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的劳动诗行

作者简介：邹进林，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兰州局集团公司武威南车务段。作品散见于《中国铁路文艺》《人民铁道》《兰州铁道报》《甘肃日报》《飞天》等报刊。诗歌《一个雨夜的特征》曾获咸宁桂花诗赛“佳作奖”。

火车司机

在小小的狭窄的操作室

在红绿黄信号变化中交替

钢轨飞驰成线

列车驶过村庄、旷野和城市

手指如剑，眼神犀利

用浑厚的嗓音

喊出下一站的风景

这持续的铿锵

手指和声音的韵律

牵引着一片片山川河流

酷暑浸染的广袤大地

流淌着

路遥知马力的箴言

一个饱含热度的名字

在流动的家，就是一块

更加滚烫的铁

调车员

编组，解体，摘管，提钩

调车员把简单的动作重复千遍

把上千里的行程

浓缩在一段往返折叠的径路中

别在心脏位置的计划单

听见心跳的声音

从正线到牵出线

从货物线到调车线

牵出或推进，身体笔直或弯曲

加号中氤氲着水汽

减号里渗透着汗液

钩提杆和插销精准落下

杆件和鞲鞴伸缩自如

滴落的汗珠

深入钢铁的丛林

太阳的芒刺

滑落在车梯上

一遍遍测试着一双双粗粝的手脚

能够抵达的高度

上水工

那一刻

她们有脱兔的迅捷

双手擎起上水管

把清凉和慰藉注入

整个夏天

从清晨到黄昏

气温时高时低

火车来了又去

她们在股道里作业

扎紧的袖口和裤管

隔绝温度的探寻

安全帽下明亮的眸子

被水汽一遍遍蒸騰

用身体的温度触摸

季节的温度

上水工演绎火辣辣的热舞

线路工

探伤小车在钢轨上一寸寸挪动

蜂鸣器嘀嘀嗒嗒一路鸣响

有人打开心的耳朵仔细聆听

有人垂首弯腰

在轨枕上填画记号

时而趴伏时而望远的线路工

怀揣听音辨形的绝技

犀利的眼神直达钢轨内心

区间和站内

正线、站线、牵出线、岔线

一步步丈量

在经过某咽喉道岔处

一串急促的音符

突然从轨道中溢出

探伤小车和硬皮本诊断出

一小段罹患疾病的铁

被超过四十摄氏度的高温炙烤

而发出的警报

仪器和经验结合

很快确定了整治方案

数据在电波间流转

隐忧在人群中散开

从车间到站段，一纸命令

精准定位了一场

和时间赛跑的抢修、抢救

戈壁静寂

暑气蒸腾

赤裸裸的阳光

在耀眼的钢轨上肆意切割

一群健硕的汉子

在被酷热垫高的线路上“望闻问切”

防护服渗出的汗水

滚落在道床上、石砟缝隙里

在紧握的撬棍上

混合着腥咸的盐巴的味道

是火热和火热的对峙

是急促内心和暴走钢铁

刻不容缓的力量与时间的角逐

此刻，踩着风火轮的线路工

以笃定与坚实

极速谱写出一段热烈诗章

争分夺秒的抢修抢救结束了

笔直的线段勾连绵延的远方

一列火车通过

在轨道里卷起阵阵热浪

也掀动防护栅栏外

一张张晶亮潮红发烫的脸

接触网工

钢轨上空

接触网线受热紧绷的神经

牵连着每一列火车

瞩望祥和的家园

把自己

悬挂在高空

和亮闪闪的银线亲密交谈

以一朵夏花的姿态

诉说绽放的密语

这是正午 处暑节气

接触网工在移动

在山河之上腾挪晃动

在接近理想的高度

描摹壮丽画卷

检车工

是火热的复奏

白杨树打着石头的名号

在站台上躲雨

无数只嘶鸣的蝉

在树叶的伞盖下

唱着属于自己的情歌

一把检车锤

就是盛夏里的一条溪流

在石缝里淙淙铮铮

弹拨着一首乐曲中的过渡音

从一个轮对到另一个轮对

木柄上散溢着沉闷的声响

像浸了夜露的鼓

从地底崩裂的潮涌

那行进的草帽

便是浪花了

在车底下、枕木头、车钩间

一朵一朵绽开

检车锤在破译

潜伏在车辆上病态的神经

类似交响乐团中

那个手拿指挥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