识上，这会使人更加专注。舞者会忽略掉平时在舞蹈训练中舞姿的美感或者动作流畅，身体的动势创造舞蹈动作的走向，接触性即兴中动作的思考来源于内在，从本质上来说是有心智的身体在跳舞。想要把接触即兴跳得顺畅，首先舞者间必须以自由和开放的态度来舞动，用动作来顺应当下的情感表达，强调当下对身体本能的动势真诚，这更会让舞者保持开放的身体，更加解放身体的动作本能。

具身认知：接触是人类感知的手段，人时时刻刻处在接触和被接触中，接触对于身体和心灵的沟通及引导觉察的开发有着相当好的效果。通过引导练习者将注意力集中在觉察身体经验，如动作、姿态、呼吸等方面，可提高身体觉察能力。笔者在接触即兴中发现身体控制与舞者本体性相连，两人在空间中共同探索伴随着彼此的重量转移，虽然看似联系紧密不可分离，但是每位舞者都保持着自身的稳定，稳定的核心在交互中不失去本体的能量，既是引领者又是跟随者，保持自身的稳定也是保持着自身的能量，在这当中获得了对自我的一个具身性的认知。

重力、重量转化：核心是稳定和移动的中心，通过核心，我们与自身相连。重力是身体存在的基本条件，人的失衡与平衡都与重力相关，倾听则代表一种意识的专注方向，即专注于自己和他人的身体信息，同时在不断地接受这种身体的过程当中，让动作涌现。

4 提升舞者身体觉察能力的接触即兴训练方法

（1）身体使用：训练前让舞者在空间中自由探索，探索不同的动作和姿势，关注身体的感觉和呼吸，具体可按照芭特妮芙动作体系中涉及空间的26个方向进行指令；让舞伴给予不同的触感，例如轻柔、温暖、沉重、急切等，舞者关注身体的感受和反应；通过接触即兴的方式，让舞者探索身体的各个部分，包括肌肉、骨骼、关节等，加深对身体结构和功能的理解，如只用膝关节作为接触点等。

（2）动作觉知：接触即兴在打开身体的同时也释放心理情绪，意识的敏锐可提高动作觉知力。需要注意的是，带领者要创造一个高自由度的空间，去感受身体内部的重力转移。如重心移到左脚、移到髋关节和手掌等，注意此过程要慢慢移动。

（3）身体控制：聚焦身体的呼吸感觉，调整身体的节奏和平衡，慢慢让身体跟随呼吸摆动，最后根据呼吸的流动去转化接触中的力点。设置一些动作练习，如晃动身体、摆动手臂、膝盖下落等。控制变量，同样的动作过程从一开始的可控到不可控，当身体体会到可控制与不可控的二元对立时，可进行非身体接触的接触即兴舞蹈。

（4）呼吸觉察：先让舞者平躺，通过呼吸和身体放松来感知身体内部的变化，再通过练习不同的呼吸方式和节奏来提高对呼吸的觉察和控制能力，如急促、轻缓等，最后用刚刚不同的呼吸方式带入到接触即兴舞蹈练习中，觉察身体因为呼吸的改变发生了什么变化。以上实践熟知后，可尝试自己与舞伴之间用不同频的呼吸方式和节奏进行训练，这同时也加强自身对呼吸的控制和调节能力，以将呼吸作为动作的起点和驱动力。例如，让舞者在呼气时做某个动作，在吸气时做另一个动作，通过呼吸来带动身体的动作。

（5）整体动作：做出梦幻/苏醒、疏离/邻近、稳定/移动，这三组是芭特妮芙动作体系中力效因子的六种状态，接触即兴中舞伴之间的重量转化就是力效上的改变，通过力效因子设计接触即兴训练，舞者在接触即兴中体会不同力效感受并影响动作发生。

5 结语

目前国内舞蹈专业高校的接触即兴课程开设较少，在高校外，大多数来参加接触即兴工作坊的同学并不是舞蹈专业出身，但是他们的身体通过接触即兴有着极高的自由程度，对于身体的控制相当自如灵活。在一次分享环节，有一个回答令笔者印象相当深刻。其中一位同学说：“相比于舞蹈，我更喜欢接触即兴。”这句话给很多从事舞蹈行业的教师带来了反思。身体训练除了硬性的软度力量等需求，还应该更加训练舞者的身心整合、身心合一的运动方式，积极地有思想地去动身体。舞者在跳舞时要与自己的身体同在，这也提醒舞蹈从业者们重新反思舞蹈训练与表演的意义，尊重身体智慧，重视个人的内在体会、经验和感受，以便在动作中去领悟生命的真实，舞蹈仍是距离生命本质最近的艺术。

引用

[1] Thomas Hanna. Bodies in revolt： A Primer in Somatic Thinking[M]. Freeperson Pr; 2nd Edition，1985（13）：48-52.

[2] Ann Nugent（Ed）. Surfing with Steve Paxton[J].Dance Theatre Journal.2019，14（1）：20-23.

作者简介：程昊楠（2001—），女，黑龙江绥化人，本科，就读于长沙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