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里的秋天

作者简介：王佳莹，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工人日报》《长春日报》等报刊。出版诗集《星辰大海》。

玉 米

秋天在玉米地

用尽了高度时，玉米的身段

如释重负

卸下的分量

被挂在屋檐，一个个低着头

一声不吭

母亲也常常

陪着它们低头，自言自语着

日子的悄悄话

芦 花

从山上下来的

一条小溪，在经过家门时

绕了一个弯

弯里好多芦苇

每到芦花盛开

母亲会反复唠叨一个人的名字

我一直疑惑

季节里，有那么多好看的花

母亲为何

把我的乳名取为芦花

山村里的秋天

按时间算

山村里的秋天，应该是院子里

母亲用扫帚统计的

虽然日子

把秋天的厚度，用更多的数字

在院子里堆积

但母亲的扫帚

十分勤奋，会用每一天的早晨

完成整理、归纳

桂花糕

母亲这次上山

有好多的桂花，跟着母亲的竹篮

一起下了山

院子里的菊花

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收敛起迷人的芳香

一些晾晒好的米粉

像新郎一樣

把桂花的浓郁，搂紧怀中

一朵云

很多次了

只要母亲把一缕炊烟放出屋顶

就会有一朵云赶来

这朵云

似乎走累了，就把炊烟当成凳子

坐上去不走了

远远地看

就像一只白色的风筝，用它的造型

扣着炊烟的线

秋 收

秋天之前

山村的田野，无论身段和野心

都巨大无比

这个时候

秋天的阳光，会协助母亲

进行裁剪

还会有雨

把被取舍的部分，用凉意

不断填补

山村落日

太阳到西边时

远远地看，像极了一张

刚被烤红的大饼

群山的牙齿

磨得尖尖的，似乎想一下子

把它嚼碎

母亲升起炊烟

回归的鸟儿，在经过的时候

都要掩起鼻子

晚 秋

山上的树

正在把手上所剩不多的传单

往山下散发

传单上的内容

因为潦草的字迹，田野睁大眼睛

也没能看懂

母亲在庄稼地

随便瞄了一眼，就知道秋天已翻到

终点的牌子

麻 雀

母亲不止一次

在做饭的时候，把准备淘洗的米

抓一把出来

这一把米会被母亲

撒在院子的地上，让外面的麻雀

飞进来吃

看着这些麻雀

母亲也期盼，出门在外的儿子

能推门走进来

一次梦里

一开始

长长的两根铁轨，穿过山村时

母亲很开心

母亲认为

那长长的铁轨，是进出山村

长长的脚

儿子好久未回

一次梦里，母亲的双腿变得笔直而坚定

像铁轨一样

延伸到了遥远的城市

鸽 子

几只鸽子

是母亲饲养的，饿的时候

就去找母亲

找到母亲后

它们会在上空，发出悦耳的“咕咕”声

盘旋几圈

每到秋天

芦花都会开出白头，藏起母亲

不让它们找到

有时候

山村里的云

有时候比山高，有时候

比山低

山村里的炊烟

有时候比屋顶高，有时候

比屋顶低

母亲的个头

有时候比庄稼地高，有时候

比庄稼地低

落 叶

秋天一到

就会把叶子，从院子里的树上

摘下来

这些叶子像长了脚

像儿时的我们，在院子里

到处跑

母亲关紧院门

她怕落下的叶子，出了院门

就不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