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斡尔族说唱艺术“乌钦”的文化意蕴及其现代传承*
2023-12-04齐丹丹王冬雪哈尔滨商业大学黑龙江旅游职业技术学院
齐丹丹 王冬雪(.哈尔滨商业大学;.黑龙江旅游职业技术学院)
一、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的起源
关于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的起源,是民族文化传承的需要,也是民族文化娱乐活动的衍生。达斡尔族拥有自己的语言,却无民族文字,说唱艺术“乌钦”的内容和形式,反映了达斡尔族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发展。在民族的发展过程中,达斡尔族先民以口口传唱的形式叙述民族历史、歌颂民族英雄、讲述重大事件。“乌钦”这种说唱形式能够表达民族情感和叙事,以口口相传形式实现了民族文化精神的传承。此外“乌钦”的起源也跟达斡尔族人的休闲娱乐活动有关。古代“乌钦”是达斡尔族人劳动后的休息休闲活动方式。族人们相聚一起,由老人讲述民族故事、神话传说以及寓言故事。在讲述过程中,为增强故事感染力,讲述者会加入语音语调的变化,逐渐形成独特的说唱艺术。
二、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的文化意蕴
“乌钦”是达斡尔族民族文化传承的主要载体形式,包含最原始纯正的民族文化和精神,被誉为达斡尔族的“活化石”“民族技艺的背影”。其说唱的艺术表现形式在缺乏文字记载的历史时期,是表达达斡尔族民族文化体系的核心形式,展现出达斡尔族强大的民族文化意境。
(一)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的发展
说唱艺术伴随着达斡尔族的历史发展,由于地域发音不同,称之为“乌钦”或“乌春”,由最早的口口相传,至后期的以满蒙文字艺术加工,从艺术组成到内容形式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是说唱艺术的初始阶段。“乌钦”最早的内容主要反映达斡尔族古代英雄开疆扩土保卫家乡的光辉事迹,以及民族发展过程中的重大历史事件的故事,主要由家族传承和社会传承两种方式予以传承发展。其说唱艺人非专业人员,参与民族劳动生产,以劳动收入为主,“乌钦”艺术表演主要依靠业余空闲时间。由于各种不确定因素影响,许多“乌钦”作品在口口相传中消失,未能保存下来。二是“乌钦”艺术的文字加工阶段。明朝中后期,达斡尔族与满族、蒙古族之间的联系日益密切,采取以蒙满文字形式,对“乌钦”进行艺术加工。“乌钦”开始脱离基层口口相传模式,逐渐由读书人和学者进行艺术创作。三是“乌钦”艺术的现代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乌钦的创作和传承主要以汉字记载为主。然而20 世纪中期,“乌钦”艺术逐渐落寞。新时代,随着国家对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视,“乌钦”艺术焕发新的生机,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物遗产名录,选定传承人,开设专业“乌钦”艺术培训,其保护传承工作进入发展的快车道。
(二)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的艺术表现
“乌钦”作为达斡尔族传统说唱艺术,唱词押头韵,风格独特,内容丰富,感染力强,深受达斡尔人喜爱。“乌钦”的艺术表现形态主要有三类。一是小段小唱类。“小段小唱”是“乌钦”说唱艺术的最初形态,主要是简短故事的唱词,语言诙谐朴实,内容简单,曲体结构短小对称,口语化的唱词更容易为群众接受。如《小兔求饶》《母鹿别情》,均为童话题材,说唱过程中没有说白,以单一节奏节拍一气呵成,轻松欢快。二是长篇叙事歌。“长篇叙事歌”即是说唱长篇故事。具有一定的故事情节,多采用说一段唱一段形式,是典型的说唱艺术,又被称为“扎恩达勒”。结合叙事内容,曲调结构具有“起、承、转、合”四乐句乐段,曲体结构统一,旋律丰富,极具感染力,深受达斡尔族群众喜爱。如《德莫日根》《口迪哥哥》等具有时代背景的长篇故事,多为文人创作,内容极具感染力,具有极强的思想性。三是吟诵调。“乌钦”音乐中的吟诵调,就是把唱词语言中的高低、长短、强弱等特征用夸张的方式按照一定的曲调吟诵出来而形成的曲调。说唱表演者在吟诵调表演过程中,以说、唱、又说又唱和似说似唱等形式,根据个人说唱习惯以达斡尔族民族特色音调进行吟诵,曲调有很大的随意性,是真正意义上的说唱艺术。主要曲目有《三国的故事》《诗人李太白》《隋唐演义》等,均是入清后,文人根据汉族故事创作或直接以汉语吟诵的作品,故事性强,广受欢迎。
(三)达斡尔族说唱艺术“乌钦”的文化意蕴
达斡尔族说唱艺术从口口相传演变到以文字记载传承并辅以器乐伴奏形式,在达斡尔族文化精神的基础上纳入满蒙汉等民族传说故事,形成具有深厚文化意境的“乌钦”说唱艺术。一是反应该民族的历史文化的发展。达斡尔族只有语言而无文字,民间的“乌钦”说唱艺术承担起民族文化记忆的责任。出现了许多以代表达斡尔族历史发展的神话故事、民间传说和英雄事迹为主要内容的文学艺术作品。二是达斡尔族人反映对美好生活向往。新中国成立后,创作了众多展现对美好生活向往文化意蕴的说唱艺术作品。如《祖国母亲》《北京颂》等作品。三是反应达斡尔族的民俗风情。《春节》《赞年画》《祝婚歌》等“乌钦”作品,则记录传承了达斡尔族人的风土人情,以《春节》为例,其中“新桃换旧符,旧年变新年,磕头向长辈,万事皆吉祥。登门贺邻里……邀请众兄弟,端坐桌四边,美酒佳肴备。”等内容,记录了达斡尔人过春节的热闹场景,展现出别样的民族风土人情文化意蕴,四是道德教化的人文意蕴。作为朗朗上口的说唱艺术,“乌钦”艺术作品还具有浓郁的道德教化的人文意蕴。《学文化》《戒洒歌》《戒气》《莫贪财》《十大恩》等“乌钦”作品,以劝诫、口授、惩戒等形式展现出达斡尔族内培育道德教人向善的人文意蕴,以广受欢迎的“乌钦”形式,起到达斡尔族的族规族训的教育效果。
三、达斡尔族说唱艺术“乌钦”的传承现状
达斡尔族作为我国56 个民族的一员,平等地享有民族权力,然而受民族人口基数以及普通话推广应用,依赖达斡尔族语言发展起来的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的传承发展受到极大冲击,传承现状不容乐观,主要表现在无文字记载的艺术传承乏力、民族语言传承使用障碍以及说唱艺术的群众基础薄弱等方面。
(一)无文字记载的艺术传承乏力
达斡尔族“乌钦”说唱艺术以达斡尔族语言为基础口口相传,但是在传承过程中,却因为达斡尔族因为有语言无文字的民族状况表现出说唱艺术传承乏力的现状。
一是无文字记载的“乌钦”说唱作品失传。早期的“乌钦”艺术作品以口口相传、父子相传等形式传播传承,缺乏文字记载,以至于许多“乌钦”艺术作品在传承过程中大量失传,致使后人对达斡尔族早期历史难以定论。二是在说唱过程中作品内容发生变化。历史上达斡尔族说唱艺术无文字记录,同时达斡尔族亦无专业说唱艺人,说唱艺人多有自身的工作职业,在说唱艺术表演过程中,往往根据自己理解,进行说唱表演,所以在说唱表现手法上具有一定随意性。以至于经历长期的口口相传后,许多“乌钦”作品已经失去最初意蕴。三是满蒙汉文字记载的“乌钦”作品,对达斡尔族文化精髓阐释不足。入清后,达斡尔族的“乌钦”说唱艺术逐渐由达斡尔族文人用满文、蒙文形式记录创作,由说唱艺人以达斡尔族语发音为格律,进行说唱艺术表演。在当时语境之下,“乌钦”说唱艺术日益兴盛,成为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表演形式。然而,在当前达斡尔语日益凋零,很多达斡尔族人不会说民族语言情况下,以满、蒙、汉文记载的“乌钦”作品在应用达斡尔语押韵方面,面临着传承乏力的现状。
(二)达斡尔族语言日益贫乏
“乌钦”说唱艺术以达斡尔族语言为艺术表现方式,但是当前达斡尔族语言使用现状制约了“乌钦”说唱艺术的提升发展。一是达斡尔族语言的语言环境越来越窄。达斡尔族人主要集中在黑龙江、内蒙古以及新疆等地,人数相对较少,除相对集中的村庄外,散居在城市中的达斡尔族人使用达斡尔族语言的语言环境较少,对外交流以汉语为主,仅家人或族人之间使用本民族语言。另一方面如果夫妻双方有一方不是达斡尔族人,则在家庭生活中也很少使用达斡尔族语言,以至于家庭子女无语言环境,亦不懂本民族语言。二是达斡尔语处于衰微状态。据调查,在梅里斯达斡尔族生活区的达斡尔语在迅速退化。从表1 中能够看出,在达斡尔族聚居区,达斡尔语的使用状况不容乐观,而其他分散居住区达斡尔族人的民族语言退化更为严重。另据调查,目前达斡尔族居住村落,20 岁左右的年轻人多外出打工,对外交流均为汉语。同时,村内留守儿童的学校教育也均为汉语教学,依靠家族代代相传的达斡尔语出现了严重的断代现象。受此影响,以达斡尔族语言说唱的“乌钦”艺术,受到严重冲击,也出现了严重的传承人断代现象,成为当前继续解决的问题。
表1 梅里斯达斡尔族自治区达斡尔语使用状况
(三)说唱艺术的群众基础薄弱
20 世纪50 年代黑龙江齐齐哈尔的“乌钦”说唱艺术非常活跃,出现众多“乌钦”艺术人才,成果斐然,培育了较为雄厚的群众基础。而20 世纪50 年代末60 年代初,“乌钦”逐渐消失在群众视野,逐渐失去生长的沃土,致使该说唱艺术的表演者和创作者出现严重断层,时至今日专业的“乌钦”表演艺术家大多年龄较大,难以进行公开演出。新生代“乌钦”表演者寥寥无几,缺乏系统培训和不经常性的演出,仅靠“乌钦”表演难以维持基本生活,制约影响了“乌钦”说唱艺术的传承和发展。其次,群众对“乌钦”说唱艺术认可度不高。由于缺乏公开演出,很多人都不曾听说“乌钦”说唱艺术,甚至很多年轻的达斡尔族人也不曾见过“乌钦”演出,缺乏忠实的受众群体。另一方面“乌钦”说唱艺术使用达斡尔族语言表演,说唱内容很难听懂,难以推广普及。以汉语说唱又失去“乌钦”唱词的韵律美感,既不利于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的传承,也会失去原有受众群体的关注和喜爱,以至于群众对当前“乌钦”说唱艺术的认可度不高。
四、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的新时代传承
历史上,达斡尔族的“乌钦”说唱艺术以说唱形式传承了达斡尔族的历史文化,深受广大达斡尔族人民的喜爱,极具保护和传承价值。面对达斡尔族“乌钦”艺术的传承现状,极有必要对“乌钦”说唱艺术进行了重新定位,在传承保护的政策扶持、营造宽松生存空间以及开展学术研究保护等方面采取措施,以拓宽达斡尔族说唱艺术在新时代的传承路径。
(一)以政策扶持提升“乌钦”说唱艺术影响
国家对达斡尔族的“乌钦”说唱艺术极为重视,面对濒临失传以及后继无人的传承现状,实施了相关政策保护和扶持。达斡尔族“乌钦”说唱艺术于2006 年5 月20 日,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极大提升了“乌钦”说唱艺术的影响力和保护力度。达斡尔族民族聚居区,需要从“乌钦”文化传承和达斡尔语言推广传承两方面优化政策扶持。一是“乌钦”文化传承方面。加强对“乌钦”说唱艺术传承人的政策保护力度,制定切实可行的“乌钦”师徒传承制度。一方面,将民间“乌钦”传承人纳入当地文化部门管理,由当地文化馆为其提供专职岗位开展“乌钦”说唱艺术及传承,既保障了“乌钦”说唱艺术的专业性,也吸引年轻人从事“乌钦”说唱艺术。同时,建立“乌钦”说唱艺术大师工作室,开展广泛的“乌钦”说唱艺术公益培训活动,增大学习基数,扩大“乌钦”艺术的覆盖面。另一方面,将“乌钦”艺术作为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当地中小学教育,让更多青少年儿童获得接触学习“乌钦”说唱艺术的机会。二是达斡尔语言推广传承方面。在达斡尔族聚居区开展学用民族语言推广。一方面要组织力量录制达斡尔族民族语言音视频,以拓展达斡尔族语言学习方式,使达斡尔族人随时随地沉浸式学习本民族语言。同时,在达斡尔族聚居区中小学中开展达斡尔语选修课程,增加达斡尔族新生代青少年应用达斡尔族语言的环境。另一方面,以文旅融合方式开展达斡尔族民族盛会。以民族盛会形式,聚集达斡尔族人,进一步创设达斡尔族语言使用语境,并以独特丰富的民族文化艺术活动吸引游客,逐步形成具有民族特色的文旅产业。
(二)实现达斡尔族“乌钦”说唱艺术的数字化保护和传承
数字时代需要积极运用现代数字技术,对“乌钦”说唱艺术进行抢救性保护传承。
一是以数字技术实现“乌钦”说唱艺术的保护。如今,老一辈“乌钦”说唱艺术家过世,许多达斡尔族长篇“乌钦”因篇幅长等原因,传承人不能完整说唱,以现代数字技术应用记录“乌钦”说唱艺术已经迫在眉睫。因此,开展达斡尔族“乌钦”说唱艺术的数字化保护显得极为必要。
二是以“乌钦”说唱艺术的数字化推动传播传承活动。全媒体时代数字技术高度发达,采取音视频录制模式对“乌钦”说唱艺术进行数字化传播极具优势。以“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制作传播媒体为平台,持续开展“乌钦”说唱艺术的推送,既能够短时间内实现全网传播,也为“乌钦”传承者打造了说唱舞台,实现“乌钦”说唱艺术的网络传播传承。
(三)高校关于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的课程应用
在高校开设达斡尔族说唱艺术课程方面,寻找保护传承思路,成为当前全社会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大背景下,开展达斡尔族“乌钦”说唱艺术保护的新路径。
一是高校设置相关机构开展达斡尔族文化研究。高校有必要将达斡尔族文化作为开展地域文化研究的切入点,开展科学系统研究,不断挖掘达斡尔族文化内涵,开展时代化阐释,从学术领域做好达斡尔族文化的传播传承。
二是高校开设“乌钦”说唱艺术选修课。据了解齐齐哈尔大学已经于2017年秋季正式开设《达斡尔音乐》课程,以教授、欣赏、演唱为主要学习方式,系统教授达斡尔族音乐形式,其中就有“乌钦”说唱艺术。对于高校而言,开展达斡尔族音乐及“乌钦”说唱艺术的常态化教学,意味着达斡尔族说唱艺术开启了高校领域的保护传承模式。下一步,随着教学实践的推进,还需要对达斡尔族音乐课程体系进行细化完善和丰富,依次为样板总结经验,努力打造地域文化融入高校研究教学新经验。
三是建设“乌钦”说唱艺术高校舞台。在高校内以举办达斡尔族“乌钦”说唱艺术演唱会形式,开展“乌钦”说唱艺术舞台活动,从而扩大高校内“乌钦”说唱艺术受众群体,以提升其影响力,继而实现“乌钦”说唱艺术高校传承保护。
(四)达斡尔族“乌钦”文化的学术研究
将达斡尔族说唱艺术纳入达斡尔族自治区、聚居区地域文化研究保护范畴,成立学术研究机构。
一是构建“乌钦”文化研究传承的新型系统。“乌钦”是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宝贵的不可再生文化资源,极有必要建立“乌钦”文化研究传承的新型系统,构建和谐统一的“乌钦”传承文化系统,为“乌钦”传承提供更为广阔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二是构建地方学术机构与高校研究机构共生共赢模式。地方学术研究机构掌握有大量一手资料,地方研究机构要与高校“乌钦”说唱艺术研究机构开展共生共赢合作,以资源共享,成果共赢形式,共同创作新的“乌钦”说唱艺术作品,开展“乌钦”说唱艺术的时代化、时尚化、城市化、生活化研究,从而实现“乌钦”说唱艺术的新时代传承。