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财融合背景下企业财务报表审计风险分析——以长久物流为例

林志伟

（香港岭南大学，香港 999077）

一、案例企业概况

北京长久物流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长久物流”）是一家民营物流行业上市公司，以整车运输业务为核心，处于国内汽车物流领域领先地位。其前身为创办于1992年的“中国汽车之都”长春的长久有限公司。2011年，长久有限完成股份制改革。2016年，长久物流正式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主板挂牌上市（股票代码：603569），成为国内首家A股上市的第三方汽车物流企业。截至2022年12月31日，长久物流总股本为5.60亿股，控股股东为吉林长久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持股比例71.64%）。

（一）治理结构

股权结构方面，长久物流由创始人薄世久、李桂屏夫妇绝对控股，合计持股比例为72.35%（含间接控股），实控人薄世久现任上市公司和控股集团董事长，同时兼任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副会长等社会职务，行业和管理经验丰富。组织架构方面，长久物流董事会由4名董事和3名独立董事构成，下设4个专门委员会；此外，2022年度公司对业务部门进行整合，现设有整车事业部、国际事业部、新能源事业部三大业务板块。

（二）主营业务

长久物流现设整车事业部、国际事业部、新能源事业部三大业务板块。其中，整车业务为公司的核心业务，主要服务于汽车行业主机厂，包括整车运输和配套服务。其中，整车运输包括乘用车运输和商用车运输，前者是公司收入的最主要来源；配套服务主要包括整车仓储和零部件物流。国际业务主要依托中欧班列（铁路）和国际海运运力，提供高端汽车进口和自主品牌出口的双向综合物流服务。新能源业务向产业链上、下游纵向延伸，上游业务包括为主机厂、动力电池厂商和原材料及相关化学品生产厂商等产业链客户提供传统物流服务，下游业务围绕汽车后市场，提供废旧动力电池的回收与综合利用等逆向物流等服务。

（三）经营状况

长久物流2022年实现营业收入39.58亿元，同比下降12.11%，主要因新冠病毒疫情影响业务开展和俄乌冲突导致中欧货运受阻；归母净利润1，796.71万元，同比下降79.14%，主要由于中欧班列停运后公司国际货运班列的相关政府补贴大幅下滑。

图1 营业收入及同比增长率（2013年—2022年）

从历史数据看，自长久物流2016年在沪市主板上市后，其总营收与归母净利润总体上呈现先上升后下降趋势。一方面，2020年至2022年期间，公司业务因受新冠病毒疫情影响下滑明显。另一方面，公司上游的汽车产业正在面临行业重构与转型，压力传导至下游的汽车物流企业，竞争压力显著增加。

图2 利润及利润率变化情况（2013—2022年）

从收入结构看，整车运输、整车配套、国际业务、新能源业务营业收入分别为30.5、6.7、1.8和0.1亿元，占比分别为76.95%、4.43%、16.92%、0.28%；其中整车运输业务占比最高（76.95%），为公司核心业务和收入来源。

图3 收入结构变化情况（2016年-2022年）

从盈利能力看，整车业务虽然贡献了公司的大部分收入和利润，但近几年其利润率连年下滑，2022年仅为7%左右；而国际业务和新能源业务毛利率较高，分别为15.7%和13.9%。

二、物流企业审计风险分析

根据申万行业分类标准，长久物流属于交通运输行业中的物流行业。2022年底，国内共有46家上市物流企业，除了行业龙头顺丰控股（002352.SZ）市值超两千亿之外，大多数物流企业市值在百亿元上下，长久物流基本处于行业中位。随着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物流行业作为重要的支撑产业正在加速前进，同时也表现出运输成本高、管理难度大、监管要求严等鲜明特征和突出问题。从审计视角看，物流企业的风险领域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收入的确认和计量

1.物流企业的收入

物流企业的收入主要来源于企业为客户提供的交通运输服务。在传统物流企业向现代物流企业转型发展的过程中，还会提供仓储、装卸、整理、信息等一系列物流辅助服务以及开展其他的相关业务，提供相对系统和完善的供应链服务，从而产生仓储费、装卸费、加工费等其他收入。其中，交通运输费（简称“运费”）收入是物流企业最核心的收入类型，其次是仓储收入等其他收入。（1）运费收入指物流企业提供交通运输服务、将运输标的从发运地移动至目的地而产生的收入。（2）仓储收入是指企业提供仓储、搬运、装卸、整理等物流辅助服务而产生的收入。

2.主要审计风险点

（1）运费价格难以确定。第一，物流行业的细分类型多，根据运量方式可分为零担运输、整车运输、滚装运输等，根据运输方式可分为陆路运输、水路运输、航空运输、多式联运等。第二，运费价格的影响因素众多，波动频繁，既受到上下游行业景气度的影响，还需考虑结算方式等具体条件的选择。第三，市场主体众多、集中度很低，且区域特征明显，各细分市场和地区的情况各不相同。（2）收入确认时点难以确定。第一，物流运输业务性质特殊，收发货物节点并不一定作为收入确认的时点，其中还可能涉及许多单据的流转，对企业运营管理和内部控制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第二，可能涉及运输标的的损耗，质损标准也会影响收入确认的时点和计量的金额。（3）混淆收入类型。物流企业的收入有两大主要类型：一是通过提供交通运输服务而产生的运费收入；二是通过提供物流辅助服务产生的仓储收入等其他类型收入。二者所适用的税率不同，对于一般纳税人而言，前者适用的增值税税率为11%，后者仅为6%。物流企业可能混淆二者的申报类别，从而少纳税，导致一定的涉税风险。

（二）应收账款的确认和计量

1.物流企业的应收账款

物流企业由于其业务分散，具有较高的灵活性，通常采取分批结算的方式，因此可能涉及大量的应收账款。此外，物流企业的客户主体众多，公司下属的分支机构、关联实体数量相对较多，因而面临应收账款回收难度大的问题。所以，物流企业应收账款的确认和计量是物流企业审计中应当重点关注的风险领域，与之相对应的，应收账款减值准备的计提通常也是重要的风险点之一。

2.主要审计风险点

（1）应收账款的真实性和准确性对于物流企业而言，从企业内部角度，应收账款来源于收入，能够增加资产和收益的金额，从而使业绩表现更优，满足资本市场的一系列监管要求，因而主观上有动因增加应收账款的数额；从外部主体角度，企业与之签订的运输合同通常涉及较多条款，包括对运输标的、交货方式、付款条件等全过程各方面的规定，还涉及运输质损等特殊和意外情况的考量，因此其准确性难以保证。所以，应收账款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是物流企业审计中应当重点关注的风险点之一。

（2）应收账款减值准备的计提物流企业关联主体数量多、客户群体范围大的特点使得回款难度大大增加，因之坏账的可能性和计量上的复杂程度也随之提升。一方面，不同授信主体的授信条件不同，坏账计提标准也可能不同。另一方面，关联主体之间的往来交易还给企业留下了操纵会计信息、制造财务舞弊的客观条件。因此，应收账款减值准备的计提是物流企业审计中应当重点关注的风险点之一。

（三）成本的结转

1.物流企业的成本

物流企业的成本主要包含运输成本和人工成本两大部分。以公路运输为例，运输成本方面，物流企业的运输成本分为自有车辆运费和外包车辆运费：对于自有车辆而言，运输成本包括车价（车头、挂车）、保险、轮胎、保养、GPS、年审等固定成本，以及油费、路桥费等变动成本；对于外请车辆而言，运输成本主要指外请车辆的费用。人工成本方面，主要包括自有员工成本和劳务派遣成本两部分，由于车队司机岗位具有流动性大、难以统一管理等特点，物流企业审计中人工成本是需要重点关注的风险领域和难点问题。

2.主要审计风险点

（1）成本的准确性由于物流企业的成本包含要素多，变化频繁，因此成本的准确性难以保证。成本对于企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在物流企业的审计中可以参照几个标准对成本的准确性进行认定。一是参照市场标准，如柴油价格、高速过桥费用标准等具有明确金额和历史数据的成本。二是参照合同单据，如人工成本等依据劳动或者劳务合同确定、运输里程依据运输交接单上标注的发运地和目的地进行确认。三是参照业务数据，如依托信息系统获取运输业务的日期、运量、里程等具体数据。

（2）成本结转的时点对于物流企业而言，类似收入确认时点，成本结转的时点同样需要在会计准则的框架下作出一定程度的判断。一方面，物流运输的服务性质使得收入与成本的确认时点不一定完全对应。另一方面，物流企业的成本归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结转的方法和时点。因此，物流企业审计中应当关注这一重要风险点，充分考虑被审计单位成本结转方法的合理性。

三、长久物流整体审计风险

（一）物流行业监管要求趋严

近年来，国家越发注重物流行业的发展和供应链的安全。2022年，长久物流所在的汽车物流行业也在不断加速标准体系的健全。例如，《电动汽车动力蓄电池物流服务规范》与《汽车零部件入厂物流质损判定及处理规范》两项行业标准召开了标准审查会，进入报批阶段；已发布的《整车出口物流标识规范》（GB/T 34393-2017）国家标准以及《乘用车水路运输服务规范》（WB/T 1067-2017）、《乘用车物流质损判定及处理规范》（WB/T 1068-2017）、《乘用车运输服务通用规范》（WB/T 1069-2017）三项行业标准进行了实施情况评估等。行业标准的持续完善，一方面能够引导行业的健康发展，另一方面会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企业的合规成本和管理成本。因此，在行业监管日趋严格的背景下，长久物流的审计风险也随之升高。

（二）汽车物流细分市场竞争加剧

近年来，我国汽车产业正在经历整体重构，格局加速变换，带动汽车物流等相关产业转型发展，同时也将竞争压力传导至汽车产业链的上下游企业。长久物流所处的汽车物流这一细分市场上，随着国内汽车存量时代的到来和国内外车企竞争格局的变化，汽车物流市场的规模总体呈现下降趋势，而内在结构却发生着重要转变。长久物流作为汽车物流市场的重要参与者，既受到上游车企降本增效的影响，还要承担高企的运输成本压力，同时还要保证运输服务的质量，以不断拓展和强化企业的竞争力。在当前阶段汽车物流领域竞争激烈、集中度不高的情况下，长久物流作为其中的参与者，则可能通过美化财务报表提高企业的估值、获取更多的融资，从而在激烈的行业竞争中生存和发展，从而导致其财务报表存在重大错报风险。

（三）核心业务盈利能力下降

自长久物流2016年上市以来，其主营业务整车运输的盈利能力呈现出持续下滑的态势，其收入占比已从上市年度的91%下降至2022年的77%，其毛利率维持在7%左右，显著低于国际业务和新能源业务两项新增业务。此外，公司整体的盈利水平也在逐年下降，除利润率外，回报率（如ROE、ROIC等）同样在上市后一直呈下降趋势。基于此，长久物流可能通过虚增交易或收入、少记成本或费用等方式操纵财务报表，导致2022年度财务报表重大错报风险的提高。

四、长久物流财务报表的重大错报风险

（一）营业收入

2022年度，长久物流实现营业收入39.58亿元，主要为整车物流收入。根据新收入准则的规定，在商品控制权转移至客户时确认收入。由于营业收入对财务报表整体的重要性，因此营业收入的确认是长久物流财务报表审计的重大错报风险领域。

（二）应收账款减值准备

截至2022年12月31日，长久物流合并财务报表中应收账款余额为158，728.60万元，计提坏账准备6，811.55万元，占期末资产总额的比例为28.00%。由于应收账款减值准备对于财务报表整体的重要性和减值测试中涉及管理层主观判断和重大估计，因此应收账款减值准备的确认和计量将导致财务报表的重大错报风险。

五、重要账户、列报及重要认定

（一）营业收入的发生和准确性认定

长久物流公司属于物流仓储服务行业，主要收入来源于整车运输和与其相关联的整车仓储、零部件物流、远洋海运、国际货运代理等业务。整车运输业务、整车仓储业务和零部件运输业务，需要服务已经提供完毕，客户已经接受相关服务并可获得相关收益，已取得与服务相关的款项或取得相应的收款权利时确认收入。服务已提供完毕但是服务结果不能可靠估计的，对已经发生的成本预计能够得到补偿的，按已经发生的能够得到补偿的成本金额确认收入，并结转已经发生的成本。在业务执行过程中涉及大量的单据的流转，且信息流转依赖系统控制，同时收入是长久物流公司考核的关键业绩指标之一，因此，营业收入的发生和准确性认定，应当被确定为长久物流2022年度财务报表审计的重要认定。

（二）应收账款减值准备的完整性和准确性认定

截至2022年12月31日，长久物流公司应收账款余额为158，728.60万元，计提坏账准备6，811.55万元，占期末资产总额的比例为28.00%。（1）因外部环境影响加剧引起的社会履约能力的变动，且管理层在确定应收账款减值运用预期信用损失模型涉及重大估计和判断，包括确定信用风险自初始确认后是否显著增加、确定债务人发生信用减值时信用资产本息及资金配置补偿资金的损失比例、引用前瞻性调整因素信息。（2）预期信用损失计量，涉及大量的参数和数据，并涉及重大管理层判断和假设。同时，由于截至2022年12月31日应收账款价值及损失准备金额重大，因此，应收账款减值准备的完整性和准确性认定，应当被确定为长久物流2022年度财务报表审计的重要认定。

六、进一步审计程序的重点

（一）针对营业收入的发生和准确性

（1）评价与业务系统运行的一般信息技术环境相关的关键内部控制，包括系统访问控制、程序变更控制、程序开发控制和计算机运行控制的设计和运行的有效性；（2）评价长久物流公司与收入确认相关的内部控制的设计、运行及有效性；（3）审核运输及仓储合同及对长久物流公司管理层进行访谈，了解和评估长久物流公司的收入确认政策及分析收入确认依据的充分性；（4）进行抽样测试，检查运输和仓储合同、发运单中运输项目的接收情况、暂估和结算台账等资料；检查远洋海运合同、航次总运营天数的估计的合理性及已实际运营天数；核对合同中风险及报酬条款与收入确认原则的一致性；（5）检查本期运输业务的调价情况，核对调价合同中价格及期间条款与收入确认的一致性，并结合期后的支持性文件，评估调价暂估收入的准确性；（6）对业务信息系统执行专项审计程序，分析信息系统所记录数据的真实性及完整性；（7）根据客户交易的特点和性质，选取适当客户样本实施函证；（8）执行截止测试，重点对资产负债表日前后确认的收入执行抽样截止测试，核对确认接收的支持性文件，以评估收入是否在恰当的期间确认，并对期后回款情况进行检查，核实报告日收入确认的准确性。

（二）针对应收账款减值准备的完整性和准确性

（1）评价资产减值内控制度的建设与执行情况，评估内部控制的风险；（2）向关键管理人员访谈公司对于公司业绩压力以及有关减值计提的情况，评价管理层动机以及制度执行情况；（3）获取公司减值测试文件，复核并评价管理层用于确定预期信用损失所使用的方法论、模型及假设；（4）通过公开信息查询债务单位的情况，关注债务单位的履约能力以及履约意愿；（5）向律师发函确认涉诉以及存在重大回收风险的应收债权的可收回性以及被审计单位委托律师目前已执行的催收措施；（6）检查信用减值损失的披露是否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