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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美学精神的浸润与当代重构

2023-12-06徐兆寿武翔

南方文坛 2023年6期
关键词:神魔哪吒解构

徐兆寿 武翔

在中国古典小说中,神魔小说颇为独特,它与强调历史之真的历史演义、英雄传奇有着本质不同,而是以神魔怪异为题材展开叙事,崇尚奇幻,参照现实生活中政治、伦理、宗教等方面的矛盾和斗争,比附性地塑造了神怪形象系列,并将一些零散、片段的故事系统化、完整化。神魔小说始自明代,代表作品有吴承恩的《西游记》、许仲琳的《封神演义》,另有《四游记》,其中有读者熟知的《东游记》,又名《上洞八仙传》。至清代,则有李汝珍的《镜花缘》、李百川的《绿野仙踪》、吕熊的《女仙外史》,以及未署撰者名的《后西游记》。其中,《西游记》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也是神魔小说中最广为人知的经典作品。在中国动画电影改编领域,神魔小说是一个重要的题材资源。早期经典动画电影中,一部分题材就来自神魔小说。譬如,第一部动画电影长片《铁扇公主》就来自《西游记》,后来获得世界关注的《大闹天宫》也来自《西游记》。20世纪70年代的《哪吒闹海》,90年代的《宝莲灯》,则来自《封神演义》。这些动画电影都代表了其时的最高水准,其成就之高、影响之大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神魔小说改编动画电影独有的审美特性,东方之美与奇幻叙事共生,这是诸多异国的神话类动画电影所无法媲美的。

一、传统美学精神的浸润

从新中国成立到21世纪之初,神魔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彰显着中国传统美学精神,其东方之美与具有中国特色的奇幻之美都引起了诸多研究者的关注目光。一方面,中国传统的神魔故事当中蕴含着中华民族的精神和内涵,神魔小说所改编的影视作品,更能够用电影的方式,将这种故事和精神讲述给大家,好的作品更能够在世界流传,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神魔小说中的故事多与神话相关,每一个民族都有其流传下来的神话,而每个民族的神话都代表着该民族特有的文化和精神。茅盾在讲中国神话的根本问题时指出,“各民族的神话是各民族在上古时代(或原始时代)的生活和思想的产物。神话所述者,是‘神们的行事’,但是这些‘神们’不是凭空跳出来的,而是原始人民的生活状况和心理状况之必然的产物”①。中华民族历史源远流长,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神话中彰显着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它们同样存在于神魔小说之中。神魔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充分浸润了中国传统美学精神,也大量借鉴融入了中国传统音乐、美术、建筑等艺术元素。

1961年,《大闹天宫》上映,这部电影成功塑造了世人熟悉的孙悟空经典形象,奠定了美猴王独有的反抗精神与追求自由的性格,影响了后世许多孙悟空题材的作品。这部影片远赴英国参加伦敦国际电影节,震惊了国际动画界,获得最佳影片奖,后在数十个国家和地区发行。究其原因,会发现《大闹天宫》不仅具有美国迪士尼动画电影的美感,还在艺术上充分体现出中国传统美学风格,这是迪士尼式的动画电影艺术无法实现的。毫无疑问,《大闹天宫》是20世纪中国动画电影艺术的经典之作,它集中国传统绘画、剪纸、皮影、木偶、戏曲、音乐、舞蹈等艺术之精华,形成一种具有鲜明中国传统美学精神的艺术风格,是中国动画电影艺术史上的一座高峰。

1979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推出了中国第一部彩色宽银幕动画电影《哪吒闹海》,1983年出品了《天书奇谭》。这两部影片和《大闹天宫》一起,成为中国动画电影史上的经典作品。美学上,它们集京剧、国画、陶瓷器、古建筑、古典家具、古典园林于一身,细节把控做到了极致。在那个刚刚改革开放的年代,创作者体现出的思想和价值观也令今天的观者赞叹。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1985年出品的《女娲补天》的动画电影,就充分展示了女娲作为我们中华民族祖先的一种大无畏和无私奉献的精神。还有精卫填海的故事中勇于抗争的精神、大禹治水和神农尝百草中的积极探索精神、夸父逐日中的自强精神等,都是中国神话中所体现出来的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这些神话因其篇幅的原因,大多以动画短片或者动画剧集的方式呈现,多以展现给年龄较小的观众,让他们能够从小就能够在这些神话故事当中体会到中华民族的精神内涵,从而继承优良的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

中華民族的几千年的发展历史中,建立了十分成熟的道德体系,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上古时期中国文明的精华所在,儒、释、道三家都对道德有着很高的要求,所以在神魔小说当中,这种道德要求体现的非常明显。“中国上古神话有着极为鲜明的尚德精神,这一点在与西方神话特别是希腊神话进行比较时显得更加突出。”②不论是《西游记》还是《封神演义》,或者是《宝莲灯》《白蛇传》,故事中都蕴含着儒、释、道三教合一的道德精神,儒释道三教本就注重品行和道德的修养,都具有尚德精神,这些在动画电影的改编中尤为突出。

《大圣归来》中孙悟空的成长过程,也是悟空自身品行和道德的一个成长过程,悟空在和妖王的第一次对决当中,因为法力的禁锢,被妖王击败,在醒来之后,面对江流儿提出去救孩子的要求,悟空却退缩了,这种退缩一方面来源于法力的禁锢,对自己能力的认知,害怕面对强大的妖王可能会再次失败,拯救不了小女孩;另一方面也来源于此时悟空没有克服自己性格当中的软弱。随后,他得知江流儿选择独自去拯救小女孩,在与江流儿相处过程中,他在回忆过往中成功突破自我,记起了自己曾经身为齐天大圣威风凛凛的样子,完成了自我的救赎和成长,毅然决然地和猪八戒去找江流儿,哪怕自己法力不在,也要尽全力发挥自己的作用,拯救小女孩。这种人物性格的转化,离不开在精神层面江流儿的影响,江流儿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面对未知强大的挑战面前,都能有如此大的决心,更何况自己能力更大,却在一开始失去了面对的勇气。这种精神道德层面的成长显然让孙悟空这个人物更加立体,儒家和佛教一直强调的奉献精神也在悟空这个人物身上体现得较为明显;同时,悟空和江流儿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也体现出中国传统尊师重道的理念,还有儒家文化中“忠孝”的理念。在完成了精神道德层面的自我救赎和自我成长之后,悟空对于江流儿这个老师也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中国神魔故事中的尚德精神和中国传统文化是分不开的,如《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这样的改编电影以一种现代审美的视角去重新审视故事,将这样一种美的品质在故事的叙述中进行表现,让观众能够在观影的同时体会尚德精神,体会这种道德之美。

二、解构、重构中的审美发展

21世纪以来,尤其是2015年之后,随着《大圣归来》的热映,神魔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逐渐成为动画电影市场的主流,每年几乎都有相同类型的改编动画电影上映,也足以看出神魔小说和动画电影之间的关联。“传统经典的神话故事是有限的,如何利用有限的文本资源创作出富含优秀传统文化的动画作品是现在神话主题动画需要深思的内容。”③在神魔神话改编中又存在着对故事情节和人物两种情况的解构,导演和编剧在此基础上进行重构,让改编动画电影有了更多的叙述空间和人物塑造的可能。雅克·德里达的解构观念在神魔电影的动画改编中得以体现,动画电影往往对原著中的人物形象进行解构,然后又进行重组和构建,从而塑造出新的不同于原著的人物,创造出符合当下时代大众审美需求的动画电影作品。

首先是对于故事的解构。《西游记》的故事主要是围绕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之后最终取得真经的故事。现如今很多以《西游记》为蓝本的改编作品当中,都对这个故事进行了新的呈现。《大圣归来》中,取经的桥段被导演和编剧完全舍弃掉了,我们没有在故事当中看到孙悟空护送唐僧去西天取经,也没有看到诸如三打白骨精、真假美猴王的经典桥段,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一个崇拜孙大圣的小孩子模样的唐僧,和一个失去法力的大圣一起冒险的故事。故事也从取经变成了对抗一个专门吸收童男童女精华的妖王的故事。《哪吒之魔童降世》中,我们也能够看到,原本是灵珠转世、莲花化身的哪吒,在被作者解构和重建之后,哪吒变成了由魔丸转世的一个混世魔王,并在其中寻找自我的故事。而在《白蛇2》当中,原本作为主角的许仙,在故事当中扮演了一个配角的角色,其故事主线让路给了白蛇和青蛇之间的情谊。

这种大胆的对故事情节的解构和重建,让我们从中看到了一种新的故事模式。导演和编剧对于神魔文本的颠覆性打破,给原本的故事创造出一种符合当下大众审美需求的市场,观众对经典的桥段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如何能够利用已有的神魔故事创造出新的故事情节,成为神魔小说改编所追求的目的。《新神榜:杨戬》的故事背景更是一种新的设定,与传统概念中腾云驾雾、飞来飞去的神仙不同,他们有自己的交通工具,甚至他们的交通工具也需要能源来进行支撑,这种对文本的解构和重建,增加了观众对于不同层次的解读,也为观众构建了一个新的世界。

其次是对人物的解构和重建。不同于故事情节的彻底解构和重建,人物的解构和重建都是在保留其原来的名字和设定的基础上,对其进行符合故事情节的重塑。我们记忆中经典的哪吒形象,应该是《哪吒闹海》中白白净净的小孩,或者是《西游记》之中脚踏风火轮的那个美少年形象,但是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的形象变成了画着一副浓烈“烟熏妆”的小孩;《大圣归来》中那个身着破布衣,手戴镣铐,失去法力的孙悟空也和经典中神通广大,手持如意金箍棒的悟空相去甚远;《新神榜:杨戬》中杨戬是年纪轻轻、外形俊美的美男子形象,甚至申公豹也和印象當中阴险狡诈的形象有了彻底的不同:骑着白虎喝着酒,放浪不羁。

人物的塑造能够推动电影叙事顺利发展,故而导演和编剧对经典人物进行解构和重塑,一方面是为了电影剧情的发展,“烟熏妆”哪吒的造型就和影片的风格高度统一,增加了人物的趣味性;另一方面则也是导演对当下审美特性的一种解读,孙悟空和杨戬的人物塑造也更符合当下大众的审美,很多影院观众在电影结束后依然讨论着杨戬帅气的外形。这种对于神魔故事情节及人物的解构和重塑是对传统神话的颠覆性塑造,但正是这种解构和重建使得神魔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作品在新的时代和新的社会下,具有新的意义和价值。

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曾经提出:“社会才是神话的原型,神话的所有基本主旨都是人的社会生活的投影。”④吴承恩的《西游记》就是一部对封建社会的黑暗腐朽和统治阶级的昏庸无能进行深刻批判的作品,其中很多妖怪形象也是社会中危害人民的负面人物形象的象征;《封神演义》也批判了封建暴君的统治,批判了封建伦理观念。不同的经典文本都对于其所处时代有一定的批判,神魔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在神话世界中映照了现实世界。“因此神话题材动画的现实性就是指动画在传统文化的创作中与当下的对话。”⑤

我们可以看到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对自我人生、命运的思考,哪吒在面对人、神、魔时,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将《魔童降世》的现实意义体现了出来,将人对于自己生命价值的思考展现给了荧幕前的观众。观众也会跟着哪吒一起,思考自我价值与自身命运。而在经典小说《封神演义》中,李靖夫妇对于哪吒的管教,体现了封建社会家长制度下的一种封建关系,以及女性地位的问题,殷夫人即使能够体会到哪吒的心性,也无法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去纠正父亲的错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封建社会的家长制被取而代之。在《魔童降世》中,这种对现实的映射得到了新的体现,李靖为了哪吒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替儿子去进行天劫渡难,而殷夫人也为了儿子积善行德,这正好对应了当下社会,很多父母对于孩子的关心和关爱甚至有许多的溺爱所造成的或好或坏的结果。《大圣归来》中也借用孙悟空的人物塑造,给观众带来了个人价值的思考。在面对强大未知的敌人时,是面对还是退缩,在无能为力的时候,能不能完成从丧失斗志到重燃斗志的心态转变。这些都是神魔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带来的有关个人价值的思考。

神魔改编的动画电影在解构和重建中也有对社会价值的映射和思考。《新神榜:杨戬》当中,杨戬成为了一名赏银捕手,成为一个也得面对生活、面对金钱的“神”;《新神榜:哪吒重生》中,哪吒也在金钱与权力至上的社会中与“资本家”进行对抗。这些设定都能一定程度上反映现代社会中对于拜金主义的批判。不同于真人电影对社会现实的直接映射,《大圣归来》中反派对童男童女精华的吸收,使得他要抓捕童男童女,这也更像是在隐喻现实社会中,一些人为了金钱从事违法犯罪行为;《白蛇2:青蛇劫起》中,不同于《白蛇传》对爱情的描写,小青为了拯救姐姐小白,在历经磨难后打倒法海,掀翻雷峰塔,暗喻了当下社会中女性对于男权社会的不满,对男性主导的反抗,最终小青完成这些任务,全身退出修罗城,也是对这种价值与审美的认同。

不同时代的改编有不同时代的社会性,每个时代都有其独有的特征,这些改编的动画影片都体现了在当下时代神话母题对社会的思考,同样的神话故事在不同的时代与不同的创作者笔下,有着不同意义的阐释。正如早些年的改编还是“寓教于乐”的模式,近些年的神魔小说改编电影则趋于更深层次的对于社会和人性价值的思考,传统神话的精神也在这些动画电影的改编中得到了发展和进步。

三、特效技术、外来风格与多元审美

马歇尔·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提出媒介即人的延伸的观点,在他看来,任何媒介都不外乎是人的感觉和感官的扩展或延伸:文字和印刷媒介是人的视觉能力的延伸,广播是人的听觉能力的延伸,电视则是人的视觉、听觉和触觉能力的综合延伸⑥。电影自诞生之日起,就和媒介技术的发展形成密不可分的关系。从黑白电影到彩色电影,从无声电影到有声电影,从3D电影到IMAX电影,媒介技术的进步一直推动着电影的发展进步。

动画的发展同样也离不开技术的发展,和真人电影不同,作为动画作品,它更依赖于这种技术的支持,从最开始的一幅幅手绘动画画稿,将其绘在玻璃上、圆筒内,或者绘在纸上,通过不同的表现手法,将动画作品呈现出来。1961年由上海美术制片厂万籁鸣、唐澄联合执导的中国经典动画电影《大闹天宫》,便是万籁鸣导演和他的工作室用了两年时间绘制完成的,几分钟的动画需要动用几百甚至上千幅画,在十几万成片原画的帮助之下,形成了《大闹天宫》这部经典的中国动画电影。由于现代科技的发展,动画电影也逐渐发展成熟,3D MAX等软件技术的开发利用,使制作出的动画效果十分精良。近些年神魔小说改编动画电影的成功,也无一不是这些技术支持的结果。

动画特效技术的发展,为动画电影提供了更加丰富的表现形式。在一些场景制作中,动画特效的添加,能够让自然环境更加逼真,让场景更加丰富绚丽。以电影《新神榜:杨戬》为例,在杨戬回到自己的师父所在地神界金霞洞时,利用动画特效制作的震撼效果,让观众沉浸在这云雾缭绕、仙气飘飘的神界当中。同样在《新神榜:杨戬》当中,婉罗的一段“飞天”舞蹈表演震撼了许许多多的观众。导演和制作组首先找来了专业的舞蹈表演者,对这一段舞蹈进行编排演绎和动作捕捉,而后再利用电脑特效技术,对场景表现和人物进行设计制作。正是由于这些特效技术的加入,使得婉罗这段舞蹈最终呈现出来时极具视觉震撼效果,让观众惊呼的同时又宣扬了“飞天”舞蹈的文化传承。

特效也同样服务于影片本身。动画电影中特效的运用,能够让人物性格更加的饱满,让电影情节更加的流畅,特效对于人物塑造也具有很强的作用。《新神榜:杨戬》中最终决战杨戬显露原神真身的特效,让杨戬这个人物形象更加丰厚,内心的挣扎和抉择也在原神真身显露的时候完成了升华。而婉罗姑娘飞天舞蹈的特效,除帮助刻画婉罗的人物形象和推动剧情的发展以外,更是导演和编剧对于传统文化的致敬。

特效技术的发展,无疑给动画电影带来了更好的发展空间。那些在经典作品中通过文字所描述出来的在现实世界中看不到的景象,都能够在动画电影中通过技术手段给观众展现出来。和一些科幻电影的特效给人一种视觉冲击力不同,动画电影的特效对于景色和环境的营造有更大的帮助。神魔小说中虚构出的仙界、魔界等环境,在特效技术的加持之下,能够更好地展现在观众眼前,让观众和自己心目中的神魔世界进行比较,或是仙气飘飘或是地狱烈焰,特效技术让这种场景的制作更加得心应手,通过特效把这些想象的环境进行还原,让观众体验和人间不一样的景观。

动画电影中的特效运用,还能够确立一种“真实性”。和真人电影不同,动画电影全程都需要动画的制作来使电影完整地呈现在观众眼前,这就需要动画制作呈现一定的“真实性”。而现在越来越发达的动画特效制作技术,能够将神话中的人物场景更加“真实”地呈现出来,观众在感受到这些场景“真实”的同时,又觉得这似乎合情合理,这样的场景本身就应该是这样的表现形式。特效的应用,使得动画电影更加逼真震撼,吸引观众的目光。首先精美的特效让观众仿佛置身于电影所提供的环境当中;其次这些特效运用还能够最大限度地把人们想象中的神话意境还原到电影之中,呈现到观众眼前,引起观众的共鸣。特效的运用不仅给神魔改编动画影视作品带来了非同寻常的视觉体验,也在特效中加入了传统文化的元素,让观众更加能够体会到神话故事的美。

21世纪以来,在国家政策和市场需求的不断推动之下,还有不断冲击我们视野的国外优秀改编电影的引进,中国神魔小说改编动画电影的审美需求也在不断更新进化,一种多元化的审美风格正在逐步形成。

新技术的不断发展,人类生活方式的不断进步,还有人的“异化”所带来的对传统的对抗也不断增加,西方“赛博朋克”“废土文学”等新的文化潮流也逐渐成为我国年轻人的一种追求,将中国传统审美和西方美学相结合所形成的一种新复合审美需求正在流行起来。在影片《新神榜:哪吒重生》和《新神榜:杨戬》中,就充分体现了这种中国式东方审美和西方“赛博朋克”式审美的结合。

赛博朋克是英文单词“cyber”和“punk”的音译而来。20世纪50年代诺伯特·維纳在著作《控制论》⑦中创造了控制论(Cybernetics)的提法;而朋克则来源于英国的一种音乐形式,这种音乐形式宣泄着年轻人心中对社会的不满。在20世纪80年代,科幻作家布鲁斯·博斯克创造了“赛博朋克”(cyberpunk),用来形容和主流社会不相融,抵抗权威的年轻人。之后,赛博朋克被广泛地应用在小说、电影和电子游戏当中,形成赛博朋克文化和赛博朋克审美。

在《新神榜:杨戬》当中,我们既能够看到高大的建筑,电子霓虹灯的招牌,也能看到这种建筑又不同于西方机械建筑,极具中国东方文化建筑风格;在《新神榜:哪吒重生》中,主角李云祥,也就是哪吒的转世,就是一个喜爱机车的年轻人。机车意象伴随《哪吒重生》整个故事的始终。“机车”同样也是赛博朋克的一个代表性象征物体。现代神魔小说所改编的动画电影中,不仅有对中国传统元素的审美,还加入了后现代的审美特征以及技术所带来的电影画面的进步。

在《新神榜:杨戬》当中,杨戬去找师傅对峙,师傅却将其收入法宝“太极图”里,在对太极图动画的银幕呈现当中,采用了中国传统水墨山水画的形式,这与前面偏赛博朋克的画风不同,但是却不显得突兀。东方传统水墨画风和西方赛博朋克风格相结合,加之以动画特效技术,惊艳明亮,毫不违和。《新神榜:杨戬》和《新神榜:哪吒重生》整体的电影场景基调都以西方的赛博朋克式风格为主,但是在细节之中处处透露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元素:宫殿式的建筑、婉罗的飞天舞蹈、太极图的水墨山水画风格。这样一种融合,不能够说是完美体现中西方审美,但至少是这种方式一次大胆创新的尝试。将中国神话之美和中国传统文化符号,还有西方赛博朋克相融合,在技术和制作的加持之下,这种形式在影片当中所呈现出来的效果,给观众带来一种新奇的审美体验。

可以看出,西方“赛博朋克”式的审美风格出现在中国东方神魔改编的电影中已经不再陌生。同时,中国神魔小说改编电影也没有放弃自身蕴含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意境、气韵的审美特性,而《新神榜》两部曲的尝试,也让这两种审美风格融合到一起,形成一种多元化的、中西结合的审美趋势。如果能够结合好的改编剧本,这样的融合不但不会违和,还能够将神魔小说改编这一形式推向一个新的发展思路,这种趋势也更有利于我国的神魔题材动画影片走向世界,就像当年《功夫熊猫》在中国的火热一样,假以时日,这种审美风格会形成神魔改编动画电影的一种新的审美主流。

中国传统美学精神对当代动画电影影响深远,与此同时,越来越丰富发达的电影制作技术,让神话与动画的结合变得更加“真实”,成为连通幻想中的神话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桥梁。特技所带来的视觉效果,不仅能将我国传统审美元素表现得栩栩如生,更让动画电影的世界多姿多彩。后现代的解构和重建也将其影响带到了动画电影当中,对中国传统神魔小说的不断解构和重建,呈现出了更多的可能性。神魔小说改编动画电影的不断创作探索,正在逐步完善一个新的神话世界。中西方审美的融合,让我们不仅看到了中国神魔世界中东方元素的美的一面,也对年轻人感兴趣的西方元素进行借鉴,这种将中西元素相融合的做法,不失为一种大胆而又创新的举措。

【注释】

①茅盾:《中国神话研究ABC》,载《茅盾全集》第28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第179-180页。

②阎德亮:《论中国上古神话的尚德精神——兼与西方神话比较》,《中州学刊》2003年第6期。

③杨思语:《国产动画对古代神话的解构与重构》,《声屏世界》2021年第22期。

④恩斯特·卡西尔:《论人》,刘述先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第101页。

⑤徐晨:《論中国神话题材动画的现实性》,硕士学位论文,南京艺术学院,2022。

⑥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何道宽译,译林出版社,2019。

⑦N.维纳:《控制论》,郝季仁译,京华出版社,2000。

(徐兆寿、武翔,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本文系2018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百年中国影视的文学改编文献整理与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18ZDA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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